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弹雨横飞的年月(二) -- 冰冷雨天
一个6.5mm一个7.9mm,不会通用子弹的...
谢麦帅,我刚知道七九式是7.9的意思。该给您花。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还是开了,而且确实是往上海开了。接下去就没有很大的事了,包括大家最担心的鹰潭,那是浙赣线和鹰厦线的交接口。结果是顺利地到了上海。
也不知道是小老冰是灾星,还是那年月走到哪儿都躲不了灾。这不,到上海没有两星期,又看到一出:工总司(全称是“上海工人阶级革命造反总司令部”,王洪文的队伍)帮着“上柴东方红”砸对立面的“上柴联司”。
半夜里砸的,小老冰在睡觉,没看见。第二天早上就见的大家都很兴奋地在说这件事,隔壁的居委会主任陈家姆妈压低了嗓门对人说:“第一辆车上的人有枪诶”。小老冰一听,切,有枪又没听到响,那算什么?马克沁,92式打得嘟嘟叫才叫有枪呢。
小老冰刚在肚子里对居委会主任不以为然,就听得马达轰鸣,一辆解放牌卡车飞驰而来。从车上跳下10来个身穿工作服,头戴藤条帽,手持铁棍的彪形大汉。(其实现在想想,上海哪儿来的彪形大汉?想必是当年年纪小,加上那些造反派的气势的原因吧。)干吗来了?来抓联司的漏网小喽罗。
小老冰姥姥家周围住了不少上海柴油机厂的,当然也有不少参加了“联司”的。昨晚砸联司时不在厂里,现在工总司按名单一家一家来抓人来了。
小老冰在一边看着兴奋的发抖,冰爹则感慨万分:“到底上海工人阶级讲政策,不触及皮肉,不触及皮肉”。这指的是没有当场打人。那年月打人是一种仪式,有事没事,先打了再说。江阿姨就讲过“好人打坏人,活该”。小老冰见过不少被打的一脸惨白,扶着墙根才能行走的人,江西老表叫做“被打伤了”。老冰到现在还没有弄清楚这个“打伤”在医学上是个什么概念,只知道“后果很严重”。一定要找老中医用土方子治,后来被打伤的人越来越多,也就不要找老中医了,那个土方子人人都知道了。
什么土方子呢?找癞蛤蟆,生吞。那蛙类他要冬眠呀,冬天怎么办?救人要紧,拿上铁锹到田里去挖。您要是在那年月看到大冬天的有人在田里挖什么可千万别误会,那决不是在挖黄膳往自由市场卖,而是他们家的“坏人”让“好人”给打了,大冬天的在田里找药救人呢。
上海砸了联司,其实倒是给全国性的武斗开始画句号了。因为当时占全国GDP六分之一的上海被摆平了,文革派全面获胜了。从那以后,隔三叉四的街上就贴中共中央,中央军委,中央文革,国务院联合署名的《关于处理XX问题的诺干决定》(此处的XX,请各位将各省的名字代换进去就行了),解决各省的问题。一般都是指定一方为“革命造反派组织”,另一方则为“反动组织”,然后实行军管。江西的“革命造反派组织”是“革命造反派大联合筹备委员会”简称“大联筹”的,反动组织则为“工人农民革命造反总司令部”简称“工农总”。派遣济南部队26军的一个师去“支左”,对外的公布番号是“6011,6012,6013,6014部队”。政委程世清,司令员杨栋梁,政治部主任文道宏。
一看到那张告示,小老冰一家就打点准备回家了。姥姥家也不宽敞,文革以后房子都让了出去,三家人家(姥姥家,舅舅家加上小老冰家)10来口人就10来个平米,本来也就没法子住,都是逼的。
小老冰回家,正好赶上济南部队进南昌城。那架势怎么形容好呢?用先帝爷也引用过的一句话“箪饮壶浆,以迎王师”最合适不过了。后来上中学读到鲁迅先生的《灯下漫笔》中所总结的“两个时代”,想起当年欢迎济南部队的情形,委实感触不少。
好了,总算到了第二个时代了,该不打了吧?照打不误,为什么还打?一边是照先帝爷说的是“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刻沽名学霸王”,将革命进行到底。另一边照先帝爷说的是“。。。。。。反动派决不甘心于他们的失败,他们还会作最后的挣扎。。。。。。”,不打才有鬼。不过那时是在农村打的多了,都是造反派去围剿老保,而老保又不肯投降,就打了起来。
就在当年王耀武的74军大战岗村宁次的12军的万家岭附近,这次是两伙中国人也大干了一场。后来一哥儿们在那边插队,小老冰去那儿玩过,不过那时候可不知道那场让装甲团长张灵甫一仗成名的所谓“万家岭大捷”,就知道两派此地打过一仗。但当地的老乡都不愿说这件事,因为事后被那些造反派给糟践惨了。就青年点的一哥儿们眉飞色舞地讲给小老冰听,他老爷子当时是县武装部长,四野下来的。当年造反派围攻不下来,因为那里的农民老保以来地形熟,二来清一色退伍军人。对付几个学生根本就不在话下。后来造反派急了,把他们家老爷子给绑到前线,用枪指着他们家老爷子脑袋逼他开炮(迫击炮),他老爷子没办法,开了一炮。这一炮把老保的指挥所就给端了。“还好那指挥所里面没人”,那哥儿们没忘记找补上这么一句。那边老保一看着架势知道对面有了能人,那仗没法打了,这才乖乖投了降。
但整个地说来,武斗特别是大规模武斗,在江西是没有了。其他地方有弄得更长的,河南,温州什么的好像进了七十年代还在干,有一次遇到一河南人对老冰说:“来了个急等愧儿(纪登奎),算把事给了了”(70年代中央派了纪登奎去解决河南问题)。至于温州,则一直乱到四人帮被抓起来以后。有一次和温州人聊天,他说他们那儿那十来年就没皇上,要想活就的自己想办法。所以后来改革开放了温州人就不要人教,也用不着中央给政策,因为那里就没有过政策,所以搞得挺好。
老冰一直想给文革翻案派支个招,下次再说文革好的时候,可以再加一条:没有文革的大乱,就没有温州的大治,就不知道那些文革翻案派脸皮有没有这么厚了。
那时冰娘眼睛生了白内障,要上医院开刀,不知是谁给介绍了一位抚州的大夫,冰娘就打算去抚州看病。
这样一来有了一个大难题:小老冰怎么办?形势一安定下来,冰爹头上有两顶帽子“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冰爹是校长)“国民党残渣余孽”(冰爹参加过国民党),所以又进牛棚了,不在家。怎么是“又进”牛棚呢?内战时没有牛棚,大家忙打仗去了,没工夫搭理那些牛鬼蛇神。现在缓过气来了,又把这茬子给想起来了。小老冰当年9岁,冰妹当年6岁。按理把俩孩子撂家里也行,但小老冰实在是无恶不作,成天念念不忘的就是欺负冰妹。冰娘担心两小孩子撂家的话,等她治好了病,睁开眼来会看不见冰妹。带冰妹去抚州嘛,一个病人又照顾不了冰妹,小老冰还能打个水买个饭什么的有点用,于是就把冰妹托给邻居,带着小老冰去抚州看眼睛去了。
冰娘这一看眼睛不要紧,小老冰却看到了当年内战最有名的一幕:正规军和正规军的武斗,26军和抚州独立师打起来了。究竟死了多少人不知道,就知道赔上了一位开国中将:福州军区第二政委刘培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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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军只有76师被程世清带到江西,不是整个军.这26军的76师可是大大的有名啊,正儿巴经的山东老八路----山东四师(往前还可追溯到山东第四支队)!此76师在江西支左之后便留在了当地,后成为新成立的29军(为填补28军北上留下的空白)主力师称86师,85年大裁军29军被裁,但76师不但没被裁掉反而转成了台湾前线31军的主力师,还称86师.
另外,69年全军重新排序号,26军把其33师(原11军的)改称76师,近年改为预备役师(仍在山东).
有空可以侃侃老冰看到的这支部队。
本来想写76师南下支左的,没想到夏兄也是同道中人,先我一步,花以致敬。
上海柴油机厂事件发生在白天,事发于1967年8月4日,此役王洪文指挥的“工总司”队伍彻底打跨了对立面“上柴联司”,确立了其在上海的统治地位,“工总司”动员“兵力”超过十万,双方从上午8点开始激战,“联司”方面使用弹弓、硫酸瓶应战,“工总司”方面人多势众,装备远超对手,动用大铲车、高压水龙头、消防车、船只、云梯、敢死队,因为得到了港务局、消防队造反派的支持,“工总司”除了陆上围攻外,在黄浦江江面上还有消防船助阵,水陆并进展开进攻,到下午4点攻下柴油机厂大楼。此次武斗死18人,伤983人,致残121人,被拘押者663人。
下面是网上找到的一篇趣文
QTE
文革武斗中的军事学问题
倪乐雄
对于文革,现在的学者的审视受两方面影响,一是当年各自特殊的亲身经历,二是现在正在从事的研究领域。功秦兄的文章即是证明,我也跑不出这两个范围。我是下乡知青,且现在搞的是战争与文化关系研究,所以写了“知青:东方的十字军”一文。美国人编写的《世界战争史》把中国的文化大革命也编入其中,我知道从战争与文化的角度切入文革研究又是一片可为之地,只是时间不允许再介入了。
前些天和研究生讲课时还说到文革的武斗。从当前电影没观众谈起,我以为题材仍是主要的,文革中的一场代表性的武斗片准能卖座,并成为经典,名字就叫做《踏平“联司”��上海工总司征服“东方红”兵团纪实》,除了设计理想主义、争权夺利、对抗双方男女相恋、家庭分裂等几条交织其中的线索外(非常俗套),还可以从军事角度突出反映这场武斗,比如上海柴油机厂“东方红”兵团总部在开打前已经变成了一座永久性军事堡垒,“工总司”地面进攻被“东方红”总部楼顶平台密集火力所阻止,“工总司”取胜关键是强攻占领对方总部楼顶平台,然后顺利地从上下两个方向渗入楼内展开逐层逐屋争夺。攻占楼顶平台取决于从上海市消防队调来两台刚进口消防升降机(消防系统已加入“工总司”),决战时,“工总司”敢死队员登上消防升降机的平台,高高升上空中,然后逼近“东方红”总部大楼,居高临下向对方楼顶平台“发射火力”,对方不支退入楼内作困兽之斗。用军事术语来总结,王洪文领导的“工总司”在夺取上海地区权力的决战中,通过灵活使用进口消防车而掌握了“制空权”,因此大胜(靠外国武器打内战的传统文革犹存,并非民国之现象)。
与此同时,在“东方红”兵团生死存亡的时刻,他们的同盟军--上海郊区的十万农民已经横渡黄埔江赶来救援,被东海舰队一字排开的军舰所拦截。如果海军不干预,则十万农民从外层将包围的柴油机厂的“工总司”反包围,“东方红兵团”从内向外攻击,十万农民由外向内攻击,王洪文的“工总司”肯定被夹碎。这种态势的性质往往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所以,“东方红兵团”的覆灭使人想到历史上的两个战例,孟良崮战役和斯大林格勒战役,张林甫和鲍罗斯在被包围的情况下都打得很顽强,只是外围救援部队被对方打援部队阻截住,才归于失败。负责调动十万农民的“支联站”头头徐向东类似援救孟良崮的黄伯韬,和援救斯大林格勒的德军第4装甲军团司令霍斯。这一历史上独一无二 场景借助电影镜头再现一下,就会产生强烈的冲击力。
如果那位电影导演以一丝不苟的态度真实再现当年“踏平联司”的情景,从对历史负责、和卖座等各方面看,都是令人鼓舞的。不过上海的导演们现在是拿不出的。不过问题不在拍不拍电影,而是趁着过来人还健在,组织专家学者进行采访,以“口述史”形式记载下来,这些资料的价值是极其宝贵的,这是共产主义运动史上工人阶级内部出现的一场罕见的“亚战争”。仅凭这一点,想象中的电影《踏平“联司”》具有永恒的意义。
UNQTE
一大清早,捷报满天飞,隔壁的陈家姆妈在叙说昨晚过兵,所以我一直以为是在晚上打的。
这个帖子说的是“弹雨横飞”,上海武斗不用枪,所以只是一笔带过。加上我没有看到现场。
你的转帖有意思,连联司和东方红都搞反了。
我怎么总和脑子里的印象对不上头呢?
在我印象里,601X部队会养猪,会种菜,会扫地。好像不会别的呀。
东方红投了王洪文的“工总司”做后台,联司被认为是保皇派。工总司打上柴就是帮东方红出头摆平联司老保。这好象是上海最大的一次武斗吧,小时候就听大人讲过。叶永烈的《王洪文传》里有一章“血洗联司”,讲的就是这段,有兴趣的可以看看,网上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