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文摘】曼斯泰因回忆录:失去的胜利 -- 香山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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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失去的胜利第九章 克里木战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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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8日,第11集团军开始发动“鸨”作战。

第30军越过了反坦克障碍物,并进入了敌军的前进阵地,而水上的远征由于获得了突然袭击的效力,也使我军右翼沿海岸前进时得到了相当的助力。尽管如此,战况还是不轻松。在堑壕那一面所获得的地面还太狭窄,不足以供装甲师运用,而第42军的后续攻击也只获得了极困难的进展。虽然如此,我们却已经与十个师的敌军发生了接触,并击碎了其南翼,可是其预备队仍无从北翼调动的迹象。

直到5月9日,第22装甲师开始有使用的可能性,而且当他们转向北面之前,还得击退一次强大的坦克攻击。于是天下雨了并且整夜下不停,使5月10日上午,空军无法作密切支援,坦克也无法立即前进长驱直入。虽然下午天气晴朗了,但二十四小时的延迟对这种时间至上的作战实在是极大的损失。不过使人感到欣慰的却是在大雨降落之前,格罗迪克旅群早已向东作迅速挺进了。这个事实打消了敌人在后方建立正面的一切企图。很明显,这个向敌方交通地区深处所作的果敢挺进,是完全出乎敌人意料的。不幸这位英勇的指挥官格罗迪克上校在作战中受了重伤,不久就光荣殉国了。

从5月11日起,作战的进行就一直很顺利。第22装甲师一直达到北面海岸,一路切断了八个师的敌军。于是集团军部下令开始追击了。所有部队,包括罗马尼亚的在内,都倾全力来执行这个命令。5月16日,刻赤为第170师和第213团所攻陷。甚至直到此时,激烈的战斗仍要继续不停,因为在东海岸还有许多敌军残部需要加以肃清。

在攻势发动之前,我就巳把指挥所移到了前线的后面。现在我整日忙于视察各师部和前线部队。对军人而言,这种舍命穷追是一件终身难忘的事情。在道路上到处都是敌人的车辆,坦克和火炮,到处可以碰着长列的俘虏。我与里希特霍芬将军在刻赤附近一个小山上会晤,看见的景色真有叹为观止之感。在我们下面,阳光照耀着刻赤海峡――这是梦想了许久的目标。在前面滩头上,挤满了俄军的各种车辆,敌方鱼雷快艇一再企图救出俄军人员,但每次都被我们的炮火逐回。为了不让我们的步兵再作任何进一步的牺牲,并迫使正在海岸上作困兽之斗的敌军提早投降,我们就集中炮兵的向这些最后的抵抗圈猛轰。

到5月18日,刻赤半岛的战斗已经结束。不过还有少数敌军在政委的疯狂压迫之下,在刻赤附近的岩洞中继续顽抗达数星期之久。依照报来的统计,我们一共俘获了战俘约十七万人,火炮1133门,坦克258辆。

五个德国步兵师和一个装甲师,加上两个罗马尼亚步兵师和一个骑兵旅,已经完全歼灭了两个苏联集团军的全部实力,共为二十六支部队。只有极少数的残余敌军越过刻赤海峡逃回塔曼半岛。这是一个真正的歼灭战,已经光荣的结束了!

征服塞瓦斯托波尔

 

第11集团军仍然面临着一个最艰巨的任务:征服塞瓦斯托波尔。

四月中我到希特勒的总部中去过一次,并将我们有关这个要塞攻击战的意图当面报告希特勒。自从1940年2月把有关西线攻势的意见当面向他陈述之后,这是我第二次谒见他。在这次会晤中,我获得的印象还是他不仅对一切的战斗详细情形都有非常良好的了解,而且对向他所作的作战性解释,也有彻底的欣赏能力。他很注意的听取我说的一切,并完全同意第11集团军对刻赤攻势和塞瓦斯托波尔突击战的一切计划,他毫未干涉我们的计划,而且也不像以后常见的那样,喋喋不休的引述许多生产数字。

不过在这次会晤中,有一个重要问题却未加以讨论:即就计划中的乌克兰总攻势而言,把第11集团军的全部兵力用来攻击这个坚强的塞瓦斯托波尔要塞是否正确合理。因为成功之期很难正确预测,尤其是刻赤半岛的胜利已经解除了克里木境内的威胁。这个问题显然是最高统帅部的事情,而不是我们自己司令部可以决定的。就我个人而言,不仅当时,直到现在我也还相信,第11集团军决定先攻下塞瓦斯托波尔的决定是正确的。如果我们只想围困该要塞,我们就要把三四个师的德军加上罗马尼亚的部队――即相当于第11集团军的一半继续保留在克里木境内而不能加以抽调。

不过当塞瓦斯托波尔如期陷落之后,最高统帅却把第11集团军从东线南翼抽回,并用在列宁格勒方面或是用来填补战线上的空洞,这却毫无疑问是一个错误决定。当塞瓦斯托波尔陷落之后,这个集团军应依照原定计划越过刻赤海峡,进入库班半岛,以拦截面对着A集团军群的敌军从顿河下游向高加索退却。如果时间因素不允许采取这样的行动,无论如何它也应保留在南翼后方充当总预备队。若能如此则斯大林格勒的悲剧就可能不会上演。

在刻赤作战之后,第11集团军立即开始重组,以便执行对塞瓦斯托波尔的攻击。

第42军负责确保刻赤半岛与克里木南岸的安全。为这个目标只留下一师德军,即第46步兵师,此外全是罗马尼亚第7军的部队,它包括第10和第19两个步兵师,第4山地师(即以前的第4山地旅,罗马尼亚当局虽然把所有的山地旅都改名为山地师,但事实上兵力却并未增到一个师的标准)和第8骑兵旅。其余所有兵力都调往塞瓦斯托波尔方向(注:第22装甲师已经交还给南方集团军群总部)。

毫无疑问现在攻击这个要塞要比去年12月还更困难,敌人又有了半年时间来加强其要塞工事,增强人力使编制足额,并从海上运来许多补给物资。

塞瓦斯托波尔的要塞强度,并不在于其现代化的要塞工事(虽然也有一部分是存在着),而是地形特别险恶,上面布满了无数的小型防御工事。这些据点构成一个厚密的网,掩盖着从别尔别克河谷到黑海岸为止的整个地区。

在别尔别克河谷与斯维尔那亚湾之间的全部地区,尤其已经发展成为一个坚强地区。

北面防线沿着别尔别克河的南岸开始,不过在该河北岸,环绕着列别莫夫卡和它北面,敌人也有一个坚强据点。河谷本身和南岸都受到一个305毫米的炮台的纵射掩护,这个炮台叫作“高尔基一号”,有非常现代化的钢甲保护。河岸斜坡上面掩盖着厚密的工事网,有一英里宽纵深,其中一部分工事也是混凝土的。在这个地带后面有一连串坚强据点,彼此间有地下工事相连,我们部队给它们取了一些绰号:“斯大林”,“伏尔加” “西伯利亚”,“莫洛托夫”,“GPU”,“赤卡”等等。沿着斯维尔那亚湾北岸又有最后一道障碍线,也是由许多据点组成的防御区,包括“邓尼茨”,“顿河”,“列宁”等据点,巴尔特耶夫卡要塞化镇市,旧有的北炮台和海岸炮台等。在俯视海湾的岩山中,俄军也开钻了山洞来储存物资和弹药。

东面防线与北面防线衔接点是在别尔别克村以东一英里半远的地方,并受到险陡的卡米希里峡谷的保护。这个东线的北段通过瓦依拉山地的险峻戟岭,上面盖满了矮树丛林。在这些丛林中布满了无数小型据点――有些就藏在岩洞中――那是攻击者的炮兵轰不到的。东线北段以格塔尼南面和东南面的悬岩为终点。

虽然再往南去丛林逐渐稀少,但地形愈向海岸延伸则愈险恶,完全像一座岩山一样。

在从南海岸通到塞瓦斯托波尔的公路两侧,南部要塞地带前方,首先由一连串的圆拱形山岭所封锁,俄军把这些山顶都改变成强力的要塞。克里木战役的老兵们一定还能记着“锥形山”、“北鼻山”、“教堂山”、“废墟山”等地名。接着就是有坚强防御的卡玛里村,最后才是在巴拉克拉瓦湾东北面的巨岩。1941年秋天,第105步兵团奋勇攻占巴拉克拉瓦炮台时,敌人就是退守在这里不动。因为这些山岭彼此可以互相掩护侧面,所以要想透过这个由山顶和悬岩组成的防线,就尤其困难了。

在这第一道防区之后,在从塞瓦斯托波尔来的道路北方,又有费耶基尼高地,它一直向南延展到海岸为止,上面也布满了据点,例如“鹰巢”和卡迪科夫卡村等。所有这些据点又都是敌方最坚强要塞线的前卫,后者沿着萨曼高地来建筑。这是―连串东面为险坡的山地,从英克尔曼的悬岩为起点,控制着考尔拉亚河的河谷,直到格塔尼南面为止。于是转向西面封锁到塞瓦斯托波尔的道路,最后经过“风磨山”――海岸山脉的西部戟岭――与海岸连成一片。这个萨曼阵地,因为坡度险陡和可以互相侧射,所以使步兵极难攻击,站在山上的炮兵观察员,穷目力之所能及,可以看到整个要塞地区。在克里木战争中,西方国家在攻击塞瓦斯托波尔时就扼守着这道高地以对抗俄军的援兵。

攻击者即使到达这个控制地位,困难还是没有结束。沿海岸还有海岸炮台, 其中包括“高尔基二号”在内,它有装甲保护。环绕着塞瓦斯托波尔城本身,还有一道宽广的半椭圆形连续防线,从斯维尔那亚湾上的英克尔曼起,经过斯特里特斯卡亚湾回到海边,包括一道反坦克壕,一道有刺铁丝网和许多碉堡,还有在该城东南的英军在克里木战争中的坟场也已被改建为一个坚强炮台。

最后,沿该城边缘还有一道要塞线,同时还有几条纵贯的防线,屏障着东面的哈尔森半岛。俄国人对野战工事的布置和伪装技巧闻名于世,现在更加上地利,使他们可以获得优良的侧射机会。此外地面的岩石性质也使其火炮获得了极好掩护,除非直接命中就无法将其击毁。又因为我们所应付的是俄国人,所以必须考虑到地雷阵的使用,不仅在防区前方,连内部也在内。

当考虑到如何攻击的问题时,第11集团军获得的结论还是与前一个冬季一样。我们决不能在中部地区作任何具有决定性的行动,因为我们的两张王牌,炮兵和空军的支援,在这个丛林地带中都不能充分发挥威力,而我们的损失将会十分巨大。所以我们没有其他选择,还是只有从北面,东北面和东区的南段进攻。

这一次――至少在开始时―――主攻还是位于北面,固然敌人的工事在北部是要远比南部更坚强,但地形较为平坦。尤其是炮兵和空军往北部要远比南部山地中更能发挥效力。

当然的在南面还是有发动攻击的必要。第一是有同时从几面进攻以分裂敌方防御的必要。第二,敌人在失去斯维尔那亚湾北面的要塞地区后,还可能继续死守该城本身和哈尔森滩头。我们在塞瓦斯托波尔的任务不仅只是攻克一个要塞,而且还要击毁一个数量与我们相等的集团军,尽管在装备方面居于劣势。(注:依照第11集团军获得的情报,当时在要塞地区的俄军战斗序列是:滨海集团军司令部,司令为彼得诺夫将军,下辖第2,第25,第95,第172,第345,第386,第388等步兵师,第40骑兵(徒步)师,和第7,第8,和第79三个陆战旅。那些过去被击溃的师现在的实力都已补充足额了。

在上次冬季攻击中,有一个基本原则就是尽量提早获得海港的控制权。但只要第11集团军能获得第八航空军支援,敌人就不再能自由从海上获得补给了。

以上所述就是第11集团军拟定作战计划时的基本考虑,代号就定为“鳄鱼”。

我们的意图是攻击北面防线和东面防线的南段,而在梅根西亚到维克-切根之间的中段地区,只以牵制敌军为目的。在北区的第一批目标为斯维尔那亚湾的北岸和格塔尼周围的高地;在南区则希望占领从南海岸和巴拉克拉瓦到塞瓦斯托波尔之间的公路两侧的萨曼阵地中的控制性高地。

北面的攻击由第54军负责,下辖第22,第24,第50和第132四个步兵师,师长分别为沃尔夫、蒂陶伯爵、施密特和林德曼,加上一个加强第213步兵团。该军所奉命令是应把兵力绝对集中在主攻方向上,正对斯维尔那亚湾东部以北的高地进攻。所有要塞地区中被绕过的部分都应将其钉住,以便以后尽量从后方来攻克。该军左翼奉命进占格塔尼高地和其东南方的地面,以便为罗马尼亚山地军尔后向南面的进展开路。

在南面的攻击由第30军指挥,包括着第72,第170两个步兵师,和第28轻装甲师。师长分别为穆勒-吉布哈尔德、桑德尔和辛胡伯。第一任务就是趋向萨曼高地前进,获得起线和炮兵观察所。要达到目标,必须首先攻占以“北鼻山”,“教堂山”,“废墟山”,卡玛里和“高岩”(在卡玛里以南)等据点基础的敌方前进防御地带,并消灭南方巴拉克拉瓦以东岩质高地中的侧面火力。为解决这个问题,第72步兵师应沿着到塞瓦斯托波尔的公路两侧前进;而第28轻装甲师――依照其特殊编制――应攻占巴拉克拉瓦湾以东山脉的最北面诸顶点。第170师暂时保留作为预备队。因为这个地区的地形特别险恶,所以只有用非常小心准备的局部攻击,才能解决这里所说的任务。

夹在这两大突击集群之间,罗马尼亚山地军的最初任务就只是钉住在其正面上的敌军。罗马尼亚第18师应执行一个局部攻击和炮兵轰击来保护第54军的左翼,使其免受敌军从南面发动的侧击。更向南面,罗马尼亚第1山地师应该攻占“锥形山”山顶以支援第30军的北翼。

在作炮兵准备时,第11集团军不用我们对方所惯用的猛烈弹幕射击。因为地形的特殊和敌军工事数量的无限多,这种办法是既不可能有任何决定性效力,而我们也没有那样多的弹药来消耗。反之,在步兵突击开始前五天即已作准备,最先是空中攻击和炮兵的全面轰击,以敌军的补给线和已知的预备队集中点为目标。在以后五天中。我方的炮兵就不断以精确的观察火力,击毁敌方的炮位和软化敌方最前进防御地区中的阵地。在这个阶段,第八航空军则继续攻击城市港口,补给站和飞机场。

现在对我们的炮兵实力有略加说明之必要。

第11集团军自然已经要求凡是可以到手的炮兵都参加攻击,而陆军总部也供给最重型的火炮。第54军的军炮兵指挥官为萨克托特将军,他一共指挥56个重型和中型炮兵连,41个轻型炮兵连和18个迫击炮兵连,另外加上两个突击炮兵营。总数为121个炮兵连,另有两个观察营来供支援之用。

重攻城炮兵有口径达190毫米的加农炮,以及榴弹炮和重榴弹炮,口径分别为305毫米,350毫米,420毫米不等。此外还有两门特制的600毫米加农炮和著名的800毫米大多拉炮。这个巨怪的原有设计是为了轰击马奇诺防线的最坚强部分,但却未能如期完成赶上西线作战。从技术成就而言,它要算是个奇迹。其炮管长达九十英尺,炮车高度与两层楼房相当。要六十辆列车才能使它进入射击阵地,那是在特设铁路轨道上,经常要用两个高射炮群去保护它。毫无疑问这样大的巨炮,其真正的效力是与所花的制造努力和成本不成比例。尽管如此,它的一颗炮弹却击毁了斯维尔那亚湾北岸埋在天然岩石下达九十英尺深的一个大型弹药库。

第30军的炮兵由马丁尼克将军指挥,他是一位杰出的炮兵人才,过去是奥地利陆军的将官。很不幸,以后他升任军长时在东战场上战死了。

这个军一共有25个重型和中型炮兵连,25个轻型炮兵连,和6个迫击炮连,此外还有一个突击炮兵营和两个观察营。同时还配有第300坦克团,它的坦克是遥控的并装有高爆炸药。

罗马尼亚山地军共有12个中型和22个轻型炮兵连以执行其牵制任务。

第8航空军军长里希特霍芬将军又把他的高射炮群中的一部分移作地面性使用,这对突击炮兵的全体而言是一件值得欢迎的好事。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就德军方面而言,再没有比对塞瓦斯托波尔的攻击所集中的炮兵更多的――尤其以大口径炮为然。不过若与俄军在开阔地区寻求突破时所使用的炮兵数量相比,则又未免是小巫见大巫了!在塞瓦斯托波尔之战中,攻击军在22英里长的正面上,一共展开了208个炮兵连(高射炮不在内)。这就等于每英里长正面平均还摊不到十个炮兵连,不过在实际突击地区中,比例当然较高。可是一九四五年的苏联攻势中,其所定标准都是每英里突击正面配炮四百门!

在攻击前几天,我到南岸去作了一次短期巡视,以对第30军的准备工作作密切监督。我们的指挥所设在黑海岸悬岩上的一个小型离宫中,那本是一位大公爵的财产。在最后一天我乘坐我们仅有的一艘军舰――一艘意大利的巡逻艇,沿海岸线作了一次侦察,直到巴拉克拉瓦附近为止。我的目的是要看海岸道路上有多少部分可以从海上加以轰击,因为我们一切的增援和补给都必须经过那条道路。以后因为害怕我们的空军,苏联的黑海舰队并未冒险采取这种行动。

当我们回航时,在雅尔塔附近却遭到一次意外打击。事先毫无警告的,机关枪弹和炮弹突然像雨点一样从天空中向我们飞来。有两架苏联战斗机背着日光向我们扫射,它们的轰鸣声却被我们船只自己的强力引擎声所掩盖,因此事先根本没有注意到。几秒钟之内,船上的十六个人中已经死伤了七个。火焰更使船外悬挂着的鱼雷有爆炸的危险。船长是一位青年意大利少尉,行为非常勇敢,他用尽心机来拯救我们和船只。我的副官不顾水雷威胁,跳入水中游向岸上,在那里全身赤裸拦住了一辆卡车赶回雅尔塔城,找到了一艘摩托艇,将我们的船拖回港内。这是一次倒霉的旅行。一个意大利海军士官死了,三个水兵负伤。雅尔塔港的港口指挥官魏德尔上尉也遇害了,但是躺在我脚下的却是我最亲信的战友,驾驶兵纳格尔,他的胯上受了重伤。那位意大利少尉撕下他自己的衬衫做成一个临时绷带,但仍不能阻止血液从动脉中流出。

纳格尔自从1938年起就是我的驾驶兵。我们一向生活在一起,亲密有逾家人。当我在第56军时他已经在我身边受过一次伤。在这些日子中,他是一个忠诚的部下而且也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朋友。我们一上岸就赶紧送他进医院。虽然动了手术,但因失血过多,所以在夜间这位年轻人就逝去了。我们把他与其他所有战死的战友一样葬在雅尔塔坟场。坟场高悬在海岸上方,也许是这条海岸线上风景最佳的地方。我把我在他下葬时的悼词,抄了一个副本寄给他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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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战争却不等任何人,甚至连他的思想都在内。几天后,第11集团军的战术司令部,已经减少到最低限度的人数,在塞瓦斯托波尔的正面后方设立了一个指挥所。那个地方叫作扬克哈里?加拉利斯,这是一个鞑靼小镇,位于岩山间的狭谷内。俄国人可能已经知道有一个司令部连同其通讯部门已经移驻那里,因为每天夜间,他们的飞机都要来投弹,但很侥幸,从来都没有命中。在这个村子上即为切尔科斯-科曼山脉,哥特人曾经在其绝顶建立要塞,我们也在那里建立了一个观察所。6月6日夜间我们到了那里,以便在次日上午可以亲自监视步兵沿全线发动突击。在紧接观察壕的一个小掩蔽部中,我带着参谋长、作战与情报处的处长和副官在那里沉寂的度过了暴风雨的前夕。

6月7日拂晓,我方炮兵开始猛烈射击,作为步兵攻击的前奏。同时,空军也纷纷攻击其指定目标。在我们眼前的景象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因为在现代战争中,一个集团军司令能够一眼看到整个战场,这种机会实在太难得了。向西北面看,我们可以看见别尔别克河谷以南的地区,向西可以看见格塔尼高地。在它后面就是斯维尔那亚湾。甚至天气良好时,还可以看到哈尔森半岛。往西南方面,可以看萨曼高地和海岸上的岩山。夜间,可以看见敌人炮火的闪光,白天可以看见我方炮弹和炸弹的爆炸烟尘。真是一幅奇景!

在塞瓦斯托波尔之战中,不仅只是一个攻击军面对着一个数量至少与其相等的敌军,也不仅只是现代化炮兵空军与钢筋水泥花岗石要塞之间的对抗,这更是德国军人的精神胜利――发挥了一切的勇气,主动和自我牺牲精神。俄军不仅占有地利,而且也十分顽强,加上苏维埃制度的铁硬压力。这场苦斗达一月之久,天气的酷热程度令人难以忍受,甚至清晨的温度都高到华氏106度。我军在这一战中的成就的确是可歌可泣,不过这里受篇幅限制,只能简略叙述。

在第54军的右翼,第132师奉命越过别尔别克河谷,向南岸的控制高地进攻,暂时留下敌军在列别莫夫卡的桥头阵地。在其左面,第22步兵师的任务为从东面经卡米希里沟攻入别尔别克河南面,为第132师越过河谷的行动开路。再左面,第50步兵师通过卡米希里前进,然后从西南向上加入攻击。在该军的最左翼,第24步兵师应透过山地丛林地区向格塔尼高地进攻,其左侧面则受到罗马尼亚第18师掩护。

由于强大突击炮兵的压倒性支援和空军的猛烈攻击。所以在第一天即能越过卡米希里沟和别尔别克河谷,并在后者以南的控制高地上获得一个立足点。

在南面的第30军,其最先任务就是为自己的攻击获得出发位置,那个在通向塞瓦斯托波尔的公路两侧的攻击是预定要迟几日才开始。

第二期攻势直到6月17日才结束,在两方面的前线上都是寸土必争,每一个碉堡和每一条堑壕都要经过浴血苦战,俄军一再发动反攻以夺回所丧失的东西。无论是大型据点也好,小型碉堡也好,他们都常常会打到最后一人一弹为止。虽然战斗的主要责任是由步兵和工兵来担负,可是炮兵的前进观察站却特别值得一提,因为主要是由他们来指导火力,才能把个别的据点和碉堡攻下来。他们与突击炮配合起来,成为步兵的最好助手。

6月13日,第22师中的第16步兵团,攻克了“斯大林”堡垒,前一个冬季的攻势就停顿在这里。一位伤兵高喊着:“现在我们攻下了斯大林,死也瞑目了”,由此可以见我军士气之一斑。

6月17日,我军付出了重大代价,终于深深楔入北面要塞地带。第二道防线中的阵地,如“赤卡”、“GPU”和“伏尔加”等都已经落入我们手中。

同一天,第30军也已冲入萨曼阵地前方的前进防区中。苦战之中,第72师攻占了“北鼻山”、“教堂山”和“废墟山”,而170师则攻下了卡玛里。在该军北面,经过了一连串失败后,罗马尼亚第一山地师也终于攻克了“锥形山”。另一方面,第28轻装甲师在沿海岸的岩山上却进展得极慢,那就是所谓“玫瑰山”和维米伦一号和二号炮台等,因为只能采取蛙跳形式,由一点到另一点,损失相当重大。

尽管我们对于这些成就已经付出了如此高价,可是攻势的前途仍不可乐观。我们自己部队的耐力也已经显著降低。在第54军方面,必须暂时抽回第132师而用第24师来代替它。

同时第11集团军也受到陆军总部压迫,认为除非能够有把握迅速攻下塞瓦斯托波尔,否则就要抽回第8航空军去支援乌克兰的攻势。我们却坚决认为,必须不惜一切的成本直到最后成功为止,而第八航空军保留又是一个必要条件。结果还是我们的意见胜利了。

不过在那时,眼看着我们步兵实力日减,谁又有把握能够保证这个要塞能够早日陷落呢?因为认识到我们自己的部队有过早消耗完毕的危险,第11集团军又要求再额外给我们三团步兵――陆军总部这一次照准了。他们至少应能在最后关头赶到。

在现有的环境中,我们在两个军的方面,都可以发挥攻击者的惟一优势,即能任意调动主攻方向,于是也就能使敌人受到突然袭击。

第54军向西转,把第213步兵团和第24四师当作主攻兵力。在希兹费德上校领导之下,第213团攻克了“高尔基一号”炮台。它的火炮中有一门早已为我方的攻城炮直接命中而丧失了作用。另一门则为工兵所炸毁。可是其中守军却负隅顽抗,直到我方工兵将要塞炸穿才出来投降。到了6月21日,第24师已经能够肃清沿着西海岸的北部地区中所有的残敌,直到保卫斯维尔那亚湾出口处的要塞为止。

在第30军方面,也因为攻击重点作了突然改变而在6月17日获得了重要成功。该军决定暂停北面的进攻,集中兵力在大路南面作一个突然袭击。第72师越过敌军阵地,其搜索营在巴克少校率领之下,一直冲到萨曼战线前方的“鹰巢”为止。6月18日清晨,该营攻占了“鹰巢”阵地,并坚守到援军赶到为止。此后,我们就可以向北透入敌方防御体系了。

在以后的第三阶段中,由于攻击重点的突然移动,又再度获得成功。在北面就是说已经完全达到第一目标斯维尔那亚湾;在南面就是说已经占领了向萨曼战线发动突击的出发位置。

在北区方面,全部的炮兵火力都集中起来以使第24师能够攻占控制斯维尔那亚湾出口的半岛要塞。其中最坚强的是号称“北堡”的古老据点。

第22师控制了俯视斯维尔那亚湾的高岩。第22师与第50师分界线上铁路山洞曾发生极惨烈的战斗,敌军用一个最近由巡洋舰运来的旅在这里发动了一个反攻。最后用炮弹击破其出口,才攻占这个山洞。其中出来了几百名俄军,但还有更多平民,包括妇孺在内。要想肃清北岸那些地下仓库尤其困难。它们都装有钢门,在政委压迫下,其中的俄军绝无投降的表示。我们必须逐一将其炸毁。

第50师在丛林地带经过苦战之后,也已到达斯维尔那亚湾东端,并占领了足以控制卡尔拉亚河谷口的格塔尼高地。

在它的左面,罗马尼亚山地军的右翼,在格塔尼东南山地上的丛林地区寻路前进。拉斯卡将军是这次前进的灵魂人物――他以后在斯大林格勒被俘。

第30军也突然改变了攻击方向,从而有了新的收获,利用第72师攻占“鹰巢”的有利形势,它把第170师从南面旋转过来,攻击菲德扬基尼高地。敌军正朝东注视,以为我军将攻击萨曼高地,所以受到了完全的突然袭击,该师能够相当迅速的攻占该高地。这样获得了一个坚定的基地,以便向萨曼防线作决定性攻击。

在这几天内,罗马尼亚山地军的左翼(第1山地师)也获得了相当的进展。

6月26日上午,第11集团军发现几乎已经把这个要塞的全部外围地带都攻占了。敌军已经被逐入要塞内层地区,北面战线为斯维尔那亚湾的南岸悬岩绝壁处所构成,而东线则从英克尔曼高地起,沿着萨曼山脉直到巴拉克拉瓦周围的岩岸为止。

第11集团军现在就要决定如何突破这个要塞的内圈。很明显,塞瓦斯托波尔的敌人会继续抵抗到底,他们绝无准备撤出的表示。另一方面,虽然敌人的预备队可能大部分都已用尽,但德军的攻击能力同时也已成强驽之末。

最近几个星期之内,我每天上下午都在视察各军部,炮兵指挥所,师,团,营部和炮兵观察所等等。我对部队的情形可以说是太了解了。有些团只剩下几百人,我还记得有一个连在撤出前线时只剩下了一个军官和八个士兵。

那么现在我们要怎样才能结束塞瓦斯托波尔之战?第54军的前面是斯维尔那亚湾,第30军的前面则为萨曼高地,那都是易守难攻的。

此时理想的解决办法似乎就是把整个攻势重点,移到南翼的第30军方面。事实上这却是不可能的,单是把这些师调动一下就要好几天,在这段时间内,敌人也就有机会来恢复实力。在前线地区,两个地段间只有一条窄路相连,这是我们在前一个冬季中花了不少气力在山地中建筑完成的。无论如何它是吃不消重炮兵的重量,要想把那样多的火炮和弹药绕道雅尔塔送往南段,至少要有几星期的时间。此外还有一个因素,最高统帅部希望能尽早把第8航空军从克里木撤回去。

当第22师达到斯维尔那亚湾之后,我就立即往前方视察其每一个团,以便从北岸的一个观察所对情况作一个概括的鸟瞰。在我前面是一条狭窄的水面,宽度在半英里到一千码之间,过去俄国整个舰队投锚在这里。在彼岸右端为塞瓦斯托波尔城。正前方为一道岩石的墙壁。上面的敌军阵地像蜂窝一样密集。照我看,从这里――即从侧面上――应该可以毁去萨曼防线的枢纽,因为敌人似乎决难想到我们会越过斯维尔那亚湾进攻。

当我第一次与第54军和一些下级指挥官讨论这个计划时,他们大多数都摇头表示怀疑。他们问面对敌方要塞和火力,突击船怎样渡过如此宽的水面?而且即使渡过了,可是上岸的路径只限于一两条峡谷,那都是在敌方火力封锁之下的。

不过正因为似乎是不可能的,所以若能越过斯维尔那亚进攻,敌人即将受到突然袭击,于是这也正是成功的钥匙。所以不顾一切反对,我坚持我的计划――尤其是我个人因为地位限制不能亲自参加这种冒险工作,所以这种决定就更显得困难。

不过一旦下了决心之后,所有有关人员又都能倾其全力来执行这个命令。在这里对工兵尤应加以赞扬,在以前碉堡之战中,工兵早已有了优良表现。

对于要塞内层的总攻势预定在6月29日清晨开始。第54军越过斯维尔那亚湾,第30军则攻击萨曼高地。早在6月28日,第50师已渡过了卡尔拉亚河下游并攻克了英克尔曼。在这里发生了一个悲剧,可以证明共产党的绝灭人性。在岩洞中住着几千名伤兵和难民,当我们进入英克尔曼时,俄军自己加以爆破,所有人都活埋在岩洞中。这可证明他们是如何视人命如草芥。

在28日到29日之间的午夜,我们准备渡过斯维尔那亚湾,所有人心里都感到十分紧张。为了掩蔽北岸的一切噪音,第八航空军持续不断的对塞瓦斯托波尔城实行空袭。所有炮兵都屏息以待,只要南岸敌军一有任何火力发出,表示他们已经发现我方行动时,马上就应向南岸的岩顶敌方阵地开始作猛烈轰击。但是对岸却毫无声息,突击船下水和装载的工作,丝毫未受阻扰。凌晨一点,第22师和第24师的第一波兵力开始向对岸进攻。这次抢渡明显使敌人受到了绝对的突然袭击,结果也获得了完全的成功。等敌人的守军开始采取行动时,我们的步兵也已在对岸站稳了脚跟。他们爬上绝壁,将敌军逐一击毁。于是萨曼阵地的侧面也就开始脱离了铰链。

在第54军的左翼,第50师与新加入的第132师(它已由第46师的步兵团所填补),从格塔尼附近和南面突击英克尔曼与其南面某高地。这个攻击受到斯维尔那亚湾北岸炮兵侧射火力的支援,而罗马尼亚山地军右翼也加入行动。

第30军也在拂晓时,开始向萨曼战线作决定性挺进,由第54军的长程炮兵和空军的集中攻击来加以支援。当利用炮兵造成一种幻像,使敌人以为我们是采取宽广的攻击正面时,第30军却已经集中第170师在菲德扬基尼高地附近的一个极小地区当作一个任务部队。后者在突击炮,第300坦克团和一个高射炮群的支援下,不久即到达公路两侧的高地。利用敌方的混乱情况,该师向北,西,南三方尽量扩张,以便该军可以将其他师送上高地的顶点。

我们渡过了海湾,英克尔曼高地已经陷落,而第30军也已经透入萨曼阵地,所以塞瓦斯托波尔要塞的命运也就注定了。

此后的苦斗既不能挽救守军的最后失败,而对俄军的全盘作战也毫无补益。甚至从军事荣誉上来看也无此必要。因为俄国军人的表现早巳够英勇了!但是其政治制度却要求这种无目的的苦斗继续下去。

在攻占了海湾南岸上的岩壁之后,第54军的各师早已进入该城外围。所以当一部份兵力向南攻击以肃清外围防线时,该军主力也就向西旋转,直接进攻周边要塞和城市本身。等到著名的马拉哥夫堡被攻陷――在克里木战争中曾经为它流了大量鲜血――第54军也就进入了塞瓦斯托波尔城内。

此时在6月29日终了之前,第30军的第28轻装甲师和第72步兵师,本是在宽广正面上担负佯攻任务,现在也透过第170师向前挺进了。等到达后者已经攻占的萨曼阵地之后,就马上成扇形展开,以攻占哈尔森半岛为目的。

第28轻装甲师攻克了英军坟场,突破了塞瓦斯托波尔东南面的外围要塞圈。俄军已经把这个坟场发展成为其外围防线的一个主要据点,纪念英军的大理石华表现在已变成了废物。这次战斗中的死者就躺在被炮弹炸开的坟墓上。于是该师向城南挺进,以便从西南攻入该城和制止敌人的突围。

第170师的目标为哈尔森半岛西面顶端的灯塔。第72师则沿南海岸前进。它向南卷过萨曼阵地,首先攻下“风磨山”,然后攻占通往塞瓦斯托波尔的主要道路以供该军之用。跟在它的后面为罗马尼亚第四山地师,它从后面包围巴拉克拉瓦附近的敌阵,俘获了一万人。

根据我们的经验,可以假定敌人必然会在塞瓦斯托波尔城内作最后苦斗。斯大林的命令从无线电中一再传来,要守军打到最后一人为止,我们也知道所有平民都会被征集参加作战。

我们的司令部如不考虑此种可能性,则对第11集团军的官兵而言就要算是有亏职守了。在城内的巷战将会使攻击军受到更重的损失。所以在各师尚未继续进攻之前,我们就命令炮兵和空军先尽量轰击。目的是要使敌人认识到,他们不要再希望从巷战中使我们流更多的血。

所以从7月1日开始,我们对该城周边和城内的敌方据点不断集中轰击。不久侦察机报告说不会再有进一步的严重抵抗了。轰击这才停止,各师继续前进。敌人似乎已经在前一夜将其主力撤向西方。

但是战斗仍未结束。虽然俄军已放弃该城,其目的只是想在哈尔森半岛去继续作困兽之斗――或是为了执行斯大林的死拼到底的命令,或是希望乘黑夜等海军救出部分人员。事实上,只有极少数的高级指挥官和政委被鱼雷快艇接出,包括集团军司令彼得诺夫将军在内。当他的继任者也想用同样方式逃走时,却为我方的意大利巡逻艇所截获。

哈尔森半岛的最后战斗一直持续到7月4日。当第72师攻克“高尔基二号”炮台之后,其他各师就把残敌逐渐逐到半岛顶端。俄军一再企图向东突围,希望能加入亚拉山地的游击队中。他们一再向我方猛冲,损失非常可怕。

最后敌军残部都躲在海岸的大岩洞中等候海军营救,结果还是落空了。当他们于7月4日投降时,仅从这一小块地面就钻出了三万人。

在这个要塞地区,我们一共收容了九万多名俘虏,敌军的死亡数字更是几倍于我们。俘获的战利品多到无法计算。一个具有天然形势的坚强要塞,在整个集团军防御之下,终于陷落了。从作战观点上来看,现在应该立即把第11集团军用在东线南翼以扩张德军攻势。

7月1日夜间,我和几个最接近的僚属,驻在扬克哈里-加拉利斯的指挥所中,那是一个鞑靼人的小村。我们正在回想这几个月来的战斗经过和那些已经不在我们身边的战友。

从收音机中听到最高统帅部对征服塞瓦斯托波尔发表的特别公报。不久,电动打字机中传出下述命令:

“受文者:克里木集团军司令曼斯泰因上将 为了感谢你在克里木境内所建立的奇功,我现在升你为元帅,并对所有参加克里木战役的人员颁发纪念臂章。我代表全国人民对你所指挥部队的英勇成就表示极大敬意。 希特勒?”

原作者:弗里茨?埃利希?冯?曼施泰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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