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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level 7(01-03)(日) -- 吴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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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level 7(02-24) (日 宫部美雪)

level 7(02-24) (日 宫部美雪)

第二章 24

回到位于吉祥寺的家中后,悦子连衣服都没换,就一下儿坐在客厅的椅子上,给查到的‘马车道的餐厅’打电话。

“没有,我们这儿没有您说的那个女孩。”——得到一个这样的回答,她就在名单的号码上画一个叉。其中有的店“只在暑假时才来打工的女孩。”,她听后心中怦怦直跳,请那女孩接电话,结果听到的却不是美绪的声音。

虽然是简单的操作,可每次拨打新的号码时都会紧张,所以心理上越来越疲惫。打完十五个之后,她觉得有些渴了,就站在冰箱前捧着纸盒牛奶喝了一些,之后又回到了电话旁。这要是让由佳里看见了,肯定会生气说(妈妈还总告诉我不许做这样没规矩的事儿呢……)。

打完了名单上所有的电话号码,却依然没有找到贝原美绪。

(真行寺女士——救)

那个电话里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每次想起都会增加一份紧迫感,使人感到的是一种带有悲痛的回响。悦子一边祈祷着这只是错觉,不过是自己想过了头,可一边还是在不住地战栗。

过了晚上八点,她才去接由佳里回家。

“妈妈,怎么样?”由佳里扑了出来。义夫满是担心的样子站在门口迎接她。悦子告诉了他们今天发生的事儿,没有找到什么特别的线索——说这话的时候,由佳里似乎有些不安起来。最初,悦子以为她只是想快点儿回家。可到了后来,她发现女儿那小小的嘴唇边儿开始不住地颤动——那是有什么秘密时的一贯做法。

“由佳里,怎么了?”

听妈妈这么问,由佳里抬起头微笑着看着义夫:“可以说了吗?姥爷?”

十岁女孩微笑背后隐藏的秘密大抵是,偷偷买东西吃了,或是丢了东西被在走廊罚站,再不就是在公园里捡只流浪猫藏在了纸箱里……可是,义夫说了句“可以”后,由佳里拿出来的东西是——

“这个……不是美绪小姐的日记吗?”

由佳里得意洋洋地笑着。只是,眼神里还有少许在观察着这边的情绪。

“怎么拿到的?”

义夫轻咳一声之后,回答了悦子的问题。

“我和由佳里两个人,去了趟贝原家,道歉。”

悦子一时语塞,之后问道:“什么时候?为什么?”

“妈妈来电话之后,马上就去了。地址是我告诉姥爷的。”由佳里说完又加了一句:“做过头了?”

“哎呀,那个,因为你说和贝原小姐的母亲吵架了嘛。”义夫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脖颈。悦子知道这是父亲在心里没底儿时的习惯动作。

“也许因为我俩很礼貌,也许因为我是个老头子,她火气没那么大,和我谈了一会儿。还把我们让到客厅里呢。”

“所以——”悦子有些惊呆了。“就把日记拿来了?”

由佳里嘿嘿笑着说道:“做过分了?”

“是我挑的头。”义夫说道:“客厅有一个大书架。日记就随意地插在那儿。”

“所以,那个阿姨也没注意到没了这东西。没事的呀,妈妈。”

“一开始就有这个打算才去的吧?”悦子看着两人说道:“是这样的吧?”

“现在是非常时期呀,悦子。”

悦子一下儿抿紧嘴唇。“你们——”

义夫‘嚓嚓’地挠着脖颈。由佳里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你们——”悦子又重复了一遍,之后不由得吐出一句:“我太喜欢了。”

哄着由佳里睡下后,悦子这回可以仔细地翻看美绪的日记了。从八月七日开始,向前追溯。她特别注意那些带有LEVEL的部分,可没发现比白天回忆时更特殊的东西。关于‘真行寺女士 (心的图案)’也是一样。没发现在别的日期中标有心形图案的。上面也没写着类似用来解释给悦子加心形图案的文字。

悦子自己没有写日记的习惯。即便是在多愁善感的少女时代,写一些吐露内心的文章,她也会无由的感到抵触。写下的都是谎言——也许当时是这样想的。

好像,美绪也是一样。在这么漂亮的日记本上,只留下了碎片一样的记录。连续十日以上什么都没写的栏有很多。这可不是在后面能那么简单就追得上的足迹,只是在急转弯,急刹车的地方留下了痕迹,全是轮胎的滑痕。

正因为这样,美绪特意分出一行写下的‘真行寺女士(心形图案)’才让她特别在意。

心形图案,从最常识的角度考虑,应该是意味着恋爱和恋人吧。因此,先是在悦子的名字后面标注这一点上就很怪异。和悦子见面,即便想表达‘那是个好人’‘我很喜欢她’之类的,也不适合用心形图案。

那么,这个‘真行寺女士’指的不是悦子,是同姓的另一人?这也很难考虑到,真行寺是个很稀有的姓氏。美绪的周围在极短的时期内同时出现两个姓‘真行寺’的人,这种可能性无限地接近于零。

悦子翻着日记,像由佳里把不爱吃的胡萝卜拨到盘子边时一样,把真行寺这事儿暂时放在脑后,LEVEL一词也同样搁置了起来。

如同网野桐子贴切地形容过的那样,看样子美绪‘出乎意料地过着隐居的生活’。因为关于外出的记述非常少。如果像她母亲贝原好子说的,时常晚上出去玩儿的话,日记里应该出现相应的记录。

这时,她突然想到,美绪自己说过‘排气’的时候,她会去哪儿呢?新宿、涩谷,这些年轻人聚集的地方,有她脸熟的店吗?要是这样的话,店铺的名字就应该出现一两次……

她哗啦哗啦地翻找着店名,却有了一个新发现。

在七月四日那栏里。只孤零零地写着‘三回忌’。

就是说,一个和美绪亲近的人,在前年去世了。是亲人吗?从美绪的年龄上考虑,祖父母或是伯父母的可能性会大一点。她和那人的关系密切到了能把忌日写到日记里的程度——

悦子摇摇头,接着看下一页——仅有这个还什么都猜不出来,先往下看吧。

可是,一直看到一月一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只是,日记本的前面是两三页通信薄来。翻开一看,干干净净地什么都没写,可第一页的栏外用铅笔潦草地写着东西。

‘仏阑珈’。下面还有十位的电话号码。

应该读成‘BALANCO’(秋千)吧,谐音的自造词。好像在哪儿听过……她思考着……忽然想起来了。

从查号台那儿打听到的,‘马车道餐馆’中,有个叫‘BALANCO’的。因为是听来的,所以用片假名记了下来。可,电话号码,是相同的!

悦子连忙拿起话筒。一边拨号一边快速地思考着。核对名单时,她也向BALANCO餐厅打过电话。没有叫贝原美绪的女孩在那儿打工,那儿也没有长相和她相仿的女孩。那——其他的,还有什么样的可能性呢?

美绪不是有钱的OL,不可能装成美食家的样子跑到那儿去吃顿饭吧。即使时和谁见面,从位于东中野的家中突然到横滨的马车道,未免也太远了吧。

呼叫音响了两次。“您好,这里是BALANCO。”——一个男子应答道。“喂,我叫真行寺,傍晚给您那里打过电话,我和店长通过话的。”

她请那人再叫一下店长来。电话被按下了保留键,里面传来了维尔瓦迪的‘四季’的旋律。在等待的时候,悦子也拼命地思考着,连接美绪和BALANCO 的理由会是什么?

(和朋友一起在马车道的一家餐厅打工)

她确信,打给贝原家的那个电话在撒谎。那是把美绪隐匿起来的某个人为了欺骗她父母而说出的谎言。

可是,谎言的全部内容都是捏造出来的吗?连‘和朋友一起在马车道的餐厅——’都是编出来的吗?

店长总算接起了电话,悦子迫不及待地说道:“对不起,真是抱歉。能再帮我查一下吗?贵店是在招聘店员吧?”

店长的声音里有些困惑。您是刚才那位吧?他确认之后,“我不是跟您说了吗?本店没有叫贝原的。另外我们这儿也不雇佣零工。四月份的招聘是专门面向正社员的。提供培训、提供单身宿舍的那种。”

“是,这个我知道。我想请教您的是,那次招聘的时候有没有一个叫‘贝原美绪’的女孩去咨询过。您那儿保管着应聘者的简历吗?复印件总会有吧?”

“你为什么要知道这些?之前你说过要寻找离家出走的女孩——”

“是这样的。拜托。无论如何请告诉我。这是线索。这样做确实有些可疑,但我不是坏人。我告诉您我这里的号码,您可以打接听者付费电话。”

悦子说完电话号码后,店长说了句过会儿再打。不到一分钟,电话铃响,不是接听付费电话。

“您好,我是真行寺!”

店长叹了口气。

“好吧。请稍等。我查一下。”

又是一阵‘四季’的旋律,悦子在耐心地等待着。

“的确。在四月三日,一名叫做贝原美绪的女子来接受过面试。”

听到了店长的声音后,悦子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初春——正是美绪透露要退学的时候。被配有宿舍的公司吸引去面试,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她还是个高中生啊,虽然看起来大一些。所以,我们没有录用。”

“当时,她是一个人来的吗?没和朋友一起来吗?这个,您知道吗?”

她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

店长像服输了一样说道:“一起来的。也是高中生。两人并排站着,劝了半分钟她们才回去,所以我还记得。”

那个‘朋友’的名字叫久野桃子,十七岁。和美绪不是同一所学校,住所在中野区。悦子问了她的电话,之后大声说道:“近期一定登门致谢,谢谢您!”——她按下了电话钩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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