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原创】中国的官办经济--世界上最怪异的经济(一) -- 陈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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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我想我们的争论到这里已经是在钻牛角尖了

是不是告一段落?

家园 问题是好像建这些学校要办的手续都是一样的。。。

文凭被不被承认,美国好像没有教育部,倒是有几个非官方的认证机构,。。。所以,在美国,买卖文凭是合法的,,,

家园 你反驳什么?你的意思是你比斯大林水平还高?
家园 呵呵,你不自惭么?这是讨论问题的口气吗?

我只说要反驳你,其它什么也没说,不知道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态度???

家园 生活里不如意吧

到这里逮谁咬谁. 在美国人眼里都是外国民工, 还你们这些人, 我们这些人. 你自己慢慢玩儿吧.

家园 逮谁咬谁?没搞错?

我只是有感而发而已...如果你来对号,就是你的事了...

也让新民工知道,那个什么免费教育,不是想的那么回事,要出的钱多了...

家园 我们家交税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中国那个坑里爬呢

你来美国就是我们这种纳税人的钱. 但我绝对不会歧视"新民工". 我美国初中读到博士, 学校怎么样会不知道, 你自己也说了, 你小孩连小学都没上. 干吗, 才来美国多久, 就"有感而发被你们这种人害了", 那人家在这里几百年的了白人对你会怎么看.

家园 太主观了八

德国再不济也有个人口素质在那儿摆着呢,怎么会像老兄说得如此不堪!不敢苟同。您人在德国,兴许是见着了一些德国年轻人的阴暗一面,可您要回中国看一看,别说广袤农村了,就是城里的大学生们,估计让您失望痛骂的就不少。我觉得,中国现在还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发展中国家,虽然这些年走着上坡路,可咱们也不能膨胀得看谁都觉得人家没戏了,踏踏实实干活,夜以继日追赶才是正理。

家园 年轻人?我说过德国年轻人的问题么?

德国的年青人的确不怎么样,但我从来没有关注过这个,美国当年的年青人比德国夸张得多,后来依然都能成为栋梁。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好好看过我的答复,但是请不要做一些无端的揣测与联想。

家园 我目前就在法国,关于法国的问题算是有点发言权

我目前就在法国,关于法国的问题算是有点发言权

我也不是经济学家,见识可能不全面,但是多少也能说一点事实出来。法国与德国是很具有可比性的,也许是西方国家中最相象的两个。虽然我对德国不了解,但法国将来怎样,基本上也可以反映德国会怎么样。

法国表面上看也有很多问题,而且与德国非常类似:

1。人口问题:法国人口里也有8-10%的阿拉伯人口,给法国造成了比较严重的社会问题,去年巴黎大骚乱完全是因为他们引起的。而且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融入法国社会。此外人口出生率低也是一个问题,不但产业人口下降,长期来看法国更有可能成为一个穆斯林国家(以前看到一个数据是说50年就可以达到这一目标)!

2。高福利问题:与德国一样,不工作也能年年旅游,政府也知道寅吃卯粮迟早财政会破产,但就是改革不动。因为法国工会势力强大,谁想改革就意味着政治自杀。2个月前闹出了68年五月风暴以来最大的学潮,原因在我们中国人看来非常可笑。法国的工作合同分为CDI(终身合同)和CDD(有时间期限的合同)两种,因为这几年年轻人失业率比较高,政府为了鼓励老板多雇佣年轻人,出台一个法律,就是26岁以下年轻人被雇佣后,2年内老板有权力随时解雇,并且不需要给出理由。但是法国人不这么想,认为这损害了年轻人的利益,而且26岁以上的人也一起跟着游行,原因是他们认为这个口子一开,迟早会那他们的利益开刀。闹了两个月,最终政府妥协。执意改革的法国总理,在明年的大选中多半没戏。

3。另外根据葡萄的断言,法国的问题主要还在于行政效率低下(也是我的切身体会),高福利的问题还在其次了。

4。特别特别的,法国人的休假全世界最多,罢工在全世界都是出了名的,这点连德国也比不上。

5。问题还可以举出许多……

说了法国这么多坏话,但我还是看好法国的未来,理由如下:

1。有关发展模式:前一阵看了一篇文章,比较的是法国和美国的情况,文章的中心意思其实只有一句:“国(家)在(地)球上,身不由己”。也就是说,在这个全球化的年代,是效率至上的竞争,基本上只有第一,没有第二的。所以,法国这种社会模式与人民的价值取向更符合人类的理想,但世界上没有桃花源。所以我的判断,相等的人口和国力,必然还是美国模式会在世界上混的更好。但是全球化对发展中国家带来的竞争一样无法避免,法国面对第三世界国家还是有竞争力的,平均劳动效率甚至比美日还要高,并且还有资金、法制、管理水平、教育科研等各方面的优势,因此这种相对优势是可以长期维持下去的(相对中国这样的年年经济增长世界第一的国家比就不行了,所以你拿德国与中国比其实是不公平的)。

2。历史事实: 我们虽然常说世界各民族是平等的、没有优劣之分,或许原本情况的确如此,但现在全世界国家和民族实际上已经分出优劣高低了(其实我很早就意识到这个问题了,甚至可以为这个问题写一个帖子的,但是我懒)。2年前陈经那篇帖子里就分析的很详细了,即100年前的发达国家就这几个,100年以后还是只有这几个,到现在时间已经很长了,这几乎成了一种发展中国家摆脱不掉的“宿命”。

这100年来不甘于贫穷落后命运,奋起追赶实现现代化有所成就的国家只有2个:俄国和日本,还都只是部分成功。

日本其实算是为第三世界和黄种人挣了脸(且不论方式),但中间过程曲折,还经历过千钧一发国家几乎完全毁灭,现在甘当附庸国,才换的了西方的部分认同。不客气的说,它的经济成就也是用部分国家主权换来的。

再一个就是俄国了,那么多才多艺的一个伟大民族,曾经取得了那么高的成就,最后还是被外力内力共同作用打回原形,去工业化的痛苦不是每一个人能理解的,我敢断言,俄国已经没有机会再复兴,外部环境已经不会再给它这个机会了,内部势力纷乱复杂被国内寡头西方势力收买,根本看不出有半点勃勃生机。叶利钦搞垮了苏联没什么,把俄罗斯带到这种境地,他可就是千古罪人了(苏联分裂的时候人民和军队没有奋起抗争,其中一个原因是他们认为俄罗斯还在,对他们来说单纯的政体变化没有我们想像的那样天崩地裂,后来的事实则是谁也料不到的)。

唯一可能挣脱这种命运的,只有一个中国。相比其它国家,中国很多方面具有无与伦比的优势:国土广袤,人口众多,政治独立不依附任何强权(感谢毛泽东),军事力量让人望而生畏(除了中国哪一个发展中国家有核力量?),人民勤劳,共产党动员资源的能力超强,有海外华人的资本回流可用。。。但即使有这么多的优势,想成为一个现代化国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所以想成为一个发达国家真的不是那么容易的。

3。现在的趋势:各国贫富差距继续拉大,非洲就不用说了,中东人的素质先不说这国家动荡就够他们受的,原来不错的拉美特别是阿根廷那样经济水平一直不错的国家都陷入国家破产的境地,东南亚一次金融危机就彻底把他们打回原形,而且几乎没有复兴的希望,更可怕的是这种趋势还在继续(具体数据网上能查到不少,陈经葡萄手里也都有货,你可以问他们要)。。。

4。有关欧盟框架:前面你说德国被欧盟这个框架拖累,导致经济不能自主(上被封顶),可是你也应该看到,在欧盟这个框架内,也不会太没落(下线也被封死了)。欧盟在经济上还是可以依靠的,连西班牙这种三流国家,在欧共体里混了没几年就成了发达国家(人均GDP过万)。欧盟东扩虽然导致德国资本宁愿投在东欧,可这从总体上来讲还是在为自己建立经济势力范围,是好事。 法国经济没有德国那么强,但显然也是类似好处的。此外,欧洲现在还有统一的货币,将来也必有统一的宪法,前者有货币自主的好处(前面已经讨论过很多了),后者有政治红利,因此即使世界上其它地方再动荡,他们欧盟还是可以自成一体过过小日子而不会发生大的问题。

5。特别需要指出的是,以上问题还只是在正常规则情况下出牌,其实西方势力还有最后最损的一招:政治经济封锁,以及军事打击。一般来讲,中小国家都是不大可能抗过这最后一关的,例子在南美北非中东比比皆是,我就不具体展开了。

所以,面对如此之多的困难,法国和德国能在过去就成为发达国家是一种幸运(其实也是非常不容易的,其历史过程我们至今一直在津津乐道和借鉴;实际上第一次“南北对抗”就发生在法国和英国之间,后来法国挣脱了这种命运)。尽管现实中的内政问题多多,但这个世纪的基本政治经济格局是可以预料的。从这个理由来说,我确实看好法国和德国。倒是英国,如果作为一个独立国家的话,那我不看好它,但它有英联邦各国和美国可以依靠。至于你说有其它的混的好也变成了发达国家,比如瑞典、爱尔兰等等,那都没有太大的实际意义。小国寡民抓住一个产业,或者西方大国有意给点饭吃就够他们喝一壶了。最近在网上被某些人炒的火热的“瑞典模式”,可笑瑞典总共才800万人口,他们的发达根本不具备普遍意义(这还没有计算对他们作为独立国家所必须负有的政治军事水平和责任,对西方而言中国可是异族异文明),这个道理就好比中国的华西村、大邱庄一样。

你再看看法国有什么,这些东西全世界能有几家造的出来:阵风、高铁TGV、隐形护卫舰、阿里亚纳、核动力潜艇、核动力航母,就连Airbus、伽利略、托马克,都是法国主导着造,真是强啊!! 无人驾驶地铁(世界就此一家?)等等这种次一级的东西更多,只不过不在法国生活的人可能根本就不知道了。唯一听说不行的,只有一个弹射器,但比起这么多辉煌成就,这个也只能算是小小问题了,何况美国给了以后法国也学会了。总之我认为,法国要下功夫,一般的制造问题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更何况法国拥有别人没有的总体设计和总装技术,虽然很多都是合作的,但全都是他主导的,特别特别他的大项目还不是一般的全,欧盟如果以后有全球利益,那法国的作用是无人能替代的,包括德国也不行。前一阵英国威胁美国说要跟法国买战斗机,没把我笑昏,心生感叹某种程度上看英法几百年的竞争看来还是分出了高下的。列举这些成就,说着说着我自己都激动起来了,在法国还是值得好好学一学他们的成就的。我绝对相信法国和德国的相对优势将维持一个非常漫长的时间。(德国的优势还是你自己来分析,肯定比我清楚的多)

以上都是大道理,再讲讲法国的具体情况:虽然法国人爱罢工和休假,可是他们干起活来也是很有水平的,特别是做工程,比如法国巴黎的那些建筑很多都是百年了,现在都一直好好的,要在国内早就成了该拆除的危房了;比如法国的IT应用,不用则已,用则程序写的一般都比较完美,在生产活动中能发挥很高的效率,不像国内书店里遍地都是计算机书籍,程序员和做的程序也很多,但无论人还是程序本身实在是过于质量低下,这是我对国内与法国IT业的对比最大感受(我本人在法国学的就是计算机)。我刚来法国的时候,我朋友就告诉我,在法国买不到假冒伪劣产品,事实也基本如此,这充分说明他们有高素质的一面,而这在中国是绝对无法想像的。我没进过法国企业干活,但我所在的哪个大学里的那些老师,知识水平和对工作的敬业态度,我都是非常佩服的,如果不看什么罢工不罢工的问题,他们的确可以称的上一群优秀的人。我个人的印象是文化层次越高则越敬业,一般的法国产业工人以及服务业工人的素质远不如他们。出国以前就听听一个老师说,美国是全国10%的优秀的人在领导和维持这个国家的发展。美国怎么样我不清楚,但我觉得法国的情况,基本上还是验证了这句话的。因为法国下层劳动人民喜欢罢工、做事效率低等等问题,在本质上拖不了他们的后腿,因为一个国家的发展进步并不是靠这些人。

法国总人口本来就不多,包括穆斯林移民在内才6000万,他们就业人口中有10分之一是在为旅游业服务,再去掉奢侈品行业、文化产业、行政官僚、日常生活服务产业人群,再去掉失业人口,剩下还有多少人?可他们仍然不断的在各方面取得进步。再比如,前几年说是牧羊人好找工作,于是很多法国学生争着去报名学这个,这种价值取向在中国是绝对无法想像的,但法国还就是这么一直运转下来了,工业与经济实力没的说。所以你完全凭中国学来的思维去评价他们的行为,是不足取的。你的问题在于拿德国与中国这样的世界极端例子来比,中国人的历史传统就是喜欢忧国忧民,近代的遭遇又特别加强了这一因素,因此充分看到了他们低效率的一面,这实在未免有失公允。

如果你对我所说有不同意见,你不妨可以做一个判断,10年以后德国的产业优势、经济规模、在世界上的相对地位将会变得怎么样,假如没有把握可以把时间放宽至20年或者30年。我也不着急,时间长了这个争论自然就见分晓。

形象的举个例子来说,全世界180多个国家都是一个班的学生,而且没有毕业的一天不能转行,所以只能成绩好的越来越好,成绩差的跟别人比的话只能越来越差(前面的知识都不理解,后面的当然也不甚明白了,差距越来越大,偶尔碰到产业革命,如果知识联系不紧密的话还有一点机会,比如印度的软件产业)。

有关德国的尚武精神被阉割,以及与日本的对比,以及对你的印象和认识,以后再聊。学史为的就是对现实有借鉴意义,我实在无法想像,写历史能写到让我感到崇拜的人,发表的时事评论让我如此失望。看来事情不是绝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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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是吗

哦,‘从长远来看德国是一个没有希望的国家’,这话不是老兄说的? 为二战时德国人的生气勃勃,欣欣向荣唏嘘不已的不是老兄?一个国家的未来当然是看它的年轻一代,您既然断言德国没有未来,又说从来没有关注过德国的年轻人,那您结论的客观性就很可疑了。还有阿,请不要随便给别人扣帽子,什么‘无端的揣测与联想’,好像俺是那种说话很不负责任的人。

家园 感觉这篇好像口气好像有所变化

一说到微观,终于列出来的问题好像是有点难度了,甚至有解决不了的可能。说说宏观,陈经本人也是用“在国际上一定会最终胜利”这种话。。。但愿我们的经济能走过微观这个坎,客观条件完全具备,就等着看能不能实现了。我还是认为,如果真的能实现的话,我们的民族性也逐渐会有根本性的改变(其实要微观上改变经济运行,本身也需要民族性的改变和作用,这是一个互动的过程)。。。。但愿天佑中华!

家园 “谁也不是你们的对手”为什么要加一个前提??

加个前提这种逻辑本身就非常可笑,德国日本法国英国也都可以加个前提之后,说自己本来就应该是世界的老大。。。你这种逻辑肯定本身就是中国人的通病之一——做事不认真不重视具体的做事方式以及手段,下结论有自己过于主观想像的成分,过于大国心态等等。这三条其实我也一条不少全占,但对于这件民族性这个问题的分析,我认为我比你更客观一些。

斯大林有没有对宋子文说有关中国的那段话我不知道,我倒是听说斯大林对宋子文说德国和日本的战后崛起是必然的,甚至担心下一次战争能不能打赢,原因还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斯大林认为德国日本的总体民族素质摆在那里,别的一切都可以摧毁,但只有民族素质是不能被夺走的。本来想找给你看,可是google上有关斯大林和宋子文大多有关外蒙的事情(毕竟这个事情重大),所以那段话没找到也没办法。

老兄你写的文章有些地方过于想像,好像只要理论上逻辑符合,历史事实就是那个样子的。你写的那个第七篇文章,就是典型代表。8和9倒写的还可以。

此外,看你能写出那些文章,一定年龄不算小。先不说文章的水平以及对错,但是你讨论问题的态度实在不敢恭维,“ 你反驳什么?你的意思是你比斯大林水平还高? ”这种话是讨论问题的态度么?前面的我只提到一句话说要反驳你,其它什么也没说,不知道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态度??? 不管你年龄多大,还请自己反省一下比较好。

如果需要具体展开讨论民族性的问题,那么我手头就有几篇详细以及客观分析德国和日本的文章,也都不是我写出来的。那些文章给出了那么多有力的数字,那么多文章的引用出处,总要比某些人说空大话要强的多吧?你如果想在你的论点上站住家,那么可否对那几个帖子一驳?让大家来分析你的反驳是否客观以及站得住脚,别的论坛不敢说,河里的朋友大多年龄较长有些见识水平的,我相信大家的总体评价。要光说空的大话谁不会,而且实在没有什么意思。

家园 【文摘1】认真极处是执着

认真极处是执着 [转]林子明

  1944年冬季,盟军完成了对德国的合围,法西斯德国败亡在即。德国百姓的生活陷入困境,食物短缺,燃料匮乏。由于德国地处中欧,冬季非常寒冷,缺燃料可能导致许多居民冻死,不得已,各地市政府只得让市民上山砍树。

  德国人是这样砍树的,据战前留学德国(被困)的季羡林回忆:林业人员先在茫茫林海中搜寻,寻找老弱树或劣质树,找到,则在上面画一个红圈。“砍伐没有红圈的树,要受到处罚。”问题是,谁来执行处罚?当时德国行政管理明存实亡,公务员尽数抽调到前线去了,市内找不到警察,全国近乎处于政权的真空。但直到战争结束,全德国没有发生过一起居民滥砍滥伐的事,他们全部忠实执行了规定。事隔五十多年季羡林老人提起这事仍感叹不已:德国人“具备了无政府的条件却没有无政府的现象”〔1〕。

  学者金雁在东欧作访问研究期间,遇到一个八十多岁的波兰老人。她是一位奥斯威辛集中营的幸存者,全家人都死在集中营。1992年圣诞节,金雁赶去华沙探望这位孤独的老人。老人十分高兴,穿上圣诞节刚买的新衣给她看,请她吃圣诞节的食品。最后老人搬出一个二尺见方的硬纸箱,里面有一大堆物品:小巧玲珑的圣诞树、老人穿的暖拖鞋、老太太穿的柔质大半身羊毛衫、火腿肠、巧克力、饼干、圣诞卡、圣诞饰物……圣诞节所需的吃、穿、用一切都有了。

  “是谁想得这么周到?”金雁好奇地问。“德国人。”老人递给她一封德国政府寄来的用德、波两种文字写的慰问信。原来德国政府(统一前为西德政府)战后除了对纳粹受害者作出经济赔偿外,每年还“根据专立的档案,按性别、年龄和居住国的民俗,给世界各地仍在世的集中营幸存者在圣诞节前寄去一封慰问信和一箱老人圣诞用品”〔2〕。这项政策已经坚持近半个世纪了。德国政府还良心债,一还就是五十年。

  1984年,武汉柴油机厂聘请德国退休老人格里希任厂长。

  在这以前,“中国制造的柴油机噪声远播几公里,油迹溅洒数米外。而德国人生产的柴油机可以放在办公室红地毯上工作,不影响隔壁房间人办公”。

  武汉柴油机厂聘请格里希时,气缸杂质长期徘徊在五千毫克。格里希上任后的第一个会议,只讲了两句话。一是:“清洁度是产品寿命的关键!”二是当着市机械局长的面,把几个气缸放在会议桌上,然后从气缸中一抓一大把铁砂,脸色铁青地说:“这绝对不是技术问题,而是责任心问题!”格里希治厂两年,将武汉柴油机厂的气缸杂质由五千毫克降到了一百毫克左右。即使卸职(因种种原因)后,每次去武汉柴油机厂探望,他还念念不忘质量问题。当他拿出磁头检查棒伸进缸体孔道探测,发现有未清除干净的铁粉;当他拿出放大镜检查齿轮上的光洁度,发现有些波纹时,竟忘记了自己已不是厂长,火气又上来了。

  世界上有哪个民族能比德国人更认真?

只有日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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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文摘1】认真极处是执着 (2) (注意文章还有摘要出处哦!)

 让我们暂时抑制一下对日本人的愤恨,看看这个民族是不是值得全世界学习。

  说日本人做事认真到“愚蠢”的地步,餐馆洗盘子一定要洗七遍,一个中国留学生取巧只洗三遍,结果这个留学生再也找不到工作,最后只好离开日本。这不稀奇。日本宾馆领班培训中国员工时做保洁示范,他把抽水马桶洗干净后,从中舀了一杯水喝掉,说:“就按这个标准清洗!”那才稀奇。

  说日本人观看体育比赛,几万人离场,地上不留一根烟蒂,一片纸屑,一丝痰迹,这已为世人所熟知。其实这不算什么。首都师大政法教授房宁在日本曾亲历一次堵车,那情景足以使全世界震撼:从伊豆半岛到东京的公路上,几万辆车一辆挨一辆排了一百多公里。(那个时间段)几乎所有的车都是回东京的,道路右侧堵成一条长龙。左侧空出一条无人道,谁要是开到左侧,可以一溜烟直奔东京。可就是没有一辆车插到空荡荡的下行道超行,一百多公里的塞车路上,不见一名交通警察维持秩序。在近十个小时的时间里,车流一步一步地挪,一尺一尺地挪,静悄悄,不闻一声鸣笛。“他们自己竟把这绵延一百多公里的车龙化解了!如此坚忍、守秩序、万众一心的民族,真是可敬又可怕!”〔3〕

  说日本战后几十年,夜里十一时许多办公楼的灯仍然亮着,上班族在无偿加班,这只是小事一桩。比起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发现印尼、东南亚一带深山老林竟还藏着不投降的日本兵(二战结束已快三十年了),那才令人震惊。

  日本人分派,不论是左派、右派、中派、极左派、极右派,它们的共同的特征是不走江湖。“日本没有走江湖这个词!”〔4〕

  2002年4月11日,一个五十四岁的日本男人在东京日比谷公园自焚。三十多年前,他是共产主义的纯真信仰者,那时他崇拜毛泽东。“毛1962年向日本劳动人民发表了重要题词‘只要认真做到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普遍真理与日本革命的具体实践相结合,日本革命的胜利就是毫无疑义的’。”〔5〕那时他与他的同志们跟警察搏斗,高呼“毛主席万岁!”三十多年过去了,生活在富裕中的他感到信念与现实不符,为理想的破灭而悲伤,就自杀了。据统计,自日本的左翼运动陷入低潮以后,左翼分子自杀的事件每年都要发生几起。

  极左派赤军尽管罪行累累,在信念上他们却也是单纯的。1972年尼克松访华,赤军犹如头顶炸了一颗炸弹,他们所崇拜的毛主席“仅在一年前,登上天安门城楼,向全世界人民呼吁誓死进行反美斗争,并对当前革命形势作了严峻的分析:是革命制止战争,还是战争引起革命。但是现在毛本人却与他呼吁打倒的对象——美帝国主义的总头目尼克松秘密接触……百思不得其解”〔6〕。最后他们找出“结论”:该为尼克松访华感到惊慌的不应该是革命人民,而应该是勃列日涅夫叛徒集团和各国反动派。这说明“美国在印支军事上的节节败北,国内美元流失,面临深刻的经济危机”〔7〕。不如此解释,赤军恐怕一天也活不下去。

  赤军骨干坂口宏在狱中咏颂《长征》、《井冈山》和“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1975年重信房子领导赤军武装占领了吉隆坡的美国大使馆和瑞典大使馆,要求日本政府释放坂口等七人出境。日本政府答应了这个条件。然而当牢门打开后,“坂口认为出狱对不起死去的战友,拒绝离开日本。1993年他被最高法院判决死刑,1995年执行”〔8〕。

  左翼分子执着,一般群众也不差。

  他们中有十年如一日,在内蒙古沙漠义务植树两百万株的“中国沙漠日本绿化协力队”;有二十年救助中国留学生的“留学生之父”;有在中东长年冒着炮火拓宽苏伊士运河的工人;有连续十个小时仰头作业(修复金阁寺阁顶),中间不上一次厕所的工匠;有为了研制碗装面,两年里顿顿吃快速面,最后把胃口吃倒的食品研制人员;有连续八年义务为侵华日军受害者打官司,胜诉后瘫倒在法庭的律师;有耻于领救济金,宁愿双双饿死的不止一对老年夫妇……

让我们再来看恶的一面。

  在军国主义制度培养下,日本士兵丧失了人性,二战中对各国人民犯下滔天罪行,欠下累累血债;而当他们败亡时,日本士兵几无一人投降,或自杀或全部战死,亦可悲可悯。

  塞班岛战役,得到强大海空军支持的十二万美军进攻孤军困守的三万日军。日军打到只剩下三千人,而后这三千人向美军发起了冲锋。他们跌跌撞撞,“有的撑着拐杖,有的吊着绷带,除了缺胳膊少腿,有的眼还被打瞎了”;〔9〕他们脱掉钢盔,头上捆起白带,“端着机枪和战刀,有的仅仅拿着绑在竹竿上的刺刀,甚至有的赤手空拳,潮水似的涌向美军阵地”〔10〕。那些没有力气冲锋的重伤员,则引爆了身上的手榴弹。与日军最后冲锋的同时,塞班岛的日本百姓也开始了大规模的自杀,他们或从崖上跳下,或父母抱着孩子,一家一家走向海里……“整个海面漂满了日本人的尸体。”美军将坦克车改装成宣传车,到处呼叫:“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然而这些呼叫基本无效果,塞班岛总共有一万多日本百姓死于自杀。塞班之战,美军“作战部队起初十分害怕,继而使他们迷惑不解,后来又使他们憎恶,最后却使许多美国士兵表露出真诚的怜悯。日本士兵在洞穴内遭到的惨不忍睹的痛苦以及他们凄然绝望的敢死进攻,使得美国兵要牢记‘勿忘珍珠港’的格言越来越困难”〔11〕。一些士兵泣不成声:“日本人……他们为什么……要这样自杀?”〔12〕

  让我们去可怜欠下中国人民累累血债的日军(不论其死如何“壮烈”)是很难的事,但其中神风突击队确实值得世人悲悯。“神风”全是十七八岁至二十多岁的大中学生,大多数未婚甚至未谈过恋爱。他们刚入伍就“樱花般飘落”,对各国人民还未及犯下罪过。

  1993年,日本为死于“神风特攻”的一千多名学生兵飞行员举办了题为“学徒出阵五十年——苏醒的殉国学生的真情”的展览。一个前往参观的中国人久久停在一个叫植村真久的神风队员遗像前,心情很复杂:

  这些年轻、聪慧的生命过早地消失了,像花蕾尚未绽放便在风雨中凋落。说他们是英雄,不如说他们是日本军国主义的牺牲品。……将东条英机的牌位与他们的牌位并列在一起,其实是对他们的嘲弄。〔13〕

  植村真久是立教大学学生,战争末期入伍,昭和十九(1944)年十月作为“第一神风特别攻击队”从长崎飞往菲律宾,战死海上,年仅二十五岁。出击前夜,队友理解他的心情,用军用电话接通了他远在东京的家,使他能够通过话筒最后一次听到襁褓中的女儿素子的啼哭声。在致女儿的遗书中他写道:

 素子这个名字是爸爸给你取的,爸爸希望你成为一个素朴善良、富有同情心的人;等你长大了,想念爸爸的时候,就到靖国神社来吧。你在心里默念爸爸,爸爸就会出现在你的心头……

  二十年后,在植村的灵位前,长大成人的素子伴着《樱变奏曲》,为亡父跳起安魂舞……〔14〕

  读着植村真久的遗书,看到他怀抱婴儿的照片,这位中国人“几欲泪下”。展览还感动了一位俄罗斯人。望着遗像上那一张张稚气的脸,一位来参观的俄罗斯女编辑凄然落泪。“当年是苏联红军扫荡了日本关东军,但来自苏联红军故乡的莫斯科某杂志社副主编卡列娜·德陶卡娜却被日本学生兵征服了。在《莫斯科女儿东京印象记》中卡列娜写道:‘青年学生面对死亡时的表情豪迈坦荡’;‘我理解了什么是大和魂。我又一次深刻认识到拥有那种表情神圣的青年人的日本民族是一个具有强大精神力量的民族。’”〔15〕

  抗日战争结束时,国民党三十二集团军总司令李默庵上将担任中国战区(国民党战区)日军的受降工作。作为一名参加过抗战,对日军血腥暴行仍记忆犹新的中国军人,李默庵的心情是复杂的。一方面是切齿痛恨,另一方面伴随着受降过程,李默庵渐渐增添了感叹:

  被俘日军回国途中始终以正规军人队列行走,毫无紊乱现象,也无事故发生。在缴械之时,日军将所有武器包括重机枪、车辆及自佩武器都擦拭得干干净净,并将其人员、马匹、武器、弹药、被服、袋具、车辆等物资登记造册,数字清楚,让人感到与其说是缴械投降,还不如说是在办移交手续。

  李默庵后来在回忆录中写道:“对当时的这一切我至今印象深刻,并颇有感受。透过日军交缴武器这个细节,可以看到日军平素的军队管理和训练是严格的,由此也可以看到一个民族的精神面貌。当时我就想,他们的纪律如此严整,行动如此一致,将来如果领导正确,必是一个可以发挥无限潜力的国家。”〔16〕

日本民族的优秀品质来自何方?日本民间流传一种说法,称日本民族是中国田横五百士的后裔。

  两千多年前,中国人也是一个执着、坚忍、忠贞的民族。其高风亮节、舍生取义、杀身成仁、一诺千金事之多,几可称社会主旋律。说日本人是田横五百士的后裔这当然不可信,然而中国是日本精神文化的母国却是千真万确的。

  赵盾的门客程婴、公子杵臼舍命救护赵氏孤儿,前者牺牲了自己的儿子,后者牺牲了自己的生命。程婴十几年忍辱偷生,直至将赵氏孤儿抚养成人为赵家复仇之后,自尽而死。

  田光向燕太子丹举荐荆轲后,为了使太子丹无泄密之忧,自刎而死。

  豫让因感激智伯的知遇之恩,在智伯死后,毁了容,弄哑了嗓子,一次又一次为智伯报仇。三次失败后终被处死,临刑时豫让要求砍赵襄子的衣服,以了心愿。

  伍子胥亡命之前对妻子割舍不下,妻子毅然而言:“子可速行,勿以妾为念!”遂入户自缢。伍子胥逃亡途中,一浣纱女同情他,赠其饭食。只因伍子胥交待了一句“倘遇他人,愿夫人勿言”,回头一看,那女子已抱石投河了。伍再逃亡,途中又遇一老渔夫救助渡其过江,也是因为交待“倘追兵来临,勿泄吾机”,老翁毅然叹道:“吾以子含冤负屈,故渡汝过江。子犹见疑,请以一死绝君之疑!”说完,沉江而死。

  ……

  这一切同日本的民族性是何其相似?

  然而日本人学习中国的精神文化,最终遗漏了什么?

  他们继承学习了古中国的“春秋人格”,畸形发展了坚毅、执着、坚忍、忠贞,却缺乏中国文化的另一重要成分——善。

  同样在春秋,卫灵公的两个儿子(太子急子与其异母弟公子寿)“兄弟争死”,奏响了一曲人性的颂歌。

  更早,商末的伯夷、叔齐提出“以暴易暴,不知其非!”其“不以暴力抗恶”的观念比托尔斯泰、甘地早了三千年,为信守自己的原则,伯夷、叔齐“不食周粟”而饿死。

  ……

  中国的这部分文化基因,没有在日本发扬光大。

  他们近代学西方文化,也遗漏了西方基督教文化的爱。

  愿他们继续反省!

注释:

  〔1〕根据《杂文报》(2003年8月)文章(评述季羡林《留德十年》)改写。

  〔2〕金雁:《新饿乡之旅》,新华出版社1998年版,第79页。

  〔3〕房宁:《我在日本受到三次文化震撼》,2000年3月9日《青年参考》。

  〔4〕〔5〕〔6〕〔7〕〔8〕燕子:《北田们:日本“68年世代”》,《天涯》2003年第2期,第33、29、32、33、33页。

  〔9〕宋宜昌:《太平洋大血战》,北岳文艺出版社1993年版,第562页。

  〔10〕王书君:《太平洋海空战》,海洋出版社1987年版,第482~483页。

  〔11〕(美)戴维·贝尔加米尼著:《日本天皇的阴谋》,华幼中、朱蓉瑛译,商务印书馆1986年版,第1305页。

  〔12〕(美)约翰·托兰著:《日本帝国的衰亡》,郭伟强译,新华出版社1982年版,第682页。

  〔13〕〔14〕〔15〕董炳月:《靖国神社与日本人》,《读书》1999年第四期,第8页。

  〔16〕樊建川:《一个人的抗战》,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2000年版,第5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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