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 厨 艺 经 历 （ 十 ） -- 老光

从老一辈那里，一直就流传下这样几句话语，说的是天底下吃辣椒的厉害人。

那话儿说的是：四川人不怕辣，贵州人辣不怕，湖南人怕不辣。

若把这话儿作个比较，从中便看得出来，这三省人吃起辣椒来，那是一个赛似一个，一个要比一个狠哟！

四川人不怕辣，说的是那地方人，见了辣椒端的是不怕，显见得这就是吃辣椒的狠角儿了啵。贵州人辣不怕，呵呵！那是见了辣椒不怯场子，碰到了便吃，显见得这吃辣椒又狠了一层呢。湖南人怕不辣，吃辣椒是越来越凶，一般人见到辣椒避之还来不及呢，可这湖南蛮子却嫌辣椒不辣，希冀是越辣越好哟，更又是狠上加了个狠字儿。由此想到，当年毛嗲嗲在延安那会儿，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是，吃得辣椒才干得革命那话儿，也就不难理解这湖南人吃起辣椒来，为何是如此的凶呢！

你看看，是不是一个赛似一个，一个更比一个狠哟！

湖南人吃辣椒的狠角儿，多出在湘西地带。

乾隆朝《辰州府志》称：“辰人呼为辣子，用以代胡椒，取之者多青红皆并其壳，切以和食品”。

湘西乃崇山峻岭，起伏连绵的大山区。秋冬季节，日照少，山多雾大，阴冷潮湿，吃辣椒能促进血液循环，祛寒除湿。因为祛寒除湿的需求，湘西人自小起，便养成吃辛辣的习惯。再者，山区多出产野味，人多用辛辣料祛除腥膻，这也是嗜辣的重要原因。

小时候，俺曾听老娘讲起过湘西吃辣椒的一狠人。

这还是抗日战争时候的一件陈年旧事。

1938年，南京沦陷后，下江人（江浙一带）纷纷逃往内地避难。

有钱的，乘车搭船一溜烟逃向了四川大后方。没钱的，只能凭自己的两条腿，一天跑一截，再又歇一截，开动“11”号车，慢慢腾腾地往前挪。一听到日本佬从后头赶哈来，便发疯般地往前又猛跑一截。

好多下江人跑到湖南后，不仅是没了力气，也没得盘缠盘米再往前挪动步伐了。

老娘说，那日子，真就是如古人所讲：宁为太平犬，莫当乱世人哟！没法子，好多下江人便留落在湘西一带乡下，找老百姓讨间屋住下来，停留在这里再想法儿谋生存呐！

那时候，兵荒马乱，枪炮横飞，更讨厌的是日本佬的飞机，天天跑来扔炸弹。

俺小时候还听到老辈人说起过：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飞机屙把八（屙屎，意指日本佬飞机扔炸弹）。

日本佬的飞机来得多了，老百姓也搞怕了，闻到竹根就是蛇！一听到防空警报啾哈起来，男女老少便争先恐后钻洞子，拱树蓬。不钻洞躲藏起来，日本佬的飞机便跟着人赶，飞机上的机关枪朝着地上的人畜就扫射，啾！啾！啾！骇得人心惊肉跳呵呵！老百姓更怕天上掉下来的炸弹，像打炸雷的炸得轰隆隆直响。这炸弹又没长双眼睛的，若是不幸之中之万幸，一哈落在了哪个身上，哪一个又背得它起哟！

非常时期，事事如火急，一切从简办理，容不得你像从前那样子，嘛事都停腔落板，不慌不忙，从容不迫，讲哈子摆眼，抖哈子排场，耍哈子威风。

这时节，吸烟的人也与时俱进，讲起效率来。

趁飞机还没来，抽空子从袋袋里头，摸出根纸烟，或是用报纸卷根喇叭筒，划根洋火，赶快抽上两口，过哈子烟瘾。

没机会，也没时间，像从前那样儿，消消停停，一手抱个水烟袋或是吹吹棒，一手拿根纸媒子，慢吞吞塞满一烟袋锅的丝烟，然后，“卟”的一口，吹着那纸媒子，把烟丝点燃起，消而停之，悠而闲之，咕噜噜，咕噜噜，闭上眼睛，吞云吐雾当活神仙呐。

这时候，无论上下贵贱，官民人等，吸纸烟的日渐多了起来。

下江人见多识广，点子多，主意也多。

难民中有人看到当地的烟叶子便宜，便想到了这战时千载难逢的好商机。

于是，请木匠打造出手工卷烟机，再从本地招收些流离失所的孤儿当工人，在乡下寻间宽敞的农舍作工房，开办起手工卷纸烟的作坊，大批量生产廉价卷烟卖钱。

俺老娘当年便是这手工纸烟作坊内的童工。

她老人家讲起当年事，说是，与她一起做工的工人中，有一逃难女工，是本省邵阳人氏，人称“宝庆佬”（旧时，邵阳称为宝庆）。

这“宝庆佬”时至今日，俺老光还在替她高打鼓，远传名，那是其人有一奇事呐！

何样的奇事啰？还劳烦老光替她宣扬？

嗜辣椒厉害呢！

厉害到何种程度哟？

说起来那真是骇人听闻啦！骇人听闻得简直是不可想象呢！

这“宝庆佬”是无辣不食饭，而且是把干辣椒粉子拌了饭吃。

试问，河下的各位，有谁听说过这辣椒粉子拌饭吃的啵？没听到过吧？那就且听俺老光慢慢些道来哩！

这“宝庆佬”是无辣不吃饭。若是哪一餐少了这辣椒拌饭，断了辣椒瘾的话，这女客就会眼雨一叭，鼻涕一叭，肚子痛得要躺在地上打滚滚。

您听着都觉得稀奇吧！不吃辣椒还肚子痛呢？俺是吃多了辣椒肚子就痛哟！还有的是见了辣椒就头痛呢！

老娘还说，这‘宝庆佬’逃难时，除了被褥行李之外，随身还带着个“宝贝”行头，须臾不离。

是个啥行头，看得如此金贵哟？不是别的，是个砂岩敲成的小石碓，外带一把当杵用的扁扁长长的鹅卵石。作么得用途哦？慢些沙！莫急哟！看到后头你就晓得了的。

那一回，从长沙逃往常德的路途上，一群人像是赶慌哒的鸡，沿着公路向前跑。这时候，日本佬的飞机，飞哈来哒！在天上象黄蜂子，围着逃难的老百姓打转转，嗡嗡嗡直叫唤。看见地上黑压压的逃难人群，小鬼子把那机关枪打开，突！突！突！扫得地上尘埃直飞溅。

“宝庆佬”拼命奔逃，一跟头滚到那田里头，泥呀，水呀，滚了一满身，活像头泥牯牛。人都劝她把这东西甩了，省得像是背起个牛卵包碍手碍脚。“宝庆佬”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把这累赘一把扔了，还像护命根子似的，背着它走了几百里路程，硬是一直揣到常德来。

你看，即便是性命交关的逃难途中，被日本佬的飞机追得鸡飞狗上屋，她都舍不得扔了的东东，这不是个宝贝，又是个么得哟？

“宝庆佬”每回支了工钱，头一件事儿，便是上集市买回一大包“七姊妹”朝天干辣椒带回来，这干辣椒就是她的命呢！

有空闲，“宝庆佬”便安安静静地搬把板凳坐下来，耐耐烦烦把那辣椒的蒂把儿择得干干净净，然后，借了房东的锅灶，生起火炒干辣椒。

她炒辣椒，锅里头得放些油。等油一烧滚，便把辣椒倒进锅里翻来覆去地炒，直炒得辣子爆出香味儿，直炒得焦焦干干了，这才得歇手装哈起来。

“宝庆佬”炒这辣椒时，辣味飘散在整个屋宇之中，人人像是躲灾难的，唯恐避之不及，跑得老远，老远。

这辣椒炒得焦焦干干哒，再一把塞进那石碓里头，然后，右手拿着那长长的石杵，使劲地冲捣，直到把辣椒捣成碎末子。

捣完后，便把辣椒末子用个布袋袋装起来。

每逢开饭，“宝庆佬”便从布袋袋里头用勺子舀它几勺子辣椒末子，倒在饭上面，然后，用筷子扒过来，扒过去，反复一拌，直拌得一碗通红，通红。

旁人看得是浑身冒汗，胆战心惊。

瞧这样儿吃辣椒的，够厉害吧！

呵呵！闲话少说，打住！打住！

老光:【原创】： 厨 艺 经 历 （ 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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