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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文摘】《八二三炮击金门》作者:沈卫平(一) -- 配合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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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文摘】《八二三炮击金门》作者:沈卫平(十三)

第五章 弹着点

  “金门王”命大、命硬、命好/“俞大胆”头部中弹/赵家骧宏愿得偿/章

杰被一发炮弹直接命中/“抗日英雄”一去无返/张国英幸免于经验/刘明奎应

获战场自救勋章

                         1

  琏司令部设在大金门北太武山的翠谷。山谷入口处竖立一块石碑,镌刻着“

翠谷”二字。

  谷地约为东西向,胡涟及各位副司令、参谋长的办公室与宿舍,修建于谷地

两侧山麓。经专家测量,翠谷营区应在大陆炮群射击死角之内。但实战表明,大

陆莲河、大嶝岛方向的152榴炮弹,竟能攀山而过,以极小角度几乎垂直落下,虽

精确度不甚高,但威胁仍是相当大的。

  谷顶端下方的中央便是颇有名气、专门为高级造访者洗尘接风的翠谷水上餐

厅。得名“水上”,是因餐厅四周乃北太武山谷筑坝拦水而成的池塘。塘的东西

两方,架有小桥,以为通路。桥的中部,建有两间灰色平房,明窗净几,铝皮屋

顶,南间为休息室,北间放一大圆桌,略具水榭风光。塘岸,广种垂柳和夹竹桃

,池中盛开几枝水莲花。小桥流水,谷地绿洲,呈现一片幽情雅趣。一般,除较

为隆重盛大的餐宴,胡琏等平日并不在此用膳。

  翠谷,理所当然作为第一目标被叶飞、石一定标定在作战图上。对此,胡琏

并不感到奇怪,而令他不解的是,顷刻间,悉心营造的水上餐厅便成了血淋淋的

“屠宰场”,叶飞的炮兵难道具备了看穿大山的能力?

  8月20日晚,蒋“总统”巡视金门,辛苦一日,至翠谷水上餐厅用膳。

  蒋系炮兵出身,早年曾在保定陆军速成学堂学炮,又东渡扶桑至日本振武学

校十一期炮兵专科深造,故谙熟炮战知识。用膳时,不时置箸环顾,细细察看,

膳毕,召集团以上军官训话。他侧过身去,以手杖指点地形地物,告诫众僚属,

既要积极完成作战准备,更要特别注意各级指挥所的安全。对胡琏和几位副司令

的话语颇为严厉:你们司令部的办公室、宿舍区多沿着狭窄的北太武山谷地两侧

建筑,空间太小,又过于密集,完全暴露在敌火之下,一旦战争发生,敌机空袭

,敌炮奇袭,极易遭受严重损害,造成指挥上很多不利,故应将司令部迁移,愈

快愈好。在指挥作战中难得几回英明的蒋氏此番确实英明了一回,叁天后便验证

了,他说的句句是真,正确之至。

  胡琏等无言以对,唯有诺诺。

  第二天,胡琏即下令速将司令部全部迁移到南坑道。

  南坑道即石一宸苦苦探寻的敌指挥坑道。此洞穴早已竣工,但因里面阴暗潮

湿,战事又未发生,胡琏等便抱着得过且过心态,仍在外面营房居住、办公,而

懒得迁入。此时下决心搬迁了,但偌大的一个“家”,也不是说搬就搬得过去的

,还要架设通信线路,还要完成各类生活设施。预计最快也要叁天才能完成。

  胡琏遂决定21至23日准备,24、25两日实施搬迁。日后,他长久地为自己所

选定的“黄道吉日”懊恼不已。

  无巧不巧,8月22日晚8时,台“国防部长”俞大维赴金门视察。到达时天色

已晚,胡琏遂将宴请时  间定于翌日(23日)傍晚6时。

  事后,台湾方面有人提出一连串的假设:

  假如蒋“总统”的巡视提早几日;

  假如蒋“总统”训话后胡司令长官即刻实施搬迁;

  假如俞“部长”不到金门视察或虽视察但日期提早哪怕一天;

  假如胡司令长官的宴请设在中午或改换一个地点;

  ……

  问者似乎未曾想过,假如毛泽东把开炮时间提早叁日,选在蒋“总统”正在

水上餐厅品尝醇冽的“金门高粱”之时,或发炮仍于23日但时间推迟10分钟呢?

  任何战斗都是无数个“偶然”和“侥幸”的画面组成的连环画。所有的“死

”都是遗憾的,所有的“生”也都是造化大,假如每一发子弹每一颗炮弹稍稍变

换角度或移位一寸,无数的“生”与“死”便可能调个个儿。但战场上见不到“

假如”,见到的只有倒霉的“死”和万幸的“生”。

  叶飞确实没想到第一回合便“斩获甚丰”。胡琏也确实没想到“共军的炮火

说到就到,我们损失太惨重”。但把战场上许许多多“没想到”组合、串连在一

起的,正是某种规律性的东西,使得胜负成为一种向“必然”走去的结局。

  作战意图的隐蔽性,战前观测计算的精确性,炮击时间选择的合理性、突发

性,以及打击重点的明确性,在一瞬间凝结成巨大的战斗效益。毛泽东非常欣慰

地要彭德怀转告前线炮兵部队:“打得很好”。胡琏的“没想到”中包含了太多

的误算,但翠谷终未成为他的葬身之地,则不能不让人相信,冥冥中真有什么神

灵在佑护着他,他确是沙场上的“幸运儿”。

                        2

  站在台湾的地位看,金门、马祖是第一线军事战略要地。尤以金门驻军最多

,距离中国大陆最近,地理位置最为险要,诚为台湾之“边防”重镇。金门若有

疏失,台湾必然震动。故担当守备金门大任者,蒋介石曾私下里立了叁个必要条

件:

  第一,必须是黄埔嫡系出身的;

  第二,必须是对领袖忠贞不贰的;

  第叁,必须是骁勇善战、立有战功的。

  若有一条不具备,不论多么优秀的将领,都难获青睐。其中尤以第二条“对

领袖忠贞不贰”更是绝不可少。据说,非黄埔系的孙立人担任陆军总司令时,曾

说过“管他什么黄埔、绿埔,只要能打仗就是好埔”,并推荐了一位非黄埔出身

但每年考核均列第一的将领出任金防部司令,名字报上去,就没有了下文。

  用蒋介石的细密的政治筛子筛选金防部司令,第一人中选非胡琏莫属。

  胡琏,字伯玉,陕西华县人,十八岁因家贫而入黄埔军校四期班。

  胡琏在国民党军十八军从少尉排长干起,历经北伐、中原会战、江西剿共、

抗战诸役,因战功显赫而不断耀升直至十八军中将军长。叁十七岁己名列国民党

军一流将领之序。

  日寇投降,内战爆发,十八军改为整编十一师,与新一军、新六军、第五军

、整七十四师,并称国民党军五大主力。胡琏率全部美械之叁万余众,并骡马七

千,汽车坦克大炮各数百,在中原、华东两大战场,成为刘伯承二野、陈毅叁野

各部的顽强劲敌。

  遍览台湾近年之军史着述,不光竭力贬低刘伯承、陈毅、粟裕等大陆将领,

而且将张灵甫、李仙洲、邱清泉、黄百韬,黄维等国民党败军之将也说得愚蠢之

至粪土一般,唯胡琏超智超勇鹤立鸡群乃千古难觅之良将,似乎蒋公介石如早早

委此君以大任,则定能扭转乾坤、挽狂澜于既倒。

  平心而论,胡琏在战场上的表现确比其同僚们略高一筹,他有张灵甫的“悍

”,但无张灵甫的“骄”;其“忠”不比黄百韬少,其“谋”绝比黄百韬多。台

湾史籍广泛传引所谓毛泽东给前线部队的一封亲笔函称:“十八军胡琏,狡如狐

,勇如虎。宜趋避之,保存实力,待机取胜。”以说明共军对胡琏的畏惧之甚。

毛泽东是否发过如此信函根本无据可查,但把胡琏喻为“虎性”与“狐性”的结

合体还是恰如其分的。许多叁野老人认为,胡琏的整十一师(十八军),综合战

力仅略逊于整七十四师,从其几次避免了被歼的命运,而且是“五大主力”中最

后一支被歼灭的王牌部队来看,说胡涟“能战”,不算是溢美之词。

  1947年8月,华东野战军叁个纵队将整十一师包围于山东南麻,志在全吃。总

攻发起后,天降暴雨,弹药受潮,部队于泥泞水洼中苦战四日不果,敌增援迫近

,不得已撤出了战斗,打了一次不划算的消耗仗。胡琏由此而声名更噪。“南麻

大捷”随即被吹上了天,列为国民党“十大武功之一”,后于台北圆山忠烈词,

以浮雕壁画作纪。其实,胡琏心里最明白,若没有那一场大雨,上帝也难保佑!

  一年之后,整十一师恢复十八军番号并扩编为十二兵团,由黄维率领,杀向

淮海战场。副司令胡琏因父丧请假离军前,殷殷以“不能被围”向黄将军郑重留

言,然不久,黄维即被刘伯承诱入口袋,包围于安徽蒙城的双堆集。国民党史书

至今对黄维仍众口一片微词,都说,若是胡伯玉挂帅国军硕果仅存的精锐就不会

被共军包围了,云云。对时间之未来,任何人都可发挥想象力预测展望,但对于

已经翻过之历史,任何重新翻一次的想法全然失却意义。其实,被围与否同黄维

或胡琏均无大干系,只要最上面有个蒋某人在南京瞎指挥,十二兵团早晚要在一

个什么“集”被围住的,此所谓“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在老部队即将倾覆

之际,胡琏的表现相当卓越,他乘坐小飞机降于双堆集简易机场,与黄维共策战

守,与袍洋相濡以沫。

  此举与国民党军众多贪生怕死临阵脱逃的将军相比,确让人有耳目一新不同

凡俗之感,“对领袖忠贞不贰”,也经受了一次疾风板荡的考验。据说,当胡琏

以其“超人的机智和勇气”落地之后,十二兵团“全军腾欢,士气大振”,方得

以“在弹尽援绝的状况下,艰苦撑持了十五天”。然而,再多降几个胡琏也没有

用了,整十一师──十八军──十二兵团──蒋介石最后一支嫡系主力彻底覆败

的命运已经被决定。巧得很,将双堆集突破口炸成一片火海的解放军指挥员,正

是九年后在云顶岩上受命喊“开炮”的那个石一宸。

  四十余载过去,博闻强记的石老将军对我回忆道:

  1958年“八•二叁”,是我第一次指挥炮击金门,也是我第二次指挥炮

击胡琏。第一次炮击胡琏是在淮海战役的双堆集。

  胡琏把他王牌中的王牌所谓“老虎团”部署在双堆集东面,工事很坚固。二

野六纵缺少重武器,打了几次没有打下来。野司要我带叁野叁纵八师二十叁团前

去担任主攻,专打“老虎团”。

  对胡琏的十八军(整十一师),我们相当熟悉,其特点是狡猾求稳,不走险

招,曾多次交锋,均未达成全歼,这一回,冤家路窄,该是同他彻底算总账的时

候了。

  部队到位后,彻夜进行近迫作业,把交通壕延伸到离胡琏“老虎团”前沿只

有几十米的地方。我们又集中了十几辆坦克和数十门105榴炮,38式野炮、4.2英

寸重迫击炮,炮弹充足,火力强大。战士们还发明了一种炸药包抛射筒,电影《

大决战》再现了这个玩艺,其原理和“二踢脚”爆竹差不多,第一响把一个叁、

五十斤重的炸药包从简中甩出去,飞行一、二百米,落在敌人阵地上爆炸。缺点

是准确性很差,优点是威力比炮弹还大。每个攻击连队都有十几个这样的土造抛

射筒。

  攻击令下,我们密集的炮弹、炸药包下雹子一样猛砸过去,“老虎团”阵地

上顿时开锅,我从了望孔看出去,破碎的铁丝网、砖头瓦块夹杂着敌人残缺的肢

体,一会儿飞上去,一会儿落下来,足足持续了半个多小时,真称得上翻地叁尺

,火烧连营。然后,打信号弹,冲锋!战士们冲上去,突破口一带根本就没仗打

了,如入无人之境,敌人死的死,伤的伤,没死没伤的被震晕了,炸懵了,端个

扫帚,都能逮小鸡似地抓俘虏,多少年都没被吃掉的敌人吹得天花乱坠的“老虎

团”霎时间土崩瓦解灰飞烟灭。黄维很快被抓到。胡琏搞了一辆坦克,乘着天黑

人杂,钻个空子跑掉了。算他命大,很可惜。

  胡琅仓皇爬上坦克之际,一颗手榴弹在不远处爆炸,他背部负伤,血肉模糊

  坦克载着他落荒而逃,我军大队人马潮水般涌向战区,竟无人理睬这辆迎面

而来的逆行坦克。还有不少战士“礼貌友好”主动为其让路,胡琏得以侥幸走脱

。辗转被送到上海虹口天主堂医院,由于救治及时,共从背部手术取出大小弹片

叁十二粒,有几粒与肺、心“仅一纸之隔”,但终未触及命脉,胡琏休养数日,

举手投足如初,遂以“更加饱满的战志和坚不可摧的信念,重新投入剿灭匪祸的

战场”。

  既没有被送往抚顺战犯管理所去苦熬铁窗,又从死神的手心里安然滑脱,南

京城看见胡琏者无不道贺称奇:伯玉兄岂止命大,简直是命硬哩!从此,“胡老

头”更为“蒋老头”所赏识、所倚重。

  胡琏向“总统”面献“重整旧部,续为国用”之策。“总统”当即任命胡琏

为第二编练司令部司令,于新到的美援武器中,为其拨足叁个军的装备。胡琏不

负倚重,即日起程,前往江西,收拢残部游勇,并独出心裁,提出“一甲一兵,

一县一团,叁县成师,九县成军”的特殊征兵构想,仅数月,得新兵四万。举着

在双堆集彻底覆亡的十二兵团的灵幡,又出现在国军的序列之中。

  解放军高级军事机构,很快于敌营垒中重新发现十二兵团番号。战场上,此

类被全歼又再度恢复之敌,即便延用“王牌”标签,一般均不堪一击,战斗力与

其“前身”,不可同日而语。故对敌新组建之十二兵团,未予足够重视。

  悲剧恰恰就发生在这“不够重视”上面。叶飞的叁野十兵团在千里入闽先下

福州又向厦门发起猛攻之时,胡琏的新建十二兵团也从江西退至广东的潮汕一带

。胡琏的任务原本是保卫广州,眼看四野攻势犀锐,为保存实力,乃从汕头悉数

登船,其回撤方向无非是海南、台湾、金门叁地。十兵团情报部门已侦知胡琏正

在海上,不排除会驰援金门,但最后判断敌去台湾的可能性为大。此时,金门岛

上只有敌李良荣二十二兵团二万余惊弓之卒,十兵团遂下决心,挟大破厦门之余

威,一鼓作气再攻金门。

  胡琏开始确是要回撤台湾的,航至半途,接获台北电令,“去金门与李良荣

换防”,方掉转船头,向金门进发。胡琏船队刚刚驶抵料罗湾,解放军在古宁头

的抢滩登陆也已打响,守方一个未走又来一个、平添数万新锐,而攻方仍在按原

计划实施操作,势大利于守而不利于攻。交战之初,胡琏对胜负之数并无把握,

双堆集的教训太深刻,他不敢再冒空降敌前的风险,坚持蹲在船上指挥,以防不

测。后来,发现解放军船只被焚,后援不继,已成孤军,才下决心弃船登岸,实

施更大规模的反包围反冲击。金岛叁天大血战,胡琏以伤亡几乎相等的代价,吞

咽了解放军登陆部队叁个加强团近万人。无可否认,这是国民党军于叁年内战中

被整师、整军、整兵团地消灭了八百万人马之后,唯一一次歼灭性的胜仗,古宁

头名副其实地“大捷”了,“大捷”于蒋氏政权风雨飘摇危如垒卵之际。胡琏,

很像一个在最后一分钟乘乱破门的球员,使败方未被剃光头,为惨败挽回了一点

面子。

  胡琏终于“凯旋”,他的“胜利”,使台湾旷日持久地为之陶醉、为之倾倒

  据说,也有一些一直大败与“胜利”二字无缘的将领如汤恩伯胡宗南辈,出

于眼热不服的心态于背后窃议:古宁头不过打赢了一场遭遇战,算什么“料敌如

神”?胡伯玉赶得早不如赶得巧,这小子,就是他妈的命好。

  命大、命硬、命好的胡琏,无可争议地戴上了“金门王”的桂冠。“总统”

两度委以重任,要他到金门担当戍边大任。前后共八载,胡琏在金门不辞辛苦持

之以恒地干一件事:深挖洞、广积粮、多贮弹。他在回忆录中写道:

  每当笔者伫立在太武山顶环顾四野,便觉杀气腾腾,上冲云霄。“料敌从宽

”,古有明训,而且一定要计算到敌必来攻。金门孤悬海上,并没有盘弓弯马的

余地,一场大战,必然是硬碰硬的重量级拳击赛。因此便想到了一句江湖术语:

“能打不如能挨”!小说隋唐演义中裴元庆挨不了李元霸的叁大铁锤,怎能当得

上隋唐第叁条好汉的头衔。“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早已是高峰的垂训,年来我

军对此已有不少成就,但在方法上应再商讨。“马其诺”、“齐格飞”型的钢筋

水泥堆积,终究是软化在希特勒、艾森豪的重磅炸弹之下。在我们的地区内,石

山嶙峋,黄土深厚,穿山甲的故事,土行孙的神话,触发了我们更多的灵感,于

是尽最大的可能,把有关设施,向地下作广深的掘建。一年叁百六十五天,夜以

继日,便是七百叁十多个工,成千累万的人力加上机械,其效率是惊人的,“有

恒为成功之本”,很快就达成了预期的作为。

  胡琏每日开山凿洞不止,终于构筑了完整的环岛防御体系。“金门王”伫立

北太武之颠,俯视全岛,喜上眉梢:

  环岛纵深防御体系由前沿基本阵地、中间阵地、核心阵地组成。水际滩头设

有绵密的障碍物,如轨道砦、铁丝网、围墙、阻绝壕、地雷场,水下设叁列雷阵

。前沿阵地筑建地堡群,防御支撑点,反空降高堡等。纵深地域高地上,筑有大

型坑道,配置大口径火炮阵地。各式高射兵器,组成了高、中、低立体叁层对空

防御火力。以平射、侧射、反射火力构成了叁面叁层火墙。基本上达到了“岛屿

要塞化”、“驻地战场化”、“战场堡垒化”及“一人一坑”、“一车一坑”、

“一炮一坑”要求。

  金门防卫部的核心阵地是由巨大、广阔的“中央坑道”构成。它的南、北、

东叁面贯通,汽车可以进出,内有31条支坑道,126条屯置弹药、物资粮食的副坑

道,总长7000米以上。其中的“擎天厅”,平时可容叁千人开会欣赏歌舞表演,

战时搬走座椅,即成可容纳叁百张病床的地下医院……

  山颠之上的胡琏陡生出万千豪迈,慨叹道:

  金门的存在,对毛共政权称霸逞雄,真乃一大讽刺!

  此刻,他尚不知,若干天后,又是差那么一丁点,他亲手营造的铁壁金汤,

险些成了他自己的莫大讽刺。

  又一次死里逃生,胡琏心有余悸对恭贺者们哈哈哈道:你们别总夸我命大、

命好啦,这一回,可是多亏了咱们的“俞大部长”哩。

                          3

  8月22日夜,台湾“国防部长”俞大维飞抵金门。

  关于中共究竟将先打马祖还是先打金门的问题,俞大维每每同参谋总部的意

见相左,坚决把“宝”押在金门上面。参谋总部执意要派一师海军陆战队增援马

祖,俞大维颇不以为然,对总统直言道:“叁星期之内,中共必打金门!”说得

蒋某人满脸狐疑也不知究竟该听哪一方意见才是。俞大维并不同高级将领们争执

,他的做法是偏不去你们派兵增援的那个马祖,要了架专机直飞金门巡视。无巧

不成书,到达翌日,战争的突发便印证了他的预言大师的才华,也让参谋总部的

那帮庸才恨不能在脚下刨个坑把脸埋进去。

  俞“部长”一向作风深入体恤下情,用毕早膳,立即乘车至金门水头,换乘

小艇,驶发大担、二担。司令官胡琏等均在码头送行,并和俞大维相约:“部长

辛苦,今晚六时,我们在翠谷水上餐厅为您接风洗尘。”

  俞大维微笑承允。

  预言大师只能预卜历史运行的大势,而不可能洞悉运行过程中的每一个细节

,事后,俞大维不无几分懊恼地说:我早已料到毛泽东必将首先在金门发难,要

不是还有一些公务要办,22日白天就会去金门,那样,就好多了……

  生于1897年的俞大维,毕业于美国哈佛大学,数学博士,也是国际知名的弹

道专家。抗战刚结束,俞即入阁,至1964年辞职为止,其间,叁任国民党政权的

“交通部长”,四任“国防部长”。如以一届内阁代表一个阶段政府的话,俞大

维可说是“七朝元老”,被誉为国民党政坛上的常青树。一般认为,俞大维是蒋

氏内阁中最有学问最具国际声望的一位“部长”。

  一介文士,并非出身军校,也未曾领兵东征西讨,更未曾担任军方系统中的

要职,却能于一个政权生死存亡的严重关头,长久担任蒋介石的“国防部长”,

肯定是一个大有嚼头的历史现象。有人认为,个中奥妙在于“部长”乃“总统”

的家乡人,又深得为官之道,事事处处不忘提携“太子”,讨得了“总统”的欢

心之故。

  也有人认为,“文人部长”不可能在军中培植私人班底形成派系,对“太子

”的不断擢升直至接班不会构成任何威胁。其实,以上臆测都不尽然,俞大维这

个“国防部长”当得确有超群拔萃不同凡响的地方,许多国民党的“武夫”实难

望其项背。

  自称“十年国防部长、十年苦战”的俞大维,有两个战场:一个是向美方交

涉争取军援的谈判桌,他凭着地道流利的美国腔英语、对美国人心态深刻的理解

,以及温文有礼的学者风度和圆熟的谈判技巧,为台湾获取大批美国军援立下汗

马功劳;

  另一个是和大陆无时无刻不在斗智斗力的台湾海峡,他的座右铭是:“我自

己不能去的地方,我不会派部下去!”有人计算,他平均每两周必去大、小金门

及大、二担岛一次,鼓舞士气、了解情况、解决问题。据说,台湾“立法院”开

会,十有九次,他都做了“逃兵”,立委们纷纷抱怨,他反问:“外岛前线的情

势一天比一天紧急,你们要我当开会的国防部长,还是当打仗的国防部长?”从

此,立委们不再抱怨。

  “部长”的工作不仅深入前线,而且深入到“敌占区”。1955年1月7日,俞

大维首次穿上飞行服,坐在T-33喷射教练机的后座上,亲自到大陆侦察浙江路桥

机场敌情。飞机由低空进入大陆,拉升至四千五百英尺高度,俞大维手持望远镜

对路桥机场仔细观察。正看到兴奋处,大陈岛战管部通知,有中共米格15机四架

起飞拦截,并随时报告米格机已由60里接近至20里,建议驾驶员“马上脱离!”

俞大维却指示“再看一看!”两分钟后,战管部通知:“还有5里,迅速脱离!”

他回过头去,直到看见右后方有两个黑点,才命令飞行员急速拉起机头,进入云

层,在七千英尺高度摆脱返航。从此,俞大维上了瘾似地一发不可收拾,几年中

共飞入大陆实地侦察19次,获得大量“第一手材料”。且不论他到底看见了什么

,仅以六十高龄,“国防部长”之尊,敢于强闯鬼门关,单机进入“匪区”侦巡

,其“忠勇”着实空前绝后,威望顿时陡增,台湾军人给他的名字改了一字──

俞大胆。他以性命作赌注换取的“匪区情报”,每每在“总统”主持的军事会议

上最能掷地有声,他的意见也往往经过“总统”点头就是定论,因为“俞部长飞

过大陆,你们飞过吗?”

  自然,俞大维能够久居中枢高位,是同副手蒋经国融洽相处感情甚笃分不开

的。

  台湾舆论公认,俞大维任上,对“太子”极为关爱照顾,其辅弼太子的诚挚

之心,是并世无出其右的。1964年,俞大维国年老多病,递交了辞呈,“总统”

问:“你辞职书上面推荐蒋经国继任国防部长,他行吗?”俞大维答:“这一年

多来,我大多时间都在检查身体,国防部的部务,都是托请经国兄在偏劳,在此

时此刻,由他来做只有比我做、或其他人做都适当。”“总统”说:“既然连你

也这么看重他,就照你的意思让他试试吧!”主官让贤,力荐副职,本来无可非

议,但这里面有个情节需要说明,此时,蒋经国的女儿蒋孝章已经下嫁俞大维的

儿子俞扬和,并生下了蒋“总统”的曾外孙女亦即俞大维的孙子俞祖声,因此,

俞大维的让位荐贤和蒋经国的副手转正便成了一桩在吃饭啜茶间就可定下的家务

事,“总统”的明知故问多少显得有点滑稽,也无助于蒋记政权“家天下”的色

彩淡化。蒋经国由此开端,才算羽毛丰满,在台湾政治舞台上正式以主角身份出

现。俞大维完成辅佐亲家翁之大任,也就澹泊自甘,每日以看书自娱,岛内任何

政事,皆不过问,以免喧宾夺主,其对蒋家父子的“赤胆忠心”在台湾有口皆碑

  俞大维先巡视了大、二担岛,再转航到小金门。午餐毕,由师长郝柏村少将

陪同视察碉堡、战壕、坑道和炮兵阵地。然后回航大金门,上了岸,乘车前往古

宁头阵地。天气晴朗,日头西斜,能见度极佳,海面一片宁静。自从国土分裂,

昔日喧腾熙攘的金厦海域便不见了椿桅,只留鸥鸟们贴着海面低低地飞,发出忧

怨的鸣叫。

  俞大维举着望远镜追逐翩翩远去的鸟影,厦门、鼓浪屿及对岸景物历历在目

。曾经旌旗蔽日万帆竞渡的古海战场和九年前的“大捷”、“获胜”之地,激起

了文人的壮情伟气,他以一种豪阔的气魄对章杰、张国英两位陪同将军说:“只

要当面匪军有集中蠢动迹象,我们一定可以制敌于彼岸,击敌于半渡,摧敌于滩

头,歼敌于阵地,就像当年古宁头战役‘大捷’一样,再来一次更大的全胜。”

  言毕,折返翠谷,准备出席将在水上餐厅举行的晚宴。

  先与胡琏在招待所附近一块平地上对坐晤谈。须臾,胡琏起身,准备先去水

上餐厅安排一下,但俞大维叫住了他:“伯玉,你等等,我还有事。”

  胡琏刚站定,便看到对面山坡有白色烟柱一阵一阵炸开,接着是沉闷震耳的

爆炸声。俞大维诧异,问:“那是我们在处理废弹吗?”

  胡琏答:“不是!”

  俞大维于瞬间恍然醒悟,叫道:“伯玉,那是共军在打炮呀!”

  刚好是5时30分。大陆首群数千发炮弹从不同发射阵地汇集北太武山,越顶而

过,如疾风雹雨。炮弹一发紧跟着一发,猛烈爆炸破片乱飞,震耳欲聋,天崩地

裂,翠谷眨眼间变成了恐怖之谷,死亡之谷。

  俞大维本能地蜷缩身体趴在地上,片刻,紧紧抓住胡琏的手臂说:“这里不

安全,你跟着我走!”胡琏看到他已被弹片创伤多处,血流满面,反而扶着他走

。破片痛快淋漓地啸叫着,四下狂奔夺路而走的人群不时有人尖叫倒下,到处都

是死尸伤员和鲜血。混乱中,两人谁也顾不上谁了,丢下对方很快走散。

  胡琏到底年轻腿快而且路熟,几个箭步窜进坑道,这才想起了俞大维,急迫

询问左右:“你们看到部长没有?”回答“没有”。胡琏于无比惊愕中,要侍从

们赶快出去寻找。

  十分钟后,俞大维被两名宪兵架进了坑道。人们在微弱的烛光下,给他包扎

伤口。惊魂甫定,得知所有的通信线路已经中断,与各阵地已失去联系,特别是

水上餐厅方向,伤亡惨重,他叹口气,强作笑脸,同胡琏和左右们打趣道:“我

明知你们是在水上餐厅,那里假如是个火场,我可以设法救火,但是那里是个炮

弹窝,只能祈求你们能够自求多福了。”

  一句毫无幽默感的幽默话,众人听了都咧嘴露牙,但那不是笑。

  当晚,俞大维头系绷带,满身血污,在硝烟末散的夜色中,悻悻返台。俞大

胆胆大命也大,X光片检查,除手臂负伤外,还有一颗米粒大小的弹片击中他的后

脑部,但未穿透头骨,无大碍,不必手术。当然,那弹片如果是黄豆大小或玉米

粒大小或蚕豆大小,大陆方面的战果统计一定更加辉煌。

  胡琏仍然吉人天相,他是因为俞大维叫了一声“等一等”,才没有到水上餐

厅去的。俞大维后来回忆:“该谈的,其实都已谈过了,哪里还有事。”那为什

么还要叫住胡琏,连俞大维自己都百思不得其解:“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

。”

  胡琏命不该绝,阎王爷又一次放他一条生路。

  话说回来,如果俞大维、胡琏在第一次炮击中便“光荣成仁”,金门岛上的

指挥中枢被叶飞一炮轰光,那么,惩罚的目的似乎也达成太早,下面的“戏”再

演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大看头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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