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考古】失落的约柜-(转自水木清华) -- newo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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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第二章 幻灭A

阿克苏姆被说成约柜最后的安放地,为了弄清这个说法的真伪,我需要提出一

些问题。而在1983年的亚的斯亚贝巴,这类问题却并不完全会受欢迎。

在海尔?塞拉西被推翻九年之后,在他被策划推翻他的那个人(即陆军上校门

格斯图?海尔?马里亚姆)用枕头闷死的不到八年之后,国内仍然残留着几分革命

的强硬主义。到处依然可以感觉到不信任、仇恨和等级恐惧――人们苦涩地回忆着

20世纪70年代末的时光。当时,门格斯图的势力正大肆施行“红色恐怖”,以消灭

那些企图复辟王政的人。由国家组织的行刑队搜遍大街小巷,把嫌疑犯从家里搜出

来,就地处决。当时,这些清洗行动受害者的家庭必须先交付枪毙其亲人的子弹费,

才能获准认领尸体去埋葬。

就是在由这种暴行酿成的情感气氛当中,我被迫开始了初步的考察研究工作,

而我调查的课题,却和埃塞俄比亚的末代皇帝及其所属的所罗门王朝有着明显关联。

一位朋友给我弄到过一份文件的复本,它是海尔?塞拉西权力和声望鼎盛时期

草拟的,那就是1955年的宪法修正稿。这份文件说明了这位皇帝的上述关联是多么

密切。贯彻这部引人注目的宪法的目的,是鼓励“现代埃塞俄比亚人逐步参与国家

一切部门的事务”和“共同承担埃塞俄比亚的君主们以往单独完成的艰巨任务”。

尽管如此,宪法中也清清楚楚地包含着以下词句,确认了历史悠久的“君权神授”

思想:

海尔?塞拉西一世家族永远享有帝王的尊严,其血统从

门涅利克一世王朝不间断地传承至今。门涅利克是埃塞俄比

亚的示巴女王和耶路撒冷国王所罗门之子……依靠他的帝王

血统,依靠他得到的神赐,皇帝陛下是神圣的,其尊严不可

侵犯,其权力无可争辩。

读到这些文字,我很快就明白了一点:我们参观阿克苏姆时的向导泽列列甫所

说的话,至少有一点是对的,那就是:那位皇帝确实宣布过自己是门涅利克的第22

5代直系后代。

不仅如此,我在亚的斯亚贝巴和不少埃塞俄比亚人(甚至包括最革命的人)交

谈过,而只有很少的人认真地怀疑过这个所罗门王朝的神圣血统。的确,人们都纷

纷私下议论,说门格斯图总统本人从海尔?塞拉西尸体的手上摘下了那枚所罗门戒

指,现在把它戴在了自己的中指上,仿佛这样一来,他就可以获得已故皇帝的某些

神力和魔力。

这样的议论和传闻实在有趣。不过,它们并没有满足我的迫切愿望,那就是:

找到关于约柜的确切信息,找到关于它和被黜的“海尔?塞拉西一世家族”之间神

秘联系的确切信息。

困难在于,我认识的埃塞俄比亚人,大都出于恐惧而不敢把自己知道的告诉给

我。每当我提到约柜和塞拉西皇帝,提到与革命前的时代相关的任何会被解释为煽

动的东西,他们都缄口不语。因此,我只能设法从一位有学问的同行那里得到些进

展了。他就是理查德?潘克赫斯特教授。我请他和我一起写作我正准备为埃塞俄比

亚政府写的那本书,他便从英国来到了亚的斯亚贝巴。

理查德是著名的英国妇女参政运动领袖艾米莱妮?潘克赫斯特的孙子,是西尔

维娅?潘克赫斯特的儿子。20世纪30年代,意大利占领阿比西尼亚(埃塞俄比亚的

旧称――译者注)期间,他曾经和阿比西尼亚抵抗组织一起英勇抗战。

理查德曾经是,并将一直是研究埃塞俄比亚问题的一流历史学家。海尔?塞拉

西时代,他在亚的斯亚贝巴大学创立了埃塞俄比亚研究所,该所学术成就很高,受

到学术界的尊敬。1974年革命后不久,他和家人离开了埃塞俄比亚,不过现在又急

切地重返这个国家。因此,我们的写书计划也正好适应了他的需要。他暂时放下了

在伦敦皇家亚洲学会的工作,到这里逗留几天,和我们讨论合作写书的事情。

他快60岁了,身材虽很高,上身却有些弯曲。他的举止彬彬有礼,几乎可以说

带着一种谦恭的作派,但是(正像我以前已经看出来的那样),这种举止却掩饰着

巨大的自信以及一种恶作刚式的幽默感。他对埃塞俄比亚历史的了解非常全面。我

和他探讨的第一个问题就是约柜以及那个看似毫无根据的说法,即约柜现在就在阿

克苏姆城。他是否认为这个传说有哪怕一丁点儿事实依据呢?

他回答说,我在这座圣城听说的关于所罗门和示巴女王的故事,自古就在埃塞

俄比亚代代相传了。它有许多种不同的说法,既有口头的,也有文字的。在书面流

传的故事里,现存最古老的文字可以在13世纪的一部手稿里找到,手稿名叫《国王

的光荣》。这部手稿很受推崇,大多数埃塞俄比亚人都相信它“讲的是真事,全都

是真实的,除了真情,别无其他”。不过,作为历史学家,他却无法接受这种看法。

这尤其是因为:几乎可以肯定,示巴女王的故乡是阿拉伯半岛,而根本不是埃塞俄

比亚。但他还是不能完全否定一种可能性,即这个传说有可能包含着“一些真实的

火花”。

的确曾有过许多文献记载了古代的埃塞俄比亚和耶路撒冷之间的联系(尽管最

早的记载仅从所罗门时代开始),并且毫无疑问,埃塞俄比亚文化中也确实带有犹

太教的鲜明“色彩”。最能说明这一点的是:埃塞俄比亚国内的确有一批真正的犹

太人,他们被叫做“法拉沙人”,居住在阿克苏姆南面的希缅山一带以及塔纳湖沿

岸地区。

这里还有一些流传很广的风俗(其中许多都是阿比西尼亚基督教徒和他们的法

拉沙邻居共有的),至少,这些风俗为埃塞俄比亚人与犹太文明的早期联系提供了

环境方面的证据。这些风俗包括割礼,而禁食的风俗也很近似于《圣经?利未记》

里的大致描述,以及把安息日定在星期六而不是星期天(在相对隔绝的乡村群体中

依然恪守着这个风俗)。

我以前已经知道法拉沙人的存在,并曾请求官方准许我下次实地考察时访问他

们的一个村子,为他们拍照(这个申请还没被批准)。我们下次考察先要到塔纳湖

去,再从那里向北去贡德尔城,还希望能去希缅山。不过,我对所谓“埃塞俄比亚

的黑种犹太人”却几乎一无所知,因此我请理查德再给我讲讲这些人的情况。

他回答说,从体貌和服装上,这些人和阿比西尼亚高原人几乎没有明显区别。

他们的母语也是一代代传下来的,是阿皋方言――尽管现在这种语言正在被阿姆哈

拉语(全国的通用语言)迅速取代,但它曾一度被北方各省广泛使用。总之,法拉

沙人惟一独一无二的特征就是他们的宗教。尽管这种宗教十分古老,并且属于特异

的宗教,但它无疑是犹太的宗教。这些人烙守那些早已被其他地方放弃了的古代传

统,这使一些浪漫的、容易激动的访问者把他们宣布为“以色列人的失踪部族”。

在过去10年里,这个民族已经得到了耶路撒冷的大拉比阿什肯纳吉和塞法迪的祝福,

他们说法拉沙人是地地道道的犹太人。依照《回归法》,这种地位使法拉沙人很容

易获得以色列公民的身份。

我问道:“然而,法拉沙人最早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呢?他们究竟是如何流亡到

离以色列将近2000英里之外的埃塞俄比亚腹地的呢?”

理查德承认,要回答这些问题并非轻而易举。为大多数学者接受的见解是:公

元1世纪和2世纪,一些犹太人已经从西南方的阿拉伯半岛迁居到了阿比西尼亚本土,

井且已经使当地的民众改信了他们的宗教。因此,法拉沙人便被看作了这些改变信

仰者的后代。他补充说,公元1世纪,占领巴勒斯坦的罗马人迫害犹太人,当时的确

曾有一个重要的犹太人共同体迁移到了也门。所以,从理论上说,那些犹太传教士

和商人有可能从曼德海峡渡过狭窄的红海海峡,进入埃塞俄比亚。虽说如此,他却

没有任何历史证据来证明这个推断的真实性。

法拉沙人自己是怎么说的呢?

理查德笑了:“他们说,他们当然是所罗门王的后裔了……他们的传说,基本

上和基督教的传说一样,只是稍微详细一点而已。如果我没记错,他们说,所罗门

不仅让示巴女王怀了孕,而且让女王的侍女怀了孕。所以,他不仅是门涅利克的父

亲,而且是门涅利克一个同父异母的兄弟的父亲,后者建立了一个由法拉沙人国王

统治的王朝。据说,今天埃塞俄比亚的其他犹太人都是门涅利克随身护卫的后代。

那些护卫就是当年陪同门涅利克和约柜的以色列的那些先出生的王子。”

“你是否认为,他们的这些说法有可能是真的呢?我是说,约柜是否真有可能

被从耶路撒冷所罗门建造的神殿里偷出来,并被带到了阿克苏姆呢?”

理查德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说:“说实话,我根本不这么看。半点可能都没有。

实际上,在发生这个传说故事的时期,阿克苏姆甚至还不存在。当时根本就没有它……

听我说,我虽然不知道所罗门去世的确切日期,不过它肯定在公元前940年前后或者

公元前930年前后。如果门涅利克是他的儿子,那他把约柜带到阿克苏姆也应当是在

这个时期左右,甚至比它还要早10到15年。可是,他绝不可能这么做过。你知道,

阿克苏姆至少是在公元前3世纪建成的,也许甚至直到公元前2世纪才建成。换句话

说,这座城是在传说约柜被盗的七八百年之后才建成的。”

“这么说,那个传说完全是假的,是吗?”我问。

“不错。不过,我希望约柜当年有可能被带到了埃塞俄比亚的另外一个地方,

而后来的传说把那个地方和阿克苏姆混为了一谈。但是这个传说里还有另外一些漏

洞、时间错误和语焉不详的地方。正因为如此,才没有一位严肃的历史学家和考古

学家曾打算把时间花在考察这个传说上……不过,法拉沙人关于自己所说的一切,

倒也并不全都是幻想出来的,他们起源的某些方面还是值得进行深入考察。”

“例如哪些呢?”

“例如我提到的那一点。他们说,埃塞俄比亚的历史上曾经有个犹太人做国王

的王朝……假如我们回头去谈公元15世纪和16世纪,那就会发现不少可以证明这个

说法的证据。并且很可能在那之前很久他们就有君主制度了。实际上,无论怎么说,

犹太人都曾一度是这个国家里的一支重要力量,有时候他们甚至能为了维护自身的

独立而战胜基督教的统治者。不过,在漫长的岁月里,他们却逐步削弱,并且逐渐

地消失了。我们知道,在15世纪到16世纪期间,他们的人数大大减少了。不幸的是,

从那以后他们一直在不断衰落。现在他们在国内的人数至多只有20000,其中大多数

都在设法去以色列。”

此后的3天里,理查德和我在亚的斯亚贝巴一起工作。其间,他为我简要介绍了

埃塞俄比亚文化和历史的大量细节,使我获益匪浅。然后他就回伦敦去了,而卡罗

尔、邓肯和我则开始了实地考察,到塔纳湖、贡德尔城和希缅山区去。

塔波特:约柜的复制品

我们开着一辆破旧的“丰田”越野车(那是政府为了协助我们的工作而提供的),

从亚的斯亚贝巴出发,爬上长满按树的恩托托山的山梁,然后穿过一片荒凉的高原,

向西北开了很长一段路。

在德博拉?利巴诺斯(其意思是“黎巴嫩山”)这个地方,我们停了车,去拍

摄一座16世纪的教堂。许多香客都聚集在那里,纪念一位著名的埃塞俄比亚圣徒泰

克拉?海曼诺特的生日和奇迹。

我们看到,一向腼腆保守的男男女女都脱去了所有的衣服,赤裸裸地在一个圣

泉中洗浴。他们陶醉在自己的宗教狂热中,似乎达到了狂喜境界,痴迷地忘记了尘

世。

再向北走,我们穿越了壮观的青尼罗河谷,然后到了巴赫达尔,这个小镇位于

埃塞俄比亚那个巨大的内陆湖――塔纳湖的南角。我们在这里住了几天,乘着一艘

用柴油作燃料的大型汽艇,在长满芦苇的湖上漫游,那汽艇是海事部门为我们提供

的。湖中有无数的小岛,我们参观了20个岛上寺院中的几个,拍摄了寺院里令人惊

叹的收藏品,包括带插图的古代手稿,宗教绘画和壁画。

我们了解到,由于这些寺院“与世隔绝”,在动荡时期它们常被用作艺术珍品

的庇护所,用作全国各地神圣古物的庇护所。不过,这些寺院的主要目的,却是为

其中的人提供安宁和隔离。

一位僧人告诉我,他有25年没离开过他这个树木繁茂的小岛了,并且从来没有

产生过离开它的念头。他说:“这样的与世隔绝使我得到了真正的幸福。我用所有

时间侍奉上帝,以后我还会这样做,一直到死。我已经使自己脱离了尘世生活。我

不会为尘世分心。”

每个静修的人群都有自己的教堂,而这些建筑通常都是圆形的而不是矩形的,

并且全都非常古老。典型的教堂大多拥有一条通向外面的甬道,位于教堂的某一侧,

但上方都遮盖着伸出的茅草屋顶,有的形成一个内圈回廊,里面涂着各色油漆,有

的则形成一个附属回廊(用于恳谈),这个回廊里还有一个用墙隔出的中央场地,

其中就是内殿。

我以前去过许多埃塞俄比亚教堂,但只是在看到塔纳湖上的这些教堂之后,我

才初步领会了教堂内殿的重要性。我发现,这些核心的圣堂(只有最有资格的神甫

才能进入)都保存着一件物品,它被看作无比神圣的东西。通过这座14世纪的“科

布兰?加布里埃尔”教堂的官方翻译,我问这个教堂的圣物是什么。

一位僧人回答说:“是‘塔波特’。”他已经90高龄,名叫阿巴?海尔?米里

亚姆。

这个字眼听起来很熟悉,我回想了片刻,想起我曾在阿克苏姆听到过它,当时

我坐在那座圣堂礼拜堂外面的空地上,和那位护卫老僧交谈――这个字就是埃塞俄

比亚语里的“约柜”。

我问翻译说:“他说的‘塔波特’是什么意思?是指约柜吗?几星期前我们还

在阿克苏姆,当时有人告诉我们,约柜就在那里……”我停下了,的确感到不解,

然后颇为困惑地说:“我不明白宫怎么又会在这里。”

于是,我们开始了长时间的讨论,其间另外几位僧侣被吸引了进来。我曾有一

阵感到绝望,认为不会从这些人那里得到任何确凿的说法。他们方才还平静安宁,

与世无争,现在却滔滔不绝,兴奋活跃,并且能言善辩了。不过,经过我的进一步

追问,借助翻译更多的解释,我终于开始看到了一幅清晰的图景。

看来,埃塞俄比亚的每一座东正教教堂都有自己的内殿,而每个内殿里都有一

个“塔波特”。并没有谁宣布过这些物品当中的哪一件是真正的约柜。真正的约柜

只有一个,并且被普遍称作“塔波特?锡安”,即“锡安山的约柜”。它的确是在

所罗门时代,由门涅利克带到埃塞俄比亚的,现被安放在阿克苏姆圣堂的礼拜堂中。

国内其他一切“约柜”,则都是那个真正的、不可摧毁的约柜的复制品。

不过,这些复制品的意义也很重大。它们其实都至关重要。它们不同程度地象

征着真正的约柜,而据我所知,它们都充分地体现了那种无法企及的神圣概念。我

们采访科布兰?加布里埃尔教堂时,阿巴?海尔?米里亚姆吃力地对我解释说:

“人们敬奉的不是教堂,而是其中的塔波特。教堂内殿里没有塔波特,它就只是个

空壳,一座没有生命的建筑,和其他教堂的意义没有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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