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当年轶事 （十九） -- 老光

七想八想，猛地想起文化大革命那会儿，要指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造反派组织观看“反动”影片《燎原》。记起影片中刘少奇的化身——雷焕觉领导那安源煤矿的工人，与反动资本家斗争的时候，采用的策略便是那哀兵之计呵。

工人们上街游行，打出的旗帜就是“我们要吃饭！我们要生存”。这口号喊哈出去，便赢得社会各界的理解和支持，人是铁，饭是钢，一餐不吃腿敲梆嘛！

现如今，俺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儿来，暂且就将这要吃饭的口号，移花接木，现篙套现桨，搬哈来用作讨帐。这口号喊出去，哪个敢说不然？莫这吃饭也要不得？也有罪？哈！哈！哈！这真是妙计一条，一条妙计嘛！

翻开二十四史，你仔细看看，便晓得，从古至今，俺中国人历来就服软不服硬。听说人穷得巴了垫子，伢和老小，三天没吃饭，这话儿吐出来，哪个又不怜悯啊，哪个又不同情呵呵！要得，俺明儿就用这法子讨债去！要在对方老总的面前，装穷叫苦，哀哀地直叫唤，要让他倒在俺这哀兵眼前，向俺服软，乖乖儿给老子把钱掏出来！

第二天，吃过早饭，便带着俩年青哥儿，坐上长途汽车，直奔那对方所在地。一路之上，少不得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对那俩伙计作些个交代呵呵。

下罢车，径直来到对方公司里头。

公司里的王姓总经理出面接待。

王总一开口，便显出比俺还要穷的架势，长的，短的，摆了一大堆困难。什么，什么如今国家收缩银根啊，资金紧张得赫人啊，银行一个劲儿地压贷啊，生意也不好做啊，商品搁在屋里卖不出去啊……。说来绕去，就是一句现话：没钱！趁早走人吧！

俺也晓得，热钱难舍。如今这钱落在了狗嘴巴里头，一把咬得冰梆紧！你想把它要回来，嘿嘿！不打几个吊吊，不费一番口舌，他也是不肯干干脆脆拿出来的。于是，俺便按照昨儿晚上想好的法儿，开始装穷叫起苦来。

要想开口一拳就要打中他的软肋，就要装得像模像样。俺启齿之前，便眼雨窝窝的对那王总一把盯着，眼含着绝望的泪光，装出副哀不胜怜的可怜样儿，用哀切的口吻，乞求的口气，向王总娓娓“汇报”：

王总呢，丑话讲得好啊：不养儿不晓得B痛！您这公司欠下的二十万元货款，搁您身上，也就是几根毛的小事儿，可对于俺这屁眼大的小单位来说，那便是几十条人命啊！因为这二十万不能及时收回来，我们单位便给玩死哒呢：头一条，资金全盘压死，根本就没有流动资金可流了呵，如此一来，就只有死路一条呵；跟着的，银行方面因为不能及时归还他的贷款，也就丧失了信誉，我前头的还没收回一个，你还指望贷新的？作梦去吧！所以，这屁眼大的单位已是推车抵坎，无法可走了；尤其恼火的是，企业玩死了，职工的工资发不出，生活没着落，天天围着领导吵闹不休，几位领导差不多要逼疯了；更可怜的是，这屁眼大的单位里头，还有二十来个退休工人，已经是吊起锅儿当钟敲！面临无米之炊，给政府和社会造成极大的压力。

俺含着泪花，平静如水地一番诉说，王总听得是极为认真，其间，未发一字一言。

看他表情，俺心里明白，这债款差不多到手了一半呢！等俺把话吐完，立即用眼色示意身旁的俩个年青哥哥：赶快上呀。

紧跟着，有一哥哥便着学俺的模样儿，拿出副凄婉动人的腔调，如泣如诉述说起老“父亲”因为身患绝症，把几姊妹多年的积蓄全部挪用进去，可因为企业无钱报销，家里人为了救治父亲，又将屋里值钱的东西变卖一空。

另外的那哥哥，也连忙站哈起来，在一旁打起和声来，说是单位没钱，几个月领不到分文工资，一家老小正处于顿口住粮的困难境地。

俩人还说道：也是抱着这样的希望，所以，这次便跟着俺前来讨还单位的这笔欠款。几个人交换下眼色后，齐齐嚷道：王总，这次无论如何也得请您想个办法，高抬贵手，把这笔钱还给我们。不然的话，俺几个也就不敢回去了。两手空空进门，如何向大家交代啊。

三个人，你方唱罢我方唱，一个接一个，走马灯地轮换着来。直把个王总逼得走投无路，一声不吭，只是低了头，一支不了一支地抽闷烟。

俺见这王总沉默不语，晓得他心里正在划灰灰（思量），便见机行事，提出归还货款的要求。

王总看这眼前形势，晓得今日里若是不肯还钱的话，这三条“蚂蝗”叮着他就不得松口的。他不松口，也就休想跨出这房门一步。三个人纠缠着，那是吃也吃不下，坐也坐不安，更莫想安安静静地睡一觉了。仔细想了一会儿，便答应还我们的钱。

不过，得答应他三个条件才行：一是不要司法干预，双方坐下来协商调解；二是不付违约利息与诉讼费用；三，如若是我方对以上两条无异议的话，对方立即付清货款。

未曾料到会有如此的顺利呵，能有如此大好结局呵。

听到王总述说出这三条，尤其是最后的一条时，那一刻，俺兴奋得真是心痒难挠啊，几乎要山呼万岁才好！可表面上丝毫都不能露出半点的声色来。俺强忍住内心的兴奋，脸上依然得装出副极其痛苦，似乎受了天大委屈的神色，便低声下气，近乎哀求地再三央告那王总经理，请您老人家就高抬贵手，再适当地补一点损失吧。

俺这话儿一吐出口，王总脸上即刻显示出一副警觉的神情，眼睛对我一把睨着，把个头摇得像只拨郎鼓儿似的，手巴掌连连的几摆，同摆，嘴巴里头唔唔唔一迭声说是不行！不行！不行！拿出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伟丈夫气概，根本容不得俺讨价还价。

事已至此，这戏，也就不消再演下去。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也就无须再说废话了，俺赶紧握着王总的一双手，摇来晃去，一连声表示感谢不尽！等到他公司的会计办好了汇票，给把了俺，俺掉转头就走。

俩位年青哥哥问俺：哪里去哟？俺灿然一笑：“得胜回朝！去车站！打票！赶回去嘛！”

顶头上司见俺大获全胜，凯旋而归，特地在县城内当时最客气的宾馆里头摆了桌酒席，要为俺几个接风洗尘。

俺平日露素是个不喝酒的，若灌得一口，一块脸便飞红，飞红。

当领导把酒杯儿递过来时，俺是再三推辞，高低不从。俺这一副不识好歹的模样，惹得领导脸一黑，心里头好不高兴。

领导黑起脸，对俺说道：

“我是从不给人敬酒的，今天是破例，特地敬你几杯。你倒好！还敢在我面前装大！不肯赏脸！来！来！来！把杯儿给我端起来！”

领导如此说道，俺还不知趣，把这酒杯儿端起，真就是有点点不识抬举哦！没得法哟，哪怕这杯儿里头全是毒药，也只能喝了呵！舍命陪君子啦！便端起酒杯儿抿上一口。

谁知道喔，领导见俺只抿了那么一口，便高低不依，硬要俺一口干了。

俺说喝不得，领导说：“你晓不晓得呵，如今喝酒怎么说哟？感情浅，舔一舔；感情深，一口闷；感情铁，唱出血呵！今日你不把杯儿里头的酒一口干完，那就表明，俺们之间的感情浅啊”

呵呵，既然这喝酒能显示出双方感情的深浅，俺还有什么说道的呢！

罢！罢！罢！喝死哒夹卵呢！来！来！来！满上！满上！要死卵朝天，不死当神仙呵！

老光:【原创】：当年轶事 （二十）

• 【原创】：当年轶事 （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