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徐良说：你比我牛啊。 -- 萨苏

是不是题目写错了？不是关于徐良么？怎么扯到陈铎先生身上去了？

没错，我那次去人民大学的目标本来是陈铎先生，而不是徐良，我根本不知道徐良也会去。萨娘在人大工作，系里组织联欢晚会，听说有陈铎参加，我就决定也去凑凑热闹。

既然是写那天的事儿，我就信马由缰的写，您就信马由缰的看，我就不想写成带框框的作文了，成么？

那次联欢会的时间是1988年的年底，记不清是圣诞节还是新年，但想起当时并没有圣诞的内容，应该是庆祝1989年的新年，那时萨娘所在的系要改称“学院”了，属于“大庆”。人民大学那时候牛气啊，一方面号称“共产党的亲儿子”，请人的面子大，一方面教授们的门路也硬，萨娘系里有一位女教授，竟然是55授衔的女大尉，通过老熟人请几位名角来押阵，丝毫不稀奇。我的印象中，无论是陈铎还是徐良，都是来了就在教室里头一坐，没有舞台，就是教室中间，身边学生挤得水泄不通，一点儿“谱”都没有。前两天看电视，有几位名角在五星酒店出台，身边一丈之内都是港式保镖，节目结束拿鲜奶油互扣笑闹，很有意思的，但想想1988年的陈铎先生，就觉得恍如隔世一般。他们1988年收没收出场费，萨可不敢说了。

晚会的会场是在小白楼的礼堂，过了教师食堂向右拐，从林园南面穿过去，二层楼就是一个大活动教室，桌椅都靠边摆着，围成一圈。校园里别的系也开联欢会，还有人放花炮，气氛很热烈。系里的学生老师都拥在外接楼梯上，为了限制人数，系里发票，所以开门进屋后，倒并不显得多拥挤，这时候老师就在那儿宣布都有哪些嘉宾。念到一个就是一阵掌声，念到两个名字的时候，掌声之外还带了一阵山呼海啸的欢呼。这两个名字，一个是陈铎先生，一个是李扬老师。

啊，这两位是谁？您可别告诉我您没看过《话说长江》，或者是没有看过《米老鼠和唐老鸭》的动画片，完全忘记了花白头发风度斐然的男主持人陈铎先生和那位给唐老鸭配音的哑嗓子李扬老师。

现场沸腾了，学生们争先上前，干吗呀？要签名啊。

这个老萨比一般同学还要快一点儿，毕竟在学通社锻炼出来的，反应快了半拍，所以我是最先一批拥到陈铎先生前面的。

人家说了，你一个学通社的怎么这样没见过世面？抢什么呀？那可真是误解。学通社的怎么了，虽然学生中选拔的时候挺象那么回事的。真去了就明白，采访的机会少，真采访的时候又没多少人把你当真，反正你采访谁，什么题目都是上头定的，写完稿了老师们还要“改作文”，要是小姑娘还好些，我这样的男性“小记”，就更惨，好像净采访那些“苦大仇深”的主儿了。见了明星和所有学生一样，就是两个字：追阿！唯一的优点就是受了点儿训练，嗅觉灵敏些罢了。

当然也别以为我们什么市面都没见过。有些经历现在想想还挺有意思的。第一回采访高官，是田纪云副总理，其实就是听，可是去的时候如临大敌，出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黑子突然冒出来一句：“田副总理怎么有点象大熊猫阿。”挺紧张的场面，马上谁都绷不住了。可不是，电视上看田总感觉属于白面瘦型的，等当面一看，好么，原来是一胸背极坚厚的大汉！面容是红色的，仿佛往外渗出精力一样，和电视上判若两人，当然也可能是秘书给田副总理披了一件太厚的大衣，捂的吧？

言归正传，我一下子挤到陈老师身边，一手递上本子，嘴里赶紧恭敬的寒暄两句。陈铎先生看了我一眼，他当时还没开始签名呢。他没给我签字，而是对着我说了一句什么。好像是：沈力老师也来了，你先去找她签名好不好？人太乱，我没听清也没注意，就知道把本子望前递。陈铎先生看我一副傻乎乎的样子，大概明白了我听不清，低了头凑到我耳边，又说了一遍。这次我听清了，他说：沈力老师是我们台里很受尊敬的主持人，你先找她签名再来找我好不好？

听明白是听明白了。我还是接着把本子往上递。

为什么？两个原因，第一个，我脑子根本不在听陈老师说话呢，我正琢磨他签完了我得赶紧抓李杨阿。第二个，我根本没想沈力老师是谁啊？

陈铎先生“啧”了一声，眉头皱起，显然是不高兴了，我这才觉得有点儿失礼了。他显然想了一下，抓过我的本子来，皱着眉头签了名，然后转过头去应付其他学生。

我这才注意到，和陈铎先生一起来的，还有一位气质娴雅的中年女子，静静的坐在教室一角，和一个小伙子说着什么，要说这屋里陈铎和李扬是两个台风的中心，那她那儿就是退潮的海滩了。

萨娘问我：“怎么了？”

我问：“沈力老师是谁？”

萨娘一愣，指指那位中年妇人：“呃，沈力也来啦，你怎么不知道，《为您服务》的主持人沈力阿！”

我恍然大悟，可不是中央台《为您服务》的沈力老师？可惜，我也就是有个模糊的印象。学生有几个看《为您服务》的呢，难怪她这儿这么冷清。于是走过去也请她给我签个名。

现在想起来沈力老师的打扮那应该叫“有层次”，看上去干净利落，不像个主持人，更象个球队教练。可巧这时候系主任吴教授问她：“沈老师，今天有什么节目阿？”她一拍那个小伙子，道：“我们每人一个，还给你们带来个新来的。”那小伙子人很腼腆，外边穿件羽绒服，里面是竖条的毛衣。沈力老师说：“我猜谜，陈铎的话说长江，李扬学鸭子叫，还有他唱歌，您别看他没名气，我给您担保，他唱的绝对得好。”一口京腔京味，金嗓铜音。

事实证明了她说得没错，那天晚会非常成功，唯一的毛病就是我一直绕着陈铎先生走。真的，知识分子成堆地方出来的，很难对某个头衔产生敬意，我这时候对陈老师却是充满敬意 -- 他要是还记得这件事大概会觉得我是个弱智。从那儿以后我主持节目什么的，都刻意提醒自己转圈看看，不要只顾自己热闹，看看谁没准儿给冷落了呢？

我觉得这就是修养吧。

那小伙子也的确行，坐在那儿不起眼，到他唱歌的时候，把羽绒服脱了，站起来，好高的个儿，双腿微微劈成马步，就是录音机放背景音乐，举着麦克风就开始唱。

我对流行歌曲没有好坏之分，所以不能说他唱得好不好，但是他唱的时候那种投入的确让我感到了吸引力，他用的是真嗓子而没有依靠音响效果 ?C 想依靠也没有啊。他的掌声虽不如李扬的唐老鸭，但是他唱到第二支的时候就感觉他不是唱歌的了，而是一张弓，全身心的投入，象是运动员在比赛中的感觉。三支歌唱完，小伙子们全被他煽起来，这回可是掌声如雷了。我离他很近，觉得他身上从毛衣往外散热气，等唱完了，满头是汗，和紧张无关，纯粹是累的。原来，唱歌也是一种体力活啊，我算是有了新发现。

可惜，我是一个五音不全的家伙，日本人的说法 ?C 音痴。所以对他的歌也就是感动一下就过去了。今天我依然保留着那时候的签名，陈铎的，李扬的 ?C 他的签名是“李扬唐老鸭”，沈力的。。。 就是没有这个小伙子的。

他的名字叫 ?C 解晓东。

前两天看到电视有解晓东的访谈。我赶紧换了频道。这些年那么多我喜欢的人物都让钱，让世道给毁了。我是真怕阿。

可惜的是他们后面还有场要赶，三首歌唱完，他们就走了，8‘00不到。

我和其他的学生一样送他们出去。这时候，就听见校园另一个方面传来一阵海啸般的呼声，我们循声望去，就听见学生在喊：

“徐良。。。徐良！”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