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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古史杂识  连载 -- 菜九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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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钜鹿大战揭密

钜鹿大战是奠定项羽历史地位一的重要事件。网络上对此的点击率颇高。

但作为《史记》最重要篇章的《项羽本纪》其文学色彩太重,其中不可据以史实之处亦复不少。通过对相关记载的对比对此事件判研如下。    

1、赵地的军事态势

赵在武臣死后的大事有

张耳等立赵王歇

张耳等击败李良

王离军击赵

李良降章邯

王离击赵

章邯破邯郸

王离围钜鹿

李良击死武臣在项梁渡江之前。其败当在项梁击秦之后、王离击赵前。如果王离大军压赵,估计赵国君臣没有机会击败李良。但与章邯搅到一起的事有点说不清。

  李良败,走归章邯事或不确,或时间有出入。章邯此时正在攻魏,距黄河尚有一大段路程。李良如于端月失败,其归章邯颇不容易。故赵击李良事,其时间不能确定。故司马迁不明言李良之败的具体时间,为难言也。而《通鉴》李良败事又在赵歇之立前,更不知其所据。司马光或根据李良据邯郸,非将其击走,则赵歇不得定都于彼。此推论颇有理,但解释不了李良归章邯事。《张耳陈馀列传》明言立赵歇于信都,则当时据邯郸者,仍为李良。因此,李良失败时间无法确定。而以其后楚汉战争的攻占列国模式,一国之亡,非一战可定。故李良完全有可能先被张、陈组织的军队击败,然后收拾残部择一隅继续抵抗。直至章邯军过河击赵,李部再走归章邯。因此,在李良失败前,赵地极有可能存在两个政权。即,赵王歇与李良。而赵王歇之立,与李良之败之间,没有内在关系。两者在时间上并无冲突,可以共存。但为何李良不先降已在赵的王离,而要舍近求远降章邯,事不可解。估计李良有一个观望的时间。大概他看王离对赵作战能力低下,就不愿意降王离,直等到章邯过河才降。王离的作战能力确实不高,其击元气大伤的赵都相持不下,这个弱点可能被诸侯看出来了,所以敢于与其相持,局面有利时敢于出击。

秦二世之时,王翦及其子贲皆已死,而又灭蒙氏。陈胜之反秦,秦使王翦之孙王离击赵,围赵王及张耳钜鹿城。或曰:“王离,秦之名将也。今将强秦之兵,攻新造之赵,举之必矣。”客曰:“不然。夫为将三世者必败。必败者何也?必其所杀伐多矣,其后受其不祥。今王离已三世将矣。”居无何,项羽救赵,击秦军,果虏王离,王离军遂降诸侯。《白起王翦列传》。

(汉)文帝曰:“吾居代时,吾尚食监高??数为我言赵将李齐之贤,战于钜鹿下。今吾每饭,意未尝不在钜鹿也。父知之乎?”(冯)唐对曰:“尚不如廉颇、李牧之为将也。”上曰:“何以?”唐曰:“臣大父在赵时,为官卒将,善李牧。臣父故为代相,善赵将李齐。知其为人也。”《张释之冯唐列传》。

整个楚汉战争不见钜鹿有战,或是材料缺失。因韩信、张耳平赵地的时间甚长,且有靳歙战赵地的记载,故不能断言钜鹿必无战。冯唐大父与李牧善,李牧死于赵亡之前;冯唐父与李齐善,当为秦楚之际时事。根据李齐与冯唐父同在代的记载,此李齐当存活至秦赵钜鹿战后,其或为陈馀、赵王歇部将,因其在代。有关冯唐之父为代相,当是秦末汉初时人。赵歇为代王时,其相不详。陈馀为代王时,其相为夏说。另有代太尉冯解敢降汉为阏氏侯,或也可以勉强称相。再有就是陈冂反汉时的代相冯梁。二冯中,冯解敢绝后,冯唐父只有冯梁合适。但冯唐的传记资料上看不出其父为冯梁的痕迹。不得其解。

而军钜鹿之北。此所谓河北之军也。

有关河北之军,清人郭嵩焘《史记札记》之《项羽本纪》称:“其云河北之军者,陈余北收常山一军,张敖北收代一军,及燕、齐兵皆在钜鹿北,项羽独军漳南,与秦兵相拒。以为此即河北之军。”然司马迁数致意于此说,且在项羽等出师之前,尚无漳南之军,此河北之军似不当指陈余部。当指赵地的军事形势。或有鉴于此,郭在《高祖本纪》又说:“此云秦将王离围之钜鹿城,此所谓河北之军也,又似据秦军言之。疑必当时以河南、北俱有战事,故析言之。史公引旧言并载之《高祖本纪》也。”只有《项羽本纪》称章邯令王离围钜鹿,而其它记载均无此说。其实王离与章邯并无隶属关系。王的地位似高于章。王离击赵本在章邯之前,其在秦朝的地位也未必低于章邯。王离早先为蒙恬裨将,蒙恬下狱,其军归王离统率,镇守上郡,所部三十万大军为秦王朝成建制的精锐之师,非章邯击周文临时纠集刑徒可比。章邯出函谷关,其辗转于大河之南,河以北,秦廷或委之王离。王离部何时赶赴战场已不可考,从李良径降章邯一事看,王离来赵未久。否则,以赵之分裂内战,岂能当秦大军一击。《张耳陈余列传》未提钜鹿之围系章授命,大概章、王两军是各行其是。章邯击邯郸,王离不与其事;王离围钜鹿,章邯亦未过深介入。《史记》中,章邯在钜鹿一带的存在主要是支持性质,如为王离运送粮饷,威慑诸侯援军。章邯部的这种消极姿态不可解。钜鹿形势并非单纯围歼,那样章邯部少有用武之地,实际情况是诸侯援军在钜鹿外环伺,楚军主力到达前,即有燕军、赵国陈余和张敖军。章邯取消极姿态一事,也说明其与王离无隶属关系,他只负责策应。或者章邯已攻下邯郸,钜鹿之战,王离不容其插手。在这种态势下,镇压叛乱的最得力干将章邯也只得袖手旁观。由于章邯王离之间有着某种微妙关系,所以,章邯在受到项羽统领楚军的连续打击后,便“解而去”,置王离军于不顾。也由于章邯的策应部队撤离,诸侯军才进兵钜鹿,痛剿王离。 

史称“燕、齐、楚闻赵急,皆来救”,则项羽破秦前的钜鹿下已有三个外国及代地之兵。燕指燕王韩广部将臧荼,齐则非田荣所辖,或为原在赵之田间、田角部,或还有与田安、田都一样的齐国军人,因不满田荣龟缩政策,而擅自出兵的齐军。楚字,前人以为有误 ,但应该考虑确实有这么一支或几支部队存在,其或是棘蒲侯陈武部,或是破秦东郡之吕泽、王陵部。因为赵将丁复于此年加入刘邦阵营。相关记载分析如下。

(阳都侯丁复)以赵将从起邺,至霸上。《高祖功臣侯者年表》

丁复从沛公事颇奇怪。丁为赵将,赵非沛公的行军路线,只有一种情况,即刘部击赵欲渡河部队时,丁复才能加入到沛公军中。邺为今河北临漳西南邺镇东,沛公的部队并没能北上远达此地,那么丁复自邺地从属沛公一事不知从何谈起。或司马迁在摘录档案时将丁复的籍贯与从刘地点弄混了。另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可能性,即沛公部甚至有部分人马曾渡河作战,否则,就无法解释丁复从沛公这一事实。至于丁复加入刘邦部的时间或有以下几种可能,一,沛公部大破王离军于成阳后,乘机过河追击;二,沛公部击杨熊军于白马后,乘机渡河骚扰。以上为沛公主力部队所为。还有一种可能性,即沛公部隶属的吕泽军,王陵军皆有单独的军事行动,当这些部队在东郡一带活动时,有可能渡河收编赵军残部。总之,丁复加入刘部的时间当是在沛公攻南阳之前。《汉书?高惠高后文功臣表》丁复的来历为以越将从起薛。基本上否决了其为赵将的可能性,但既然雍齿可以以赵将的身份重新加入刘邦集团,就不能排除丁复也以赵将的身份加入。以丁复最后的分封户数来看,其超过樊哙、灌婴等人的功劳,当无疑问。而以越将身份加入的摇毋馀、蛊逢、吕元、华无害等人,则无法与他相提并论。此事最不可解。《汉书》与《史记》材料的出入还不仅于此,《史记》明言丁复从起之时间,《汉书》则回避之。原因在于,秦二世三年,沛公部无在薛事迹。这一回避,亦表明了《汉书》意改《史记》的痕迹。另外,丁复是以楼烦将入汉的。楼烦为边赵之胡人称呼,楚汉战争中两军都有楼烦将。丁复之楼烦将较能说明其原为赵将的出身。顾炎武就肯定了这一点,并以此说明楼烦将的出处。

究竟如何,已不可考。

2、刘邦对项羽救赵的支持

宋义为楚上将军统领全部楚军,沛公受其领导也是应有之谊。

沛公击王离军削弱了王离的军力。

沛公第一出击即北向为援赵军取得前进阵地。项羽杀宋义的安阳就是沛公部傅宽打下来的。

沛公的同盟军吕泽部可能先于项羽过河,但未对秦采取大的作战行动。属于作壁上观的成员。

从沛公部的战争线路来看,西略地入关不可能是其全部使命。根据沛公在鸿门宴上对项羽说“将军战河北,臣战河南”之辞,其战略分工当是消灭秦朝在黄河以南的军事力量。楚怀王的高明之处或就被这一句话轻描淡写地化解了。沛公的最初行动显然包括互有关连的两个方面,一略魏地,怀王委任沛公为砀郡长,砀郡之地实则为魏地,所以沛公略魏地是履行自己的守土职责。另外,楚怀王令其略魏地,或与沛公以往多在魏地作战熟悉地利有关。此举或有令沛公自战其地、易于建功的目的,而实际效果也确实不错。一为为援赵楚军开辟前进通道,而此通道恰在魏地境内。当时的秦军主力基本上都在赵地,楚怀王以决战的态势倾全国之兵投入搏杀,旨在一举奠定胜局。那么,让沛公部从事这项任务有助于保存楚军主力的战斗力。应当说,这两个任务刘邦完成的很好,基本上实现了楚怀王这战略设想。沛公部不仅攻占了安阳,供援赵楚军进驻,而且前突至成武(或曰城武),战秦东郡之军;至成阳,击王离军,为已行进到安阳的楚军主力开路。可以说,因为沛公部的作战,楚军主力在渡河之前已完全可以不作任何战斗。实际情况也正是这样。沛公开始实行真正意义上的西征是秦二世三年二月之后的事,时间距其领受怀王之命达五月之久。那么除了最初的战略行动之外,他又做了些什么呢。根据沛公部先北突后南下的线路,可以推测沛公部还有护翼楚都的使命。楚国实施援赵时,其周边的秦军并没有肃清,其西北部的昌邑及西部的栗均在秦军掌握。在大后方没有得到彻底安定的前提下,倾巢而出,其危险情形不言而喻。在不影响援赵的战略目标的前提下,又要求得楚地的安全,唯有由沛公部作反复来回运动。而沛公部又恰好完成了这一极其艰巨的使命。由此可见,沛公的使命绝非单纯意义上的西征,而是比这艰巨复杂的多。另外,从沛公部的人员构成上,甚至可以推测其或者参与了直接的救赵。(详后*********)仅从楚怀王对沛公部的使用来看,他就比项梁高明的多。经过以上分析,是否可以说,西行入关只是沛公从楚怀王那里领受的使命之一。

[7] 怀王老将以为项羽“诸所过无不残灭”,此事透露了一点项羽及项梁部的作战气息。秦二世二年,项梁渡淮后,遣项羽试探性西进,后者一直攻到襄城,估计一路上杀戮严重。而项羽在项梁立楚怀王后,基本上与沛公共同作战,又有数次屠城事,不应该完全把账算到项羽一人头上,或者是项羽力主杀戮也是有可能的。

[9] 王离的主力当在河北,此地的王离军或是其偏师。对于沛公部击王离军的问题,古人认为无此可能。龙川引陈仁锡的话说:“此时王离围赵钜鹿,在河北。沛公军杠里在河南,何由出兵相击,则破王离为项羽明矣。《汉书》削此十字。”又引梁玉绳曰:“方叙沛公入关,不应忽入楚军十字当衍。”纲鉴按,此乃以常理而论,未必能尽得其实。章邯和王离是当时秦朝的两支最大的军队,章邯部此前的主要攻击目标是击楚,而王离的主要攻击目标是击赵。其分工如沛公战河南、项羽战河北一般。但不排除两者的防区相互交叉。根据章、王两军的部署,二者之间似有某种默契。章邯击赵,但显然没有直接参与对钜鹿的攻击;而王离部在大河以南阻击援赵楚军也顺理成章。王离所部为秦朝精锐,其在赵地颇不顺手,不能排除其向南寻找战机以期挽回脸面。东郡尉的军队与沛公部交战于成武,成武是东郡的南部疆界,秦军对楚援赵一事显然有足够的准备。那么,在东郡部队拦截失败后,由王离的野战军继续实施拦截,亦顺理成章。沛公部下众将皆有击王离的战功,而这些战功似乎是司马迁直接从朝廷的功劳薄上摘录下来的,估计此事不会有误。由此可见,当时局面错综复杂,极其混乱。司马迁一支笔也实在不易摆平。沛公部西进前的第一步作战行动基本上是在魏地作战,这与《绛侯周勃世家》中击魏一说相吻合。楚怀王让沛公击魏地,自有其合理因素。沛公在与项梁合军之前,基本上是在魏地作战。与项梁合军后,也大部分时间在魏作战。而援赵楚军的北进路线也是取道魏地,沛公本不是援赵的中坚,让其先行出击其原本熟悉的地区,在适合沛公部队作战特点的同时,又可以减少部队消耗,不影响其下一步战略目标的实现。就在这个短短的时间里,沛公部的作战对象计有:王离军、东郡尉军、河间守军。(纲鉴按,此河间守军,或即为秦东郡部队。河间之设,至汉方有,因其辖地,与秦之东郡相应,故司马迁作史时,未加分别。)这些都是秦朝地方及野战部队的中坚,而沛公均能战而胜之,足见该部的战斗能力相当强。沛公的作战范围,基本上在其以前的战斗区域,可指认者有:杠里、城阳、成武、安阳、亳南。由于刘部的作战及其战果,为援赵楚军开辟了较为顺畅的前进通路。所以沛公部肯定在宋义军之前进行出击。

[10] 安阳在成武西边,沛公军攻安阳与攻成武不知何者在前。从理论上来说,其时间当在攻成阳之前。(而刘邦主要武将如樊郦滕灌等的功劳薄上并没有战安阳的记载,是否提示此役由吕泽部攻下。)根据宋义的援赵军日后也驻扎在安阳一事来看,沛公部攻安阳乃是为了给楚军主力取得前进阵地。沛公部此举旨在保持主力部队战斗力的完整性。实际上,沛公部的攻击又更向北扩展,这样一来,宋义军在魏地的行军可以不受任何干扰。沛公的出师时间本无问题,但当今不实之学风却使得这个原本不成问题的问题有了争议。翦伯赞氏在其历史专著《秦汉史》中说,“当项羽与秦朝主力军激战于巨鹿时,怀王和刘邦在项羽的胜利之前吓昏了,于是开始了政治的阴谋。他们一面密派政治使节,驰赴咸阳,与赵高进行妥协谈判;一面派遣‘大人长者’刘邦,收集陈涉、项梁的散卒,‘扶义而西’。他们知道秦朝政府的军队已经倾其所有开赴河北,大河以南及潼关以内,只有少数地方军队,不足一击。而且既与赵高有政治的默契,秦军一定不会抵抗。因此怀王与刘邦向诸将宣言,‘先入关者王之。’现在,刘邦的军队打起‘除秦苛法’的旗帜,由盱眙{今属江苏}出发,自昌邑{今山东巨野东南}而西,经过今日之开封、中牟、新郑、广武、洛阳、南阳,进抵武关{今陕西丹凤东南}。一路之上,遇城不攻,攻亦不拔;逢敌不战,战亦不胜。真可谓兵不血刃而长征千里。这就是历史家所禀报‘扶义’之师。”刘邦西进入关作战的战绩、原委及行军线路具在《史记》、《汉书》,真不知道翦氏此结论从何而来。

[13] 有关击秦河间守军事,后世聚讼颇多。以秦无河间之名故。今人谭其骧氏有解曰:“又《樊哙列传》,击秦军出亳南,河间守军于杠里,破之;王氏国维以为秦郡有河间之证。然杠里数见于《高纪》、《哙传》、《曹相国世家》、《灌婴列传》,迹其地望,当在东、砀之间,非河间所部,全氏祖望已辨其为误文。全疑为三川守之军,自今观之,则河内更为近是。间、内一字之讹,且密迩东、砀。若夫河间则既名不著于秦末楚汉,且远在勃海之滨,齐,赵隔于其间,焉得南军于中原乎?”纲鉴按,谭说颇有理,然不能解释王离军南下的问题。此河间守军或就是王离军的另一称呼。秦无河内郡,与无河间郡同。故以河内代河间无助于此问题的解决。

[14] 《汉书》言破秦二军,与今版《史记》破魏二军异。破秦二军亦有所指,即东郡尉军与王离军。此为《史记》明言者,但《汉书》始终回避王离军,其或以为王离军远在河北,不当为沛公所击。而曹参等人事迹中确凿指定为击王离军,则王离军确实有在河南部分者。

月表有沛公救赵至栗。中华书局本删。大概以为刘与救赵没关系。日本人也以为此句为误。实不误。

救赵与沛公部至栗确实没有联系,但救赵二字却透露出沛公从属于宋义这一事实。宋义既然是楚上将军,其对楚的全部武装力量自有全权支配权。或沛公部至栗一事是楚国的全盘部署之一。其时,项羽已杀宋义,则楚之上将军为项羽。沛公部为援赵楚军开辟通道,则项羽北上与沛公南下击栗或能一遇。

3、项羽决战前的准备

当时赵地为局势之枢,敌我双方对此有共识,唯齐割据势力不肯将自己牵连进去。齐国当局的这种保守态度遭到了其部属的反对,田都的叛齐就是这种反对的具体体现。日后田安的叛齐归楚也是同出一理。田都从楚事,有一不可解处,即宋义日后遣其子相齐。田都从楚,即对齐的势力有所削弱,齐国当政肯定不会高兴,在此情况下,又怎能让楚帅宋义之子出任齐相。此时齐相是田荣。宋义之子宋襄既便相齐,估计也只是名誉职务,非实衔实权。

宋义所言承秦赵之敝似是当时的某种固定思维。其是否有一定的合理性,则不好验证。根据宋人苏洵的说法,项羽军直捣咸阳也是一种战略。那么,宋义乘虚入秦之说不得简单地视之为畏敌怯战之托词。但在当时,天下之枢在钜鹿,关外秦军不肃清,入关之途势必困难重重。而楚军一旦脱离主战场,楚地之空虚将暴露无遗。在失去根基的情况下,一支孤立的军队很难有必胜的把握。所以,救赵是当时的主要矛盾,在解决这个矛盾之前,一切其他设想都是不现实的。张耳当初说武臣不助陈胜击秦也用了待其敝的思维,此时此策又由宋义用于推委救赵的托辞,真可谓天道好还。另,项羽杀宋义之举,如同其早先杀会稽守一样,晨朝而斩于帐中。此术或得项梁真传,但项羽用来亦颇得心应手。

古人言楚怀王与宋义共谋夺项氏之权,恐是想当然之辞。其实楚怀王一出山,就并项羽、吕臣军自将。欲使项氏无权,应该说已经做到了。那又何必费如此周折在救赵途中再行夺权呢。从实际情况来看,楚怀王当时已拥有对项氏的全权,项羽不愿意属宋义,宁愿与刘邦一同西行入关,如楚怀王仍以项羽为有权而欲夺之,何不就此让项羽脱离大部队,再也用不着担心项氏重新掌权。因此,楚怀王当时所考虑的全部问题是救赵,是击秦,怎么样有利就怎么样。用项羽的话来说,“(王)扫境内而专属将军”,即可表明楚怀王的全付心思都用在国事方面。项羽作战悍勇,用其勇猛去投入对秦决战,乃用其所长。而以刘邦的坚韧不拔用在极其复杂的大河以南战场,亦属用其所长。楚怀王用人的高明之处由此可见一斑。所以,宋义之死纯属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项羽杀宋义,是大是大非之所在,不能因为项氏日后的暴戾,就将此正当行为也痛加指斥。

[20] 项羽杀宋义,使桓楚报怀王,正与田臧杀吴广使人报陈胜事相同。而怀王对项羽的处置,亦与陈胜对田臧的处置类似。

《通鉴》此记载分属两月,项羽杀宋义的场面放在十一月,而将此前的事放在秦二世三年十月。

真实情况或者是,两者都应是在十一月,甚至十二月。楚军出兵的时间,有秦二世二年后九月和秦二世三年十月两说,实际上两者并不矛盾。章邯击赵造成赵地危机应是秦二世二年九月或后九月,且以后九月更符合实际。赵数请救,楚决定出兵可以是后九月的事情。而决定出兵到实际出兵应该有一段准备过程,这也需要花时间。所以,楚实际出兵援赵的时间不会早于秦二世三年十月。沛公于此年十月出击,宋义部当尾随沛公部之后。沛公出击只是率领自己的原班人马,作为先头部队;而宋义出师,则需要协调各别将之军队,使之能够统一行动。根据项羽要求与沛公同行西向击秦事,可以肯定,楚决定救赵的部署本身就相当复杂,其中酝酿、争执、明争暗斗诸事估计不少,而这一切均需花费大量时间。因此,宋义部的出师时间或要比沛公部晚不少。待沛公部夺得安阳之后,宋部才得以进驻且在安阳停留达四十六日之久,其时间将到了十一月底,甚至于十二月初。依《月表》,楚军渡河为十一月,若属实,也当在十一月底。

4、决战

乃遣当阳君、蒲将军,将卒二万渡河救钜鹿。战少利。

钜鹿之战是项羽最得意之战,亦是太史公最得意之文。然而其细节感人处却不真实。此说即含糊不确。《黥布列传》称“布数有利”更接近事实。说见后。

于是至则围王离,与秦军遇,九战,绝其甬道,大破之,杀苏角,虏王离。

围王离之说恐不确。兵法云十则围之。项羽之兵不如王离多,且王离围钜鹿亦处野外,欲围王离实在是不容易。以秦军在钜鹿周边的态势,项羽的作战必当先切断章王两军的联系。实际上也正是这样。绝甬道定要与章邯作战,看来章邯作战不利后,便退到一旁,任楚军与王离部作殊死战。据《张耳陈余列传》:“项羽兵数绝章邯甬道,王离军乏食,项羽悉引兵渡河,遂破章邯。章邯引兵解,诸侯军乃敢击围钜鹿秦军,遂虏王离,涉闲自杀。卒存钜鹿者,楚力也。” 本纪此前曰 “乃遣当阳君、蒲将军将卒二万渡河,救钜鹿,战少利”一事或为绝甬道之举。以章邯之强、秦军之众,当阳君等二万之众显然不足以断其甬道。所以项羽引兵渡河后,所战所遇者,仍为章邯。故上列传又称:“项羽悉引兵渡河,遂破章邯。章邯引兵解,诸侯军乃敢击围钜鹿秦军,遂虏王离,涉闲自杀。”显然,项羽独力战者,为章邯,诸侯袖手旁观之战,亦为项羽战章邯之役。则项羽之破秦是分两步走的,首先隔绝章、王军的联系,然后才实施攻击王离军。当时钜鹿战场形成了一个有趣的对峙:诸侯怕章邯,章邯怕项羽,因为项羽此前对章邯的战绩是全胜。而且章部连续作战,已成强弩之末。从这个记载来看,《项羽本纪》所说英布等战少利未必是确凿之辞。因为项羽的主力是在章邯甬道被绝后才渡河的。渡河后的打击目标还是章邯。章邯经不起打击而退,援赵诸侯军队就与楚一同解决王离了。王离的覆灭,章邯有逃脱不了的职责。王离与章邯的关系实在是个谜,王离加入围剿叛乱战事可能迟于章邯,其主要的战略目标是讨伐赵地的反秦势力,但在章邯加入击赵前,王离部的战果似不值得一提。而章邯则是朝廷的最锐利爪牙,他加入击赵后立即就攻下赵国都邯郸。但章邯的地位显然应在王离之下。这种战功与实际地位的反差,使得两人在作战一道上貌合神离。至少章邯对王离和覆灭要负责任。王离失败后,章邯就成了秦国在关外军队的最高指挥官。

另,(围王离)《考证》引中井积德曰:“是谓章邯军也,非王离。”按,即使是围章邯也办不到。

及楚击秦,诸将皆从壁上观。

坐壁上观之事于情理不合。《张耳陈余列传》曰:“当是时,燕、齐、楚闻赵急,皆来救,张敖亦北收代兵,得万余人,来皆壁余旁,未敢击秦。”《项羽本纪》曰:“章邯令王离、涉闲围钜鹿,章邯军其南,筑甬道而输之粟。陈余为将,将卒数万人军钜鹿之北。”如此一来,秦楚决战有钜鹿悬隔,非诸侯军所能望见。故本纪的“及楚击秦,诸将皆从壁上观,楚战士无不一以当十,楚兵呼声动天,诸侯军无不人人惴恐”之说难以成立,尽管如此,钜鹿之战的关键是击溃以逸待劳的章邯声援军,而此役由项羽独力完成。此役之完成是钜鹿取胜的前提,故列传称“卒存钜鹿者,楚力也”。那么司马迁的描述总前提没有错,错在细节,属文学描写,非实录。不如此,项羽的英雄气慨不容易为世人察知。

 

[30] 项羽之破秦是分两步走,首先隔绝章、王军的联系,然后才实施攻击王离军。当时钜鹿战场形成了一个有趣的对峙:诸侯怕章邯,章邯怕项羽,因为项羽此前对章邯的战绩是全胜。而且章部连续作战,已成强弩之末。从这个记载来看,《项羽本纪》所说英布等战少利未必是确凿之辞。因为项羽的主力是在章邯甬道被绝后才渡河的。渡河后的打击目标还是章邯。章邯经不起打击而退,援赵诸侯军队就与楚一同解决王离了。

王离被俘后不知所终。据钱大昕《跋王氏世谱》曰,“按王氏望凡二十有一,其出琅邪、太原者,皆祖周太子晋。十六传至秦大将军翦,翦生贲,贲生离。离之长子元避秦乱迁琅邪,是为琅邪王氏。离次子威,威九世孙霸居太原晋阳,是为太原王氏。”(《潜研堂文集》)纲鉴按,据此,似乎王离后人有避秦乱之举,后又发达。

史称张耳夺陈余军权,陈余离开。

根据日后陈馀遗章邯书一事来看,陈馀不问时局的可能性似乎不存在。所以张、陈纠纷的结局记载或者不确。从事理上来说,张、陈二人于此时生嫌隙是真,陈馀于此时不问时事,是伪。大概司马迁把事件的结果与其起因连书于一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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