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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文摘】两位犹太学者关于巴以问题的辩论(一) -- 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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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文摘】两位犹太学者关于巴以问题的辩论(二)

两位犹太学者关于巴以问题的辩论(二)

    

    这一部分涉及的主要是奥斯陆和平进程。本-阿米对1993年奥斯陆协议的诠释是

,在1987年第一次巴勒斯坦人起义爆发后,流亡中的阿拉法特迫切希望回到巴勒斯坦主导

政治进程,于是匆忙同以色列达成了一个非常模糊的框架和平协议,基本未解决实质问题

,这也给后来的巴以和谈留下后遗症。芬克尔斯坦的诠释则是,在1990年海湾战争之后巴

解组织内外交困,面对巴勒斯坦人起义的拉宾政府决定和阿拉法特谈判,让阿拉法特回国

,配合以色列镇压被占领土上的抵抗活动,但阿拉法特最终不愿顺从以色列的意愿。此外

本-阿米还谈到了联合国242号决议有很大的解释空间,而芬克尔斯坦则认为不管奥斯陆

和平协议和242号决议是如何的“模糊”,巴以之间“土地换和平”的国际共识非常明确

,无可争议。

    

    什洛莫·本-阿米(Shlomo Ben-Ami)

    

    以色列前外交部长、历史学家,主要参与巴拉克总理任期内的巴以和谈,包括2

000年的戴维营会谈和2001年的塔巴会谈,沙龙上台后拒绝留任。牛津大学历史学博士,

特拉维夫大学历史系前主任,现为设于马德里的“托莱多和平中心”副主席。著有《战争

的旧伤、和平的新痛:以色列-阿拉伯悲剧》一书。

    

    诺曼·芬克尔斯坦(Norman Finkelstein)

    

    美国德保罗大学政治学教授。父母为纳粹大屠杀幸存者。普林斯顿大学政治学博

士。就中东问题著有多本专著。

    

    对话(接上)

    

    主持人:本-阿米,你的回应?

    

    本-阿米:我想我和芬克尔斯坦博士之间的分歧没有那么大。不论在法律上还是

在道德上,他的基本观点是以色列国的存在和几百万巴勒斯坦人返回以色列,这二者之间

是可以调和的。我们要找到一种调和的道路,我想“克林顿参数”(译注:指2000年12月

克林顿提出的和平建议)就是这样的道路。克林顿的建议承认巴勒斯坦人有返回巴勒斯坦

土地的固有权利。根据我的提议,巴勒斯坦人还将得到目前的以色列国的一部分,而且他

们愿意把多少巴勒斯坦难民转移到这块土地上都是可以的。也就是说,他们将回到巴勒斯

坦,而且还可以得到大笔的经济赔偿。在我看来,根据现实来判断这是最好的解决方式了

,而且我们也接近达成这一结果。

    

    但阿拉法特从来没有对难民问题表示足够的兴趣。他更关心耶路撒冷。我看到他

一次对阿巴斯说,“别和我谈你那些难民问题。我们需要的是耶路撒冷。”看到了吗?他

并不是很想在难民问题上取得进展。阿拉法特直到死的时候都一直是穆斯林兄弟会的一员

,是一个笃信宗教的人,认为耶路撒冷是巴以冲突的关键。他对领土问题也不是很感兴趣

。在戴维营我看到他对克林顿说:“我准备放弃8%的约旦河西岸土地让以色列修建定居

点,只要你能给我解决耶路撒冷问题。”

    

    主持人:本-阿米,是否可以先谈谈1993年奥斯陆和平协议的问题,你是一位关

键性的参与者,和平进程为什么失败了?

    

    本-阿米:阿拉法特对奥斯陆和平协议的态度是,他不把它当作达成最终解决方

案的手段,而更主要的是想通过奥斯陆进程回到巴勒斯坦,控制巴勒斯坦当地的政治局势

。别忘了,巴勒斯坦人起义不是在巴解组织的领导下开始的,而是自发开始的,阿拉法特

认为他在失去对巴勒斯坦命运的控制权。他只有通过和以色列的协议才能回到巴勒斯坦。

于是他在奥斯陆做出了重大让步。

    

    实际上,当他在奥斯陆和我们谈判时,一个巴勒斯坦官方代表团正在华盛顿和以

色列官方代表团谈判,他们所要求的正是巴勒斯坦人应当要求的:自决权、返回权、结束

占领等,然而阿拉法特在奥斯陆达成的和平协议完全没有提到自决权,也没有提到以色列

应当停止修建定居点。如果以色列在奥斯陆之后继续扩展定居点,那只是违反了奥斯陆的

精神,而不是违反了奥斯陆文件的内容。也就是说,阿拉法特为了回到巴勒斯坦,控制巴

勒斯坦政治,他草草达成了一个“廉价”的协议。

    

    所以奥斯陆协议的问题是,它只解决了很小的问题,如加沙问题——即便以色列

的极右派都同意放弃加沙。但在其他问题上,奥斯陆没有为未来确定方向。例如它只是说

同意就耶路撒冷问题进行谈判,但没有说耶路撒冷问题到底该如何解决。结果在谈判过程

中双方就出现了完全相反的意见。难民问题呢?也没有明确的规定,只是说将讨论。由于

这种模糊的存在,双方都试图通过单边行动来主宰未来的进程,于是以色列继续扩展定居

点,而巴勒斯坦人则以恐怖活动作为报复。

    

    奥斯陆的问题一直影响到现在,奥斯陆无法带来最终的解决方案,因为在奥斯陆

协议中双方的意图是不同的。由于巴勒斯坦人在奥斯陆协议中甚至没有提到自决权问题,

因此拉宾就会想,好吧,既然这样,我们可以考虑让他们建立一个“次级国家”(state

-minus)。拉宾就是那么说的。他从来没有打算通过和平协议来建成一个完全的巴勒斯坦

国。奥斯陆协议有很多模糊的地方,后来在戴维营和塔巴和谈期间,这些就都成了雷区。

    

    主持人:芬克尔斯坦教授?

    

    芬克尔斯坦:我部分认同本-阿米博士的分析,但不是全部。在我看来,从上世

纪70年代中期以来,关于解决巴以冲突就形成了一项国际共识,即两国方案,这可一点都

不模糊。根据国际法关于“不允许通过战争获取领土”的基本准则,以色列必须从约旦河

西岸、加沙和耶路撒冷完全撤出。巴勒斯坦和其他阿拉伯邻国必须承认以色列有权和邻国

和平、安全地相处。双方的等价交换物是:“承认以色列”与“以耶路撒冷为首都的、包

括约旦河西岸和加沙的巴勒斯坦自决权”。

    

    这是国际共识。这一点都不复杂。每年联合国都会就此问题投票,一般是160多

个国家赞同,只有美国、以色列、瑙鲁、帕劳群岛、图瓦卢、密克罗尼西亚和马绍尔群岛

反对。以色列政府明知这是国际共识,但他们既反对从约旦河西岸、加沙和耶路撒冷完全

撤军,也反对在被占领土建立巴勒斯坦国。

    

    1981年,由于以色列面临的国际压力越来越大,他们决定入侵黎巴嫩、摧毁巴解

,因为巴解支持两国方案。正如本-阿米博士的同事阿夫内·亚尼夫(Avner Yaniv)在

《安全困境》一书中所写的,“以色列的主要问题是巴解提出的和平倡议。巴解想要一个

两国方案。但以色列不想要。”于是以色列决定摧毁巴解。他们成功了。巴解流亡了。

    

    1987年,被占领土的巴勒斯坦人认为国际上对他们不闻不问,于是发动了起义,

起义基本是非暴力性质的,而且起义的头几年是成功的。但在1990年,伊拉克入侵了科威

特,而巴解支持伊拉克。伊拉克被打败后,所有海湾国家都切断了对巴解的资金供应。巴

解陷入了困境。

    

    这时以色列就有了个更聪明的想法。本-阿米博士在他的书中写道,拉宾说:“

让我们给阿拉法特一条活路,但这是有条件的,巴解将执行和配合以色列在被占领土的行

动,以镇压巴勒斯坦人自发的民主运动。”正如本-阿米博士说的,在海湾战争后以色列

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和真正想要两国方案的巴勒斯坦人谈判,另一个是和阿拉法特谈判,

因为阿拉法特已经陷入了绝望,所以以色列决定和他谈判。以色列选择了阿拉法特是想让

他去镇压所有被占领土上的抵抗活动。然而在戴维营会谈时,阿拉法特的行动表明,他不

愿意就巴勒斯坦人在国际法上的权利做出让步。在我看来这是戴维营和塔巴出现僵局的原

因。

    

    主持人:本-阿米?

    

    本-阿米:就国际法和联合国安理会242号决议而言,要看到242号决议与要求以

色列撤出黎巴嫩的425号决议、以及要求伊拉克撤出科威特的决议(我忘了序号)是不同

的。国际社会在后两个决议中只是要求以色列和伊拉克无条件撤出。但242号决议是邀请

双方就两个实体的边界举行谈判。它没有规定巴勒斯坦国的问题。它没有涉及难民问题、

耶路撒冷问题——巴解组织也因此反对242号决议。

    

    我认为以色列人接受了242号决议这个和平框架,但巴勒斯坦人不愿意接受。以

色列人之所以接受就是因为根据对决议的这一诠释,并不需要完全撤出那些领土,该决议

也没有提到巴勒斯坦国。

    

    对于芬克尔斯坦援引我的话做的一些表示我赞同,只是要补充一点。阿拉法特一

点都不关心国际法。我和这个人见过许多次面,这就是我的印象——当然我可能错了。他

在道德上、心理上和实际上都无法接受犹太国的道德合法性,无论这个犹太国的边界如何

。阿拉法特无法摆脱那种以色列人和巴勒斯坦人的冲突将会没完没了的想法。

    

    所以塔巴的问题不是国际法的问题。在塔巴,阿拉法特认为小布什将是另一个老

布什,而阿拉伯世界认为老布什更友好一些,比较不怎么依从以色列的意愿。阿拉法特认

为,他将从小布什那里将得到一个更好的协议。这纯粹是一种政治考虑,但他再次失败了

,阿拉法特一直认为他是个无所不知的人。他自认为是个战略家,他就是因此而不断栽跟

头。他背叛了他人民的事业,因为今天的巴勒斯坦人正在成为中东的第二支库尔德人,一

个建国理想越来越遥远的民族。

    

    一位领导人需要尝试新选择,因为在他的民众中并没有共识。而且一项和平协议

并不一定要完全吻合国际法的要求,要根据现实在各方之间达成微妙的平衡。在历史上和

平一直都是通过这种方式实现的,而我们失去了那个机会。但就巴勒斯坦目前的形势而言

,我没有其他人那么悲观。我认为我们不必完全拒绝和拉姆安拉与加沙的新执政者谈判。

我们需要做些事情。

    

    主持人:你指的是哈马斯?

    

    本-阿米:是的。在我看来哈马斯的胜利带有一种诗意的公正色彩。为什么要怀

念阿拉法特和巴解?他们廉洁吗?他们腐败,低效。当然以色列要为巴勒斯坦社会的四分

五裂负很大责任,这毫无疑问,但他们的领导人也辜负了他们。从这一点来看哈马斯的胜

利是正常的。我们不能一方面教导别人民主,另一方面又说我们不接受赢得选举的人。民

主就是民主。

    

    我认为这些人比人们通常认为的要实际得多。上世纪90年代他们就提出了和以色

列达成临时解决方案的建议。2003年他们宣布单方面停火,那是因为在阿拉法特政府中他

们曾被排除出政治体系,而阿巴斯再次把他们带入政治体系,于是他们宣布停火。他们有

兴趣把自己转变为一个政治性实体。因此我们需要找到和他们合作的方式。

    

    现在每个人都说他们应当首先承认以色列、结束恐怖主义。我也希望这样,但他

们肯定不会自愿这么做的。他们只愿意把这作为一种交换条件,就像巴解所做的一样。拉

宾刚开始和巴解接触时,他们也不承认以色列,而且他们进行各种肮脏的活动。因此,我

们必须现实一些,丢掉一些陈词滥调,看看我们能否和哈马斯达成某种协议。我认为在以

色列和哈马斯之间直接或者通过第三方达成某种长期的过渡协议,这是可行的,也是可能

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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