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有意思的文言短篇六荆茅——故事里的事（上）并求助 -- 云意不知沧海

精神不太好，但已经轻松不少了。

嘉靖帝亲自向海瑞为荆茅开解：“方士中惟此人近儒道，专以诚明立说。卿非读书人耶？何不容儒士！”海瑞却是有名的眼里不掺沙的，一口认定荆茅居心不良：“其诚明之说，正借以行其诈也!”并提出要求当众鉴定：“乞皇上藏物于匣，当臣面召问之。果能指明确，方敢以至诚许之。否则，请置奸邪于法，毋任蛊惑圣聪!”

荆茅又被召了来跪在便殿前，只见龙案上放一只宝盒，皇帝把意思说了一遍，荆茅听明白了，只吓得浑身发抖，伏在地上自言自语的说：“荆茅今日死矣。”

皇帝老儿高高在上坐着，离得远没听清楚，问左右：“是何言也？”嘉靖亲信的一位大太监连忙跑上来说道：“据所言，椟中似是金猫。”于是皇帝大笑，转头问海御史：“今竟何如？”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金铸的猫形镇纸。这下连海青天也无话可说，只得“顿首谢罪而退”。

不用说，递词儿救荆茅一条小命的大太监，正是上次私盗玉玺的人。

回到家，荆茅的妻子已经知道这事，顺势劝他：“子以一寒士，位四品而富巨万，异数可屡邀耶？若不知足，祸必不远（我觉得她这话放在心里很久了，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说出来）！”经历过方才的生死关头，妻子的话对荆茅而言一点也不难接受，于是他很快以身体状况为由，辞官而去。

分割线要不要也无所谓吧。

就像楼里朋友说的，这个故事版本很多，最著名的当是刘宝瑞的“黄蛤蟆”，在各地民间也有相近的传说，如湖北的陆（音）蛤蟆等。但其他的版本多是嘲笑朝廷的昏庸赞赏民间智慧或感叹世道不公欣羡天上掉富贵，只有这一版，似乎有些读书人酸酸的自嘲。

大约某个和荆茅一样的穷学究穷极无聊，酒后听着老婆絮絮叨叨的埋怨，烦闷之余大喝一声：读圣贤书，还不如去算命骗人！

便有了这故事。

在某些方面，荆茅象是许多读书人的理想：身沐皇恩，家资巨万，粉丝无数，言听计从。可是这幸运好像又完全不是他所追求的：一个本来老实的人却必须每天骗人，多少年皓首穷经到头来身份却成了方士。若是个充满“匡时治国”理想的主人公，这一幕，便有了说不出的荒诞感。

幸而荆茅和作者都只是普通老百姓，对到手的富贵心满意足，虽没惩恶除奸的作为，但老婆孩子热炕头便以为人间至乐，既不贪心想做陈世美，也不至于为理想和现实的落差闹出马丁·伊登式的悲剧来。甘心做朝堂上一个有益无损的点缀，又不贪禄位。最后的善终，若是古人来评，怕也是说“天所以报长厚者”云云。

海公大红袍都扳不倒的运气，旁人花千金都买不来的关系集在一个人身上，都知道是戏说。但看着不变质的老实人走好运，和看着耍心眼的奸人受戏耍一样，都是咱老百姓千百年来不变的精神享受。不是有首歌吗？

故事里的事，说是就是，不是也是。故事里的事，说不是就不是，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