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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金明驿一 暴雨 -- 坚决要潜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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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原创】金明驿十一 故人

空荡荡的金明草市在正午太阳的火热下异常宁静,十字街口税棚的黄狗吠叫了几声,便躺在税棚的檐下装起死来。集外河边的柳林里停着几挂太平车,拉车的牛儿都赶去河边吃草饮水。几个年青汉子躲在树荫下的阴凉里,铺席团坐,围着一只水桶,正就着水努力吞咽着粗麦作的死面干饼。一个瘦仃仃的小哥快步走进树林,全身夏布衣裤湿个精透,先夺过井根手上的水筒,骨都都的猛灌一番,啊的舒了一口长气。树荫下的汉子都围过来,一人问道:“去可在裁缝铺取得衣服?”瘦仃仃的小哥哂道:“嘁,你见我那只手拿得新衣。”又气鼓鼓的骂道:“这卖布作衣的商贾说咱们捡的布料太便宜,给排到最后,现在才动手作,还要等到酉时才能取到。众汉子听了都骂,直道:“这商贾恁的势利,酉时取衣我等今日如何回得到家。”井根在席上拿了只死面饼递过来,说道:“马小哥辛苦,先垫下饥。”看着马小哥三口两口和着水将饼吃完,又问:“马小哥去吴家粮栈,可买得我等回程的口粮。”

马小哥儿哈了一声,扬声说道:“这吴家粮栈今儿确是奇怪,不曾开门,你们知是怎个回事么?”见众汉子俱围了上来,又讨口水吃,待吊够胃口有人出言相催时,才神神秘秘的道:“吴家今日在栈里打劫杀人了。”“胡说,吴家万贯财产,用得着劫财杀人么!”马小哥见众人不信,叫道:“我亲眼所见,怎是胡说。”清清嗓子,先寻个阴凉处的车子坐了,才口沫飞溅的说起来。

“上午我在裁缝铺里守得一阵,见还取不到衣服,便想先去吴家粮栈买粮。到得门前,吴家粮栈大门紧闭,心中奇怪:又不是过年节,吴家粮栈停业作甚,莫不是都在后仓卸粮。我便绕墙去侧门,想遇个店伙,求买些大家回程的口粮。转到左边,几头运粮的牛驴都在厩舍里吃草,侧门也是锁的。刚抬脚想走,听到门里阵阵打斗声。我从门缝里看去,几个吴家店伙给打翻在地,一伙黑衣壮汉,拿着长刀围着一个拿竹杖的员外砍杀。”顿了顿,又要讨水来吃。

有人笑着道:“马小哥,你是编谎胡说罢,你不是说吴家打劫么,怎么听你说得好像是有人在打劫吴家。”众汉子听了都哄笑起来。马小哥捧着竹水筒,正仰头喝水,见有人说他编谎,急一下呛了水,咳嗽几声,憋得满脸通红,争道:“你们知道甚么,那员外又不是粮栈的人。”见众人面露讶色,才言道:“那群黑衣汉子围着员外砍杀,这员外不是一般的了得,端的使得一手好枪棒,手中竹杖左挥右打,几下就戳倒两个。黑衣汉中拿弩的便发弩来射,正中大腿。那员外大喝一声,竹杖乱戳,打倒几个,拉了身后一个青衣小郎,丢到右棚车上,又杀将回来,那小郎则跳上墙跑了。可他腿上受伤,不敌黑衣汉子人多,坚持了阵,就给削断竹杖,捆了起来。然后黑衣汉子把倒地的粮栈店伙扶起来治伤,才知黑衣汉子和吴家原是一伙的。”

“那倒地的吴家店伙许是黑衣强人内应也说不定,怎见得黑衣强人就是吴家一伙的?”有人打断道。

马小哥急道:“定是吴家的,我后来看见粮栈掌柜出来吩咐黑衣汉子,这掌柜总不是吴家内应罢。”说罢又道:“那逃跑的小郎在我回来时,还在粮栈附近遇上哩。”

众汉子老成些的同乡过来小声劝道:“马小哥,你窥得这等机密事怎在这里胡说。若是吴家知道,少不得褪下你层皮来。”又转身喝道:“都去树荫下歇着,听马小哥胡吹啥。既吴家买不到粮食,我等取了衣服,到附近村子买些,央人作成干粮,便好上路回家。”喝散了众人,怕马小哥又胡吹惹祸,又拉了马小哥到河边去看牛。

下午的阳光更毒了,晒得吴家后仓庭院的地面热得站不住人。几只乌黑的苍蝇嗡嗡着,贪婪的向院内一团血渍趴去,只碰了一下,就给滚烫的青砖逼起来,又似闻到了新鲜的气息般,飞进右边一间粮库。这间空空的粮库里面右角有个粗木钉起的囚牢,牢前拉起一块厚厚的布幔。囚牢似搭得匆忙,褐色的树皮都未曾剥掉。陈员外腿上的箭伤已上了药,裹上了布条,端坐在囚牢内的交椅上,垂着头,睡着了一般。

这时,有人走进库来,在布幔对面坐了下来。何掌柜的声音传过来,阴笑道:“宋楮,你可知你也有翻船的时候?”

陈员外站起身来,把着牢前的粗木,怒道:“何掌柜,你们粮栈是黑店么,为何要捉我囚我?”

“为何捉你囚你难道你不自知?”何掌柜反问道。

“我知你个鸟?我来你栈买粮,你这泼杀才先收了我的定钱,又设伏围杀与我,还问我知甚。”

何掌柜喝道:“宋绪,不要装了,你的事我等一清二楚,你老实认了罢。”停了一下,见陈员外不说话,呵呵一笑道:“你不说便由我来说罢。”布幔后似有人站起身来,拿起张纸,开腔念道:

这位陈员外,你本该姓宋,因专行骗术,又擅伪制官会,作得好几桩大案,名头闯得不小,江湖上便送你个浑名,皆唤你作宋“楮”。(南宋会子是用楮树皮纸制,故会子又称楮币,文献中或直接用楮字代替会子二字使用,如共费钱多少多少楮。)

绍兴三十年,也就是六年前。有人以荆湖南路以某盐商名义购得盐引二百张,又装成这位盐商的掌柜,用盐引去榷场用假会买盐二百引,共二万五千余斤。得盐后运到荆湖南路永州以南的硖口寨,将盐全倾在附近的一口潭中,任附近百姓苗民取用盐卤。随后盐商的仆人即告官出首,告盐商用假会骗盐,盐商倾家荡产不说,还因此获罪,死在牢内。

绍兴三十二年,广南东路大熟,米谷颇贱。又有人在南恩州以官会与某海商换银千两,并故弄玄虚,以官会五万贯为质,诱海商与其哄抬粮价,炒卖粮米,共收粮米十万石。届时粮价大跌,合伙之人逃之夭夭,该海商亏净血本,检查所质官会,不过一箱楮纸。

隆兴二年,也就是二年前。在两浙东路,有人以官会买得某朝官处州老家良田八百亩,不久即转手卖与本地一大户,获钱四千余贯。不久似有人作局,使当地典吏发现购田款俱是假会,引得两家为田相颂,两家各破财几千贯。

乾道一年,某员外在临安府余杭福灵观布施白银百两,又以官会在观产的布庄买得夏布二千匹,捐与附近各州居养院、安济坊、慈幼局,购布官会也是假的。

何掌柜又阴笑了几声,说道:“以上这些只怕都与你宋楮脱不了干系罢。”

哈哈哈哈!陈员外一阵狂笑,坐回交椅,说道:“这些事与我何干,怎见得我就是那甚么宋楮,莫非我交的定钱里有些假会是那宋楮造的?”

何掌柜怒道:“你还嘴硬,宋楮作的都是大案,造的假会都俱在各案中见官销毁,你如不是宋楮,那来宋楮造的假会子。”

陈员外笑道:“凭几张假会子,就要污我是假会的人犯,至为可笑,那宋楮造的假会又不曾在钞上留名,你等只怕是要谋我的钱财罢。”

何掌柜不答,库房内静了下来,布幔后似乎有人在窃窃私语。一会,何掌柜言道:“你既然口硬,待我命人与你慢慢说来,好教你死心。”

布幔后一个沙哑的声道:“宋楮造会,所用楮纸及与抄纸院官造钞纸无异,所仿花押也与官会似极,但他为设计害人,总在所造会子上留有破绽。不是在会子边缘某处花纹里增减纹路,就是在会子下方图案人物里作手脚,或少条衣褶,或多个手指、指甲,一般总在图案比较复杂处下手,非常难以发现。只有用真假会两张相叠,在正午日头或多盏灯光下细细比对,方可发现端虞。这一界的官会下方的图案是卜式上书,而定钱中的假会比对真会,却在卜式的左手虎口多加了一条短线。”

“哈哈,甚么楮纸与官纸无异。”陈员外哂笑道:“你既知楮纸是抄纸院专营专造,这宋楮何来的楮纸?还有那官会上的签字花押花里胡哨,连笔带勾,期期不同,要仿得极似非一二年功夫不可,等到仿出,会子早已要换界废除,又有何用。只凭定钱官会或有瑕疵,便要污我作那甚么宋楮,岂不荒谬。”

沙哑的声音道:“宋楮从师学艺十余年,又深有灵性,学这签字花押旁人或要一年,他怕只需三月便可。”

陈员外虽端坐着不动,心中却是惊诧之极。这布幔之后乃是何人,怎对我这般熟悉。百般思虑,忽的心头闪过一个人来。从交椅上跳将起来,冲到木牢柱前,怒喝道:“吴乔,师傅是不是你害的?”

兔必肯顶牛

(今日我被判处有妻徒刑,忙来忙去,且写得粗糙些)

关键词(Tags): #金明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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