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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答北宸:何必自外于此 -- 成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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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我在美国的经历是,台湾人自外于中国,而不是相反

这事都过去一年多了,也应该写下来了。

我大一时,学校里来了个台湾的音乐团体(XX Workshop),八个人左右,由老师和一个德国乐队经理带领几个从小学古典乐器的艺校学生在美国各大学巡回交流,也就是弹两下琴,然后介绍一下乐器,乐器的历史和歌曲写作的思路什么的。

所谓交流就自然需要翻译。不巧的是,德国经理喉咙痛,学校的台湾音乐教授肚泻,之前找的中国高年级女生又临时有事,于是这个翻译的责任就在交流前一天夜里被转包给了我。我向苍天发誓,我当时是想都没想,直接接下了任务,因为帮台湾同胞一个小忙都不干,我还是中国人嘛?要说我当时还是很兴奋的,毕竟这是我第一次与台湾同胞正面交流。但是,我还没有佛祖割肉喂鹰那个境界,所以我心中还是希望有个礼尚往来、投桃报李的佳话,也就是我帮他们一下,他们回去多说说俺这个大陆人英文水平还可以,工作态度不错,对台湾人民的朴素的同胞之情犹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这个要求我看完全不过分。

第二天下午,我吞下了一个汉堡后就直奔音乐系,见到了风尘仆仆的刚到学校的乐团一行。他们正在一个小教室里自顾自戴指甲什么的,俺也不懂;在压抑了做个响亮的自我介绍和统战演说的冲动后,在向领队们问了这场介绍的形式(“照宣传手册宣科”)和一些浅显的音乐名词后,我抓起他们的中文宣传手册,挨个去问各学生他的乐器如何介绍。由于对几个人的对话都极其相似,我就大概写出来:

我:“你好,我是菠萝头,今天我来为你们乐团的交流做翻译...”(我在等待回应,互相介绍一下神马的)

台湾人:“嗯。”“嗯?”“哦。”“啊?”“这样啊..”“好吧。”

我:“嗯..不知你准备怎么介绍你弹奏的乐器?有什么专业名词你需要翻译的要提前告诉我,我要去查,因为我是政治系的不是音乐系。”

台:“就照宣传单上说啊!”“(正常回答)”

我:“好,我知道了,谢谢你。”(站着等回应,谢谢神马的)

台:“...(低头戴指甲,不说话)”“嗯。”“行。”“....(看了我一眼,然后低头继续戴指甲)....”

咳,这个时候我开始想是不是我打扰他们的准备了,可是领队没有让我站一边的意思啊?我还是厚着脸皮一个个问清楚,做好自己本职工作。

然后就开始交流了,也就来了30个学生,但有5个教授,包括chair,虽然chair是轮流当...演奏嘛,中规中矩;当然我翻译得满头大汗,也没有时间注意。首先我倒是因为翻译的原因注意到这些艺校学生讲话、回答问题的时候不怎么得体;这一点关系都没有,本大陆同胞给你包办了:"Thanks for your question..." "We would like to thank XX University for this opportunity..."。那个台湾教授整天眼睛往我这边喵,我这个心虚啊。其次就是一些学生对观众讲话渐渐变成了眼睛看着我对我讲;我打手势都没作用,还是盯着我对我说话,连带着所有人看着我...

这时候,台方领队兼老师登场,发表了一番演讲,主题是古典音乐与现代音乐的结合。这个为什么台湾在古典音乐上有优势捏?那自然是因为“中国的文化大革命摧毁了文化”,然后文化都跑台湾去了,“中国没人会这些曲子”。这种话让我翻译简直就是找我的麻烦——中国和台湾不能并列,并列的是大陆和台湾。其次,就你演奏的那一点东西也叫古典音乐的精华,还算秘密宝藏人家都不知道?我摸着领队的头笑而不语,然后避重就轻迅速翻译完这段。

交流结束的时候,我算是总算吐了一口气,任务完成了~这时台湾领队先说谢谢大家来听,大家拜拜;chair拿过话筒说这个交流很精彩什么什么的,在这里我们要特别感谢乐队,介绍乐队来学校的台湾教授和我们学校的学生翻译菠萝头;然后学校学生还有几个来找我握握手的。我擦,还是chair谢了我以后我才发现,台湾同胞你们太不给力了,对我什么话都不说!

交流后德国人请我跟乐团去吃学校的自助餐午饭。唉,学校那自助餐很难吃的唉,但是本着想与台湾同胞多聊几句的想法还是跑去了。结果饭桌上根本没人跟我说话,艺校学生在八卦,领队们坐长桌另一端听不见,最后还是跟德国人用英语聊起了台湾的前途。

这德国人是个和平主义者,我们两人互相表明立场后就大眼瞪小眼了,没有讨论的空间。我说民族感情,大一统情节,不放弃武力,他说文化共存,民族和解,统一与否没关系。干瞪眼了一会,他语重心长地跟我说,要我多思考这和平重要还是统一重要。没想到德国人充大爷这么厉害。

我没话找话地说,你带的这些人素质一般啊,怎么不看观众老盯着我,而且不跟我说谢谢?他摊手表示没办法,但会与台方讲讲。

吃完饭,学生都上大巴了,台湾领队,德国人和台湾教授一起很正经地讨论工作,我站一边看着。谁知道,台方领队第一个问题就是说我翻译得很差,明天要找新的翻译。你不是不会英语吗?这会成专家了?这样被当面谈论还不火冒三丈就真是软蛋了!我问他,你又没付我钱,我们之间没有劳动雇佣关系,你凭什么这样谈论我?你凭什么不对我说谢谢?他竟然对我说:“你不是吃了我一餐饭吗?”我X你大爷!你那饭不是学校请的吗?就我刚才吃了恨不得吐出来那些草(沙拉),你送我我都不要!

然后几个人不欢而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我记得,那天没有任何一个台湾人感谢了我,没有一个人拿正眼看过我,即使台湾领队在贬低我的时候也没有正面与我对话;不是我稀罕那一句话,那眼神,而是这背后的意思是人不承认、无视我的劳动和我这个人的存在。除了侮辱我对台湾同胞的感情外,这些人净把我当机器使了。

事后,台湾教授发信息来,让我明天不要去帮他们了,“I need to protect my students. They need to be taught a lessen.”这人还不错!德国人晚上发信息来,让我明天一定要再来一趟,不然交流就得黄;我回信说,嗯,我们聊得挺开心,但我遗憾地告诉你,我明天不去了!你另请高明吧!我提早告诉你,而不是打埋伏,明天却晾着不去,因为我虽不屑于跟这些人打交道,更不屑于用小手段害人,我要正大光明地打败他们,要让后人看看清楚,这些冥顽不灵,数典忘祖的小人是如何彻底败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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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我明白这个乐团只是几个台湾人,我也知道难以分辨这到底是他们不懂尊重和礼仪还是他们无视鄙视大陆人,但要我做到对台湾人印象一点不下降是不可能的。

注2:谁自外于谁一目了然。

注3:祖国统一,民族独立是红线,是不可能妥协的。

注4:再三考虑,还是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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