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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翻译】喧嚣与本相:评1921年要塞水兵叛乱 -- 包子19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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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翻译】再谈水兵叛乱

再谈水兵叛乱

列夫·托洛茨基

前日文章中,我试图把兵变之争置于政治层面。但诸多批评家对「个人责任」饶有兴致。苏瓦林1——从无精打采的马列信徒变成笑口常开的造谣专家——最近的斯大林研究称「托氏自传有意回避水兵起义一事」,并讽刺说:总有些功业没法令人自豪。钦利加2《大谎言之国》一书揭密平叛时「万余水兵」死于托某人的血手(波罗的海舰队也未必有一万水兵)。其余声音痛心疾首道:客观上兵变确有反革命特征,但你为何对叛军——乃至交枪后的叛军——下手如此狠辣?

诚然,过去我没谈过此事。不是见不得光,而是无话可说。真相颇为简单:我并未直接参与平叛和后期处置。在我眼中,是否亲自参与并无政治意义。我是政府成员并力主平乱,我乐于分担镇压的责任。至今为止,我的答复限于上述框架。当揭发团的道德高士追究本人的罪责,并控诉托某「过分残暴」时,我有权利说:「先生们,你们有点儿扯得没谱了」。

叛乱爆发时,我在乌拉尔公干。我从当地直接返回莫斯科,参加党的十大。党代会通过了平叛决议:以谈判和通牒迫使要塞投降,假如无效就动武。我直接参与了以上决定的制订。后来,我一直待在莫市,没亲自到场指挥军事行动。平乱后的镇压诸事,完全是肃反委员会的权限。

我为何待在莫斯科?政治原因。当时正值「工会辩论」的高潮。要塞的政治工作由彼得格勒市委负责,市委主要领导是季诺维也夫,曾不知疲倦地驳斥我的工会立场,堪称论敌首脑。去乌拉尔之前,我曾在要塞水兵党员大会(就工会一事)发言。大会氛围使我印象恶劣:花花公子般的水兵饱食终日,徒有党员虚名;与当时的工人与红军战士相比,他们活象寄生虫。讨论时,市委以煽情而非说理的方式操纵会场。舰队指挥层既孤立又胆怯。季同志的议案获得大致90%的票数。记得我当时对他说:「你们这儿日子不错,可以后要砸锅」。然后,老季和我一起去乌拉尔。在当地,他收到要塞「砸锅」的紧急电报。曾投票支持他——即他的工会立场——的水兵「党员」几乎都入了叛军。我和政治局都觉得谈判也好、动手也罢,应由享有当地信任的领导者处理。否则水兵们会想:党内辩论时我们反对过托主席,如今老小子要秋后算帐。

无论对错,上述念头决定了我的态度。平叛期间,我公开撒手靠边。记忆所及,捷尔任斯基亲自处理了镇压事宜。他一向不容忍外人干涉肃反业务。他做得对。

是否存在滥杀滥捕?不知道。我信任捷尔任斯基同志远胜于信任今日的文人揭发团。鉴于手头资料全无,我无法Avpcsteriori(后天地)确定该惩办谁以及如何惩办。谢尔什凭借三手材料的有关结论,我以为并无价值。我承认:内战不是人道主义的学堂。唯心主义者(亦即理想主义者——李星注)与和平主义者总是控诉革命「太过火」。要害在于「过火行为」来自革命的本质:革命本身是历史的「过火瞬间」。谁喜欢舞文弄墨以「过火」为由排斥革命,请随意。我不排斥革命。这一意义上,我对镇压要塞叛乱负起全责。

1938年7月6日

《反对派公报》第70期,1938年10月

1王凡西注:原法共领导者,主编《人道报》,因翻译托洛次基的《新路向》一书被开除出党,著有《斯大林传》。

2王凡西注:南斯拉夫共产党领袖之一。在苏联被开除出党,遭监禁。后获释离苏,写了不少有关斯大林迫害异己的书,最后离开共产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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