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通州事变有感之杂七杂八 -- 逸云三洲

前些时候起了个头，在英雄贴了“冀东伪人杂谈”（上）、（下），主要是理一下冀东保安队的背景，现在继续在青史谈通州事变本身吧，没什么系统，杂七杂八，就是些读书笔记和感想而已。

关于通州事变中日本非军事人员的伤亡情形，相信日文资料的报道很多很详细，可惜本人不懂日文，无法直接阅读，但翻译过来的，也看了一、两件；中方的资料，尚未看到权威、详细的说法，只是阅读某些军统、五十一军老人的回忆文章，在提到通州事变时，都简略证实起义伪军确曾杀侨；近日又读到当时在北平的美国人多恩准将对中日战争的回忆，也提到了杀侨问题：

他们象愤怒的野兽一样在城内奔跑，寻猎日本人和伪政府官吏，凶暴地将他们杀死，约三百名男女日本平民被杀，死者的头被挂在城头，肢解的尸体扔在泥泞的街上……

综合来自不同立场的三方信息，可以断定在那次事变中确实发生了对非军事人员的屠杀事件。

事变发生时在通县的日本人（包括朝鲜人），一部分是军事人员，是起义伪军攻击的主要对象，这些人员的伤亡，当然属于不同的范畴。这些军事人员中，主要是驻扎在西仓的日军守备队，按日本方面的说法，包括藤尾小队的40人，山田自动车中队的50人，连宪兵、兵站（从事补给）、兵器部等其他部门在内一共110人；细木繁中佐的通州日本特务机关，也应判断为军事组织；除此之外，还应包括日本派出到冀东保安队和冀东防共自制政府的顾问中有军人身份者，如保安队第一总队的顾问渡边少佐等。至于伪政府顾问中的其他人员，如竹藤茂、奥田重信、申茂等人，比较复杂些，这些人员可能不是正式军人身份，但也确实在日军的侵略行动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对这些人的处置，理想一些，应是抓捕，只要在抓捕中没有发生武装对抗，本来应以保全其生命为上的。

关于事变中日本非军事人员的死亡人数，有三百人说、有二百六十人说等等。相信是对不具军人身份死亡者的统计。但也有个问题比较不好澄清，即平民有没有参加军事行动，为什么这么说，不是找借口，实在是在一些资料中证实有日本侨民参加西仓守卫战的说法，日本人聚居地也发生武装抵抗，似乎这也是比较符合日本人一贯做法的。当时日侨民拥有武装，并不稀罕，通县蛋丸之地，有那么多日本平民，不是偶然的，与日本对华北地区的侵略是息息相关的。根据记载，当时冀东的日韩浪人，很多是在日本军支持下从事武装走私活动的，经常发生武装对抗中国缉私人员的事件，甚至有武装冲击中国海关，将海关执法人员暴打的记录。当时参加战斗的平民或在乡军人，自然较难定义为非军事人员了。但无论如何，这只影响到非战斗人员死亡统计数字的多寡，而不会改变有屠杀侨民行为发生这样一个事实的判断。关于杀侨问题的性质，毫无疑问，是战争罪行。不能因为是中国人做的，就去掩饰，这是一个基本立场，模糊不得。

既然是战争罪行，就有谁来为此罪行负责的问题。有一种说法，当时起义人员找到了侨民名册，于是按图索骥来抓人，但当时起义负责人有没有发布杀人命令？还是自发行为？若指挥官下令屠杀，或发现不正常情况，有能力制止而不制止，那是逃不了干系的。很遗憾，我所看到的资料无法澄清这些事实，应该说当时政府没对此展开调查，是有缺点的。但把这件事的责任套到中国政府头上，也是生搬硬套。这支部队是起义伪军，在事件发生时中国军事当局还没有开始对其实施有效统辖。有一个来自日本方面的说法，即伪军起义是预谋已久的，这样一来，屠侨罪行的责任是在中国政府头上。不错，起义负责人事先秘密向华北军事当局输诚，卢沟桥事变之后二十九军也确实把其列到战斗序列，这只是纸面上的，任何伪军在正式起义前，不成为中国军队，这是常识，事实上双方也没有发生指挥关系，二十九军对通县的军事行动，没有任何指挥行为存在，而后保安队在向保定退却途中，国军还误其为伪军而对之采取过行动；起义负责人也确实通过军统与南京发生关系，在日军大规模军事行动后，南京也下达了要其组织起义指示，但在当时混乱局面下，根本没有送到张庆余等人手中，保安队是激于大义，在全民抗战爆发的关键当口，自行决定反正，其行动是正义的，当中发生屠侨，不管是什么情况下引发的，是无可争辩的罪行，不能因其起义而免罪，但也不允许以屠侨罪否定起义的正义性。

说了一通道理，其实相关性不大，因为这一悲惨事件今天又被提起，很不幸，不是为替无辜死难者讨个说法，如当初搞的沸沸洋洋一样，是为侵略战争张目，醉翁之意并不只在把屠侨罪套到中国政府头上，而是要中国政府和人民因此事件而担负起挑起战争的责任、因此事件而丧失追究日军十四年中在中国大地上犯下的千千万万宗战争罪行的能力！！看来日本政府无法“约束”大将统领下、日灶大神灿烂阳光照耀下的关东军，可以任其在外国土地上谋杀一国元首，中国政府倒要为日本“顾问”管束下的伪保安队负责了，这是什么逻辑？！所谓策动伪军起义是针对日本人的阴谋的说法，本来就是一个笑话，难道策动伪军起义是非正义的？日本人跑到中国土地上来组织伪军、伪政府倒是正义的？

至于谁挑起战争，我们大可省点事，不去谈天皇眼皮底下做的生命线计划，不去谈北大营的炮声，甚至也不用去谈撒在河北省政府门口的臭狗屎，就来谈三七年七月七日以后的事吧，难道是七月二十九日的通州事件引来了战争？看看中立国外交人员当时是如何判断的：

当时在北平美国武官处的多恩写到：

七月九日，斯迪威上校驾车去宛平城……与此同时，令人不安的报告不断涌来，关东军两个旅团正通过古北口进入河北；大约一万名日军已经在中国（河北）土地上；开往天津的运兵列车每半小时一趟驶入山海关；装满日军第五、二十师团士兵和装备的卡车源源不断地行驶在山海关—唐山—天津公路上；卢沟桥事件不过两天，久在预期中的入侵就开始了。日本人显示出如此之高的后勤效率，让人非常奇怪，仅仅一个士兵的死亡事件（这个人其实没死—A注），怎么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引发如此规模的军事调动？毫无疑问，所谓事故是有计划引起的，以作为发动侵略的借口……

还需要说很多吗？当时唯一可以暂缓日军侵略的行动，便是中国政府在七月十八日之前，接受日本的最后通牒，交出华北地区，对此，中国政府和人民作出了唯一可能的选择：与其被砍断四肢后苟延半日，不如在四肢尚在时奋起反抗。战争早在二十九日前已起，通县少量不良分子的行为，除了给了战争发动者一个良好借口来组织国内舆论，又哪里能用来解释战争的爆发？通县的杀人者一定难辞其咎，但如果说应该有一个政府对那些侨民的死负责的话，那只能是发动侵略战争的日本政府，只能是把这些人引来中国的侵略政策。

至于通县杀侨引起南京日军暴行，其实当时日军是没需要引这个事件做借口的，他们正武运长久，需要那么多借口来行恶吗？只是后来天网恢恢，他们也到了考虑后果的年代了，来不及做功课，临时抱佛脚，也来诡辩什么怨怨相报。且不说以以战争罪行对战争罪行本没有法理，真要有理，我不知东北大学在九一八中死难的二十几个大学生作何解？铁岭被残杀的中国儿童又作何解？真谈因果吗？不知道何者是因、何者是果呐。

再退一万步吧，你受害了，你有权作恶：

到了３０日，日本人从南苑调了１０００多名日军再次进驻通州。日本鬼子这时是见人就杀，７００多名通州平民死在日军刀枪下。前两年，在通州的西仓施工时就发现了当年日军活埋通州平民的万人坑。从挖掘的现场来看，这些通州老百姓是拿钢丝从锁骨上穿过去，１０人一排被活埋的。--北京华夏时报

第二天……日本军进行了疯狂的报复，几乎每个被抓到的男人都被砍了头，几百个妇女被强奸，……巨大的黑烟柱升向高空……—多恩准将

这样杀人够了吗？不够？再加上南京是多少？潘家屿是多少？山西各地有多少？长城两侧造无人区有多少？七三一的手术台上又有多少？你也来找怨怨相报的包裹皮，小了点吧！！

有个曾在东北给日本做事的台湾人的妻子回忆，苏军进入长春时，住在同一个区的日本邻居们劝她赶紧躲一下，说军队进城时三天里杀人放火抢劫强奸，什么坏事都做，台湾人天真不信，日本人没法，只好用事实劝告她：我们当时都是这么做的啊！！！

我是个文明人，我不会认为这是解气的怨怨相报，我也不会为投在日本人头上的原子弹欢呼，我要按文明人的道理来判断，不管谁做的，日本人的、德国人的、苏联人的、中国人的、美国人的，战争罪行就是战争罪行，都要受到谴责；你实在要谈以牙还牙吗？也可以，好好做功课吧，小小的把戏可不能奏效啊。日本军人在中国欠下的血债，又如何是一个通县事件可以挡得了的？真要来个如法炮制，麻烦咳大啊。

当然法理、情理之外，总还有另一种逻辑的，就是强权的逻辑，你杀了我走私贩毒搞情报的“平民”是野蛮暴行，到我杀大规模杀人的时候就叫正当防卫；我暗杀你的国家元首可以拍屁股走人，你杀我一个谍报尉官就要拿三个省来赔偿。应该说到目前为止，这种逻辑真正是万试万灵，悲观地讲，我亦看不到其终止的前景，当年日本军国主义者不正是这样干的吗？现在有些人有怀旧情节，还要来鸹噪，也好嘛，就有句话奉送，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半个多世纪以前，有个湖南人，声音过于高亢，施政也不是尽如人意，但有句话永合我心：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

现在还想做强盗？省省吧……

• 这些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