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游走墨西哥（全） -- 神游

中国的馅饼和美国的玫瑰

小岛Cozumel在当地语言中的意思是“燕子之乡”，却见不到什么燕子。

据说Cozumel是世界上最理想的潜水的地方之一。尽管对于这种“最好之一”之类的宣传不可太认真，但是这里的风景确实很美。海水的颜色那么纯粹，几乎有些不真实。快艇在海上疾驶，人的心也跟着碧蓝的海水一漾一漾的。豆包儿不会潜水，游泳也是二把刀，好在漂着看鱼不需要真正的游泳，豆包儿也算是跟着凑了把热闹。

海上观鱼回来已经是下午三点，温暖潮湿的海风吹得人懒洋洋的。豆包儿俩和美国老夫妇Bernie和Susan一起吃午饭。七十岁的老Bernie有着一张红色的长方脸，大多时候表情严肃，可是很爱说些冷笑话，尤喜讽刺布什总统，每次说完俏皮话脸上就会露出恶作剧成功后的孩子般灿烂的笑容。Bernie做了大半辈子英语老师，从小学一直教到高中，一到能拿退休金的年龄立马退了休，在家钻研金石书画、经史子集，修身养性。比老Bernie小十岁的Susan是一个美丽优雅的老太太，对Bernie有些盲目崇拜。

饭很简单，新鲜的果汁非常好喝，不知为什么，其他国家的水果蔬菜总是比米国的好吃。大家谈兴都浓，话题天上地下，无所不包。Bernie做老师时教过很多亚洲学生，包括中国的、日本的，还有越战后来自越南、柬埔寨和老挝的。

“中国和日本的学生理科基础都很好，一旦语言关过了，成绩都很好。可是越南、老挝的孩子就不一样了，好多孩子是从山里来的，穿着家做的土布衣服，带着漂亮的首饰，纯洁得要命。他们不要说没学过数学，很多人连他们自己国家的官方语言都不会，只会说当地土话，根本没进过学校。可我还是愿意教他们，就看着他们那种眼神，那么干净地看着你，无时无刻不在对你说‘教我！教我！’”

豆包儿同意：“嗯，好多时候穷苦的孩子有更强的求知欲。”

“是啊，后来我就不愿意教美国孩子，他们生活太好了，不想学。美国人不懂生活，他们什么也不懂，他们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这个世界就是大鱼吃小鱼，一定要做大鱼。”

豆包儿觉得这个老Bernie真有意思，总说点儿名言警句啥的。

Bernie年轻时有机会到过日本，接待他的日本人是个中国文化的崇拜者，很是向他兜售了一些东西。但是豆包儿不知道是那个二道贩子老师本人水平有问题还是Bernie这个学生学得不好，反正Bernie尽管逮个机会就和豆包儿俩讨论中国文化，对中国文化欣赏有加，但了解得可真是有限，好多是一知半解似是而非，弄得豆包儿和棒槌不时要对他进行中国文化普及教育。

“中国的书法真是好，真是好，那才叫艺术。我在日本买了一副中国字，就是那种叫‘草’的，卖的人告诉我写的是‘flying dragon dancing phoenix’。我想一定是你们中国婚礼上用的。”

“Flying dragon dancing phoenix”，这个翻译倒是直白，龙飞凤舞嘛，可是这跟婚礼好象没什么关系吧？Bernie狐疑地看着豆包儿：“唔？你们中国不是总用龙、凤么？还有阴、阳，什么都是成对儿的？”

嘿，知道得还挺全，豆包儿都不知道怎么解释了。只好说龙和凤确实可以指夫妻，但不是所有有龙有凤的词都是在婚礼上用的。Bernie将信将疑，“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老太太Susan更感兴趣的话题不太一样：“我知道中国经济进步特别快。可是中国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你们能说说吗？”

显然，这对老夫妻不属于完全相信西方宣传的广大米国人民，但也实在没有什么别的了解渠道，碰到个愿意说的中国人就赶紧问。

豆包儿笑嘻嘻地对老太太说：“我有个朋友嫁给了米国人，她的婆婆坚持认为北京的马路上还在跑马车。去年去了一趟中国之后，回来就说中国比美国还先进。我不怀疑她说的是实话，但我觉得她的前后两种说法都有问题。中国是什么样子的，我实在是说不好，因为我的国家太大了。你说它很发达是对的，你说它很落后也是对的。对于中国，说一些‘正确的’话很容易，但要是想说‘全面’就太不容易了，而且我也不可能客观，因为那是我的国家啊，我不可能说它不好啊。唯一可以说的是，美国的好多介绍都太片面了，太误导了。你们真应该来中国看一看，看一看大城市，还可以看一看农村，自己感觉一下，那比我说什么都强一万倍。如果我在国内，还可以到我家来住一住。”

Susan大感兴趣：“真的么？我们真的可以住到你们家么？”

“当然了！”

“一般中国人对美国人怎么样？”

棒槌接过了话茬：“如果你们到中国来，你们会发现绝大多数中国人对美国人是很友好的。但是，对你们的政府就是另一回事了。”

Susan叹了口气低头吃水果：“唉，估计这世界上也没多少人喜欢我们政府。”

边上坐着的一个年轻女子转过头来：“对不起不好意思啊，好象确实没人喜欢你们政府。别人不说，反正我们澳大利亚人是不喜欢的。”

豆包儿俩、老Bernie夫妇和那个女孩子都哈哈大笑，但是这笑里的滋味恐怕是不尽相同。

饭后时间还早，离回Playa Del Carmen的轮渡开船还有半个多小时，四个人就沿着街边闲逛。轮渡码头所在在这条街是Cozumel岛上最体面的一条街，街的一侧基本全是做游客生意的店铺，另一侧就是美丽的加勒比海，海上停着游轮、快艇和一些小帆船。

“Bernie他是个哲学家，还是画家和诗人呢。”Susan骄傲地对豆包儿说，“我们家里墙上的画每周都要换，否则他的好多画都没机会给大家看。他现在正在翻译中国的道德经和日本的诗歌呢！他觉得以前的译本翻译得实在不怎么样。”

Bernie纠正：“不是不怎么样，是语言有些过时。”

豆包儿吓了一跳：“那你会中文和日文啊？”心想以后和棒槌讲中文可得小心了。

Bernie说不是，他和其他人合作，别人把意思告诉他，他再“把它变成诗的语言”。

豆包儿不知道这种方法的翻译能有多么成功，表示惊叹之余忽然想起了前几天在网上讨论得沸沸扬扬的现代诗：“Bernie，既然你是个诗人，那我问你个问题，什么是诗呢？什么又是好诗呢？”

Bernie看着豆包儿：“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

“那我就问你个具体的。这是不是一首好诗呢？

毫无疑问

　 我做的馅饼

　 是全天下

　 最好吃的

（豆包儿的翻译：

No doubt

that the pie I cooked

is the best

in the world.

希望豆包儿的翻译没有破坏原作的意境）”

话音刚落，Susan已经乐弯了腰：“谁在乎她的馅饼啊！”Bernie却认真地问了一句：“她是用中文写的？那是不是语言上有什么特色呢？”

豆包儿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反正是没看出来。”

Bernie这回也乐了：“那让她的破馅饼见鬼去吧！”

豆包儿也一边乐一边说：“可我就是不明白，这个诗人很有名呢！为什么还有好多诗人说她写得好呢！”

Bernie露出狡猾的笑容：“亲爱的小豆包儿啊，你知不知道‘有名’和‘好’是不一样的呢？一首诗好不好可不是一天两天能看出来的，往往得经过千百年呢！就象你们中国的李白，那才叫好诗人。美国也有好多‘名诗人’，他们有很多理论，都是‘超越时代’的，可谁能说他们是好诗人了呢？来，我给你读一首

The Rose ~~

is a Rose ~~~

is a Rose!”

这回轮到豆包儿笑岔气儿了：“亲爱的老Bernie啊，他是生怕你记不住那是朵玫瑰呢！”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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