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 厨 艺 经 历 （ 十一 ） -- 老光

头前说过，株洲这地方从来没见过炉子炖钵这吃法的。

红彤彤的泥巴土炉子加漆漆黑的陶土炖钵儿，就像那鲜艳稚嫩的村姑妹儿，配了个鸡皮鹤背的老樵夫，隔老远一瞄见，好剌眼啊！一耸耸在桌儿高头（上面），几得（多么）的土里土气，可又带点子古香古色的味道。让人一看，就晓得，这是乡巴佬儿的行头！

这让那些时常进出宾馆酒楼，司空见惯亮闪闪，银晃晃钢精锅儿的食客们，眼睛为之一亮。尤其是那红泥巴炉子里头的木炭，用蒲扇着力扇得几下，里边旺旺的红红火头，猛然间上窜起尺把来高，炭火燃爆起的火星子，噼叭作响，四下里飞溅。

穿着华贵衣衫的男男女女们，纷纷避让不及，深恐那火星沫子一哈飞上来，在衣衫上留下个印记，到那时，几百，千把块钱一套的绸缎呢绒，就只有扔的份了。

这场景让人见了，不由得勾想起那些年在乡下生活的经历来。最是那炖钵里头熬得咕啦嘎啦，热气腾腾，四下里荡漾开去的野味菜的香气，一嗅入鼻子内，便把这人的食欲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平日里头，你请我接，无论到何处，都是一满桌，一满桌的鸡鸭鱼肉。意想不到的是，这毫不起眼的小店子里头，竟然收藏有从荒山野岭间觅得的野味。这东西，是都市内很不易品尝得到的呵。

所以，俺这炉子炖钵一面世，都觉得新鲜。

追赶新鲜就是时髦，赶的人一多，时髦便成为时尚。无论衣食住行，都是如此。不长的功夫，俺这小馆子便火起来了。

那段日子里，每天来俺这餐馆吃野味的客人，挤成了堆。弄到后来，还非得要事先打个电话，预定下桌席不可。不然，一步来迟，对不起！没得座位了。

即便是这样，还是有那好吃客慕了名而来。为一饱口福，也不嫌累得慌，宁肯坐一旁抽烟喝茶等候着，觑见有人起了身，赶快就把只腿挤进去，先一腿占住了坐位再说哩。

那会儿，生意好得不得了。每天忙到转钟一两点客人散尽，才能打烊。

因为早上还得爬起来卖米粉的，于是，把地面打扫干净后，抓紧时间赶快打地铺睡觉。合上眼皮刚刚入睡，街上行人闹起来了，拿起闹钟一看：凌晨四点多了，又得要开门升火做生意呢。

日复一日地连轴转，俺真觉得累哦。

有一天，骑了单车去红旗路蔬菜批发市场买姜蒜。

回来路上，踩着，踩着，俺那眼皮就睁不开了，迷糊中，车子一歪，连人带车倒在了路旁。瞌睡到了极点吧，这人倒下后，立马就歇息过去了。

过路人看到，以为俺突患了什么急症，纷纷跑哈拢来。

一群人围着，啾的啾，喊的喊，拍的拍，打的打，几个人把俺拍醒后一问，才晓得，不是犯病，是晚上没歇好。

老弟看到俺实在是太累，也担心俺把身体拖垮，便要俺打个电话给常德那边的朋友，帮着接个厨师来株洲帮忙。

谁知，请去的师傅是个夭学（未正式学过厨艺的），好多菜不会。

因为这缘故，险希希还闹出件皮绊（事故）呢。

有一天，邵阳那边过来三位老板，是来进衣服的。

一出车站，看到俺这店子里头有野味，便踱进店来点了两钵菜喝酒。

三个人一边喝酒，一边扯懒谈，讲白话，喝得兴致勃勃，扯得热火朝天。

这时，一年青伙计，突然间提出要加个菜。

加个么得菜呢：茄子煲。

请来的师傅一听，顿时傻了眼。他没做过这道菜，也就不晓得如何做法。便是听，也才只听说到。

师傅要面子，也羞于开口说不会。于是，想当然，这茄子煲想必是跟那油淋茄子差不多吧。进了厨房内，立马就敞火洗锅放油炸茄子，转眼间，把油淋茄子端哈上来。

邵阳客一见，心里有火：“你这是茄子煲？”

师傅说，“不是！是油淋茄子。”

邵阳客越加来火了：“俺点的是茄子煲，你端盘油淋茄子干嘛哩？”

师傅说道：“对不起！茄子煲俺不会做得。”

邵阳客一听这话，不是个味道，心里那火直往上腾：“Lia你mm的瘪呢！你开个么得卵的馆哟，连个茄子煲都不会做得！老子要毛（捶）你才好！要砸了你的招牌！”

那时候，俺也不会做这道菜。

眼看着场面越搞越大，还不拢场的话，真就会动起手脚来。

没法子，老弟和我，外带老弟媳妇加上俺老伴儿，四个人齐上阵。装烟的装烟，敬茶的敬茶，赔礼道歉的好话说了几大萝筐，好不容易才把这伙计安顿下来。

等邵阳客起身走了，俺俩弟兄加俩妯娌，后怕得不行！呵呵！

要晓得呵，湖南人是“南蛮子”，这邵阳人呢，是“蛮子中的蛮子”呐！

邵阳人性子烈，不怕死，敢冒险，血性喷涌，生性好斗，三句话不通气，便来了神，要响家伙呢！八十年代“严打”那些年，邵阳那边年年出大案，一抓便是几十上百的人，邵阳的年青哥哥们，拉帮结伙，成群结队上街打架，打架就抄家伙。动刀动枪，那是家常便饭。动辄就剁脚筋，砍腿砍手。至于拿刀子往冤家对头身上捅他几个窟窿，放他几百毫升的血，乃至夺人性命，那是小菜一碟，司空见惯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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