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岁月回眸 (21) “相信本人交代” -- 内燃机车
35 重回通锦路
“一省一局、工管合一”的体制,试行了三年多,这种以省划界,铁路分界交接口增多,限制了运力,造成运量和运能的矛盾。1961年8月,铁路体制再度变革,由“工管合一”改回“工管分立”,撤销贵阳铁路局,10月8日在成都成立西南铁路工程局。
贵阳铁路局撤销,局机关一部份人分到柳州铁路局,一部份回归西南铁路工程局。我们政治部办公室的人员,因为要处理分家的一些工作,为了体现公正,我们这部份人,都属于待分配,要等到分家结束,再决定去向。
我分到哪里呢?我因为老妻在成都工作,长期分居,分回成都,是情理之中的事,可事情却出现在情理之外!
一天,龙书记找我谈话,他很诚恳地给我讲:“我原来不知道我会调省委工交部,现在才知道,可干部已经分光,只剩办公室你们几个人,没法,我只有把你带到省里去。”我那些时候,对“听党的话,错的也是对的”这种论点,奉为经典。心里虽然不高兴,也只得听天由命!心想,我这人呀,“命”该如此。共产党员相信起“宿命论”来了!
龙书记为了安抚大家,我们办公室几个人,专车去游了一次举世闻名的“黄果树瀑布”。那时候,不兴旅游,景点很冷清,只有一个商贩在碎石公路上,堆了一堆广柑在卖。看不见什么游客,我们站在公路边,远远望了望,表示“到此一游”,就回来了。龙书记在局党委经管的党费内,“救济”了我二百元钱。特批我乘飞机回成都探亲。
这次回家带什么礼物呢?不久前,我从农场分了一些茄子,我找工友老熊帮忙,切成片,在会议室晾干,做成茄片,装了一书包。现在,谁稀奇你这干茄片,可能扔了也没有人捡,那时不一样。
我乘坐的那架飞机,只有二十多个坐位。现在看,是个很小的小飞机,飞机上只有五个乘客,全都是贵阳铁路局的职工。这可以看出,能够乘飞机出行的人,很少。饭都吃不饱,谁还有钱乘飞机哟!
当年,通讯很不发达,妻不知道我的任何信息,仓促回家,她以为我是分回工程局来了,特兴奋高兴。她说:“我猜你也要分回成都!”我愁眉苦脸、实话实说:“我这回是‘假释’,是回来探亲的!”全家高兴的气氛,一下象冰冻了似的,妻咋相信我们会是这个命运呢!悲惨世界。
我家住铁路新村,离通锦路局机关很近,第二天吃过早饭,我就一个人到局里来了。局大院绿化很好,进门有两棵大铁树,葱茏依旧。我在大门口碰见政治部伏主任,他笑嘻嘻地招呼我:“老胡,你终于回来了呀!”我很不耐烦地回答他一句:“回来探亲的。”说到这里,伏主任乐了,他说:“你早该回来了,明天来上班!”他的意思是,谁让你自己不走呀,这边有我们哩!前边我讲过,不几天,铁道部政治部的同志,给我直接来过电话,让我就在工程局上班,不要回贵州去了。
这次分家,不光贵阳铁路局分家,成都铁路局也有一个分家的问题。因为“工管合一”时,铁二局调了部分施工队伍给成都铁路局,这次决定归队。
贵阳铁路局党委书记龙光沄,调到贵州省委,成都铁路局党委书记谷燕民,调西南铁路工程局。伏主任给我安排的工作,就是给谷书记当秘书。这种安排出乎我的意料,因为领导秘书是机要人员,天天接触机密,我自己就认为“条件不符”;再说,将来万一有什么“泄密”的事,首先怀疑的对象,就是我,挨整怕了,不想沾这个边。
谷书记的办公室在二楼,屋内窗台以下,是装修过的。早上上班,去到谷书记办公室,他的办公桌特大,我坐在他桌子的对面,他问我对工作有什么意见没有?我对这个安排,心里本来就窝火,他一问,我马上回答:“这工作我不合适,我不会侍候人!”天哪,这叫什么话?再不懂事的人,也不会讲这种话,我就说了。你猜,谷书记怎么回应?他笑了笑,他说:“这好办,我这人就烦人侍候,没关系!”万万没想到,我反而被将了一军,弄得很尴尬,半天讲不出话来。还好,谷书记给我解了围,他接着说:“我晓得,你在贵阳挨批了一下!没事。我对秘书只要求一件事,我这人有点冒失,我要求秘书私下专门和我唱反调,让我遇事冷静,不过头!”这天下还有专门要“唱反调”的秘书的吗?谷书记这番言论,打消了我大半的顾虑。
这天回家,我和妻谈了我的顾虑。妻讲:“这好办,以后,凡是有关你单位的事,回家一律不准谈,我也不问。”
我在谷书记外屋没上几天班,我俩就去第五工程处蹲点。五处,在沙河堡狮子山,成都近郊。
这里,大树不少,象一把大伞,把整个五处机关罩得密密实实的,空气挺好,就是道路泥泞难走,蚊子多得吓人。工棚当招待所,设备简陋,蚊帐又短又黄。吃过晚饭回房,我看蚊帐已经放下,扎得紧紧的,我说:“这小服务员想得真周到!”谷书记说:“什么小服务员,是‘大服务员’。”我看他神情,一下就猜出是他干的。
晚上,已经12点过了,旷野一片漆黑,远处亮出点点昏暗的灯光,万籁俱寂,不时地传来几声汪汪的狗吠。他拿着手电,我俩朝狮子山病号工点走去。这里是沙河堡车站,路基老往下沉,站不住。施工队长带着我们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他不断向工人介绍:“局党委谷书记看望大家来了!”那正是三年困难时期,谷书记反复关心地问大家:“夜班饭吃什么?吃几两?”在回来的路上,我俩高一脚、低一脚,他一个劲地在念叨:“这夜班饭,怎么让大家吃好点呢?”这晚上我睡得很死,一觉醒来,大天白亮,睁眼一看,谷书记已经不在屋里了,我赶快起床,一盆洗脸水,已经从老远的食堂打回来了,摆在床边。我想,糟了,这准又是“大服务员”干的。
轮到我们回局了。早饭后,我急急忙忙赶到食堂算伙食账。那年月,吃完饭、算清帐,可是件重要的事呀。“我来算伙食帐,”我说。“算谁的?”事务员问。“算局里谷书记的。”他看了我一眼:“刚才有个人不是来算过了吗?高高的、胖胖的。”我明白了,糟糕,这又是“大服务员”干的。
这一次蹲点回来,我心里已经不是会不会侍候人的问题,而是感到有些不安和内疚了。回到机关,我碰到政治部韩副主任,他关心地问起我:“还习惯吧?”我说:“给谷书记当秘书,可以,没问题!”
就这样,我重回通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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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内燃机车 字0 2009-05-15 15:1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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