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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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level 7(02-19) (日 宫部美雪)

level 7(02-19) (日 宫部美雪)

第二章 19

336—12.

剩下的两个号码,每个都可以是0至9中的任何一个数字。总计共有上百种组合。

他和三枝决定分配数字,然后使用各自房间的电话,挨个打着看。

“要是传真用的号码,出了呼叫音接通后,会发出‘哔——’的声音。这样的话就没错了,你要检查一下。接通后要是谁拿起了电话,你也问一下这是不是传真号。这事儿很少见,可也有用一条线路交换着使用的。”

这是个需要耐心的活儿,可他干起来却不觉得辛苦。三枝为了慎重起见,把具体要说些什么都写在了纸上,所以他大可不必担心,而且这事儿可以让自己集中精力,确实值得庆幸。另外,这也许会成为一条重大线索呢。

打电话。对方接电话。说话。

“对不起,我可能弄错了客户传真号,这个号码不是传真吧?”

如此反复,分配给他的五十个消化了一半多,也没出现三枝说的‘哔——’的声音。

女子站在旁边,一直在听着他打电话,当他打完第二十七个号码时,她小声说道:“真是传真吗?”

他一边按着下一个号码,一边回答:“值得试一试。”

“话虽这么说——”

电话通了。这回是录音——‘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他在那个号码上画了个叉,又换下一个。

“传真这个词的意思,我立刻就理解了。你也是吗?”

“嗯,这些东西还没从记忆中消失。昨夜我也说过了,一般的常识还残存着。”

电话又接通了。这回是人的声音。这个号码上也是个叉。

结果,五十个号码打完了,里面没有传真号。他正盯着一排叉看的时候,三枝敲敲门,探过头来。

“怎么样?”

“我这边儿全是叉子。”

一听这话,三枝伸出巴掌‘啪’地拍了一下大腿。

“我这边儿有一个,就是它了。过来,查清楚它。”

三枝微微拖着右脚,可却敏捷地返回了706室。他也拉着女子的手站了起来。

“只有一个啊。”

“是呀。可毕竟找到了。”

与他的兴致勃勃相对照的是,女子在轻轻歪头沉思。

一进706室,刚好看见三枝正把墙边桌子上的防尘罩揭开。

“知道这是什么吗?”三枝问他。

“知道。”

是文字处理机和传真机。接线乱七八糟地缠在一起,看样子不怎么经常用,只是胡乱地放在那儿的。机器本身,相对而言是新式的。

“用这个,向这个号码发传真。”

“发什么?”

“哈,你看着吧。”

三枝笑着说完,就在抽屉里翻找起来。一会儿,说了句‘找到了’,他拿出一张白色的复印纸,在上面写了些什么,然后打开电源,开始发传真。

“等一下。”三枝说道。然后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抱着胳膊,看着正在被微微作响的机器吸入的传真纸。

女子坐在了室内唯一一张沙发上,他靠墙站着。过会儿,传真发完了。三枝收回传真纸,又说了一遍:“等一下吧。马上就有结果。”;说完点燃一根烟,站在窗边吸着。

他不知道三枝做了什么,所以只好按他说的,等着。

他无所事事地环视着房间。

这个706室比707要窄一些。因为宽度小。房间布局相同,厨房餐厅,里边还有一个房间,是卧室兼起居室。有阳台,可仅在正面才有窗户,所以采光不太好,只有早晨才能看到太阳。

昨天晚上,他睡在这个房间的沙发上。由于昨天累坏了,早上起来头昏脑胀的,所以,好像是现在才开始好好观察这个房间的。

这个房间单调得不输707室。连放在厨房的电器的种类和数量都很接近。里面的房间有床,小书架,在微型音响用的柜子上放着小尺寸的电视和录像机。房间中央放着一个玻璃桌和沙发床。剩下的就是这个桌子了。

“三枝先生是什么时候搬到这儿来的?”

听到询问,三枝背对着这边答道:“大约一个月前。”

这样的话,就不像是还没来得及添新家具的样子了。可能只是喜欢简洁的房间吧。

在这个房间的所有物品里面,能让人感到与‘记者’这个职业相符的,大概只有文字处理机和传真机这两样东西了。

书架上也是空空荡荡的。仅有几张缩印版报纸,字典和几本小说。另外还摆放着几本报告、传记之类的文学刊物。柳田邦男,泽本耕太郎,堂主昌代——。这些作者名似曾相识,他感到现实正在一步一步,极慢地,但又确实地,向自己一方返回。

书架上的书籍个个毫无特色,无法显示出这个房间主人的喜好和品性。只有一本,有些与众不同,似乎是大开本的写真集,标题是《SFX 特殊摄影的技术和实践》。封面照片是一个漂浮在宇宙空间,制作精巧但轻便的火箭——不,可能是一种战机。看明白了,原来是电影啊。

不过,没发现有署名为三枝隆男的书。果然是个自封的记者啊——他这样想着,离开了书架。

虽然开着空调,但房间的空气却凝滞住了一般。三枝好像也意识到了,他拿着烟拉开落地窗,走上阳台。迈过铝合金门槛时,不灵活的右脚停住了。

“哎呀。今天也是,这太阳真毒哇。”

这样说着,三枝开始迈步走进阳台。这时——

“危险!”;他不由得这样喊了一声。

三枝大吃一惊,停住脚步,回头看向这边。女子也吓得从沙发上半坐半站起来。

“什么?”

“怎么了?”

面对两人掷过来的疑问,他却无法回答。

头脑中,又掠过了那梦幻般的雨。水果从头顶上落下来,那如同幻影般的场景。在冰箱里看到苹果时,突然出现的景象,像翻腾的白布一样,一瞬出现在了他的脑海深处,然后又消失了。

“怎么了?”同每个被警告了‘危险’的人一样,三枝也不敢轻举妄动,他叉开双脚,在原地使劲儿站稳。

“对不起……为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

三枝站在阳台上,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他把手放在额头,试着眨了几次眼。

三枝一动不动地站着。在阳台上——不,是在阳台边儿上的一块小号桌子大小的四角空地上。

他走近阳台。仔细一看,那四角形的空地,是金属制成的,厚约五厘米的盖子一样的东西,上面印着很多字。

《避难软梯》这个大字下面写着几行小字‘这是紧急避难用的升降口,火灾等情况下可以从这里逃生到下层,用力踩踏这个盖子上部后,在盖子掉落同时,软梯会自动垂下。紧急情况以外请不要使用,请不要在盖子上面放置物品。’为了醒目,‘用力踩踏’还被染成了红色。

三枝脸上显现出明显的不安,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他摇摇头,解释了一下刚在脑海中掠过的‘梦幻之雨’。三枝满脸认真地听完后,却笑着说道:“童话吧。”

这时,音响架上的电话响了起来。三枝急忙从他身边走过,回到房间,拿起了话筒,干脆利落地说道:“你好,东京通信系统服务。”

这是怎么回事?他不由得看了女子一眼。要是她的视力还完好的话,两人就能相互交换一下疑惑的眼神了。

“啊?真的吗?”三枝一副惊奇的样子,“那可真对不起。您那里的传真号是?嗯——嗯,咦,号码没错呀。您那边儿不是三好制作所吗?医院?啊?‘神木诊所’?地址是新宿吧。从区号上看——哎呀,是吗?啊,真抱歉。我再查查看。”

三枝挂断电话,转向这边,微微一笑。“明白了吧。那张复印地图的原件是从‘神木诊所’发过来的。”

“是医院?”

“是什么样的医院?”

“哎,等一下嘛。正要查这些呢。先给104打电话,问一下新宿神木诊所的号码。然后,再由你给那里打电话。”三枝指着他说道。“要还是我打,被人听出声音相同就坏事了。你就说想去那里一趟,问一下怎么走。新宿——你知道吧。”

他在脑海中不断回忆着那个地名:“感觉好像知道。”

三枝从书架上抽出地图。翻到有东京都全域并附有电车路线图的那页,展开给他看。

“在什么位置?找到了指给我看。”

三枝话音刚落,他就指到了位于山手线环线上部的JR新宿车站。刚好在状如一条斜躺着的鱼的东京的腹部位置。

“我们现在的位置是这儿。山手线的圈外,新宿的反方向。”三枝移动着手指,逐一指明。

“好,我知道了。”

“你觉得自己熟悉东京的地理吗?”

他慢慢地思考着:“在走廊看到东京塔时,一下就反应过来了。可是——”;这时,‘高田马场’一词突然浮现出来。他张口一说,吓了三枝一跳。

“高田马场,就在新宿旁边。你去过?”

“……也许。”

一直沉默不语的女子插嘴说道:“三枝先生,我们俩,也说不出来为什么,总感觉不像是东京人。你不觉得?”

最后一句是在问他。他向三枝点了点头。“是呀。我刚才也和她说过的,一般的知识都好好地保存在脑子里。所以能打电话,也能和煤气公司的人交谈。还知道传真是什么。一听到‘诊所’,就明白那是类似医院的医疗机构。可是,关于东京的地理,却只有模糊的知识——我想,这说明在丧失记忆之前,我们知道的也就这么多。”

三枝微微张开双手。“嗯,很有可能。像是个很恰当的解释。东京塔,新宿,原宿这些地方,住在乡下也会知道。也就是说,反过来,只要找出清晰地留存在你们脑海中的地名,就能找到你们曾经居住过的地方。是吧。”三枝得意地笑了。“可现在,先要回到‘神木诊所’上来。你能打电话了吧?”

“OK。但是,告诉我。刚才你是怎么让对方给这边打电话的?”

“用这个呀。”三枝给他看了刚才发传真的那张纸。大小不等的文字和记号,粗细和浓度各式各样的线条,挤满了纸面。“这是装传真机时,他们用的测试卡。”

栏外还用稍大的字体写着‘这是修理点检后的测试发送。收到传真后,请立即回电话。东京通信系统服务 租赁营业部。’

下面写着这个房间的电话号。

“原来如此啊。”

“大多数人呐”三枝笑道:“责任感都很强。知道出错了,就一定会提醒的。”

从104马上查到了‘神木诊所’的电话号。因为说这个是总机号,所以这个诊所也许不会是像社区医院那样的小地方。

这回的电话和以前的不同。他紧张起来,嗓子发干。想到会有什么人出来接电话,会冒出什么样的真相,他就变得汗流浃背了。他想喝口水也许会镇定一些,可厨房水龙头里流出的水,温吞吞的还有股金属的腥味,喝了反倒会恶心。

“振作一点儿啊。”三枝拍拍他的肩。

“像是要打开吃惊盒一样。”

拨通以后,一声呼叫音还没响完,便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应答。听说是问路线,就很细心地介绍了起来。三枝按下了免提,站在旁边做起了记录。

他还想问问那里是什么样的医院,可知道问了就会遭到猜疑,所以道了声谢,就要挂断电话。这时,对方问道:“您说来这儿,可有介绍信吗?”

这一下问得他措手不及:“啊?”

“门诊病人,没有介绍信的不能接受诊治。您家里的病人,是急病?还是您自己?”

“不——不是我。是家人。”他答完,看了看三枝。三枝用眼神示意他别慌,继续。

电话里女子接着说道:“莫非是酒精依赖症?要是那样的话,我们倒还可以给您介绍别的医院。”

酒精依赖?

“喂?您在听吗?”

“啊,在听,对不起。”

“要不是酒精依赖症,也没有介绍信的话,来了也是白跑一趟。是什么样的病人呢?”

看见他站在那儿发呆,三枝走上前去,要接过电话。他连忙摇头拒绝了,舔舔嘴唇说道:“那个——我们也不太清楚。”

“是晚上睡不着觉,不想去上班或是上学之类的吗?”

三枝点点头。

“啊,说是睡不着觉。”应和着对方的话,他的心开始怦怦跳起来。

“啊,是吗。是失眠。其他的呢?具体还说了哪些?说过什么不合逻辑的话吗?”

三枝扬起眉毛,缓缓扭动着嘴唇,示意说(整天心神不宁,也许是压力导致的神经性疾病。)。他边向三枝点头,一边对着电话重复了一遍。“说是整天都心神不定的……我想会不会是因为压力,而导致的神经性疾病。”

三枝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压力,神经症。像渐渐对上焦点一样,他回忆起了两个词语的意思。作为理所当然的结果,他也隐约觉察到了‘神木诊所’是家什么样的医院。嗓子发干。

电话里的女子遗憾地说道:“非常抱歉,我们这里不能治疗。其他的医院,您没试过吗?”

“没有。听说你那里是个很好的医院,我就打了电话。”

“您住哪里?都内吗?”

“是的。从方位上说,是新宿的反方向。”

“是吗。要是在江东区或者江户川区的话,墨东医院挺不错的。那里有精神科的急症门诊。去咨询一下怎么样?”

他礼貌地道谢之后,放下了话筒。太过意外了,手心都攥出了汗。

三枝抻着下巴:“精神科啊。”

“也许,我们应该去看看。”女子嘟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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