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师妹的故事 -- 王敏
说说师妹的故事。
师妹是基督徒,很虔诚,很善良。和师妹吃饭其实有些小郁闷:因为如果已经很饿了,很想吃东西了,面对着眼前的饭菜,师妹会告诉你等一下,她要祈祷。于是,你必须先等着,确切的是看着,她什么时候祈祷完,然后才可以吃饭。等待的时间,固然不长,可也很痛苦呀……
师妹在是基督徒之前,就热衷于各种各样的公益活动。师妹参加绿色营(一个环保组织,全称我不知道)的活动,去西藏,去内蒙,无论去哪儿都背着筷子。在西藏牧区,师妹组织大家站成一圈儿,转着一种臧区牧民拿来打羊的、有绳子和石头的东西(好像叫乌朵,我也不知道)与几十头盛怒的、主人不在旁边的臧獒周旋;在内蒙牧区,师妹和大家一起到牧民家里去,带着牧民们吃的一种饼子,帮助牧民夫妇割了一天的牧草。
师妹是当年三线建设时期迁到秦岭深山里的一个研究所的子弟。小时候日常的课余活动就是爬山。据说当年这些研究所周围每到过年的时候,就有周围的农民来卖熊掌,五块钱一个(罪过罪过);师妹小的时候被禁止和大哥哥大姐姐们一起进到山里去,那时师妹的大哥哥大姐姐们进山需要扛枪:师妹很郁闷。师妹只好和小伙伴们自己爬周围的小山,一直到90年代从山里迁出来。现在这些研究所留在山里的家属楼呀、招待所呀什么的,很多都被开发成为类试于度假村一类的地方,周围的所谓深山也被开发再也不用扛枪了:师妹再也没有机会带枪进山了。即便如此,师妹爬山练就的好体力等闲的男生也是比不过的。
忘了说了,师妹和绿色营的朋友们一起爬太白山。晚上有些迷路,师妹一边祈祷一边找路。万幸的是,师妹和朋友们发现了一个小庙可以留宿。朋友们又困又累又饿,包括几个男生由于心理紧张表现出生理不适。师妹想了想,安排大家睡到庙里,自己找了一件厚衣服躺在庙外的石台上,一边听着山风呼啸、山狼嗥叫,一边看着天上的星星想着大自然多么美好,那天晚上祷告时比平时更多地感谢上帝赐给人类一个美好的世界,据说扫兴的是石头实在是硌了些。(看星星的故事是由一个师弟、师妹的同级告诉我的。师妹用满天的星斗劝诫师弟回到主的身边,结果师弟告诉她:在自己家院子里每天可以看到星星,这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什么稀缺资源。)第二天天亮了,师妹一行到了积雪的太白山顶峰。这时一个同行的小伙子开始高山缺氧了要休息。师妹说不可以,太危险。于是师妹把他的包扛在了自己身上,伸手抓住这个病人,一路把他拉到了顶峰,又把他拉下来,拉到安全的地方。
师妹参加的活动不仅仅有绿色营,师妹去孤儿院做义工。我们那里有一个儿童村,早期主要收留双犯人的子弟,后来扩展到孤儿、弃婴。这个儿童村是私人办的。前些年经费紧张的时候,主办人走投无路求助于媒体(我想可能有人还有印象)。这不仅使儿童村度过难关,还扩大了儿童村的影响,这儿童村的规模后来就办大了。师妹看报纸的时候看到了这个消息,打电话到报社要到了儿童村的电话,又给儿童村打电话要到了儿童村的地址乘车路线,开始了每周末在儿童村做义工的日子,做了两年。期间和儿童村的孩子们结下了深深的友谊,和有些孩子保持着联系。
师妹在儿童村做了些什么她并不提。我也是偶尔知道。师妹只讲了一个故事(有些煞风景):儿童村在那次曝光以后,影响就很大了。有些外国人也会来这里做义工。有一个周末,有一个外国人,一家人,也在那里。那个父亲想上厕所,问师妹洗手间在哪里。师妹指给他厕所。那个父亲进去以后立刻就出来了,问师妹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师妹指给他一个小小孩子们上的小厕所,不分男女,只有一个帘子的那种。这个父亲很尴尬,回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冲进了师妹刚刚指给他的头一个厕所。过了一会儿出来,告诉师妹,他永远也忘不了这里。师妹说,到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很丢人。
师妹的学生生涯很顺利。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在一个国家教育基地的基地班里读书,考六级,考二级,考一般的试,保研,读研。工作日的时候,师妹上课,不上课的时候就读书、写论文;周末的时候,做义工,做礼拜;假期的时候,师妹和绿色营的朋友活动,宣传环保:师妹宣传环保比传教多得多,师妹基本不传教,师妹说,是否回到上帝那里不是她能左右的。师妹的日子过得单纯又快乐。转眼间,师妹拿到学位,该毕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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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师妹临毕业的那年,和往日一样,一到周末,不,是几乎每天都去做礼拜,做义工,去探望家中出事的兄弟姊妹;即便是考博,也是以此为借口到另外一个城市去做义工,参加其他兄弟姊妹的礼拜,顺带去考场坐了坐,恢复了一下体力;就连毕业论文也是在上述事件的间隙中完成的:不用说是我们的老师,我都急坏了。可师妹满不在乎,师妹说,有主替我安排。上天作证,宗教信仰固然自由,我听到这句话只是思念马克思爷爷,思念列宁爷爷和毛爷爷,鸦片呀鸦片……
有一天,师妹去食堂的时候看到了我们省青年志愿者的海报,热衷于公益活动的师妹动了心思。晚上祷告的时候,师妹的打算又得到了主的支持,第二天就去报了名。可是,可是,可是,我不知道有没有人知道,青年志愿者这件事好像不是想去就去的。师妹不是党员,不是班干部,不是学生会干部,师妹从不,或者说很少,参加任何学生活动(这个象我,呵呵)。这些,都不符合志愿者的遴选要求(老实说,我在学校这么多年,真的很难想象满足这些要求的人具备志愿者的素质。当然,最高处的葡萄总是酸的。呵呵)。师妹开始祈祷,想办法,向主求助。求助的结果是,此事当谋之于凤姐——错了,是导师,呵呵(一个玩笑)。老板听到消息,感动之余对这一决定大大的不解(我也一样),但师妹的坚持使老板不得不为自己的学生尽一下导师的责任。老板将电话打到我们省教委,查到相关负责人的姓名。放下电话,很高兴(我们老板总是很高兴)的告诉这个最让她不放心的学生:这个×××是自己丫头的干爸。让丫头去给你办这个事。于是这个丫头(人家都20多了)被叫到了办公室。丫头说,是小×叔叔呀,我去办吧,一定能成。那你要是办不成呢?那我就把小×叔叔的耳朵拧下来!于是这个可怜的小×叔叔在耳朵被拧下来的威胁下,帮助师妹顺利通过了志愿者的遴选;并且按照师妹的要求,将师妹安排到一个镇中学当老师。师妹满足了。
夏天到了。暑假到了。师妹真的要离开了。巧的是,师妹离开的前一天是老板的大寿。一句题外话,老板人很好,真的很爱学生,学生也用爱来回报她。那天,几个还没有离开的学生以送师妹为借口将老板从家里诓了出来(否则老板不来得:老板说你们那么穷,还是省钱吧)。那天,师妹谈起她去那个学校报道时的一些情况。师妹说,她一去,负责接待的老师带她参观校园。指着食堂告诉她这是食堂,是校长的谁谁谁开的;这是小卖部,是校长的另一个谁谁谁开的。师妹讲,听到这些介绍之后,想了半天,说,哦。于是我给师妹出了个馊主意:装傻。 没想到这个主意得到了老板的支持,老板说,装装傻,充充愣,混完一年,赶快回来找工作。师妹低头笑了。于是我知道了师妹会把志愿者这件事当作一个有可能帮助其他人改变命运的机会,会把这短短的一年当作是事业来经营。在这一年里,师妹会用灵魂来付出。
师妹走了。离开熟悉的城市,熟悉的教友,熟悉的朋友和师长,去了一个小小的小地方。一直到半年后我才有机会见到师妹。在这半年里,我偶尔会听到师妹的消息,从上次提到过的师弟那里。这些消息总结一下为:
师妹去了那儿以后,开始将以前的设想,教改计划付诸实施,但总是失败。尤其是第一次月考,也是师妹工作一个月以后的第一次考试。师妹对学生说,这26个字母是一定要考的。结果,全班没几个人能够写全这些字母。师妹继不能带枪进山后再次郁闷ing。没有办法,师妹开始采取一些物质奖励。比如,谁的问题回答的好就给谁奖励一个水果。结果到最后,学生上课之前就要翻一下师妹的包,看看里面有没有课本以外的东西。如果包是空的,他们会很失望。师妹也只好说,今天没有梨(老板对此事的评价是:教导学生,要讲究润物细无声。)。物质奖励是失败了。师妹的课堂还是有人说话。虽然不至于上不了课,师妹却很厌恶。要知道师妹从来就是个好学生,怎么能够容忍上课说话呢。这次师妹想出的办法是跑步,每天正式开课之前都跑步。第一天跑一圈儿,第二天两圈儿。师弟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学生一天已经要跑7、8圈儿了。据说,师妹的目标是一天跑二十圈!!!
再最后见到师妹之前,师妹的消息就这些。其他消息是,师妹每周都会回来做礼拜(佩服之极)。见到师妹,已经是冬天。确切的说,立春都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