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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一个老坦克兵的记忆 -- 59特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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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考一级射手

1978考1级射手

1978年11月开始,师在我团进行1级射手培训,由我团副团长挂帅,团轮训队负责组织。住在高炮连营房。教员从全师抽调,我和老乡小杨也抽去当了教员,我主要是讲稳定器和射击学理的一部分内容。整个理论授课和预习都没什么,到实弹射击考核时,因我们这些教员也不是1级射手,所以也参加打靶。在我射击时,我前面的人打运动目标没打好,其中1发擦了运动目标的右侧立靶杆,当时没倒,等我打的时候,目标刚一运动出来就断了,这下子目标成了斜三角形,小了一半。指挥所问我还打不打了,我考虑前面打的挺顺,对自己也比较有自信,就决定打。我对该目标发射2发炮弹,全部命中,当时报靶的在电话里报是命中4发,惹的指挥所的人哈哈大笑,自然他们就减了两发。返回后才知道,其实我固定炮目标打的并不好,只命中1发,运动目标命中2发成了我考取1级射手的关键,这让我不免后怕,自己这次搞的有点玄了。我团和另1个老团各考上了5人,另1个兄弟团却1个也没考上,他们就有点底火,觉的师里对他们重视程度不够,所以他们技术差了点。他们议论在最后会餐时用他们的几个酒量大的人灌我们副团长,也泄一下心头之火。但事机不秘,泻了。队里知道后决定让酒量大的轮训队指导员陪着副团长,替他挡酒。那天会餐时真有点鸿门宴的味道,当首长敬酒到该团时,先站出一位,手捧斟得满满的酒的二海碗来反敬,指导员和他一饮而尽,干了。马上就又站起来一个再反敬,指导员又和他一饮而尽,如此连干4碗,中间都没喘口气,这是我此生所见的在最短的时间里喝进最大量的高度白酒的人。看了这阵势,该团再无人起来了。那4个人有3个人是抬上大客的(原来酒量并不大,只是一逞之勇),而指导员只是比平时话略多一些。饭后组织大家返回,处理善后事宜,一如往常。真是让我们佩服之极,真正的海量啊。

1978年其他的事

那年底是夜间战斗射击,我又打了个优秀,这已经是一种常态了,倒是我某次要是不小心打了良好以下的成绩,上下都会发毛的。但这次射击出了两件事。一是8连射击时,1发炮弹早炸,一出炮口5米就炸了,好在没造成任何损害。这是我当兵期间遇到的唯一一件类似事件,原因肯定是炮弹引信有严重质量问题;二是7连在射击时有一个装填手装弹时违规,在装好首发炮弹后,又把另1发炮弹取出,左手托着药筒底,右手抓着引信部,将炮弹的药筒部分担在炮塔后壁的座圈上,坦克跃进时,他不慎将炮弹头部进入了后坐范围,后坐时,炮尾撞在弹丸引信上,将弹丸撞入药筒三分之一,将整个炮弹撞向炮塔后壁,药筒底缘将这个老装的左手3个指头切掉,造成他的残废。但炮弹并没有爆炸,这从另一方面说明,引信在正常情况下是极为安全保险的。

那年夏初,驻地发生干旱,二龙山水库库容不够了,下游种水稻的灌不上水。有人就出了个主意,将溢洪道挖深,使原来的死库容的水放出来。最后就把我们调去干了,住在老乡家,走到坝上去干,什么工具也没有,只有我们自带的锹镐,抬筐。开始的时候还好干,就象平常挖土方,等干到水位线后,水一进来就不好干了,本来在挖到水位线之前,应该由库方购买草袋子,装上土,把水挡住,可他们的效率实在不敢恭维,我们挖到了水位线了,他们的挡坝才开了个头。水进来后,水气蒸腾汗出不去,上面的太阳把人的皮肤晒的通红,衣服只要碰到皮肤就象小刀割的一样疼,连泥带水的很难干,效率一下子就低了。费了好大劲才完成任务,大家都累的筋疲力尽,往回走的那天,我们正准备登车,一场瓢泼大雨汹涌而至,气得我们个个破口大骂。有的新兵竟气哭了,合着我们遭了这么多天罪,都白遭了。

这年的装填手投弹是投的防—1式,就是人们常说的癞瓜手榴弹。由我组织全营的老装(我又把我连的炮长也扩进来了)搞。我们开始是严格按规定做,在地上用石灰画一个15米直径的圆,在圆心处插一面小蓝旗。坦克从远处接近时在车长的口令下,老装握住弹体(这同时就压下了保险片)打开装填手门,拉开保险环,向目标投去后再缩回车内。由于我以前在过的8连曾出过事故(其实那个老装和苏宁的表现来比一点都不差,只是在我们这里算事故,他也只定了个为公牺牲,还处分了不少人),所以开始大家都很谨慎,搞了一阵就不怎么在乎了。大家都进行了一遍后,团里又拿来不少手榴弹,说是几年积压的,让我们利用这次机会全投了。我看这样干时间太慢了,就让人出来,以坦克为遮蔽,在地上投弹,这样就快多了,可后来拿来的那些手榴弹由于存放时间长了,发火不太可靠,有了瞎火弹,那时我比较认真,每次这种情况都叫他们隐蔽,我拿着TNT药块和雷管导火索、拉火管去诱爆瞎火弹。那时我们的3排长是文化人,看了这场面觉得很感动,要写文章,我好说歹说才拦住他,要知道这都是平常的事,这要真登了报,哥们们不得笑话死我啊。

1978年的部队生活比较活跃,各项活动都挺多。那年李德生和黄新廷都来我团,我们营还为他们做了表演。李主要是去看4连(就是耿大勇那个连),在连队吃完正常的午饭后,还按坦克灶的标准交了伙食费和全国粮票,是个真正爱兵的人。黄看完我们的表演后,很高兴,在对我们排以上干部讲话时说,不要看我们现在的坦克破旧,我们准备进口德国豹2坦克和技术,现在先引进发动机,那东西我看了,好的很啊。我们当时听了很兴奋。谁又知道这最后还是成了水中月,司令员说了最后也没算数。那年我们还搞了不少农副业生产项目,比如搞了塑料蔬菜大棚(我们还在大棚里烧水洗澡,解决了洗澡难的问题,这是从前进报上学来的),还养了不少鸡,只是那鸡蛋逐渐的下的少了,后来说是山里的蛇把蛋吃了。有个兵说他跟着去看蛇吃蛋,看蛇吞下蛋后,来到一个小树跟前,缠住树,一用劲,蛋造成的鼓包就没了,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我估摸着就是他偷鸡蛋吃,才编出这段来糊弄人。后来鸡也开始少了,发现这确实是蛇干的事。那是夏天的时候,我们有一次在车场搞射击预习,我连换手下来休息时,我们坐在两辆坦克之间休息,我对面坐的一个炮长指着我的头靠的坦克履带说:上面有一条大蛇。我们起来把盘在履带上休息的蛇逮住,甩脱节,有2米多长,我们把蛇皮扒下来拿到附近农村供销社换了3个保温瓶(可能是个亏本生意),此蛇的腹中就有没消化的鸡的东西,还有3个小耗子。这蛇的肉让8连长生着吃了,他也不怕得病,不过也确实没得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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