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宿命难逃,命运玩笑 -- xx28
在翻过海拔近5000米高的哈巴克达坂后,薛参谋对着步话机向车队宣布:“下面是向终点神仙湾冲刺的最后一百公里,请同志再坚持一下。”
车队中掀起一小阵欢腾!队员以为艰难的车行就要结束,可这是薛总教搞的一次小考验!
眼前是一条与山顶海拔齐高的开阔谷地,也就是说到神仙湾哨所的100公里道路海拔基本都在5000米左右,上下起伏不大,我都有些胜利在望的感觉。
车在高原谷地中前进,两边的戈壁平整整向远方伸展直到山脚。没有树,没有草,没有河水,此时天空不见蓝天白云,一片浑黄,简直如月球般沉寂。
在如此高海拔行车,发动机发出艰难的咆哮,吃力又无力,让人听了都为发动机随时会瘫痪而担心。可是这种紧张无法压制住那种极端压抑的感受,心里沉沉的,队员不禁发问:“人在这样的环境怎么活下去?”车队中没有人能做出解答。
那种堪比绝望的心境,被队员们憋在心里,恐慌于身体内,索性胆小的队员合上眼睛将自己封闭。
可这时端端地是对那些充作司机的队员考验,别人能够害怕,他们不能,而且还要更加小心,这些特种兵平常是胆大心细,此时则更为谨慎收心。很想讲讲他们是怎样驾驶的,但没亲眼所见,无法详加描述和渲染,是个遗憾吧。但教导队上“神仙湾”不是夸自己威武的,是来见学,须多说自己的不足。
百多公里的向终点冲刺路,还非常颠簸,颠得人心里难受,不时有人在车上呕吐,让队员们在无比痛苦中足足走了三个多小时。这样的报告不时地报告到首车,薛总教有些小得意地说:“这就是自我放松的结果。”
妹的,我也得接受教训。
终于,在六座海拔5000米以上山峰的环绕中,那带有标志性的神仙湾哨楼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
远远地看去,神仙湾哨所在世界高峰怀抱之中,把守着真正的“天堑”。
车行至边防公路岔路末端,在大石上刻下的“神仙湾哨所”几个大字逐渐清晰地显现在了大家的眼前。
再往近去,看到前方一座高约五米红漆钢架营门矗立着,钢架大门上还有一副对联:钢铁哨卡铸军魂,雪域高原铁边关。横幅是:神仙湾欢迎你。
不少的车,车窗摇下,队员们伸出去头,开始观察起这“天下第一哨”的全景来:依山而建的一排白色平房,许多地方露出灰黑色,平房前侧,还有一道用石块垒成的围墙,站在边防连门口,一眼望去,就是白皑皑的雪山和漫长而无明显标示的国界……
神仙湾这样一个“天上无飞鸟,地上不长草,氧气吃不饱,六月雪花飘”的地方,当面海拔5570米的喀喇昆仑山口是印度、巴基斯坦与中国之间的传统商道,也是整个喀喇昆仑山脉最大、最重要的山口。
当十几辆越野车、卡车缓缓停在神仙湾哨卡的门口,队员们第一时间感受到了从哨卡扑面而来的丝丝温暖:40多名边防战士站在门口列队欢迎,每个战士的脸上都洋溢着喜庆的神情,像是期待已久的亲人到来。
下车后,我们赶快集合列队,与边防连见礼。可这也是个挺难的过程,很多队员下车后,站到地上,脚使不上劲,站不稳,不由自主地摇晃着,需要旁边的人扶;一下子还迈不开腿,腿如千斤灌注。边防连的战士主动过来搀扶,扶着那些难以迈步的人前行,让来访的军人排好。
当然战士们把宗记者他们三位安排在最先的位置,后面是柳教导员、于海洋副队长、李文歆参谋和薛建民参谋。当他们与边防连的两位主官见礼后,我才向对方连长、指导员敬礼,我们都表现出对在海拔如此高的地方戍边的边防军人的佩服,是发自内心的尊重。
在紧紧地和他们握手时,我感慨地对马连长、宁指导员说道:“很高兴,我能来这里串亲戚了,这么高地方的亲戚。”
我的话引起了他们二位的兴趣,忙问我:“怎么陈参谋也是个老边防的弟兄?”
“我很荣幸地也当过一年边防军,但我是小兄弟了,在海拔很低的中缅边境的一个班级哨所当列兵。看你们就像看老大哥一样。”
“这么说咱们是一家人了,天下边防是一家嘛。”对我的谦虚,宁指导员不去管他大哥小弟,以一家人论,大家立刻又亲近了不少。
新训队员缓过劲后,用很端正的态度对待欢迎我们的边防连的官兵,表现出认真见学向先进单位看齐的要求,与欢迎我们的边防战士亲热后,在于书明参谋的带领下,赶快亲历亲为地搬起带上山的物资。
随车带上哨所的物资都是我们这几天在神仙湾吃的用的,边防上的东西也是靠山下往上运,一年之中有很长时间有不同路段不能通车,所以哨所里的物资也很紧张,而且他们需要作战备用,我们这次上山也尽量多带些,希望能给哨所留些。所以,我们一路能不用自己携带的东西就尽量不用,尽量在沿途兵站多吃些,多塞进肚子里,上了车基本不吃不喝。
我们车上保鲜箱里的新鲜蔬菜水果,得赶快拿进室内贮藏箱,否则会冻坏的。10辆车携带的新鲜果蔬也算是不小的量了,看得哨所士兵睁大了眼睛。“乖乖,人家乘坐越野车上哨所,而且越野车的设备也太先进了吧。这是什么单位?怕不会是六师的单位那么简单。”
三位记者相互使个眼色,宗记者说:“这帮人不动声色就把这么多的新鲜果蔬带上哨所,不简单。”“什么单位,车可以这么改,加装车载冰箱,太豪华了吧?”王摄影叹道。沐记者忽闪着美丽的大眼,“怪不得他们不像普通部队那样对待我们!”
即使从车上往哨所兵房搬东西,此时也是对几个大学生兵的考验。他们刚费劲地搬了一回,就喘不上来气了,脸色煞白,浑身发颤。边防战士们看到后急忙跑过来帮忙,从他们手中接过那些纸箱袋子,一件一件轻松地搬进营房。
实际在那么高的海拔身负一点份量都能感觉很重,一动就会气喘吁吁的。哨所干部战士毫不惜力,想多帮我们些,也怕我们一下还不适应这么高的海拔,负重运动后会有高原反应。边防军战友的朴实,让我感觉这就是兄弟,心心相印的兄弟。
身体虚弱反应最强烈的是苏鹏和季雨亭,他们的身体在技术学院的大学生中间是强壮的,可到了部队,他俩大概是垫底的了。刚到哨所时,他们只是感到冷,对在极限高的风景有着吃惊的感受,并没太大缺氧的呼吸困难,但一出力就不行了,寸步难行咯!
我把他俩和章光辉、童尚际等人带进哨所的房子里,对他们说:“你们上来了,就是好样的,有个适应的过程吧。要不要吸氧?”我有些担心他们会发生控制不了的高原反应。
“陈参谋,我能坚持。”苏鹏记住了山下时薛教官的要求,季雨亭也在旁点头。
两位大学生队员都是军校出来的,反而不如潘庆波和云翔两个地方院校的大学生,所以他们不好意思显得体弱。他们不知潘庆波是山东大汉,云翔是山里出来的“猴子”,在体能上比他俩要强,这也是我选地方大学生到“影子”的原因之一。
童尚际是指挥情报车新来的操作员,看到冉建绪和崔新成仍然坚持干着,有些不好意思了,“陈参谋,让我出去吧,已经缓过来了。”因为不了解他,没敢放他出去,对他说:“你还有更重要的任务,所以保护好自己才行,服从安排吧。”
物资安顿好以后,新训队简单休息了下,便要求开始见学活动,于是在神仙湾哨卡驻地连长的带领下,几十人列队参观驻地设施。
连长个子不高,大约一米七的样子,特殊的生活环境使他看起来和其他战士一样,比实际年龄要老的多,这位连长黑红的脸堂,眉毛很粗,典型的北方汉子长相,此时却也带上了高原人的特色。
他引着我们详细观看哨所已经大为改观的各种设施,钢筋水泥建起的哨所主建筑,里面兵房战士们整齐的内务,床、桌子、书架、储物柜,平原士兵具有的生活物品,这里已经全都配齐。
潘庆波有些不懂事地说:“瞧人家哨所的兵房真是不错。”到“影子”前进营地住帐篷,对他来说有些痛苦。北方人啥时候有睡帐篷的机会?
“再好,在这么高的地方服役也要命。”周树成否定道。他在西京陆军学院上学,没少听西域边防的介绍。
“我们的新家怎么样,应该不比哨所差吧?”王鹏飞随口问了句,还是嫩,哪能在这里问呢。
“我不是也没去过,所以不讨论。”看旁边没有那三个记者和边防连的同志,得赶紧制止。
马连长把新训队员拢到一起,指着遇到的新设施介绍,“1988年5月,哨卡安装了卫星地面接收系统,通过卫星与外界实施不间断联络;1990年哨卡修建了保暖哨楼,执勤与生活条件大为改善;1994年,哨卡内安装了暖气,室内保暖问题得到彻底解救;1998年,“家庭影院”、“全军影音像库”、卫星电视系统等相继落户雪山哨卡,我们不再是远离社会的孤独一群。”他自豪地说:“晚上你们可以用它们娱乐一下生活。”
教导队员为他的自豪鼓掌,心说:“我们也在边境,可啥都没有!”
神仙湾哨所官兵最为自豪的,是自己有个蔬菜大棚,三面土墙,朝南一面和棚顶是玻璃,棚顶的玻璃上还有保护网,可见连队对大棚玻璃保护的重视。
指导员感慨地宣传道:“这个两面玻璃的土房,说是大棚其实很小,栽培的蔬菜品种很少,却是整个神仙湾哨所最有生气的地方,温室中的屈指可数的一棵棵大白菜和萝卜,在高海拔傲然生长,散发出无限生机。”
章医学生插话说:“培育出的种子堪比太空舱出来的,该更有生命力吧?”
宁上尉听后的反应,“这个实验可没做过,不过很多战士想家了,就进到大棚呼吸下里面的气味,出来后却是更有活力了。”听到这个介绍,我们的队员不觉楞在那里。
指导员介绍,以前部队一年之中多半都是食用罐头,很少有机会吃到新鲜蔬菜,战士们缺少维生素,导致很多疾病在战士身上“驻扎”。来往的人们都自觉地往山上带些肥沃的熟土,才慢慢建起了这个种植蔬菜的玻璃棚子。
哈,这个事也影响到我们,带了上百斤重的庄稼地里的熟土,而且是肥土,来时还掺加了不少的有机肥,装了满满两大口袋,一路走一路散发着臭味(放在电源车中)。
这两袋对哨所最珍贵的礼物是由我搬下车的,那臭烘烘的味道,被风一吹,全都刮向哨所门口,闻到的哨所官兵立刻欢喜得大叫:“熟土,太棒了!”也不管是不是逆风臭十里了。
宁指导员握着柳教导员的手说:“教导员,这个礼物太有价值了,它能让哨所发展啊!”
司务长是个老士官,感慨地说:“这是俺们哨所收到最多的一次熟土了,还加了那么多的农家肥,不容易啊不容易。别人带土上山,谁会把土弄得这么臭!”
于副队长说:“别这么说,我们不是有运输工具么。专门有辆不坐人的车,正好干这事,一点也不碍事。”
“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你们是最想我们所需的,谢谢了。”马连长诚恳地说道,“全体都有!”他发出了口令,“敬礼!”
在场的边防连官兵齐刷刷地向教导队的队员行军礼。薛总教也行使了他的权力,立刻喊道:“教导队都有,回礼!”又是一波齐刷刷的敬礼。这场景被我们的宁干事和王记者拍摄了下来。
王记者的照片绝了,在两方官兵之间有两个袋子,虽然看不出装的是什么,照片下边的介绍是,为了两袋散发了浓烈臭味的农家土,神仙湾边防连官兵感激地向上山见学的教导队员敬军礼!格外突出了佩戴红肩章的大学生兵,加深教导队的标记。
花絮一个。
自从神仙湾哨所有了“大棚”后,官兵不时地可以吃到自产的新鲜蔬菜,每逢有新鲜蔬菜的那顿饭,对他们来说就是“珍肴大餐”;新鲜蔬菜就是他们的“山珍海味”。
宁指导员很兴奋地介绍:“听说上级就要为各个高原哨所建设真正的温室蔬菜大棚,是那种坚固的不惧狂风滚石的温室,里面还要安装各种设施,保证蔬菜的存活、生长,到那时处在生命禁区的边防军人们就不愁新鲜蔬菜了,用科技的力量为边防官兵的健康保驾护航。”
听了这些话,我由衷地笑了。科学技术的力量也在为改善边防后勤的条件出力了。
边防连尽量让我们看到哨卡最好的一面,队员们都理解他们的良好用心。
经我们队干部的要求,在连队的俱乐部宁指导员为新训队队员作了神仙湾哨所建立后历代官兵艰苦奋斗、甘心奉献的戍边史介绍,用哨所曾经承担过的艰难任务和一个个生动的英雄形象,为我们展现了一代又一代边防军人继承和发扬革命军队勇于克服一切敌人而绝不被敌人所屈服的大无畏的战斗精神,同时深深地把这样的战斗精神在新训队员中树立起。
宁指导员用沉重且坚毅的语调向我们介绍了哨所在夜间执勤站岗的危险性,在1968年一个异常寒冷的冬天,一位年轻的江苏籍战士,在寒冷的冬雪之夜冻成了永恒的雕像。当换岗的战士赶来时,他紧握着手中的冲锋枪,嘴角挂着凝固的微笑,身披洁白冰冷的雪花,将无畏的灵魂溶进了苍茫的雪域高原。
连队留下了烈士牺牲时的表情与身影,而这张悲壮惨烈的照片,曾经刊登在《解放军报》上。
新训队队员凝视着那幅照片,每个人心中都会想:“和平时期的英雄也是要牺牲的,如果自己面对这样的情景,会坚持在自己的岗位上么?”
听了指导员的介绍,我在深受感动之后,眼前仿佛看到了那个冰雕般的战士的形象,又追思抗美援朝战争中长津湖战役中志愿军群体的冰雕形象,那是吓倒美国大兵的中国军人战神的形象,那是在美军心中所刻下的中国军人是战胜不了的印记,而同样的形象继续在中国军队留存着,重现着!
据指导员说,以前这里的官兵一年换防一次,下山之后,他们的身心由于特殊的环境造成诸多疾病,如心脏病、关节炎、视力减退……但喀喇昆仑上的军人把这些当作是对祖国和人民自己应该付出的,面对内地的花花世界而无怨无悔!这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可是应该有什么办法减少极限高度的边防军人受到的伤害吧?”我头脑里想着指导员说的那些疾病和伤害,或许新训队在西训中也会遇到。
指导员讲完课,连长带着大家,来到一个高台下面,指着上面一个圆形尖塔说:“这就是我们这里最高的哨位了!”只见上面有两位手持新式突击步枪的战士正严肃地守在哨位上,目视远方,关注着山口方向发生的一切。
这个瞭望台搭建在神仙弯边防连平房的右后侧的一个山峰上,哨塔是用石头垒起来的,成一个圆形平顶形状。在平顶上方,是用钢板做的三个红色大字“神仙湾”;在平顶的中央,一面鲜红的五星红旗在哨塔上方飘扬。
马连长指着那飘扬的旗帜,沉声说:“在世界最高的哨所中,这面血红鲜艳的五星红旗是有人驻守最高峰上设置的国旗,向世人,尤其是向对面的人昭示:这是中国的领土,神圣不可侵犯。”
我们仰头,向国旗行注目礼!
“通向哨位的台阶一共108个,最高那阶的位置,正好是海拔5380米的高度!”马连长对跟在后面的队员们介绍。
“连长,这里海拔5380米,高原反应怎么克服呢?”我们一个队员问。
连长笑笑,说道:“克服是不可能的,到这里,只能说是适应。我刚来这里的时候,足足一个月下不来床,硬挺挺过去的!不过有些东西还是不能适应的,就拿这高原缺氧来说,这东西最直接的危害之一,是能导致一个人的记忆力衰退。因为这个,连里面的笑话闹多了,刮完胡子,随手就把刮胡刀扔进垃圾桶。因为这里气温太低,上级为了照顾咱们,给连里买了个洗衣机,这下可倒好,头一个战士把衣服扔进去,转身就忘了取出来,下一个战士一开盖子,衣服还在里面放着呢。最发愁的是给家里打电话,有时候那边说着,这边答非所问,前言不搭后语的,家里人还以为咱故意装傻呢!说实话,我现在闭上眼睛,想想我老婆长什么样,有时候还真想不起来……”
这是在超极限高度地方长期生活的人所表现的种种状态,不来这里是想象不到的,而这样的生活状态绝对给人的心理打压很大。
当我们大口喘着粗气,有人几乎是半爬行地登上哨位,站在这世界最高的哨所上。登高望远的经历,很多人都无数次地经历过,可是,真正站在生命禁区的最高点上,这种感受却会使人出现暂时的迷茫:眼前,一座座的冰峰尽收眼底,没有任何生命的痕迹,看不到一条路,看不见一个鲜活的生物,映在整个眼帘的是天的纯净蔚蓝,是云的洁白舒卷,以及下面灰黑夹带白茫茫的一切,美丽与压抑只有在这一刻才真正并存。放眼看过去,却是一切都那样的没有尽头!
当我扭过头,是哨所上手握钢枪的两名哨兵,黑色眼珠的双眼警惕地望着哨所周围,坚定地守卫在酷寒、烈风之中。绿色的军装在这里显得是那样的靓丽,又是那么的唯一;人在,哨位在,国门绝不可破!
冷风在这里肆无忌惮,气流打在脸上如刀割般疼痛;再看两名哨兵的军大衣上已经被风刮起的雪粒布满,雪粒在肩膀上、帽子上结出一片冰来。在这生命禁区,并没有谁会关注他们的军容仪表,但是他们仍旧坚持着一个军人应该表现出的一切,严正如刻,坚定如山,心头的这份“职责重如山”,使他们在哨位上的军姿连同他们坚守的阵地犹如一幅雄壮的画卷!
连长站在哨所上,给大家介绍道:“这个哨位,晚上最低温度有零下四十度!战士们每站一班岗都得冒着生命危险啊!”
我们的队员们无不被这里看到听到感受到的一切所震撼、所触动,这群原本并不生活在这里的军人,面对境外那蠢蠢欲动的觊觎他国领土的狼子野心,为了祖国的边防安宁,默默地承受着所有的生命危险和无比的艰难困苦,一位将军曾经这么动情地说过:“就算你们天天躺在这里睡觉,那都是为祖国做贡献!”
这就是喀喇昆仑山上的军人为我们展现的牺牲精神!
严寒是这里随时让人失去生命的大敌!
对于我们这些初上哨所的人来说,原本计划在哨所外的操场搭设帐篷宿营。但是在边防连连长、指导员那里却是绝不能允许的。
我们双方争执起来,马连长说:“没有这样锻炼的,那是违背生命的规则。”
可教导员说:“初建哨卡的那些老前辈一开始不是也住在帐篷里?我们来这里体验老一代军人的生活,就能更深刻地体验理解他们的精神,于我们这支队伍的建设有促进作用。”
宁指导员听后笑了笑,“不可机械地去体验几十年前曾经的做法,我们是唯物主义,领会精神的实质,是化为实际的工作和完成任务上,不可为体验而体验。”
瞧指导员这水平,都能提高到哲学上。
于副队长说:“或许这样的体验对我们有实际意义呢。有你们在,我们如果出了什么事还有依靠嘛。”
马连长听到,笑呵呵地说:“如果你们是特种兵,这句话会有意义,但瞧你们队伍中还有几个红肩章,其他人看上去,就像普通的步兵,所以训练得一步一步来,在哨所就一定不允许你们在室外住帐篷。”
按照他们的说法,在哨所就得听主人的,要安排我们住到战士的宿舍中,而他们到俱乐部饭堂等房子里面打地铺,连部让出来给三位记者。
边防连怎么招待记者我们不管,但他们的住处让出,当然得拒绝了。两方争执了好一会儿,理由说了万万千,最后才决定新训队去打地铺,完成我们的训练。
到神仙湾的多是上级来人了解基层情况和记者下来采访,一支队伍整体上哨卡的情况绝无仅有。上级只是要求边防连接待和安排与连队进行训练,但没有指示我们能按照自己的要求进行极限训练。所以出于安全的考虑,接待单位是有自己的规矩的,我们应该尊重。
到了俱乐部,我把自己的铺盖放到了门口,对新训队的队干部说:“这个地方归我了。”
“凭什么归你,你是随队干部,对新训队负责应该是我们队干部。”于海洋不同意,还搬出了理由。
“凭什么?凭我力气大,有本事你把我的铺盖挪开。”我反击了一句。
“你不讲理,你仗‘力’欺人。”于少校愤愤地说,然后他忽然想起,“我是少校,军中得听军衔高的。”
“你是少校,我尊重你;而且服从队领导的指挥,所以我才睡在门口。因为你们带队的责任大,需要你们在自己的指挥管理的位置上,而不是和我争个不好的休息位置。在如此的环境下,不是更应该保护指挥员么?”
“别争了,老陈已经把铺盖放在这里了,就依他吧。反正他的身体条件在门口也撑得住。”柳教导员制止了我们争铺位。
队领导带了二三班住进了俱乐部,这里比食堂要冷得多。
既然没人跟我争铺位,在门口也没法打开背囊,我便去了炊事班的伙房,看人家如何在高海拔地带做饭。
忙碌的炊事班正因为今天有客人到来,提前在厨房里用汽油灶做饭,这里是高原,压力也只有平原的40%左右,饭菜不像平原那样容易做熟,必须用汽油加温,用一个大型的高原型高压锅作为“电饭煲”蒸饭。人多,一锅不够,再蒸一锅,先蒸好的饭放进了保温箱。这个是给放哨人员热饭的装置,今晚发挥了最大的作用。
我进去边看边问了几句高海拔地区野炊的具体做法,司务长过来特为我解答,还问我:“你到底是参谋是助理员?”
“战勤参谋也管这个事。”我笑着回答。
“噢,所以你穿普通常服也说得过去。”他看见别人都是作训服,联想到这上面了,让我听了一楞,又兀自笑了。
晚饭,边防连与新训队一起聚餐,主人像是过节般拿出最好的食物款待我们,那就是珍贵的新鲜蔬菜。虽然我们也为这个连队带了不少新鲜的果蔬,可队员都很自觉,谁也没有动蔬菜一下,双方始终在让。边防连的官兵主动把菜夹到我们队员的碗中,却又被夹回边防战友的盘里。队员们对他们诚恳地说:“新鲜蔬菜对我们只是多一口少一口的事,可对你们就是维持身体健康的大事,是维护战斗力的必要措施。所以为了关卡的安全,祖国的安宁,请咱们边防战友当作我们的嘱托把这些蔬菜吃了吧。”
席上没有军队会餐必备的酒,也没有饮料,但喝的是热茶。热茶才是哨所最高档的饮品。高原上水烧不开,可融化的雪水过滤后用来沏绿茶,茶水的茶香、茶味很是浓郁、可口,令人赞叹。
一时我茶兴大发,为两个单位的官兵表演了茶艺功夫,请聚餐的官兵同赏美茶,品饮茶香、茶味、茶汤色。
我边演示茶艺,边对观看的人说:“按照传统和科学的沏茶说法,要沏好茶,这个‘好茶’不是说名贵的茶,而是把茶的味道沏好,首要的就是选水。而怎样的水好呢,是软水,这是科学的说法,传统的说法是无根水,而天上飘落的雪水就是天然的软水。”
“神仙喝的是仙茶,用的自然是天上的仙水,咱神仙湾离天上最近,这无比洁净的雪水就是最接近仙水的水了。我一看到雪水溶化后的清冽就知道是沏茶的好水,让我无法不给大家露一手。你们有福气啊,能用仙水当饮用水,连洗碗洗菜都用,不得了啊!”
我的一番话,把大家说得喜滋滋,宁指导员说:“陈参谋,你可真会夸奖我们这里。”
“当然的,咱是文化人啊!最会发现各处边防哨卡出色的地方,独具的特色,在这里我们军人已经‘高人几等’了,再喝上这仙茶,让山下那些‘大款’羡慕去吧!”
说得大家哈哈大笑。
三位记者也是和我们一起吃饭的,他们上到哨所就休息了,没有看到新训队接受教育的情形,现在看到我们和边防军人们那么融洽,那个女记者抿嘴笑着说:“文化人不简单哩,跑到海拔五千多米的高山上附庸风雅,人家是招摇撞骗,您这是装神引仙嘛,一段佳话。”这“佳话”怎么听怎么像是讽刺。
姑娘说得同样引起大伙哈哈笑,我回了她一句:“是啊,引得仙女下凡,降落到边防哨所,上演了不爱红装爱武装的新神话,嘻嘻,我们有仙缘嘛。”
宗记者嘿嘿笑了,“小沐啊,人家陈参谋也是一套套的,这下你可是被封为‘仙女’喽,回到报社肯定会闻名的。”他又对我说:“别说,有你这番表演,我们这次上哨所又多了一个素材,边防军人苦中作乐,雪水作仙水沏茶,神仙湾引神仙女,多有文学意味!是写通讯呢,是写散文呢?我还得考虑考虑。”
“我们遥等拜读您的大作。”宁渝乐呵呵地开口了。他一直观察着教导队和边防连的互动,不大说话的,大概是肚里有货的“闷葫芦”。
“是呀,是呀,我们要作第一批读者。”潘庆波、季雨亭、章光辉都跟着起哄。对这事,边防军和特种兵哪有文艺弦啊,可他们这些大学生可就不一样了,和记者们蛮有共同话题的。
宗记者对章光辉说:“我知道你是学医的,哪他们四位呢?”指的是戴红肩章的季雨亭、苏鹏、周树成、牧凡。
“我是学导航的。”季雨亭对自己的专业说了个大概齐,可这更是暴露了自己的特长,我听了不由得皱眉头。
我的动作太明显了,苏鹏本就不多话,这下干脆就没回答。周树成看了我一眼,说:“我就是愿意到艰苦危险的地方锻炼自己。”整个是云山雾罩!
“我是自愿参军,圆父亲的愿。”牧凡憨厚地说。
宗记者他们不愧是作记者的,发现了我的表情,这不转向了我:“陈参谋,几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有什么秘密身份么?瞧这个外国人模样的红肩章。”
这是将军嘛!他肯定知道如果有秘密身份他是不该问的,可是他问了,就是不相信什么秘密身份说。
“秘密身份是没有的,可是你看了,他们没授衔,又是在教导队,大概怕表现不够坚决进不了六师这样吃苦在前的老部队,英雄的部队吧。”我也是云山雾罩。
三位记者来自什么地方,又是我岂能忽悠的,不过是欲盖弥彰而已。
“怪事年年有,今年在这么高的地方让我撞见了并不高明的借口。”沐记者有些不哂。
刨去这段不说,我们开开心心地吃了这顿在世界屋脊上的晚饭,说是苦中作乐不为过。苦中作乐是咱解放军在艰苦奋斗中的革命乐观主义的真实体现,决非自我安慰。
席间,师范毕业的李文歆少校以饱满的感情吟诵道:
“神仙湾,神仙湾,
是祖国最高边关,
号称是生命禁区,
我来了胆色不变。
神仙湾,神仙湾,
是军人最高战场,
钢铁雄关有我在,
祖国旗帜永飘扬。”
用他的话,这算不上诗,而是一个军人的气概和豪迈的文字凝结,是他向奋战海拔最高哨所战友学习的感悟和决心。
柳教导员接过了李参谋的话语,向在场的教导队员发出了向神仙湾边防军人学习誓做钢铁战士的号召。
当然,这个场面和这首小诗也被军报记者记下,说是很有特色的基层采风!
“陈参谋,能把你拍的照片帮我倒出来么?也让我看看你拍的风景照。”吃罢晚饭沐记者叫住我说。
“这样啊,可是我还有事忙,方便时再说?”我没答应。“乖乖,怎么能为这么小的事开回手提计算机呢?她的机器我也不能用啊,谁知道有没有病毒呢?”我自己在心里说。
“好吧,那你记着啊!”沐记者看我确实有事要忙,并未坚持,反而使上了女性特有的姿态提出采访我的要求,她说:“能告诉我,你作为随队干部,讲讲教导队上神仙湾哨所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么?”
“这个你最好问于副队长和柳教导员,我就是跟着过来学习的。”
“噢,你还是个挺难啃的硬核桃!”沐记者没兜圈子,很直接地表达了自己的感观。
想必她那样的美女下部队在哪都吃得开,被基层的干部战士哄着、供着,自己一个笑脸,人家就该顺着她的意图说下去,让她获得想要的素材。
可她要的东西,我躲都躲不及,哪能顺她的心意呢?
与女记者“拜拜”后,我便去找冉建绪与他们几个指挥车的工作人员了解车载装备情况,这个是重头。大冉是这次带指挥车上山的军官,他也成长起来了。跟来的有崔新成和从总装卫星测控基地调来的童尚际技术员,正是他带我进到仪器舱,我亲自检查了舱内温度,设备表面温度。本想用电源车发电,为指挥车加温,但一想还得让指挥车经受一下高原夜寒的考验,让我们确实知道这台车上的设备能否在冻过后正常工作。
我从车上下来,又让沐记者看到了。看到她站在兵楼楼门里看着我们走回去,我心里就腻歪,“你来采访神仙湾,老关注我们干什么,我们也不需要宣传。”这我只能心里想嘴上是说不出的。
但女记者没有搭理我,却拦住了童尚际,“这位同志,能采访一下你么?”
小童穿的是非制式服装,既不是迷彩,也不是工装,让记者摸不清,所以她想抓住机会,将自己这次下基层采风的范围扩大些。
小童没经历过这个,便说:“采访我好啊,但我得先征求领导的批准。”然后他看向了我。
我装作没注意,却说:“你们带队干部挺累的,别去打扰了。”
“那你是什么意见?”童尚际没脑子直接问我。
“今天都这么晚了,明天再说吧。”我知道这小子想泡女记者,也不瞧瞧自己长得像记者的男朋友么。
沐记者知道我在,她无法成功,笑了笑,说声“拜拜”走了。
我们又回去工作了,因为我已在大队没有职务,他也是新来人员,就没批评,只是私下嘱咐大冉多盯着点他。我不知道怎么来了这样一个技术员,甚是不喜。
经过长途跋涉,没有休息就开展了见学活动,对新训队队员来说消耗极大,当他们搭好地铺睡觉的时候,大多数人入睡得很快。但入睡不久,高原的严寒和缺氧,使相当多的干部战士在半夜醒来,开始了这一夜像战斗般地拼搏,克服始终伴随着的头痛和呼吸困难,那种感受远比白天和行车途中为剧。
没有一个同志叫声头疼的。尽管有氧气袋可以让战士们稍微缓解一下痛苦,但坚持下去就不能有依赖那东西的想法。边防连的连长也交代,没有生命危险,尽量不用氧气袋,否则难以适应高海拔的环境。
好在白天的所见所闻对大家的震撼还没有散去,战士们一开始睡不着,有几个干脆坐起身来,几个人挤在一起小声聊起天来,分散头疼给他们带来的影响。一直到了后半夜疲倦和困意又占了上风,他们才沉沉睡去。
这一天,在这个创造出最平凡的奇迹的地方,“影子”新训队和技术、保障人员共43名官兵度过了一个永生难忘的夜晚!
半夜时分,该换岗了,我悄悄穿上厚重的皮大衣,头戴棉皮帽,脚蹬毛皮鞋,挎上弹药包,提上五六式,准备上岗。
刚推开保暖门帘,一阵寒风迎面扑来,够硬够寒,风刃如刀锋,割脸欲裂。当然不会把我拦阻住,运气在腿,迈步到了兵楼门前。
看到指导员正在向接哨的班长曲承富、战士王李兵交待上哨注意事项。有那么多的外来人,为了安全,连队加强了连首长带哨。
“陈参谋,你怎么出来了?”指导员有些惊讶地问。
“好长时间没有值过夜岗,重温一次,感受感受神仙湾的站岗滋味。”
“你太浪漫了吧?”
“连里的战士天天站夜哨,我替换个兵吧。相信我,我会站岗的。”
指导员见我执意上岗,便不再劝,交代了“李兵,半小时后接陈参谋的哨位。”
然后,我跟随曲班长走出房门去到哨位换哨。
夜幕中,我沿着近四十度坡度、弯弯曲曲的台阶盘旋而上,登神仙湾哨楼。海拔5000米以上的高原,空气稀薄,深呼吸三大口,也没有在平原地区呼吸一次“吃”下的氧气多,加上冷风吹,爬起楼梯来就更是艰难。
跟在后面的曲班长一再提醒我:“轻抬腿,缓迈步,静呼吸。”尽管这样,我还得扶着铁栏杆往上走,要不根本站不住。走了几十步台阶,我就“呼哧呼哧”地喘起了粗气,但速度没降下,让曲班长有些吃惊。
在走过30步台阶的第二个拐弯处,有连队在这里放置的一个氧气瓶,为上哨执勤缺氧的战士途中加氧。曲班长拉了我一下,示意让我吸点氧;我却让他吸,站在旁边喘口气,想到战士们平时上哨楼执勤,多不容易啊!他吸了两口,便放下吸管递给我。这时我喘气平和下来,不舍用氧,便把氧气瓶放了回去。
“陈参谋,你身体很强啊!”
“刚上来第一天,还行,明天大概就不行了。但接受锻炼不能退缩,向你们学习。”我确实身体很强,只好这样解释。
在攀登108级台阶后,用了大约5分钟,途中歇息2次,终于登上比哨所还高20米的哨楼,到达直指云霄的哨楼哨位上。
曲班长接过哨,目送两位哨兵下去,我在旁缓了会儿,挺直腰板,和曲班长并肩站在哨楼里。那一刻,我好似回到了曾经的四班,成为边防线上的一个小兵,抱着钢枪,充满了警惕,巡视前方祖国的国境。
夜风卷着冰雪,吹得人脸上刀割般疼痛。曲班长睁大眼睛,透过夜空,全神贯注地观察和查看着雪山和山谷。夜幕中视野受限,却没有降低哨兵的警觉,而是更加仔细地掌握地面上的蛛丝马迹,不让对手轻易侵犯我们的国界,还不时向我交代注意搜索哪个方位。
雪山上的积雪依稀可辨,山谷中的黑土地与夜色融成一片,在夜风只能听清楚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抬头仰望,神山莹耀,繁星遮天,山和天深邃而无语。
半个小时后,李兵上来了,曲班长让我下哨,但被我以军官的命令,把他逼下了哨。这个一级士官在哨所守边防5年了,是连队在这个哨位上执勤时间最长的人,却在这个夜晚只值了半班哨。
李兵站到我的身边,熟悉着执勤区的环境,在漆黑的夜晚,也不能放弃一个可疑的迹象。
过了一会,我问这个来哨所半年的列兵,“你怕么?”
“有雪山和天上的星星陪伴,没什么可怕的。”他轻声说。
有些浪漫的劲哦。我理解他是把雪山和星星当作了自己的战友!便对他说:“当年我初到哨所,值夜岗是一个人,我也把青山和星星当作陪伴自己的战友,让自己的心宁,保持的注意力。”
“什么时候的事啊?”列兵新鲜地问。
“六年前。”
“那个时候我在上初一。”
“我们都在成长。”我有些感慨地说。
李兵每天上哨楼执勤两次,每次站哨一个小时,尽管他是山西人,来自山区,站在哨位上仍有高原反应,但他坚强地挺了过来。
我问他:“在神仙湾哨所苦吗?后悔吗?”
他的回答是:“当兵后悔两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能在被中央军委授予‘喀喇昆仑钢铁哨卡’荣誉称号的神仙湾边防连当兵,是无上光荣。”
“好样的!”我称赞了这个未满20岁的战士。
这时,夜空中一颗流星划过天际,李兵兴奋地对我说:“陈参谋,你瞧。”
流星的光芒熄灭,我静静地望着星光闪烁的夜空,心潮澎湃,在神仙湾哨所我不正是颗流星么!可自己能成为世界上海拔最高哨所的“临时哨兵”而站班岗,也如流星之光易灭,却是满满的自豪。
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了。
黑夜中,我看到李兵与接替的哨兵正规地交接哨,语言规范清楚,“目前一切正常,我将哨位安全地交给你们,……”有了几分士兵老练的样子。
我们向接哨的士兵敬过礼,才转身下岗。我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回望夜空中的神仙湾哨楼,五星红旗迎风飘扬,两名哨兵像钉子一样挺立在哨位上。
这样的哨兵,这样的哨岗,这样的哨卡,这样的边防连队,让祖国放心!
一夕夜岗,让我多有青春的回忆,心情一时不能平复。告别李兵,我并没有回去睡觉,找了一个背风地,开始了修炼。一开始很难入定,反复十多次我才让内气在经脉中流转。在如此高海拔的地方进行修炼,感觉与在低海拔时有很大不同,就是含氧少,而那份灵气却很精纯,吸入身体,催动着内气运转到丹田,一遍编地运行,有了一种凝实感。
化气为实,是我期盼已久的境界,说不定这次高原训练会让我发生又一次突破。
第二天,“影子”的全体官兵要跟这里的边防战士一起,度过在神仙湾当兵的一天,我们要真真切切地感受这里的战士在一天中的勤务、训练和生活。
8时50分,一轮金灿灿的太阳从雪峰间探出头来,这里海拔高,远比平地太阳露头早。一声清脆的哨笛响起。10分钟后,战友们喊着口号,列队出操。新训队的33名干部战士,加上神仙湾的42人,一齐集合到哨卡对面的简易训练场上。
边防连长站在队列前面,大声说道:“同志们,今天早上,是咱们神仙湾哨卡出操人数最多的一次!老大哥部队的33名战友今天将和我们一起度过神仙湾哨所普通的一天,大家呱唧呱唧!”
队列里面立刻响起了掌声,连长示意大家停下,继续说道:“今天我们早操的内容依旧,齐步走绕场一周,然后跑步一公里。希望大家集中精神,不要掉队!”
连长说完,队伍里有了一阵小小的骚动,这是我们的战士引发出来的,大家对刚才的早操内容都很奇怪,齐步走一周,这操场最多也就200米的周长,后面跑步一公里,更是短得不能再短了!
这样的疑惑我们很快就消除了,不是人解释的,而是早操开始以后战士们自己“领悟”出来的,齐步走还好些,不过战士们很快就感觉有些气喘,高原行走200米,疲劳程度不亚于在平地上跑一公里啊!每个人身上就好像无时无刻在背着百来斤重的东西在生活、训练!后面的一公里跑步,就彻底让大家服气了!连长口令发出后,神仙湾的战士们并没有加速,而是慢步的小跑,那速度和竞走差不多;可是,刚跑了不到200米,就有队员喘不过气了,心跳也持续加速,头疼再次侵袭过来,两只脚像踩在棉花上一样。再看神仙湾的战士,速度还是那个速度,却跑的很轻快,一点一点,新训队的队员全部被拉开了距离,落到了后面。我们有几个特种兵不信邪的,咬着牙猛跑几十米,顿时像被大山给压在后背上一样,速度一下又慢了下来,一公里跑完,神仙湾的战士们拉开新训队队员足足100米。
连长笑道:“这里海拔太高,根本不允许做剧烈运动,我们的战士天天练,都习惯了,你们这样速度不平均,肯定不行啊!平地我们不行,高原你们就不适应啦!”
“连长,那……那要是追击敌人呢?”特种兵张进立尽管憋得脸色发青,还是不甘心地问。
连长笑道;“追击?那跟平地上也不同,平地上凭的是速度,这高原上,凭的是耐力!你跑不快,敌人也跑不快,就看谁的耐力更好了!这5000米以上的高原,要跟下面五公里越野那么跑,也不用追了,没追上敌人,自己先累死啦!不过,短途的冲山头和追击训练,就不能这样跑了,那才是真正的生死考验呢!”
这个晨练,搞的我们大部分干部战士气喘吁吁,尤其是那几个到“影子”不久的大学生,训练过后胸腔内的肺如同炸裂一般难受,仿佛高原的空气已经凝固,双脚像灌了铅似的沉重,再多走几步就会瘫倒。我和于海洋始终陪着他们,说是为他们“保驾”。
这不刚结束早操,我问不爱说话的苏鹏:“怎么样?能累出话了吧。”
“你,竟在我受不了的时候打趣我!”他倒憋出了一句。
“对你好嘛!”这话说得“暧昧”。
“好……噢,是好点。”苏鹏想说“好什么好”,可忽然觉得这一分心,那股忍受不了的痛苦感似乎降低了,抱怨的话立刻转成认可了。
“坚持下来就好!”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忽然,我感到有道哀怨的目光投射过来,原来季雨亭在等候我的“照拂”,我却看了眼章光辉,他在旁边大喘着气,好像空气中不含氧要让他窒息。隔了两三米,我喊了一嗓子:“章军医,要有职业精神,你的战友现在需要你。”
“啊~”他似乎茫然地回应。
“给季雨亭做些心理辅导。”
“是!”他抖擞了一下说。
……
10时整,我们才吃早饭,早餐过后,10点30分,连队举行轻武器射击练习。
新训队三班队员跟随边防连的战友们一路军歌走向靶场,靶场在距离哨卡不远处的一个高坡下面,场地不大,但是收拾得很规整,经过一夜的严寒,高原的积雪已经冻地像铁板一般,靶场地面上结起了一层耀眼的白冰。此时靶场上积雪未融。
队员们迅速卧姿练习,虽然他们这种训练不知搞过凡几,而趴在冰冷的雪地上,不一会儿,肚皮透心冰凉,再在稀薄的空气中,集中精力瞄准,完成好可太难了。况且在阳光照射下,白雪泛起的强光刺得他们眼泪直往下淌,只得戴上雪盲眼镜。我也试了试,那个过程很不好做,心想:“在如此高的海拔地区射击,子弹的弹道不知有何改变。”可实弹射击是不能轻易搞的,不说会引起麻烦,对气象也是有影响的。
12时30分,新训队2、3班一同参加边防连组织的战术演练。随着急促的哨笛声响起,各战斗编组,端起56式,跟随着边防连的战士,分头向“高高”的山头发起进攻。二班的队员没有参加射击训练,这时体力有所恢复,动作看上去迅猛快捷。
边防连的排长赶快提醒,“不要急跑,小心摔倒。”他刚喊出,就见黄增臻脚一软,身体立刻失去支撑向前摔倒。我赶快过去看看有什么情况,问题不大,反而是黄士官咬牙站起,提着半自动步枪,一拐一拐地继续冲击。
几个特种兵还是不错滴,学着旁边战友的样,提枪弓腰,紧随边防战士一起冲锋,5分钟后,他们攻下阵地,站在山头吼叫。我朝他们喊了一嗓子:“你们特种兵有啥得意的!”
这下失口了,边防连的干部战士,一听“特种兵”三个字,眼神就变了,热烈地看向了陈国昊、张进立、连安东几人,就他们跑得欢、跟得上,现在又是嚎得响。
边防排长问我:“陈参谋,他们真是特种兵?”
“嗯,他们都有几把刷子。”
“那还到我们哨所见学?”
“必须的!你们有他们不如的精神和优点。”
“怎么会呢?”排长并不以为然。
我对他说:“我很赞同刚才曲班长带着我冲锋时说的,每天我们都要冲阵地、钻山头!痛快极了,就不用害怕高原反应,这东西就跟个影子似的时刻跟着你,你注意它了,它永远是阴影,你要是不在意它,你眼前就永远是光明!不能冲锋陷阵,那还叫神仙湾的兵吗?”然后,挥动手臂,“这就是你们的精神!你们所代表的解放军的不屈意志!”我感叹道。
“陈参谋,你说得真好,可还是有实际的问题,难以克服啊!我们背负着荣誉,可谁知这个荣誉的代价很大啊!”
“确实,你们奉献了个人前途,奉献了身体健康,难以获得理想的回报。我理解。”
“我,我,并不是单指这个。”他稍一犹豫,便干脆地说起来:“报纸上对我们评价高,可实际在社会,总听到有人说我们傻,最让人难受。”
“社会在变,我们在特殊岗位上的军人可不能变,也不能跟军内一些不良风气变。”
或许我说的有些沉重,中尉一时无语,这个思想上的弯还得他自己转。
2班的导弹兵们在完成与边防连合训的战术动作后,继续被薛教官拉着进行“行走训练”,走一会儿,慢跑一小段。
房高涞有些发牢骚,“现在好像就我们无用!”他在队列里居然说起话来。
教官居然也没制止,而是配合了他,“你们想要有用,就得锻炼出像特种兵那样的体魄出来才行。看到没有,陈上尉,你们的领队,昨晚他值了一班夜哨,白天该干嘛还是干嘛。你们得向他学习。”
万邦宁开玩笑地说:“弟兄们,咱们跟着‘牲口’干,自己得先变成牲口,得嘞,薛教官开训吧!来点厉害的。”
“一步一步来,科学驻训,这个是原则。”老薛说着话,观察了导弹兵们,发现他们并不那么满意,还有迫切的神情。
到了“影子”,在南线的训练,到京城参加的部队升级仪式,对他们触动很大,导弹兵们明白在这支新部队他们首先要成为全能士兵,然后才是导弹兵。他们也都是挑出的好汉,责任心,荣誉感,和其他队员一样强烈。上到5000多米高的神仙湾哨所,所经历的一路上那些惊心动魄,所受到的触动内心的教育,所有的极度艰辛的感受,都让他们有些迫不及待,那种胜任作战部队标准的使命感,激励着他们树立起极大的信心,去征服高海拔带给自己自由行动的阻碍。
老薛欣赏眼前这批受训队员,说:“那就加加码!嗯,充分认识到自己的潜能,合理地加强训练强度,也是科学的训练方法,与精神力量相配合,会发挥出强大的效力的。”他拽上了!
当然,老薛对他们并没搞复杂的,坚持在体能体力上,但跑的速度加大了些,每每让导弹兵们跑的距离是他们大部分人能够承受的限度内。
在2班加训时,宣传干事宁渝一直围绕着他们,用他的摄像机记录下导弹兵拼搏的场景,有些奋不顾身,抢着找角度,非常专业的样子。沉甸甸的摄像机就是他的武器,在海拔5000多米的地方,把他这个文质彬彬的小伙子却累得不成样子。
导弹兵付出了极大体力,应该是精疲力竭了吧,浑身湿透,薛参谋才赶紧让他们回到兵楼去呼吸氧气,补充水和能量,让他们从疲劳中恢复和调动自身潜能保持身体平衡。老薛自己搀着宁干事,几乎是把他拖进去的。
这个时候,大学生们在干啥?于海洋带领他们正为边防连服务呢。
上边防哨所,让大学生净化心灵,在生命极限条件下经受考验,也得让他们为边防建设做出贡献。
于副队长让他们各显其能:云翔、季雨亭检查神仙湾的各种电气设施,拆下保养。这些设备,他们虽然不熟悉,但他们是学这个的,机械和电的原理懂,琢磨琢磨就能明白,上手试试就能搞定。他们边干边对跟着的连里士官讲讲合理使用的方法,而士官看他们拆开再装上也学习了不少。
季雨亭边干边啧啧地说着:“加热器,得勤保养,内部的原件才不至于过早地老化。瞧这台机器大概很少打开吧?”
没人回答,带他做此保养的士兵也不清楚加热器保养的要求。设备用上,但边防兵不是修理工,难把这个职责担负起来。
章光辉则为连队卫生员介绍新配检查仪器的工作原理和使用方法,哨所配备的医疗救护装备远超普通领队所有的,那些卫生员虽然是士官了,但由于地处高山之上,能够受到的训练很不完备,对那些医疗仪器会用,但出现了问题常抓瞎,医疗仪器和设备完好率往往不太高,甚至有些故障不是仪器本身的问题,却能把卫生员憋住了,是知识上的不足。
章光辉现场教学效果那是杠杠滴,手把手地教,还讲清仪器容易出现故障的原因,让边防连的卫生员很是受教。小章说:“如果山下有个远程能给你解答问题的老师,你在哨所使用这些医疗仪器的能力会有不断的提高。”卫生员说:“你说的太对了,这些设备上级配给了哨所,可光把机器送上来,仅仅演示几遍,远远不够。你也知道没事还忘事呢,这复杂的东西,学几遍根本不顶事,又不是天天用,过不多久,有些就弄不清楚了。”
实际卫生员说的问题,是很普遍的,部队的装备由一级级下拨,上级单位并不能有那么多的干部掌握下拨器材的技术原理和使用方法,偏远单位在培训上也难有机会,今后部队技术器材多了,正确合理地使用问题越来越明显,所以章准军医提出的“远程教学”的解决办法很有实际意义。
苏鹏、潘庆波跟着冉建绪熟悉指挥情报车,因为我从训练场回来就要开始高海拔地区使用测试,他俩是帮手。
当我从训练场回到哨所,副连长对我表扬了几个帮助连队保养维修设备的大学生,“你们上来,哪里是见学,还能帮助连队做些我们力有不逮的工作,嗯,不是负担,是助力!”
得到如此的评价我很高兴。
徐达隆则带了牧凡用分队终端到处拍摄哨所、山口及边境线的种种景物,他们拍摄的视频将会是向上级汇报的素材。一会宁干事喘息平稳后,看见他们在拍摄,又跟上来伙着干,并且指导起来。
他们做的事被三个记者在采访哨所官兵时所注意,那个王记者和沐记者跑出来找到了正在拍摄的徐达隆。王记者看到分队终端,很是新鲜,问:“中尉,你这是什么家伙,能照相能录像,好像挺先进的,就是不像个正经的照录像设备。”
“这是个军队新研制的工具。”徐达隆说。
女记者不再往徐达隆那里碰钉子,便采访宁渝:“宁干事,你们在干什么呢?怎么拍的都不带人物,是专拍风景么?”又在引泄密。
宁中尉回答:“沐记者,他们做的事,我看和你们的任务一样,都是多积累些边防素材,会在训练中用到。”
“为什么说你们训练会用上海拔5000多米的边防哨所周围的景象?”
“这个,这个,我是跟训的,看他们做这事需要配合才过来。你的问题我可回答不了,得问我们的上级,说实在的,这个设备我也是刚学习使用,和我以前学的不大一致,所以,让我们集中精力工作吧,我看他们用起来还不熟练,别因为分心,操作失当,弄坏了设备。你也知道寒冷是电子设备最大的敌人。”
这个回答挺得体的。教导队嘛,肯定得学些什么,才能干些什么,宁干事从这个角度予以回答,没有透露具体做什么,让记者也没办法深入提问下去。这个政工军官虽说刚入队,保密意识挺强,小伙子头脑不错。
牧凡更是婉言谢绝记者的提问,弄得男女记者跟着他们到处跑,跑累了才回到兵楼。
吃过午饭,尽管新训队员因高原特殊的环境原因,身体尚未从疲劳中恢复,但我们仍怀着对边防战士那份敢于战胜大自然施以人类最严厉摧残的崇拜,该去干我们自己的试验任务了。
这一次指挥车情报开上了5000多米高的哨所,并在一路上都进行了检验,测试该车各系统平台的工作情况。现在到了最高点,更该检测指挥情报车在相当极端条件下工作的状况。
检测工作由我主持,冉建绪为主力;大冉作为硕士研究生、软件工程师,已经负责指挥情报车的操作系统运行和软件密钥的安全,是该系统的大拿了;崔新成、童尚际也各挡一面,尤其崔上尉对车载各系统的操作已经相当熟悉;潘庆波、季雨亭、苏鹏、云翔都参加进来,观摩和打下手。这些年轻的技术人员坚持在冰冷的车里,而车的加温功能,在这么寒冷的地方根本显不出作用,手指僵硬,操作极为小心。
电子的东西怕冷,刚开始时工作状况是不大好的,经过调试,工作一段时间后,慢慢地有了好转。在工作状况相对稳定时,联通了总部,请到境外处的两位处长上机,并叫出基地的大队长、政委,我和他们通话,汇报了新训队的情况,传去所拍摄的视频。
指挥车的功能很强大,可以保持三路同时通话。左处长没来过神仙湾,从哪个角度都没他上来的份,可是他看了神仙湾哨所和国境线上的情况,来劲了,话筒中传来了他的声音:“晨旭,把分队终端拿给连长、指导员,我要和他们说说话,向他们表示感谢和慰问。”
“云翔,去,把终端拿给马连长和宁指导员,你帮他们操作。”
“是!”云翔接受任务后,知道是和总部通话,小跑着去到兵楼,连报告都没打,就闯进了脸部,当时马连长正在准备下午带队去国境线巡逻。云翔呼哧大喘着气,把分队终端往两位连队主官身前的桌子上放,“请你们和总部通话!”
看到云翔跑得很急,以为有什么紧急的突发情况,他们也顾不上与他掰扯,马连长在云翔的协助下,凑到终端前大声说:“报告,我是神仙湾边防连连长,有什么命令,请指示。”
“我是总参直属处处长,请你们别紧张,没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和你们通话,就是向你们表示感谢,感谢你们对六师教导队的帮助和教育,这对队员们的意义很大,当然了对我的教育也很大。”
双方对话,相互回话的时间拖得很长,显得很远的样子,通话的节奏一拖拉,连长的情绪就缓和过来了,却更兴奋了,是和总部的首长直接通话诶。在旁边的指导员通过连长的话语知道是和京城总部首长通话,亦是倍感荣幸,都搓起手来。
“在连部还有什么人么?”左处长自然不会光和连长说话了,这句话的意思是让连长让位。
马上尉很明理,报告说:“首长,指导员在旁边,我让他接电话。”
“报告首长,我是边防连指导员,感谢您从遥远的总部关心、爱护我们。”宁指导员话说得多体面。
“晨旭向我汇报了,说边防连在政治教育上下了功夫,这就帮助实现了六师教导队上神仙湾哨所的目的,嗯,那些队员受到教育后,干劲十足,对他们在南疆的训练推动很大,再次谢谢你和连长,你们有什么需要教导队能做的就直接找晨旭。”
左处长和两位连队主官通话时表示:“我没有机会到神仙湾哨所接受教育,但今天看到了你们和连队战士的风貌,看到了哨所的状况和国境线上的守卫情况,让我很激动,不对你们说两句就好像过不去。现在我们有技术条件了,让我能够直接与你们这个英雄的边防连队直接通话,能够看到你们这些边防英雄的模样,我很满意和高兴。我是个老军人,借此机会对你们道声:祝你们工作更好,生命更安全。”
上级的这一出,让我也得为哨所贡献点什么了。我制作了一幅卫星地图留给了哨所,供哨所官兵摸清楚喀喇昆仑山山口两边的地形和全貌,当晚给连队的连排两级干部进行了讲解。对于这种卫星拍摄的地形图,我军基层军官接触还少,理解起来需要详细的解释,但他们弄懂后认为这套东西对他们掌握两边地形,做出预先防范措施,是有很大帮助的。
宁指导员在我的小课后说:“陈参谋,希望你们这样上哨所见学还有下次。”
“我相信这是肯定的。”
他对军报记者组充分肯定了我们上哨所见学,“山下部队来哨所慰问,给我们很大鼓舞,但六师教导队这样的见学却是全方位地帮助我们。我们哨所是最基层的单位,视野很窄,可是军队和国家的发展很快,很多新的装备和设备,从哨所的角度看,在掌握和使用上有困难,我们需要交流,需要解惑,……”
基层的呼唤,很有道理。
宗记者立刻找我提出采访,对于首长级的新闻报道干部,我无法拒绝,只得要求他在报道或是引用我的观点时不得暴露是我,包括姓和职务、单位,即使说是六师教导队都不行。
我再一次提出加强部队使用熟悉高科技装备势在必得,不可拖延,同时加大部队基层,尤其陆军边防部队,技术装备的配备使用,让科技的力量保我边防,将会提高边防执勤的效率,降低边防战士在条件艰苦地带巡逻执勤的难度,认识到科技固边的迫切性具有极大的意义。“边防部队生活条件改善了,但这是不够的,同样改善技术装备,利用技术手段改善边防部队的教育训练,也是对基层的支持。当然会牵扯到经费的投入,随着我军装备现代化的加速,边防装备的现代化缺少不了,为时不会晚的。”
“陈参谋,你的观点比较新颖,很有说道啊!”宗记者一语定音。
“军队不打仗,边防是军事工作的重点,得这样认识。”我有此观点。
神仙湾平凡的一天是在时刻的不平凡中度过!
下午3点半,边防连巡逻队出发赴海拔5600多米的点位巡逻,是这一天最艰难的执勤任务了。带队的马连长告诉我:“连队巡逻点位都在海拔5600米以上的山脊上,无论遇到大风大雪,我连巡逻队出发了就要坚持到点。”
很朴实的一句话,但所包含的是什么,我不用说读者也会清楚的。
所以,这个任务,我得去!事先已经和边防连打好招呼,连长、指导员自从听到来自总部的声音和夸奖,现在还兴奋着呢!对我自是言听计从,满口答应。
在出发时点前我下了指挥通信车,把后面的工作交给冉建绪负责,然后来到了巡逻队的集合处,排进队列。
队列里已经有了几个特种兵,被挑选出参加此次巡逻。队里没有把所有的特种兵拉上去,这么多军人出现在边境线上会引起对方的误解,所以在我们的要求下,缩减边防战士,尽量多的安排教导队的队员。我也把于副队长、柳教导员劝住,就由我带队参加边境线的巡逻,毕竟在身体素质上我有远比他们二位的优势;其他参加人员我选有陈国昊、张进立、连安东、程晓枫、王鹏飞五人,最后于书明参谋也坚决要求参加。
他对我说:“我是侦察参谋,最该参加巡逻。”
“老于啊,这次巡逻是对那几个特种兵的训练,你就别去了。”
“我现在也是参加西训吖,也该是教导队的队员,而且我也是一个特种兵,所以你不能把我排除出去。”
“好,入列。”拒绝不了,就干脆些,别耽误了出发,马连长一直看表。
旁边有宗记者三人的旁观,他们愈发对我们重视了。看到巡逻队出发了,那个沐记者拉了老宗去采访指挥情报车上的技术人员,那个童尚际被沐记者叫出去,向他提出了这个要求。
童中尉这时自然是懂事了,没敢擅自答应,上车向冉建绪这个上尉报告,劝说他答应。冉工自然对我的想法清楚,下车先向宗记者敬礼,问:“首长,您有什么事?”
“我们是军报记者,和你们一同上来,见边防连都使用了你们的设备与总部通话,所以想采访你,还要求看看你们这个通信车。”
“首长,我们有重要的试验工作,不好接受采访的,而且我们的工作也不便透露,所以您想上车看看的要求,我也不能同意,因为我没这个权力,当初国防科技大学的教授都不允许上车参观的,请您理解。其实,车里的设备也没啥了不起,你们看,也就看到按钮、指示灯、刻度盘、显示器一类的东西,告诉您这些,也属于违反纪律,剩下的我就不说了。”
“谁批准我们才可以上去?”沐记者有些不耐烦了,直捅捅地说出来。
“这个我不知道,虽然我现在在车上负责,但负责的是技术工作。其它的我什么都不懂。请别为难我,我当兵才不到一年。”
“小伙子,你是高学历毕业入伍的吧。”宗记者又开口了。
“确实,我是搞技术的,可干的与学的不大相同,是~。”冉建绪挠了下头,还是挺不好意思的,“是被学弟拉进来的,我原来是搞软件的,唉,现在什么都得接触。”
“你对现状不如意?高学历到部队的有很多对在部队不满意,是常见的现象。”记者又在引导。
“这个我不了解,入伍后我做的事很多,感觉部队重视我,要求我能做的很多,远超出我的专业,而我的学识远远不够。唉,没时间去不满意,压力忒大,入伍前根本想象不到。”
大冉巡看了三个记者,往王记者的镜头上望了下,脸有些发红,接着说道:“这次到哨所也受到很大教育,嗯,当兵后受到了很多生死的教育,成为一个军人不容易,比当个软件工程师难多了。”
“我看你们这帮人思想境界都挺高的,”宗记者展开新一轮引话,“说说受到了什么样的生死教育?”
“首长,请回吧,我要去工作了,您的问题自己观察到答案就好,不必我再重复。”冉建绪发现老记者的用意,干脆地把他们打发了,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小沐、小王,看到了吧,他们大部分人都是绝顶聪明,说明了什么?说明这个教导队和这个技术试验不简单,根本就是个保密单位。所以,我们不要再打听了,看到的听到的,已经很说明问题了。看来遇到这个教导队的所见所闻,比单纯上哨所有更多的新闻价值。”
“一开始我就有这样的感觉。”沐记者似有先见之明地说道。
17时30分,新训队员跟随巡逻队,踏着没膝的雪,背着枪支装具一步一步走向远处的巡逻点位。干部战士艰难地挪动着双腿,每一步都要使出大的力量,风大的吹过来我们的身体都要晃一晃;有的队员忍受不住缺氧的疼痛,打开氧气袋吸氧,而巡逻队的战友们竟没一人吸,有时在干部的再三叮嘱下,那些战士才吸几口。带队的班长说:“对于我们,必须把缺氧扛住,不能天天背着氧气袋巡逻吧。”
晚上19时20分,大家终于爬上海拔5600多米的点位。大家靠在一起,感觉寒风像冰刀一样刺进全身的每个缝隙,整个身体好象直接暴露在冰雪中一样,身上厚厚的军大衣此刻仿佛发挥不了任何的保暖作用一样。最难受的还是缺氧,一路上很多人吐掉了胃里所有的东西,还是感觉天旋地转,脑袋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睁开眼睛,满眼都没了光亮一般,只好抱着氧气袋吸起来,而此时神仙湾的战友们却顾不上休息,迅速潜伏观察,检迹现地。
我不顾身体的状况,和边防连的战友学他们在雪地上检迹查痕的方法,这是我所缺少的技能,不能不认真向边防连有经验的士官学习。这时于书明挣扎地参与进来,嗯,有他来没让我们丢脸。他能坚持自然是他长期在青藏高原服役锻炼出来的。
在紧张忙碌中一直干到晚上21时30分,出动巡逻的一小队人员才赶回哨所。我们的队员真是精疲力竭了,在洗了热水澡和我的按摩后才挪得动步,到食堂吃饭。餐桌上,我看了他们,说道:“超高海拔地区机动训练一定要过关。”队员们知道自己的不足,只有默默点头认同。
这时宁渝干事找到我,对我说:“陈参谋,你昨晚到塔上站了一班岗,今晚我也要去,拍些夜间的素材。找于副队长和柳教导员请求,他们说管不到我;去向指导员要求,人家也不同意,说这是教导队决定的事。你说怎么办,你得支持我。”
这个小干事,从政治学院毕业到部队才一年,就到了大队,果然很激进,不是省油的灯。冒了生命危险,夜里到塔楼上摄像,他真的敢想还要付诸实行,有魄力啊!
我正在想此事该怎样解决呢,于海洋、李文歆、万邦宁、徐达隆、秦亚华、戈励中、赵富军、周树成、黄增臻也找来,要求夜里参加放哨。“这积极性怎么起来的?”我为他们的求战的热情暗自叫好,可嘴上说:“从站夜哨的实际情况看,危险性大啊!”
他们要求站夜岗的要求传进了参加巡逻队员的耳朵里,六人都想知道会做出什么决定,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我。
这一下涉及面就大了,怎么得了,即使明天下山,可要是折腾得病上几个那麻烦才大,我头有些大了,心道:“我这么好的身体才敢上夜哨,你们怎敢和我比?尤其是几个出去巡逻的,体力消耗已经极大了,那个他们要上去,我可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可要不要鼓励他们呢?我有些犹豫,
见状,我对来的人员说:“这样吧,我们去教导员那里,商量商量。”又对正在用餐的队员说:“你们很辛苦了,多吃点,好好休息,就别想那么多了。”实际意思是让他们别再跟着掺和。
我和九个队员走着说着,听他们的请战要求,琢磨他们的真实心理,可还没走到兵房大门口,柳海东就过来了,问:“你们这是去哪?”
我说:“正去找你,和你一起商量个事。”
“他们要求上夜哨的吧?”
“正是!”
“我的意见是支持。”柳教导员很干脆地表了态。
“那,我们俩去见马连长、宁指导员把这个事定下?”我商量着问。
见到连长、指导员,柳教导员便展开了游说,并对他们讲了教导队刚制定的具体保障方案,增加边防连领导对此计划的认可度。原来他在干部和队员提出上夜哨的要求时,知道拦是拦不住的,然而兹事体大,不能听之任之,领导得有可行的设计,便开动脑筋,制定出具体的执行方案,以保证上夜哨的安排不出事故,即使是出现问题也不行。
见教导员已有的计划很不错了,我便按照他的说法向对方请求:“连长、指导员,你们看我昨夜站完岗不是没事么,我们的队员素质很不错,请相信我们,教导队领导的安排具体可行,不是吗?”
最后,边防连的两位主官被柳教导员说动,批准了教导队的最后一个见学安排。教导员出来传达,干部队员都是一阵欢呼。我对柳教导员和于副队长、李参谋说:“老柳你已经有了很好的计划,就和老于他们商量执行吧,我来做保障。”
接着我又提出宁渝中尉提出的要留下神仙湾哨所夜岗的执勤影像,说:“教导队上夜岗的要求,承蒙你们连队领导的照顾实现了,可宁干事的建议,咱们边防连看怎样去做?”
因为落实这个事,得由边防连允许。
宁指导员说:“这个事当然对我们有很大的激励作用,可是在哨塔上做这样的事不容易,带上十几斤重的摄像机,比枪械还重啊!”他不无担心地说。
“这个事嘛,也可以由教导队负责,让特种兵协助他。”我自信满满地提议。
马连长和宁指导员互视一眼,看到我以很大的决心推动夜间拍摄哨兵值岗,他俩面露笑容,这时宁指导员又开口了,“其实我们很想做这件事,是要看教导队的决心,作为边防连我们豁出去了!搞这样大的夜间活动,还是头一次,开创个新纪录吧。”
但究竟如何落实夜间上哨塔拍摄的事,还得听听宁干事的具体考虑,柳教导员对马连长、宁指导员说:“让宁干事来说说他的计划吧。”还笑对宁指导员说:“你们宁家都是做政治工作的啊!你得大力支持你的这位宁老弟。”
宁中尉得知传他,赶快就来到连部。
听了他的计划,宁指导员手臂一挥,说了声:“这个任务确实意义重大,我们连坚决支持,能做的保障全包了。”
当宁干事第一次向连队提出自己设想时,二位连队主官就在心里答应了,但是这件事得由教导队下决心,他们认为:“边防连是受益者,而这项工作危险性大,必须看到教导队领导的态度。”
所以,这时马连长也说:“没得说,这对边防连建设促进很大,应该得到我们的全力支持,教导队方面有什么具体的建议请毫无保留地对我们说,边防连要人有人,只要我们有的设备随宁干事挑。”
我笑着说:“我们也出把子力。拉盏灯到塔楼哨位平台,电力车启动供电,让摄像机在有光亮的条件下工作,拍出更为清晰和有表现力的影像,也不枉宁干事跨越生死线的职业、专业操守。”
然后,我又说了句没原则的话:“明天就下山了,能多用些油发电,省省你们边防连的资源。费力拉上来的油料,再花代价带下去不值得吧。”
“陈参谋说笑了,能大力支援我们的工作,我们只有感谢。”马连长诚恳地表达自己的心意。
事情就这样定下了,至今我还记得宁渝得知这一切时的感激目光,他知道自己的提议现在不只是他一人在冒生命危险,而是牵扯了边防连的数个官兵,教导队也在为自己的工作创造尽可能的条件。“新单位对我的支持,真让我开心。”他如此对教导员和我说。
老柳跟得上话,“我们能够认识到你所要求行动的意义嘛!知道你有这个才能,就该早点给你下命令,现在是我们领导被动了。”瞧,教导员做思想工作的技巧,一点痕迹都没有。
“我都想和你一起上去,可又不好夺人家边防连的风头,记住吧,边防连为你可是豁出来了。”我有些眼热地说。
“我保证高质量地完成任务,不惜牺牲自己。”他发疯了!
“你,你不是要给教导队和边防连上眼药吧?必须取消牺牲自己的念头!”我装作发急的态度说。
听我说完,宁中尉摸了摸头,嘿嘿地笑了。
为助他一臂之力,上塔楼之前,我给中尉做了次按摩,提高他身体的耐力,一如当年给侦察兵参加大比武时所做的,绝对管用。我可不想宁渝废在拍摄上,以后“影子”战场录影要靠他呢,谁叫他有才有胆!
离开连部,我就组织指挥情报车的各位为晚上的行动做准备,接电线时童尚际有些羡慕安排上哨塔的队员,“陈参谋,我也想上去,能站一会儿对我也是极大的锻炼。”
“我们分工不同,你的工作意义一点也不亚于上哨塔,要不今夜就由你值班,做好保障?”
“那不行,我也要值班。”崔新成先不干了,“我在队里的资格老,身体也棒,值夜班合适。”
“好,你们俩值班,我批准了。还有冉工,你别掺和了,要信任自己的部下。”我说完,冉建绪不乐意地看了我一眼,但没说话。
晚上11点,在内地这时快到半夜时分,在喀喇昆仑山才入夜不久,但天寒得已经难伸出手了。
夏夜的星空很明亮,繁星点点,关注着神仙湾哨所的人们。而我们看到今晚星光灿烂,心说是多么好的夜晚,如此配合我们的动作,以繁星如织的夜幕为背景,照出的照片和拍出的视频,是多么的美,多么地具有感染力。
柳教导员和于副队长组织教导队队员上哨塔站岗,把值第一班的光荣交给了李文歆参谋。好个李参谋,精神抖擞,神态自信,身背五六式冲锋枪,跟着神仙湾边防连的哨兵上哨;万邦宁中尉也作为上哨的一员提了电灯和工具,跟在他们后面。
虽然登上哨塔困难,他们二人面对的困难更大的是如何固定那盏电灯,费了半天力气也没按照事先计划的方法把灯安置好。
第二班岗的徐达隆中尉上到哨塔之上,三人合力才把电灯装到哨兵站台之前,发出信号,底下值班的童尚际才合上电闸,几十米之高的哨塔亮了。我们在下面的教导队和边防连的干部才松了口气,看来今晚能够实现宁干事的目的,边防连也能留下一些夜间哨兵的影像。
柳教导员拍了拍宣传干事的肩膀,“小宁,该你上了。”
“保证完成任务!”他到是坚定,心思全放在了上哨塔如何拍摄上。这样的同志好!
宁干事在边防连功勋班长固坚的帮助下,费劲气力才上去塔楼;已在哨台的李文歆、万邦宁见宁渝上来主动下哨,把位置让给了边防连的战士,他们留下影像才有意义。
在宁干事喘着粗气,几乎瘫在哨台上时,固班长挽留了李、万二位军官,李参谋笑了笑,对他说:“我们该下哨了,现在哨位交给你们,请站好岗。”徐达隆也退出哨位,主动当了宁渝的助手,同时自己安排自己,当上哨塔上的指挥员,命令固班长和第一班边防连哨兵副班长靳新宇持枪站好,按照宁渝吩咐的姿势、角度站在灯后,让灯光把他们的脸和身体照亮。
而宁干事拼尽力气,或站或蹲,甚至把身体探到哨塔外,由徐达隆拉着,才找到合适的拍摄角度。没有旁人的保护,或许一阵风吹来,就把宁干事吹下哨塔。
宁中尉所拍摄下边防连战士和我们队员的影像和照片,我们的战士手持钢枪并肩而立、目视前方、威风凛凛的影像;这也是边防连主官的安排,让英雄班长固坚与当班的优秀战士靳新宇留下连队日常双岗的影像,真实连队执勤的影像,自此有了神仙湾5300米哨塔夜岗的影像资料。
他们还没拍完,半个小时就过去了,第三班哨兵也上来,这一班轮到新训队秦亚华。他是个精干的空降兵小伙子,眼睛大大的,夜幕下分外地闪亮。让宁渝眼前一亮,说道:“你们两个站到哨位上吧,正好拍个合影。”
这张夜间人物照很成功,很表现出边防军人的那份无惧无畏的气质,就是有些喧宾夺主,而那支五六式冲锋枪会把观众搞糊涂。
那一夜,队员依次按照排班上岗,柳教导员守在连部,算是编外带班的,宁指导员陪着他。对了,随队军医也整夜守在连部,随时准备抢救出现危重情况和伤病的队员,并认真检查了每一个下岗战友的身体情况,做到让我们干部心中有数。
那一晚,最难缠的是沐记者,她一人一间房,又在连部旁边,大晚上不睡,发现了教导队员上夜岗,还看见宁渝从塔楼上跌跌撞撞地下来,一问是到上面照相摄像。她马上去找马连长和宁指导员请求自己上去拍张像,说是资料不能都叫教导队占了。什么理由!
怎么劝她不要冒险,她都不从,连长说:“上去拍照,也该是王记者嘛。”“王记者现在需要照顾老宗,我来代替他也行。”
她更是振振有词地说:“革命军人要过生死考验关!教导队人人都这么说,我也跟他们学学。”然后,她大眼放光,“虽然现在不是战争年代,但遇到犹若上战场的机会,自己是记者,就该上到塔楼,为边防军人拍下最具感染力的我军富有时代形象的照片,是我的战斗任务!让我拿起照相机作为武器,去完成这个光荣艰巨任务!请组织上考虑,考验,我在战场上绝不会退缩。”
沐记者用斩钉截铁的语气,一气呵成地表明自己的决心!
边防连没办法拒绝,军报记者,美女记者,怎么可能不开方便之门?宁指导员决定亲自陪女记者上去。
这个情景让我看到,不觉对这个女军人佩服起来。当时想,在哨所自己是最能帮助女记者的那个人,因为我的力气大嘛。便过去拦住他们一行,“指导员,看你们是要上塔楼吧?现在气温太低了,让我和宋排长陪沐记者上去,你是哨所主官,得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所以请回去连部值班,这个的任务交给我承担。我的力气和身体素质最适合,还可给记者同志恰当的保护。”
我在哨所的一系列表现,让指导员清楚我在体能上不是一般人,“有远超出哨所所有人的体力,他能上不说自己放心,也是比自己更能帮到女记者。”这是他心中所想,然后正色地说道:“陈参谋,你的主动和负责精神我佩服,你上吧,我相信你们会平安回来。”他又对宋排长说:“你跟着陈参谋,服从他的安排,祝你们顺利!”
我对沐记者说:“走吧,有困难我帮你。”
可她却不领情,“求你,你不理;不请,你倒自来。”还白我一眼,“怎么着,想追我?你不行!晚啦。”
我说:“哟,姐姐,帮你一把,我至于是追你吗!就是听到你对指导员表的请战决心,让我佩服!怎么不行吗?”
“那就谢谢你的欣赏咯。”她对我笑了,黑暗中那美丽的大眼竟让我感觉到了放光。
可她毕竟是女流,无法专为她按摩提升体能。
半夜下一点了,外面格外寒冷,沐记者裹上大衣,带上自己的相机,顶着夜风上哨塔,每迈一步她都要费上一番气力。
我让宋排长拉她走在前面,而我帮她拿了相机,这次我也带了自己的数码机,到极寒处试试功能。
天气冷,把人冻得发僵;楼梯陡,更是难以迈上。每爬一个台阶,对沐女都是个考验。走到塔楼大半截处,沐记者实在走不动了,扶着墙喃喃地说:“难道真的半途而废?”眼睛都有泪光闪现,而那万分沮丧的脸,让人心疼。
于是,我脱下大衣让排长帮我拿着,然后半蹲下,对女记者说:“趴到我背上,我背你上去。”
女军人一咬牙,也脱掉大衣,趴到我的背上,搂住我的脖子,我双手按住她的双腿,迈步登上台阶,就听见耳边有小声说:“谢谢你了,谢你成全。”
背着百多斤的重量,迈步都吃力,笑就更勉强了,我只好用力把她的身子往上推了推,那样她会舒服些,继续吃力地一步一步地登上塔顶哨位。当把她放下时,她的脚都冻木了,落到地上,吃不住自己的重量,往边上一歪,就要倒下。
我一下将她拉住,她顺着劲扑进了我的怀中。倒不是她有意的,而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顺着那股大力倒过来罢了。
当着宋排长和哨兵,我都不好意思了,忙说:“对不起,对不起。”
这个时候,谁都没有邪的想法,也没人回应我什么,只是好半天,靠着我的沐记者才能动弹。看她能动了,便催她赶快拍照。
沐记者并没着急,忍住万般的头痛胸闷,仔细环顾了四周,又仔细地琢磨了哨兵的身姿和神色,构好思,才指挥着我和宋排长,还拿过我的数码相机,交替用两个相机拍照。
在她的精心构思和善于用光下,拍出一幅以繁星为背景,以人物眼睛为焦点,突出了钢枪的森然,大衣和军帽上沾满冰雪的夜哨图。非常棒的作品,饱含了她对普通士兵的热爱!
沐记者在别人采访她时,说自己是受到了特别的激励,才在特定的时间地点拍出了深刻反映自己内心感动的照片。什么是“特别的激励”,她没有细说,让采访她的艺术评论记者很遗憾,反复诱导都没让沐记者说出,嗯,她遵守了自己对我的保证。
为了佩服她敢于冒了生命的危险上哨台,我为沐记者找了一张工作照,当然,她也给我拍了照,是一幅没有穿军大衣的照片,冬装上也有落下的冰雪,但不多,脸冻得无颜色,身体冻得直哆嗦,此刻眼睛不是失神,而是焕发出一种盎然,被她抢拍下。下来后,她指着计算机屏幕上的照片说:“虽然不威武,就不具典型性,可你这发热的眼神却是有意思,看美女这么带劲?”她有些挑衅地说。
“我那是对你拍照时的创作热情有感,兴趣盎然而已。”
我这句话表述有问题,容易产生歧义,所以听我说完,她便一字一顿地说:“性-趣-盎-然,是么?你太……”可说到这,她立刻收住不说了。
是太什么,至今也没明白。
当时她那即将爆发的“公子女”的脾气,却吓我一大跳,那时我们是孤男寡女在她的房间,弄出些动静,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我狼狈而逃,可她在我离开房间后却嫣然一笑,为自己的失态而笑……
我们的队员一班岗只站半小时,居然排了14班哨,从夜里11点值到次日清晨6点,最后两班哨是连安东和王鹏飞站的。他俩克服了身体上巨大的疲劳和不适,费尽气力,才登上塔楼哨位,以无比的毅力站满半小时的夜哨,而那时又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连安东来自海军陆战队,善在水中憋气,肺活量大,恢复快些,又有极强的好胜心,别的队员站夜哨,他也必须参加,并说:“完成勤务,这个不能少了我,否则我来大队干什么!”话很质朴,如同他人一样。
王鹏飞便是对自己要求高的自觉了,他说:“经受生死考验,是咱们部队的必经之事,以其在此地是第一次,远比在战场发生更有利,陈参谋、教导员你们同意吧!”这样的求战打动了我们,最后一班哨交给他,可以让他上哨前多睡会。
所有的队员下岗后,我对柳教导员说:“大概铁军就得这样炼成,必须大胆地不断挑战自我,征服生死线。”
“极是!”
次日,边防连的哨由教导队队员承担,全连官兵齐聚俱乐部,观看了前一晚所拍下的摄影和数码照片,亲眼目睹录像和照片所反映的哨位上的背景和气氛,让指战员们那个激动,都后悔自己没能站那班岗。
指导员站出来讲话:“拍夜岗的影像,实在是困难,要有体力,要有技术,还要有条件,教导队出了大力,宁干事和沐记者可是在挑战生死啊!所以,我们无法安排更多的同志在哨位上留影,这个大家应该能够理解。”然后,他喊了声:“大家呱唧呱唧,表示感谢!”
俱乐部里响起一阵热烈而整齐掌声,表达边防连指战员的心声,让在旁帮助播放影像的崔新成一阵惭愧,他回来对冉建绪说:“人家拼死拼活取得的业绩,那一刻像是被我冒领了。听到人家全连热烈的掌声,我头上都冒汗,担待不起啊!咱们不能再光守着指挥车,也得出去做些实际工作。”
“我们的实际工作,应该是,保障指挥车的工作状态最好,能够不断地进行技术改进,让指挥车搭载的系统更强大,保证前面的分队完成好各自复杂艰难的任务。”冉大上尉直楞楞地回答了。
“妹的,你个大工程师就不能鼓励鼓励我?”崔新成拍着小胸脯,装心受伤样地说。
冉建绪说的没错,表现了他的理性,明了他的使命到底是什么。可是,这两种态度有区别么?
依我说,没有!都是我部官兵对自己严格要求和奋进向上素质的良好表现,该鼓励和正确引导。
不过冉建绪向我汇报了小崔和小童的“牢骚”,为此我找到他们俩,特意表扬了一次。我说:“你们辛苦坚持一晚,切实保障了边防连和新训队拍摄夜间执勤影像的任务,一点也没冒领光荣的不妥。我得肯定你们,切莫骄傲喔,接下去的西训会更艰苦,你们还得坚持下去。”
“副主任,我们晓得。可是对于你的表扬,我还得说,冉组长也同我们值夜班了!”崔新成紧跟着补充了一句。
可我一听,立刻的反应是,“那他该受到批评,乱弹琴,我已经下命令把职责交给你们二人,他还不执行,有个骨干的样吗?”
小崔不想埋没冉工的工作,没料想我没认可,还在他们面前批评了冉工负责任的做法,有些后悔。
童尚际仍是没心没肺,申辩地说:“冉工也为了保障任务顺利完成嘛!”
“那么是我不想保障这次上极高海拔实验任务完成啰!”我把一次夜间任务放大到指挥情报车上高海拔地带实验任务上,把他们堵得没话说!
哈哈,我发现当官的说话,怎样说都有理!是我学坏了么?
告别喀喇昆仑山的时刻终于来临了,边防连除了在哨位上的全体官兵都在营房前列队与教导队告别。
马连长、宁指导员站在队列前,面对教导队的柳教导员、于副队长、薛总教敬礼,他们三位也是端正回礼,然后一双双大手有力地握别。
马连长说:“这次教导队上神仙湾见学,最后其实是我们边防连守在哨所向兄弟单位的见学,谢谢你们啦!”
“我们双方不要再客气了,两天时间已经把我们结成了兄弟,和相互配合的战友,今日一别,正是革命征途常分手,次次分别同样情。”
教导员说得真好!很多同志竟难过地流下了惜别的眼泪。
这样难分难舍的场合,感染了我,我向着哨所敬礼,放声唱起了有名的军旅歌曲《小白杨》,以深含情感的歌声舒解两方战友的离别之情。我们双方的战友都被歌声感染了,很快大家一起合唱起来,那种战友之情在歌声中奔涌。
我觉得这首享誉军内军外、边防海防的军旅歌曲所赞颂的就是坚强不屈与挺拔昂首,刻画的是在广大土地上坚韧顽强、傲然挺立的护国卫家哨兵的朴实形象,体现的是在祖国大地上军人们默默贡献,用热血书写军旅人生的那种情怀胸怀!
军人们回首面对墨蓝的苍穹和那醒目的国防绿,激越的军歌震荡在雄壮与粗犷的天边雪野,大家的胸中涌动着一股无所畏惧的澎湃心潮……
宗记者嘴角颤颤的,他是我们中间年龄最大的军人,仍为这样的场景激动着;王记者手举照相机,像手持的是军人的武器,用其镜头张扬着场中的军人激情;沐记者眼含热泪,但目光紧盯着两排战士,她是在酝酿一篇雄文么?
在下山的途中,我们去了康西瓦烈士陵园,祭拜永远守望在那里的英烈们。陵园位于赛图拉乡至神仙湾哨所的必经之路上,背倚白雪皑皑的喀喇昆仑山,面向日夜流淌的喀拉喀什河,向前再翻过几座山就是曾经的中印战场。来往的车辆经过时,祭拜烈士成了不约而同的朝圣举动,我们也不能例外。
当我们到达时,见不到内地烈士陵园的那种苍松翠柏掩映,鲜花绿草满地,只见在山间的一块较平整的山坡上,正中矗立着高大的黑色大理石纪念碑,写着“康西瓦烈士陵园”几个遒劲的大字,其后则是一块块墓碑。陵园里长眠着100多位边境战争中英勇牺牲的烈士,在国防建设中牺牲的烈士,在驻守边境中牺牲的烈士。
雪域高原的上午,静悄悄的,不时感觉阵阵寒气袭人。我们在静默中走进陵园,向先烈们默哀祭拜。沐记者不知什么时候准备了一个不大的花圈,此时和王记者摆放在纪念碑前。
我们怀着十分崇敬的心情,默诵每一位烈士可歌可泣的事迹。此时,仰望天空,已是艳阳高照,苍穹蔚蓝;远望四周,巍巍喀喇昆仑,雪山皑皑;喀拉喀什河在前方生生不息的流淌,就像无数辈中国军人不屈不挠地捍卫祖国领土安全完整在忠诚地延续一样。
云山苍苍,河水泱泱,战死士兵,无悔无怨,青山处处,可埋忠骨。
别了神仙湾,别了康西瓦,在这里获得的,“影子”官兵将永远不会失去!
在边防哨卡的见学,让新训队队员感受到了高原反应的险恶,被那种身体出现的不仅是无力且头晕眼花的极度难受所导致的无法作为,知道这样的状态很致命,是无法适应在西北边陲作战的。
很多队员产生了急迫感,急切要求投入高原高山训练,迫切期待改变自身状态。
从神仙湾下来后,仅休整一天,薛总教在射击场向新训队员宣布:“今天大家做好出发准备,明天全队进昆仑山。”
“是!”新训队员蛮兴奋地高声答应。这个命令新训队员明白,是到昆仑山深处进行野外驻训,队里要动真家伙了。
可是,队列解散后,我看见了带训教员,还有石队长,脸上流露出的阴笑,心里不禁为新训队员们一紧,尤其是那些大学生队员,“他们能坚持下来么?新训队的训练计划能落实么?”我在心里嘀咕着。
虽然教员根据新训队员每个人的基础、素质制订了相应的训练指标,说是循序渐进,但也绝不给他们留有一丝拖延的机会,必须乘着被激励出的高昂士气,投入到高强度的训练里。我同意此点,也会带头参训,但总觉不踏实,去给大学生队员开个会吧,摸摸他们的思想情况。
他们从5000米的真正高海拔地区下来,对这次西训的残酷有了再认识,知道不脱层皮把肥肉炼掉把腱子肉练出,怕是过不去即将到来的极限苦训。
“知道自己不行,不就得乖乖地去练。”听了大学生兵们的诉说,我开着玩笑对他们督促。
这是我给1班开会时说的话。
我一开始就说:“同志们,新训队马上就要野外施训,出发前开个会,听听大家的看法,希望有什么说什么,我绝不会给批评者小鞋穿的。”
这话说出,逗得大学生兵都笑了,然后我又说:“这个精神面貌好!马上上昆仑山了,大家能笑出来,我心里有底了。”
季雨亭听了,立刻有反应,“看我们笑,你就有底;到山上见我们哭,你咋办?”
这话说的,里面有内涵啊!
“咋办?青年人该哭哭该笑笑,不是常见的么?笑,我陪着笑;哭,我”我略一停顿,“哭我可不陪着,我逗你们笑不好么?”
“我保证不哭!”大个子潘庆波不以为然地说。
“你是不能哭,个子摆那呢。”云鹏给了他一句
“我也不哭,那多丢人。”牧凡接着表示。这个帅小伙是有脾气的,当时沐记者临分别时开玩笑要给他介绍自己女闺蜜,让他怼回去,“别,我伺候不了奶。”
知道要吃苦,但没经受过那没完没了的异常艰苦时,他们的情绪蛮高的,从神仙湾鼓起的士气仍支撑着他们。
一天后,越野车和货运卡车便把新训队拉上了昆仑山。车队再一次行驶在高原山路上,只见高山矗立,高耸入云,雪岭冰峰,峪壑恐怖,端是一处磨练人的地方。
新训队在昆仑山野外驻训的地方,是昆仑西麓3600米处的一处谷地,薛总教早就勘查好的拔海高度足够,地形又较安全,适合练兵,适合扎营,得赞他这个“老昆仑”真是熟悉这块区域。
车停下,在石队长等队领导的指挥下,新训队员各个踊跃争先,搬的搬,扛的扛,齐心协力,将各种物资设施搬下了车,大学生兵干起来活也蛮利索。看到他们作风的转变,我有些踏实了。
根据薛总教的规划,很快近10顶帐篷就在营地搭建好,整整齐齐,教员们还逐一检查,看是否牢固,不要夜里一阵大风把帐篷刮跑。看到周围的环境,队员们明了,同样是住帐篷,在昆仑山上的训练和生活条件,其艰苦远比滇南。
可没开练呢,高原的特殊气候就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
上高原前,忌惮强烈的紫外线,有带面膜的,应该知道是谁吧?可高原紫外线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到达营地的第二天他的脸、嘴唇就开始皲裂,啥面膜也没用,不见任何好转。
“弄笑话了不是?”章大医生说。
“去球,民用的就是不行。”牧凡有些沮丧地说。
“可军用的也没有啊,军队搞生物科研的学者谁会我们大兵做出个护脸的面膜?”苏鹏真会想。
“这是个问题,应该也属改进军队生存状况的一个思路,一旦做出来需求量绝对大!”季雨亭想当然地说。
“别说这些个有的没的闲话,还是面对训练,考虑这座巨大的高山怎么爬吧!”徐达隆说,“依我说,那可是拦路虎喔。”他开始对自己班中的队员灌输自己所想。
然而,还没完呢,高山上的生活又给他们个更痛苦的体验:做早饭,从破冰、砸冰开始,带给新训队员们深入骨髓的痛彻体验,冰凉的水咬着手,冻疮就布满双手。大学生季雨亭在帮厨时,一边在冰水里洗菜一边掉眼泪:“比起受这罪,宁可跑个5000米山路……”冻疮加冰水,反反复复,苦不堪言,每次做饭犹如过关。他是南方楚地人,还是苦出身,在家乡却是难得受这种极寒的罪。
这里四季飘雪、终年冰封,高寒、缺氧、低压、强紫外线和宇宙射线照射等自然环境极为恶劣。尤其是晚上是睡在帐篷里休息,没有起码的保温御寒的条件,尽管是特制的高原帐篷,比一般帐篷的保温效果好多了。但没有温度保什么温呢?只能是帐篷里外一样的冰寒刺骨、呼气成霜。
有队员说:“这里还不如神仙湾呢?寒山恶冰,险路阻石,处处与我们作对。”让他们一说,我觉得挺有道理。
薛总教听了,嘿嘿一笑,“人家那里经过多少年的施工,让你们占了便宜啊!”
“那么我们怎样做可以让入夜后的帐篷暖和些呢?”苏鹏,不爱多说话的他,竟开了口,提出这样一个问题。
“要不然你们吃点苦,凭着精神力量忍过去;要不然你们想点可行的办法,改善帐篷内的环境。你们不是学科学的么,应该想得出适当的办法吧?”
薛总教倒没拒绝,反把问题推了出去。可是他们听了总教的话,都低下了头,不再言语。在野营地,那些大学生兵手上啥也没有,不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麽。更何况野外生活的技能并不是大学生兵靠学识就能掌握的,在他们想出好办法前,先要亲身体验和尝遍苦处。
石队长探家回来,想要大干一场,带着新训队员从内务到训练,件件事抓得紧。我劝他:“刚从家里来,身体被掏空,你可得悠着劲工作,别在这里把你病倒,那就出洋相咯?”
“怎么会?我可是老特种兵。”他有些不以为然。
“你要是新特种兵,我还不提醒了呢。”言外之意,你老,你就得在高原高寒地带注意不要累着冻着,先保证自己身体不会出现状况。原因和后果,读者自是明白。
老石他听劝,转变了工作方式,和薛教的教练组泡在一起,净想些个“整”新训队员的方式。不过他们还是遵从了循序渐进的原则,第一个训练科目是徒步行军,在高原高山的环境下锻炼新训队员的高原徒步机动能力。
这里高寒缺氧、气候恶劣,被地质学家称为“永冻层”,生物学家称为“生命禁区”,堪比阿富汗的瓦罕走廊,甚至比瓦罕走廊条件更为恶劣。
走昆仑山海拔数千米高的山路,对于1、2班来说,很多队员出现了强烈的高原反应,气喘吁吁,两腿瘫软,远没了在山下的那般龙生虎猛。由于海拔高形成的缺氧、严寒,导致人体生理功能发生变化,人体综合功能下降和思想负担加重。
季雨亭、苏鹏、章光辉有了畏难情绪,提出:“能不能多让我们在较低海拔高度的地方训练,那样的效果对我们会好些。”
薛总教听到后,很正经地说:“我注意到你们的情况,从安排的强度言,你们绝对能接受。现在你们的情况不是体力出现问题,而是心理上一时适应不了强迫下的训练内容。”
“那也是问题嘛。”章光辉以内行的口吻说。
“这个问题正是需要在强迫中解决。你们遭遇的强迫远比普通士兵要少,在潜意识里你们更在乎自主和自由,是不是呢?但你们现在是军人,是特殊部队的战斗员,这就需要培养你们的服从意识,而且是无条件的服从习惯。”
薛总教说这番话时,我就在旁边听着,吸收他话中的道理,只见他扫视了几个大学生兵一圈,继续说:“或许你们觉得这不科学,但这是很多国家特种兵训练得出的规律。”
“总教,你说得我能理解,这是一种心理训练,或许是较残酷的心理训练吧。”章光辉毕竟心理学理论学得在大学生兵中间是最多的那个,领悟很快,立刻就能有了自己的认同和认识。
“我在带兵时也是如此做的,但没有形成理论,追求的结果是一样的,就是让士兵按照军官的要求拼命练,练熟动作,练出体能。”徐达隆附和着说。
“所以嘛,现状清楚,目的明确,你们就在高原上吃一回最大的苦吧!”我带有好意地劝他们,“不是有句话说,既然无法抗拒,那就伸开腿享受吗?”
“你这个逻辑不通!”柳教导员过来纠正我,对大学生兵们昂扬地说道:“高原训练确实苦确实累,可是我们要把这种苦和累转化为以苦为乐、化累为力,打开思想上的枷锁,让你们的精神轻松起来!”
“不瞒大家,当年我在东北野外训练,那可是在零下40多度的低温,满世界的冰天雪地,而爬冰卧雪,与高原的苦相差无几。我们却把冰天雪地当作冰晶幻界、冰宫仙境,开玩笑地说自己是白发白眉的神仙,在此境界中修仙炼法。我们只是土老帽似地想象一下,与浪漫和风流沾不上边。我想你们是有文化的人,是不是可以创造出雪域高原上高境界的风流浪漫?让我们这些土大兵领略领略,成就一番佳话呢。”老柳说罢,还有力地挥了下手臂,烘托语气。
看到他这样,要我说那是恼人!不单是我,在场的官兵都心心然。
“这个对我太难了吧,我既不风流也不会浪漫,还是踏踏实实地吃苦受累吧。”不大会说话的苏鹏为难地说。唉,这个老实孩子。
到是宁渝眨巴着眼睛,想着什么。他参与1班的训练,可作为大队现职干部,他累得不行也得忍着,不能应和队员的想法。
那天晚上训练完,柳教导员和石队长把于海洋、李文歆、宁渝叫到一起开会,研究加强思想建设的方法,为按计划施训保驾护航。这个会我没参加,去给1、2班的队员按摩恢复去了。
精神和物质的,两手都要抓,都要硬!当然,大学生兵还是认为我这个“物质”的实在。
第二天,在队列前,柳教导员喊出:“挺进冰封雪裹的雪域昆仑,在生命禁区设战场,‘永冻层’上练硬功,为‘打赢’锻造战胜高原的‘铁军’。”号召新训队员们:“面对高原上的危险和困苦,继承和发扬‘喀喇昆仑精神’,以‘海拔高斗志更高,缺氧不缺精神’的革命意志,在寸草不生、藏羚羊都呆不住的地方扎下根、站稳脚。”
说得群情激昂!不错,正方向的群体性情绪还是蛮有积极的作用,那一天1、2班的队员就比前一天多走了8公里;而我则带了3班进到更远的山地,走的距离不短。
回来时季雨亭对我说:“陈参谋,下回你跟我们走吧,当我们走累的时候,你一展歌喉,听得我们劲头就起来了。”
“我还是个加油器?”我不解地问。
原来宁干事,宣传干事,想问题那肯定从自己业务角度出发,在行军路上当队员走不动时,他带头唱起了《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为战友们打气。可呼吸不畅,气憋在喉咙里,唱得断断续续,干干瘪瘪,“老难听了!”2班的常远发给个差评。
他们还记得我在神仙湾唱《小白杨》时的昂扬动听,所以要我在最困难的时候唱歌给他们提气。“部属竟要领导做这事,有没有体统?”我郁闷地念叨。
第二天,我跟着1、2班参训,科目一是10公里全副武装高原山地行军,科目二是行军之后攀登训练,15米左右60°陡坡牵绳上下。
在行军后期,两个班有部分队员在体力下降很大的时候,我亮了下嗓子,唱起了《一二三四歌》,那豪迈阳刚的曲调在山中响起,那乐观积极的歌词响亮地唱出口,队员们为之一振,心思被我的歌声吸引,精神头便升起,脚下自然有了气力,迈不动的步子又迈开了。
这一开口有人喝彩了,文化人欣赏水平高嘛。只听“陈大歌手,你厉害!”“陈参谋的歌唱得好啊!我们愿意听。”“我家伙,军营歌手范哦。”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像首歌,绿色军营,绿色军营教会我……”徐达隆跟着唱起,也蛮响亮的,一时跟唱的还有潘庆波和几个2班的战士。自己唱给自己提气!
那一天新训队1、2班的训练完成挺顺利,就是薛总教讲评时说了一句:“唱歌提振气力可以,可是别把暴风雪招来,倒霉的是你们自己!”
这句话说出,没人再喊“让暴风雨来得再猛烈”的豪语喽,已经深知高原高山的厉害。
不过,说实话训练中宣传工作很有效,也是部队的传统,那就让大家继承和发扬吧!万邦宁、徐达隆、潘庆波经我鉴定,就当上战士歌手和拉歌员了。万中尉有才唱得好,徐中尉声音有磁力吸引人,潘中尉歌声高亢嘹亮,提振情绪啊!
徐达隆是连队出来的,又是38军334团那样的主力团队,拉歌是基层干部的必会,尤其他这样的副连长还当副指导员用呢,于是他和万邦宁承担起了拉歌员的角色,把大部队里的那种朝气蓬勃引入新训队。
两个班长满厉害的,充分承担了自己的责任,不管是在行军队列中,还是吃饭前不顾饥饿劳累,带着本班队员喊起:“一班大学生兵来首高水平的歌嘛,来一首!来一首!”“二班的技术兵唱歌也是有技术的嘛!唱一个!唱一个!”搞得1、2班的队员较起劲,都发起飙来,真是一番景象啊!
要不两个班长带着喊:“三班特种兵,唱歌别孬种!来首士兵高喊歌,一班二班都想听!”这是拉歌啊,是挤兑啊?3班队员没啥声势,瘪了!谁叫班长陈国昊“窝囊”啊,打拳他行,“叫阵”他不行!
那个出主意的专业人员宁渝中尉,心大艺薄,这个时候显不出了,哈哈,到了拼才艺时就够不上劲了。谁也不是万能嘛!能出个好主意就是负起政工干部的职责。倒是他写下的现代诗有些味道:“仆仆风尘路,踏歌徐且行,沐浴青春的气息,敢攀高原之绝顶。”说出了队员的心声,抒发他们的豪情。毕竟新训队里有文化的占了大多数,不仅能诌出来,而且也是有欣赏力的,应和的诗句也涌现出……
看得薛总教、石队长、柳教导员直瞪眼,队长说:“没想到这高原特训,倒训出个诗词歌会!”“就是个打油诗罢了。”薛总教自己对自己要降低心理冲击,旁边的柳教导员听了接口道:“那也是诗,代表了新训队的士气与优势。”
所以,群策群力,官兵同参与,也是我们的传统,没有什么“体统不体统”的,红军时代军长还上台表演活报剧呢不是?
当然,1班还是我最重视的。
野外训练后,1班扩大了,除原来的徐达隆、周树成、潘庆波、季雨亭、苏鹏、章光辉、云翔、牧凡8人外,宁渝、冉建绪、崔新成、童尚际也都加入进来,有12人之多,是新训队最大的一个班了。
1班队员当中有徐达隆是在副连长职务上到“影子”的,所以指定他担任班长,负责班中的勤务组织。其实他不想留在1班,想去2班或3班。他如在2班中绝对是顶呱呱的,当然到3班差些火候。然而,新训队领导考虑了半天,1班只有他是成熟的骨干,经过权衡拒绝了他的要求,把带1班的重担交给他。
徐达隆性格沉稳,严格公正,做事坚定,有始有终,把大学生班的各项工作搞得不错。在他的带动鼓动下,班里也很团结、活跃,在艰苦的环境里、高强度的训练中能让这些都是高中毕业上大学的学生兵保持了较高的士气。
大学生班每个人的体能和军事技能很不一致,实际很难合训的,所以我对薛总教和石队长、柳教导员说:“对这些大学生来说,现在提铸就铁军尚早,先把他们训练成合格战士,能上战场的军人吧。”
大学生班,论军事技能水平数徐达隆、周树成出色,具有指挥与单兵技术突出优势,虽然小周只是在理论上;而季雨亭、苏鹏、潘庆波、云翔四人情况差不多,都是学理工科的,加上军校的基础军事训练水平一般,所以在初期表现一般,难以分出特色;章光辉年龄与潘、云同岁,但所受的军事技能训练更为薄弱,关键是一开始他对训练有所抵触;牧凡则是最薄弱,各方面基本上是空白,他和季雨亭、苏鹏在高原训练中最苦。后加入的宁渝、童尚际与他们相差不多,一开始都痛苦得要命。
出乎意外的是,冉建绪和崔新成参训没几天就主动向队里提出跳级去2班,理由嘛,“那边指标要高些,科目也多些。”
他们二人在“影子”时间长些,参加的各种训练较多,体能训练对他们来说不是那么痛苦,只是适应高原高寒地区的问题。毕竟“老同志”了嘛,自我要求高些,他们俩参加1班训练不久都齐齐要求去随2班,那份决心不可不理。
薛总教问:“你们不怕去了会‘留级’,蹲回一班?那岂不丢人!”
冉建绪说:“丢人的事咱不做,想当年跟我师弟搞项目,那是白天黑夜一起扑腾,胡子长了都顾不上刮。现在还讲个军容风纪,刮胡子的时间留给你。咱抓住刮胡子的时间打个盹,不就休息过来了。”
“冉大工程师,你够能拽啊!”冉建绪的话把薛总教逗乐了,“用刮胡子的时间休息”,带兵四五年头一次听说。“硕士是高明,可总不该高明在扯上吧?”他反问冉建绪。
“咱这是态度积极嘛,用心可佳呗。”大冉自我表扬起来。
“你行!”同样是上尉,人家才当兵一年,薛总教平常训练对这个上尉都“冉工,冉工”叫着的家伙并没特别施压,现在人家到先要求加压训练的分量,内心挺赞的。
“对了,冉工,刚才你说你师弟,谁啊?”
“不能说,说了我面子放哪?”大冉仍是一如对付记者那般。
薛总教把冉建绪、崔新成调2班的请求说了,石队长、柳教导员他们根据二人表现,痛快地将二人调去2班,说是“升年级”了。特别是教导员还在队列前表扬了冉建绪,他说:“冉工是不用加鞭自奋蹄,潇洒地‘用刮胡子的时间休息’,从而抓紧时间训练,给自己的训练加分量,值得大家学习!”
不成想,“用刮胡子的时间休息”成了队中的经典语录。
大冉和小崔到了2班,像是掺了沙子,让2班队员有了直接的比较。
冉建绪、崔新成虽说来补课,但他俩在“影子”呆久了,特种兵的军事技能一点也不弱于该班的军官和士兵,至少步枪、手枪的射击技能便让2班的7个导弹兵刮目相看。
那是!大冉的手枪射击技术可是我亲传的,特点就是出枪快,20米的距离上准确命中律在85%以上。这是根据他的位置确定的标准,对他而言,就是要做好近身防护,来“影子”又不是让他冲锋陷阵,他可是个出色的软件工程师啊!
而崔新成则跟大冉沾的光,他俩一起是搭档,我让他使短突,连发打面,枪能压住子弹不飞掉;点射打单个目标,标准仍是85%的准确命中率。
准确命中律,是我的一个技术指标,含义是子弹要打在目标的要害部位,命中就足以使敌失去战斗力。在“影子”,85%的成绩可是个低标准,即使那些参谋干事经过入队以来的作战和训练,也能在90%以上了。
所以,大冉、小崔露了一手,让那些导弹兵对“影子”技术员的战斗力立刻明了,他们的压力大了!不说军衔是上尉,体能、技能全碾压吖!班长万邦宁知耻而后勇,对自己带的战士吼叫:“豁出去了!”一帮子导弹兵拼命补充特种兵的作战技能。
薛总教打趣地对他们说:“人家这是利用刮胡子的片刻练出来的,你们不服不行啊!”
万班长却说:“我们可是要上战场的,怎么能连技术员的战斗技能不如?”
大冉则得意地说:“咱也是听到过战场上枪声的军人,现在是训练,能比么?”
冉建绪是参加过几次战斗,但是他仍然是在后方,应该去过战地,但绝没在战斗中放过枪,所以他用听到过战场枪声显摆,够聪明!
可2班队员不知道哇,嗷嗷叫地比着大冉和小崔……
其实从野外驻训开始,这些从野战部队出来的队员确实很自觉很得力,训练上的进度进展神速,2班7名队员都没落下。
特别,一些导弹兵意识到转到自己班上的两个毕业不太久的研究生、大学生与他们比,并没有所不如,更是脸红了,喊出:“人家要‘升级’,我们也得‘升级’。”
有个导弹兵,真是“捣蛋兵”,跑到石队长面前要求“跳级”。
老石把他喊出队列,当着大家的面问他:“啥叫跳级?”
他很是了不起地说:“去和特种兵一起训练,就是跳级。”
“呸,那也是升级,不叫跳级,新训队没有四年级,你要跳级岂不是要直接下到作战分队?小子,你现在还不行!”
这句话把那小子憋回去了,他是黄增臻,很有前途的一级士官。
队列中他没法自己任意发挥说些“狠话”,下来后他对班长说:“行不行,训练结果看!我就不信他特种兵有多牛,我这‘捣蛋兵’、‘折腾兵’一定要比‘特别兵’强!”
同班队员问:“啥叫‘特别兵’啊?”
黄士官蔑视地说:“特别装13的兵啊!”
“哈哈,原来你要跟人家比装13哟。”陈正励,陈中尉打趣他说。
2班那些导弹兵虽然挑选的是技术好、身体强的战士,可身体素质远没达到特种兵那种程度,许是潜力还行。而他们是机械化步兵部队出来的,乘车机动是正常的事,长途徒步行军在老部队已经不是那么必须了。可到了高原沙漠训练,就全靠双脚步行了,首先他们要做的就是把自己练成“铁脚板”。
从机械化步兵到真正的“步兵”,让他们7人转变起来说难也不难,所谓难就是吃苦,吃很多的苦,有累、有干渴、有高原负重让人心脏要暴了,有沙漠行军抬不起脚;说不苦,当兵的嘛,本分就是吃苦,习惯就是受累,理想是经过吃苦受累取得好的成绩,有了好成绩才有在军队立足的基础,这样的思想准备他们已经树立得牢固了。
上等兵贺玉成甚至累得尿血,真是一个要强坚韧的士兵。为了他不废掉,我亲自为他进行了治疗。可身体刚刚恢复,他又玩命苦练了。那些导弹兵都是如此,都要争先,都要成为一个特种兵。
但我对他们说:“对待高原训练宜积极、谨慎地进行,对消除疲劳的恢复手段要更重视,并为之创造条件。尤其训练后要做肌肉恢复性按摩,要合理、充分补充水分,多喝有营养的汤。要加强科学测试,提高训练中的科学方法。”
2班一闹腾,3班也不平静了,很快两个班的队员互相飙着,谁也不服谁,训练热情陡然高涨起来。
但是,高原特训也不是那么高歌猛进的,破格编入3班的赵富军身体出现了些状况,刚上高原,进行系统训练没几天,便气虚呕吐,导致浑身无力,有要起不来床的危险。
新训队建立的时候他就在3班,一直跟着特种兵在南线训练,没有出现问题,且身体状态很稳定。所以他出现了过于严重的高原反应,让我有些讶异。赵富军体能状态的不到位,估计是大学四年学习,心都放在了课业上,毕业后那种训练感一时上不来。
我总觉他该没事,看他无力的状况,我打趣说:“平原的人真的上不了高原么?”小赵是豫东开封县人,家乡就在大平原上。
“我不信!”他一点也没迟疑,表明了自己一定能在高原高山坚持下去。
赵富军没有退缩,仅休息一天进行调整,便一如既往地表现出自己的那份坚定、坚强,用最短的时间解决了这种身体不适的状况,让我看到了强大意志力的作用。
这给了我错觉!
按照教员的训练计划,并在他们的带领下,队员们一步一步地坚持高原高山的训练、捶打,不断地适应环境和增长着体能体力,让自己的身体转变到具有在该类地形地貌的作战地区自由的机动能力。嗯,可喜的效果。
我曾问过:“薛教,你打算对一二班在何种程度上进行‘魔鬼周’训练?”
“我不打算搞一次‘魔鬼周’训练,而是从上来到下山都是‘魔鬼周’的训练,即一点点地推进,并且根据每个人的个体情况指定训练计划和方式。让他们到下山时成为体力体能初步适合你们完成任务的强度。”“你们挑的人虽然算身体素质和体能出众的一类,可是一半以上是没有经过特种兵所谓“魔鬼周”特训的,对于他们的极限体能开发得在这次高原训练中稳步进行。
“不错,我完全赞同。”
可他那“一点点”、“稳步”,绝对就是他自己在语气上的修饰,其实可真不是什么“一点点”和所谓的“稳步”,全是压力、压力、再压力!
经过考查论证,我有些理解薛总教在高原高山训练上的指导思想。这套方法之前“影子”来的队员也用过,可是这次来的新训队成员在各方面差别更大了,他做的更有针对性,细化到大学生兵的每个人。
我和新训队的三个干部和李、于二位参谋商量了,提出:“一二班接受一个长时间的特训会是痛苦的过程,他们的保障一定得做好,教导员你多在这个方面用力。副队长、李参谋,我有个想法,你们一定要把老薛的训练方法掌握好,以后我们还得自己干呢。队长,你看怎么把各方面衔接好,你是专家多拿主意吧。”
大学生班的训练水平的高低,将直接影响今后“影子”的战斗力。事关至重,我对石队长、柳教导员和薛总教反复强调了这一点。
二位新训队领导虽然是从军校毕业的,毕竟行伍多年了,对训练大学生兵多少有些思想负担,尤其面对的是我这样的地方大学生到部队成长为领导的,有些担心自己的某些做法会引起我的误会,对我说:“这些大学生兵还是你多操些心吧。”
我笑了,瞧,我又是笑。我绝对不是嘲笑。“大队来了如此多的大学生,部队的成分高了,对大队管理层相应的要求也高了。可以说现在大队已经固定下来,‘影子’今后会有更多的各类大学生加入,难道都得我亲自带?”
我这句话说出,他们二人面面相觑,沉默了片刻,柳海东先有了反应:“你说的是,现在我们带训几个大学生兵,是摸经验,是培养带懂高技术兵的能力。我想上级让我来‘影子’做政治工作,大概就有这样的目的。”老柳的反应很快,不愧一来“影子”就担任了政治处副主任。
“在‘影子’中增加高学历的战斗人员,是一次改革,是战斗力成长的新途径,你们必须从战略高度上认识,而且今后你们也势必成为高学历战斗队的骨干军官。大势如此,所以掌握适合他们从军奋斗的带兵方法,是衡量你们能否胜任在‘影子’任职的一个条件。所以,你们该多操心,而不单是我。”
我以一个年轻军官的身份用领导的口吻说出这些话,或许说重了,或许未免托大,但这番话还是引起了他们的重视。他们知道自己进“影子”不久,在大队工作的时间还长,虽然眼前之人暂时离开大队,还是个一年多的上尉,可一旦当他回来之际就该是部队的老大,所以他的话听也得听,不听还不行,会影响自己的切身际遇。
见我这个态度,石队长和柳教导员克服了畏难观念,跟着教练组组织施训,大力在从面上进行管理,紧抓训练期间的各种畏难苗头不放,都有一套适合大学生队员的训练方法,只是侧重不同。
当然薛总教积极正确地理解了我的意图,并付诸实践,在训练中尽力调动新训队的力量,让他们有发挥的机会,借以提高大学生兵们参训的积极性。他把队医和章光辉组织起来,做出一份生理、心理和训练相互促进影响的报告,并在晚上讲评会上让他们用专业的知识和鼓励性语言向所有新训队员宣讲,使他们明了从高原适应性训练所针对的生理影响心理的相关性上,树立主动克服高原反应的观念,唤起主观意志力与科学训练相结合挑战高原反应极限的内心动力。让队员依托对高原病常识、高原气象知识、高原地理特点的了解,在内心生出掌握高原防疫、克服严寒缺氧的心理目标,明了相应的措施是什么,提高新老队员的心理应力。
这种科学的方法,仍然是我常呼唤的“科技还是科技”的一脉相承。
效果呢?对于大学生队员来说显然是易于接受的。嗯,不仅是大学生兵,其他队员一样能够理解和认识到。
在要求新训队主官重视1班的同时,我一有时间也到该班,和他们10人一起训练,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建立感情。这是“影子”培养骨干的一次尝试,不得不上心,看到他们在进步我心里才踏实,如果有情绪的波动,就得注意了。
1班的队员大都是我亲自挑选的,在他们心目中我不该是上级,而是个引路的人,所以有什么不愿和队长、教导员说的话,我从关心的角度是能发掘出的。
他们在训练中确实表现出了自己的特点和意志,然而在条件之极端艰苦之下,这些新队员还是有个过程和反复的。谁也不是天生的军人不是?
每天高强度训练,当更长久的日子到来,疲惫就像铁锈一样,开始蔓延到身体里。大学生队员即使看到队干部也和他们一样摸爬滚打,承受似乎看不到尽头的磨砺,也难确定自己是否能坚持到那个最终考核的时候。
在一次全装负重20公里奔袭考核结束后,1班队员有三个晕倒,其中两个大学生兵,最后大潘踉踉跄跄地走到我面前,哭着说:“我撑不下去了!”
“你已经来了,不在军队拼命,摔倒了,你就完了。”我有些吼着地说,然后又用严肃的口吻对他说道:“潘庆波同志,上山前我记得你表示过,自己绝不会哭!难道你忘了?男子汉一口唾沫砸地犹如一颗钉子,站起来你在一班是最高的那个!一班的天如果塌下来也该你顶住,明白吗?”
此刻,我的声音犹如棒喝!
我的话让他一楞,脸一阵泛红,大潘有些急地说:“你,你别打脸啊!” 然后他费尽大力来了个立正,想要敬礼,胳膊没抬起来,憋着气,转过身离开我。大概他是想通了!
我看到他面带羞愧,又像发狠,把齐鲁汉子那种既要脸面又能认账的性格淋漓表现出。当晚,他在梦话中还发狠地说:“奶奶地,累死……朝天……”徐达隆学着他的鲁东口音对我说。
于是,我对大潘放下了心。
一天,我发现章光辉回到营地,眉头皱着,似乎有着重重心事,于是跟他进了营帐,“章大夫,有什么不对么?”
“你说的很对。”他“如此”肯定我的判断。
“有那么严重么?”他口气的生硬,让我犯了寻思。
“不是严重的事,是觉得不合逻辑的。”
原来他对薛总教给自己设计的训练模式很不理解,直截了当地对我发牢骚:“为什么让我像一个士兵那样训练,不,像一个特种兵一样训练。你知道我的专业是外科医生,该拿手术刀,而不是持枪挥刀。”
问题在这里,他嫌军事训练分量过多,而自己的专业竟没人提起。于是,我说:“你看我的手是该拿枪呢,还是该拿手术刀呢?”我伸出手,自己还欣赏了下。“我自小就由命运安排以当医生为人生目标,当新兵时就做过一例野外战伤手术,几乎就被送到军医学校训练成为一个军医。向你透露个秘密,我这只手曾做个二百个以上的外科手术,嗯,战争中的战伤,你能想到么?”
听我说的,章光辉惊得张大眼睛,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嘴里重复:“战争中的战伤?”
他从来都是把我当作一个军事指挥员的,现在却亲耳听到我还有一个医生身份,虽然知道我按摩不错,但也没有将此与医生相挂。
“这涉及了我军的一个秘密。”我严肃地对他说,“这个秘密你必须保证在何种情况下都不能透露出去。”我对章光辉下了命令。
他用怀疑的眼神看我。
“把我军的机密透露给你,是因为今后我对你的训练无法不解释我会战伤外科手术的缘由。”我盯着他说,目光中满是对他的要求。
“是,副队长,我绝对保证这个秘密不会从我这里泄露。”此刻,他有所意识到,并且郑重向我保证。
然后,我又指出:“大队对你的要求,你得知道,并努力向此方向发展。”
“什么方向?”小章迫不及待地问。
“是一个能战斗的特种兵+特种军医。”
“啊?!”这个要求让他难以置信。
我解释道:“‘影子’是超小型军队,一线队员以后都应该是复合型战斗员,不仅能胜任作战中的各种角色,而且能够承担与作战相关的诸如信息对抗、联合作战、医护三防等技术复杂的功能。所以,你看到我招来的队员涉及电子战与信息对抗的居多,但像你这样出身军医的有培养前途的却难发现。你在大队的前途是你难以想象的。”
这样他才真正明白,到我们这个小部队,他不是来当野战军医的,而是来当士兵的,以后还可能是分队指挥员。在战场所承担的医疗抢救只是自己一部分职责,而且还要补充信息技术方面的知识,他才能是个合格的“影子”队员。
后来当我给他露了一手野外外科手术的手法,更是对我折服了,去对比地说:“军医大的教授做这个手术都指不定有你熟练。”
搞通思想,有了目标,章光辉决心安心在小队服役,从医生身份转变到战士角色,成为一个身具医术和信息技术的特种战士,他对我说:“我能不能再走你的道路,向分队指挥军官方向发展。”
听了他的话,我喜上眉梢,“怎么不能,必须的!”说完,我向他伸出手,“一言为定!”
他露出狡黠的神色,“副队长,原来你在这里套我?”
他老是称呼我“副队长”,这次我没直接反对,而是纠正他,“不要称我‘副队长’,是陈参谋,会产生不良的影响,好不好!”
“你见我时就自称是参谋,可最后你不是,对于我们几个从大学出来的队员,你从来不是个参谋。你总要套我们,现在我不上套了。”
“妹的,让你打败了,以后不可在公开场合这样称呼好不好?”
“Sure.”他有些小得意。
“别得意,你要当分队指挥员,我建议你读战术学研究生。”
“你让我考?”
“现在部队不会拦着要求上进的军官的。”
“一言为定!”他到用上了我的话,“到时你得放绿灯。”
“等三年吧!”那是我从国防大学学成之后的时间,可章实习大夫错会意了。
“难道你还让我拿执业医师证书后再考?”他往这上扯。
“你说的那个证书要是拿不下来,你算是合格的特种军医么?那是你的第一岗位!”对这个东西咱也不是小白了,在沪上早已听闻过。
“执业证书我想要,合格特种兵我想当,电子信息技术工程师我想争,硕士研究生也想考,我累不累啊!”章光辉的心真大,大得我喜欢。
“累点好啊!你累点,我却能省好些心,可以思考更多的问题。”
“副队长,你这么信任我,让我压力实在是大。”
“这个我就不管了。”我两手一摊地说。
“被你选上,算我倒霉。”
“可是让军队幸运了,难道价值小么?”听我这样说,他不再与我斗嘴,脸色郑重了。
医学生,就是能够苦读苦干的学生,章光辉自此以后一直没有松懈。
前面说的那两个晕倒的大学生队员,是季雨亭和苏鹏!
去1班的帐篷,看到醒过来的他俩,有些哭丧的脸,我清楚他们心里所想,在他们唉声叹气时,我来到他们身边,说:“给你们按摩一下,恢复体力,吃过饭还有晚课呢。”对于我的按摩,他们求之不得,因为我并没每天都做,对各个人的上手频率也不一样。
一边给他们按摩,一边介绍教导员表扬过的冉建绪,我说:“冉工可是研究生毕业,曾经的技术大拿,做软件特别出色。刚到部队,是做指挥车项目,开发操作系统。这事说大不大,车做出来了,设备安装上去了,就是操作系统配套,当时心里想那还不快么?”
“操作系统怎么样,研发水平高么?”妹的,就知道苏鹏歪楼了,我哪是想跟他们介绍什么系统,可我还得说声:“当然高了,用的是总装软件的改版。这个是秘密,就不多说了。”我赶快打住。
“那系统做出来后,冉工干什么?”季雨亭有“灵性”,往我要说的话题上引,孺子可教也。
“当然是回到咱们的前进基地,进行体能训练,和你们一样爬山钻雨林,每天累得编程时手指都敲不动键盘。跑来诉苦,说:‘为什么搞如此艰辛的体能训练,这可是雨林,会把人累死的。’又说:‘自己的同学,别说是经历,听也没听到过,更别说想到了。然后就抱怨,怎么自己就这么悲惨,跑到这样的部队,图什么呢?’我回答他,图建功立业呗,好男儿不就该有英雄情结么?”
“啥英雄情结,同学们利用自己的知识和能力在挣大钱或是舒舒服服地当个坐办公室的白领,可我弄不好会交待在这荒蛮之地。你们有没有这样的想法?可他当时就是这样说的,可以想象他内心的煎熬和迷茫不可谓不大。”
“那他怎么现在会勇敢地给自己施压了呢?”季雨亭迫切地问。
“战斗和烈士的牺牲教育了他。冉工在指挥车上,对前线发生的战斗十分清楚,值守时他都是监听的,就怕设备出现故障,他没能及时发现。所以他对战场上英雄和烈士如何力挽狂澜,扭转战局的情况是了解的,并且随着战场势态的变化而紧张、担忧、兴奋、狂喜。狂喜当然是因为战斗胜利嘛。这样刺激的工作让他潜移默化,逐渐他的心开始随战友的脉搏而跳,情被战友的生生死死所牵,把自己融入到大队这个战斗的集体,就知道自己该怎样向前走了,便有了自觉吃苦受累的心愿,让自己如战友一样强,在战斗中不会拖累战友,不会因自己掉链子而导致失败。这个就是常说的那个自觉性。”
我对小季和小苏说:“他的心态,不仅是他才有,恐怕你们也有吧,会不会表现得比他更突出呢,也说不一定。畏难畏险,是差不多每个新队员的共同心理特征。章光辉,原来表现得比你们厉害,思想通了后,不也自觉主动参加训练,勇敢地面对吃苦,敢于吃大苦受大累了。他还对你们进行心理主动性教育呢。所以,是不是你们也该对自己有更高标准的自我要求呢?”
“不是我不对自己打气,是确实坚持不下来如此的筋疲力尽,一天训练完,都不知道下一天能不能爬起来。”季雨亭说。
我笑了,“爬不爬起来,现在我明白了,还是你的心理原因。你回去好好想一想吧,你是个聪明的家伙。”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二人应该和冉工不一样,我们是战斗班的队员,要当的是技术型特战战士?”
听了他的话,我点了点头,微笑不语。
以他俩为例,都是军校培养的本科生,一样的是技术专业,当然我挑的也是专业成绩出众的那一类学霸。他俩对部队不熟悉,却是耳闻不少,到部队凭专业建功立业的想法也不少,雄心壮志早已生就,都是奔着总参这个名头,以为在总部的部队可以一显身手。可到了部队,发现上级不是重视他们的专业能力,而是他们的专业素质,逼得他们从技术员向战斗员转变,还美其名曰:战斗员+技术员!战斗在先,技术排后。
而对特种兵那份新鲜感没了以后,二人对这样的前景便茫然了。因为,成为一个战斗员,他们自认为不是科班,接受起来总不大痛快。一开始在南线,每天除了爬山就是钻山林,号称当一个战斗员首先是体力要超强,入队后第一刀就砍到了他们的软肋。
经过长途车载在险山险路上奔波近5000公里,上到寒冷的昆仑山,仍是说能在西北边陲作战就得适应高原高寒地区环境,历经生死考验,有在生命禁区活动的自主能力。这第二刀,不是软肋了,是致命的部位,具体在哪,个人有个人的体验。
此时,他们有些怕了!于是找我谈,提出:“陈参谋,我们可是技术人员,能不能在训练时降低些标准,减少一些我们承受不了的训练。”
我知道他们找我是信任我,可是作为“影子”的队员,今后是面临真正的高原作战,如果降低了标准,减少了训练,造成的后果不是他们个人的不幸,重要的是境外战斗的失利。
怎么办呢?
把1班的大学生们训练成合格的特种兵,那是只有成功不能失败的,因为我是始作俑者,不能因自己的失职或是无能,把这个带有战略性质的人才建军的任务耽误了,影响到高学历人员入伍后成才和发展的大计。
这时,我发现此事做好挺难的。
地方大学毕业的学生,军校毕业的大学生,有很多是共通的问题,形成与部队的格格不入。这些我就不说了,但我要说的是,如我,军队用得好,能起到的作用不可小觑。很多带兵的人,不是看不上大学生的能力,而是担心大学生的不听话,不肯受委屈,再就是娇气。
依我看来,不是军校大学生娇气,而是军校管得严,练的松,那些军校的教员、管理者要不脱离部队有了惰性,要不部队生活少,仅从教学角度出发,教育训练不全面和跟不上部队实际。所以逼得部队要给他们补的课太多了。
我想在“神仙湾”哨所所受的教育和经历,并没有真正鼓起大学生兵们的勇气,有受到感动的,也有些被吓住了。
这也正常!
他们这些院校的尖子生,还是搞技术的,很难想到来部队后会在如此环境和条件下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虽然都有从军报效祖国的心意,但和平的时间久了,转到战时的状态有点难,更何况绝大多数人正享受着和平带来的生活幸福与舒适。
关键是他们在院校没有经过任何高强度的训练,一下扎进极度艰苦的状态,那种对比太强烈了,是心灵震撼,甚至是扭曲心灵!
想了想,我觉得还得把冉建绪的事例拿出来白活,对他们说:“还说冉工吧,他连基本的入伍训练都没有来得及参加就一头扎进指挥车的研发,那时是连轴转,没白没黑,拼了命似的抢时间,部队需要啊!有了这种奋斗过的经历和战斗残酷的激励,所以他能在近一年的时间达到现在的水平。对照他,你们可都是军队院校培养出的优秀人才,原来的优秀体现在课堂上,说明你们基本掌握在军队成长的本领,现在你们的优秀更要表现在战场上和训练场上,最大限度地提高你们在军队的生存能力。”
说到这里,我叹了口气,“不瞒你们,院校毕业的特战专业的优秀毕业生,来到大队,未经严酷的战地适应性训练,牺牲的也不是一个两个。现在你们有这样的机会,就要抓住啊!放眼望去,有多少军人,处在和平时期的军人,有你们的机遇?你们来到大队绝对不再是在部队中谋个职业那般简单。”
我又耐心向他们解释“影子”是一支怎样的部队,他们承担的是如何重要的职责,我非常实在地说:“你们是我拉进这支部队的,我对你有责任,但我能做的是帮助你坚持下来。你们别怕,我一定想方法为你们恢复疲劳的身体,让你们坚持下去,但首先得你们有坚持到底的意志,然后我的保健措施才会有用。”
虽然我仍是逼着他们参加并完成训练,但我一心为他们着想和帮助他们的诚恳态度,让他们也不好再坚持原来的立场,想通了,“反正来到‘影子’,缩头一刀,伸头也是一刀,当回野人吧。”是借用章光辉的话“男子汉都不当了,当回野人,让家里看看他们的儿子回去啥也不怕是什么样子。”
苏鹏是个话不多的学生兵,有自己的主意,他认识不到的就用怀疑的眼光看问题,认识清楚了,才能坚定地走下去。不久后的一天,他表态了,“副队长,我会坚持下去的,不为什么,就为不让自己小命轻易交代在战场上吧!”
原来他参加了指挥车检测工作,以为自己以后要做的是在上面操作设备,所以他没能正确理解高原高山训练的意义与作用。想必这也是知识分子的行为特点,要按照自己想的那套来。大概也是基层军事干部不好带大学生军官的一个原因吧。
“好,你们是好样的!”我当然要为他们叫个好了,这时候一个鼓励,远比逼压人家要管用多了。“我当年只是新兵训练,训练程度远低于现在的西训,所以我来也是补课。”我又补了一句,把自己拉近与他们在西训上的距离,那意思是:“咱们有一致的地位。”是要共勉吧!
相对而言苏鹏、季雨亭他们的体能在队中大概属于最一般的,但二人相互扶持着并肩前进,而且加持了科学的力量,能够让他们转变到能够很冷静地面对异常的艰难困苦,开动脑子既坚持大运动量又注意不使自己受伤地合理参训,所以他们体力体能进步是最快的,而且是最平顺的。
当然这是克服了畏难情绪后的事了,嗯,他们的转变也让我又有些自信了。
几位大学生兵的示范作用,让我希望也会投射到云翔、牧凡二人身上,产生积极的效果,只有他们二人也能坚持下来,通过考核,六名非作战专业出身的大学生队员的训练才算成功,而且他们二人都是我重视的大学生队员。
应该说,他们二人各有截然不同的特点:
云翔打小也是钻山沟的,属于苦出身的大学生,家中的困难估计是新队员中最大的,从小就吃苦受累,打造了他的铁骨钢筋,别的大学生受不了的,可他却毫不在意,用他的话说:“苦不苦,想想红军两万五;要不要命,想想爷爷当年湘江血海行。”他的爷爷在红军长征湘江一战,半条命没了,更别说一辈子悲苦,这个对云翔的影响太大了,就是一种对命运的不屈服。
很多人形容桂广人是“猴子”,那云翔就该是“钻天猴”了,确实表现出了能爬山、能吃苦的品质,在1、2班队员中是突出的。
尽管他学的是民用工业专业,军事训练只有那一年的步兵排长岗前培训,不知他是怎么过来的,但结果是他班排指挥和军事技能扎实,行动大胆果断,作风泼辣坚韧。所以我对他是有期望的,希望他成为“影子”下一代的优秀军人,大队的中坚。我对他的要求之一,是成为一个作战班的班长。当然这个是我心里的想法,从来都没说出口的,只是在训练中对他多了一份要求。
在“影子”,近身搏击的能力是必须具备的,作为一个班长也必须是突出的。为此,我传了内功心法给他,带他修炼,并要求他坚持下去,不要间断,特别嘱咐他:“增强个人的徒手制敌本事,日后必有极大好处。”
云翔是个实在的队员,真的没有那些弯弯绕绕,让他练内力他就当作了一项任务,实实在在地学练,认为这是一种特种兵的技能。
也有让我意外的,云翔和其他人出现的高原反应不同,是水土不服,干燥让他面红嘴裂,双眼肿赤,而且上吐下泻,情况表现得很严重。在入“影子”之前,这小子20来年都没出过桂广,一下上到5000米以上的高原高山,再到3600米的地区野外驻训,身体调节不过来,出现了严重的身体不适应。
我吓得守在了他的身边,在这高原地带,我的本事也不那么灵光了。看着云翔的样子,我是心焦如焚,几个队干部也在旁默默无言,不时有队员探望,让于海洋阻止在帐篷外,“先别打扰他,让他一人静养。”
即使是身体虚得下不了床,云翔仍在咬牙练功,用打坐的姿势,默默让意识模拟气沿行功经脉运行。高度精神集中,也是一种用力,很快他就满头是汗。原本他的吐和泄就让他身体缺水了,看到他坚持练功出现的大汗淋漓,军医害怕了,怕他出现电解质的紊乱,待他练功结束,便对他说:“小云,你不能再这样蛮干了!失水过多,会出现严重后果的,尤其在高原环境更易摧垮人的免疫系统。你是个有文化的队员,应该具备科学的观念。”
云翔睁着无神的眼睛看着军医,点点头,无力地说:“是,医生,你说的对。”
军医老李以为他听进去了,可发现到了时间,云翔仍是强坐起,练上一遍。只好摇摇头,守在他的身边。
“副队长,云翔的情况会发展到无可挽回么?”队员问出这种有绝望情绪的问题,是个不好的现象。
“唉,我们干部对高原反应的了解不够充分,才是真正的问题。”这个“了解不够”主要还是说我。
在我们束手无策时,上级安排的随队军医帮助了我们,经过他的多次电话求助,获得了个医治的方法,是中医的。拿来药方,我一看就有山上的药材,二话没说,赶快进山去采。
云翔服了当地中药煎制的汤药,才恢复正常。否则一味坚持,会毁掉他的。谢天谢地,没有蛮干,让云翔最后修成正果。可是对我的教育也深刻,带队上高原,自己的准备远远不够!
而这只是第一次出现的让我束手无策的情况。
牧凡则是军人的后代,即使在边疆,从小的生活很优渥,是真没吃过苦的,竟学着阿拉伯人的样子带面膜上山。其实我对此并不反对,面容不那么惨,有助于国外行动,粗粗拉拉的总不会是好的外在形象。
但这个确实太出乎老资格的军人意外了!
牧凡对这边的气候早已适应,和自己较劲的首先是体力,其次是军事技能。好在他身体底子不错,进到训练场,从第一天开始队里和教官就对他没有放松,各个科目轮流上,通过这种大体能快节奏的多重训练,希望迅速使他转变成有作为的军人。
体能当然得上下肢都练,爬山练了脚力和肺活量,而上肢因没有器材,靠俯卧撑和举石了,并辅以捕俘拳,达到练以致用。打捕俘拳的另一目的,当然是为了不把肌肉练僵硬了。
打捕俘拳是我教的,同时还有呼吸和用力的窍门,告诉他非得把这个呼吸法掌握,才能在高原上达到行动自如。有时我对他挺偏心的。
他小子脑子够用,复杂的用力窍门,在边学边练的过程中,竟让他学会了,剩下的就是靠持续的训练和打斗达到运用自如了。
我想整个高原沙漠训练对他来说都是个痛苦的过程,也是磨砺的过程,在与他谈话时我向他明确了“痛苦”、“磨砺”两个词,让他有所感悟,这小子是个什么反应呢?
他挺严肃也挺郑重地对我说:“老陈,我是军人后代,懂得那两个词的含义!我不会屈服的,会早日成为合格的军人。”
呸!还“老陈”呢,真是不懂规矩,“小子,这是军队!亏他还是军人家庭的后代。”但我没有纠正他,让他慢慢改造吧。
牧凡来的稍晚,体力明显不如其他经过部队训练过的队员,但他有股子毅力,咬牙坚持,循序渐进地一点一点地改造自己,给他定的标准不是很高,但他只要努力就可达到,等他到了一定程度,身体适应高强度训练后再给他加码。
效果应该说是不错的,具体的肯定在军事技能上比季雨亭、苏鹏要好,人家可是吃牛羊肉长大的,本身就身强火力壮……
在1班跟训的两位大队的现职军官——宁渝干事、童尚际技术员,其实和那几个学技术专业的大学生没啥两样。
宁渝,与潘庆波、云翔同一年毕业,政治学院毕业后仅在军区机关工作不满一年。能留在军区机关就说明他足够优秀,所以与那些大学生兵相比,宁渝在一开始就对自己的角色认识清楚,训练目的明确,那就是作为宣传干事只是自己的一部分工作,在一个全员战斗员的部队里,自己不会坐在办公室里完成任务,肯定会到战场上。
牺牲的保卫干事的教训,在他参加西训前朱绍副主任就警示他过,朱绍还对他强调:“西训对你来说,不是可有可无,也不能抱有应付的态度,而是要当作补课,补上军事技能课,这是我们政治工作者的短板。这个课补不好,一旦到战场上你丢了命是小事,导致作战失利才是致命的。作为一个袖珍的作战单位,每个人都没有借口说自己不是作战军人,到战场上不该冲锋陷阵。”
他来“影子”前肯定也是有思想准备,到了大队后认识就更清楚了。作为一个宣传干事,他也有满腔热血,不管自己行不行,战场上不能退缩,如他在神仙湾那样。所以在训练场就更没道理退缩了,因此他始终坚持着,拼命坚持着,没有一句牢骚怨言,更是想方设法为解决新训队员的精神振奋,或曰振作,而发挥他的作用。
他真的让我刮目相看,为队中有他而赞送他来队的上级机关,还有那个做出决定的首长。不知是谁,我也得在此为他点赞。
随着对宁渝了解深入,我愈发重视他,对他说:“作为一个摄影师,你有比普通侦察兵更敏锐的视角,到前线你去使用分队终端,应该更适合承担技术侦察兵的角色,建议你多往这个专业上努力。大队要的不仅是个称职的政工干部,更需要你成为一个冲锋陷阵的战将。”
“我明白,副主任。”这时我担任基地副主任的命令他已经知道。
“记住,我对你有很大期望。”我是不是有病,到处乱拉郎配?
童尚际,是我对他有误解的一个同志,或许他处理与女人关系时脑子不够,但业务够精,在神仙湾指挥车检测时我注意到的。
尽管在哨所他给我的印象不算好,不够那个谨慎,但在进山野训时却坚定、踏实,有不多说只多训的表现。
他是军校卫星通信相关专业毕业的高才生,在部队也表现十分优异才调到我部的,是指挥情报车绝对需要的技术人才。据大冉介绍,他业务精通,工作认真负责,体力充沛。冉建绪倒是一开始就把他当作了自己得力助手。
原来他,一个军校生在学校光读书了,到部队也是埋头苦干,总算有个女军人撩拨他,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可不就晕了。男人嘛,也难怪,常有见到美女走不动的毛病,不该歧视的,嗯,算是个值得信赖的技术军官。不久后他就凭出色的训练成绩参加了他的第一次实战,让他在总部首长面前露了一个大脸,或是现了一个大脸,容后再吹嘘。
在大学生班如火如荼地展开高原训练后,尽管不同的队员训练水平有差异,但没有一个掉队和要求离队的。他们能坚持下来,对他们施训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一半,足以让我欣慰,所以我在此逐一介绍他们,让大学生入伍兵与他们相比较,……
我的注意力还得转到3班上来,在阶段总结会上,“我呢,”我对石谊世、柳海东说,“新训队在这个台阶稳定后,就该带三班上台阶了。他们不能再耽误时间,训练必须加快,补充到‘影子’各作战小队,现在几个小队都是不满编的了。”
这个时候,“影子”大队部的干部相对完整,而作战单位都在不同程度上缺编少员,为了下一步各作战小队形成完整的作战能力,3班的队员亟需补完西训返回基地。我虽然暂时离开大队,但也得为大队整体作战能力考虑。
新训队非只有1班和那些大学生出身的军官,还有2、3班,他们才是主力。既然如此,新训队的领导不能把自己的精力全放在对大学生队员的关注上,其它两个班或许在现阶段更为重要。
所以,薛总教对2、3班抓得也紧,从野外驻训开始,那些从野战部队或是特战大队出来的队员确实很自觉很得力,训练上的进度进展神速。
尤其新训队领导为促进训练给新训队队员以促进,根据训练成绩将周树成和黄增臻编入3班,因为薛总教认为越级训练更有助于他们早日跨进特种兵的行列。
想得似乎理想了些。
小周到3班后,按照薛总教给他定的高训练指标去做,可是没两天就让他难以承受,呼吸急促、面色苍白、大汗淋漓、心慌体颤,身体的这番表现既让他害怕也让他沮丧。可我并不承认让他调入3班有误,死死盯着他,用各种方式帮助他度过难关,我说:“经受住就好了!”
他说:“就怕经受不住。”
“你这样说,就说明你能经受住了。”
怕经受不住,不是问题;经受不住,才是问题,那不是说的,是实实在在地无法承受训练,比如躺床,就是丧失意志力的表现。在新训队员之中就有人发生过这个行为,还是个士官。
我还用赵富军的例子鼓励他,“三班赵富军出现了高原反应,但他没有退缩,而且用自己的坚定、坚强面对,用最短的时间解决了这种身体不适的状况,让我看到了强大意志力的作用。我相信也会反映在你的身上。”
唉,我这叫不顾科学硬让队员挺!还有理智么?
然而,周树成听我的话,仅调整了两三天,竟让他坚持下来。看到他强忍且坚定的样子,我问他:“小周你继续跟三班训练成么?”
“行!我相信我能承受住。”
他真是个好小伙子!
我还记得新训队第一次打靶训练,不料变成周树成与特种兵的PK大战,上演了军校生对决特种兵的精彩一幕。
那天当新训队来到射击场,柳海东和薛总教把五名特种兵张进立、连安东、程晓枫、秦亚华、戈励中和大学生兵赵富军、王鹏飞、周树成八人编为一组,打56式半自动步枪。当他们占据各自的射击阵位,周树成正好与特种兵程晓枫卧在相邻的射击位上。
那个程晓枫,名字看上去文质彬彬,可性格又冲又要强,知道旁边的是个陆院刚毕业的学员,想要用自己的射击爆压那个新兵蛋子一头。在卧下那一刻对小周做了个比试的动作,周树成到是没什么感觉,人家是特种兵嘛,有性格可以,自己才是刚到部队的跟训队员,就别在气势上跟人家较劲了。
小周只想打好靶,在全队第一次射击训练中取得个好成绩,别落到这一组的下游水平,人家都是老兵嘛,连王鹏飞也95新手突击步枪子弹喂出来的,自己哪好去比呢。
只见他此时伏地据枪进入了人枪合一的状态。10发速射,按时间和环数算成绩。射击的命令刚一下达,靶场上响起了密集的枪声。特种兵那边打得快,可学生兵这边打得也不慢。
这不小周的第一枪,打的不是靶子,而是空中飞的雄鸟。当飞来的鸟到了射击场上空,小周就看见了,并暗中瞄准,枪口一直对准飞着的小鸟。当发令声喊出,他抬手一枪,就把飞鸟打落,才又转向靶子射击。而且一枪比一枪射得快,把旁边的程晓枫给带动了,不仅跟上他的节奏,甚至想要超过小周的射速。然而费了大劲,才打成平手。射击结束,小程看向小周的眼神变了。先不说这个新兵蛋子打上多少环,就这份速度,就不容易,没点基础怎能打出啊!
成绩报出来,张进立10发95环12秒、程晓枫10发打出92环13秒、连安东10发95环13秒,周树成9发打出89环13秒、赵富军10发91环14秒,……
“啊!那小子10发打89环,不得了。”程晓枫心里嘀咕起来,“这还是新兵蛋子么?看来不厉害的也不会来这里试训啊!”
在讲评时,教员说了这样一句话:“第一组的一个同志很有创意,10枪中89环,还打下了一支飞鸟。这9发打出的环数排名在第五,中10环数可是第一啊!我们给他呱唧呱唧。”
这时参加射击的五个特种兵全把头看向了周树成!刚才大家的成绩都报过,自然知道谁只中9发,但不知道人家还打下了一支飞鸟,这才是厉害啊。
用射击教员的话:“这位同志在射击时,没有拘泥射击要求,而是自己确定了最重要的目标,而且拿下了那个最重要的目标,就是打了难度大的移动目标,还是飞鸟。我认为这种射击法要得!”
柳少校教育新训队员说:“你们要把自己当作是特种兵,在战场上既要执行命令,也要善动脑筋,先打价值高的目标,为夺取胜利创造机会。”
听到这些话,小周的眼笑弯了,坦然而自得的笑浮现在他的脸上,看着薛总教叫个战士找回来的还活着的雄鸟,子弹打烂了一支翅膀。
尽管周树成受到了表扬,但他的综合射击水平与特种兵相比还是差些,可比导弹班的队员打得要厉害多了。陈正励中尉一问他是陆院刚刚毕业,心里有些过不去了,被一个学员在射击上超过,号称精度瞄准打高速移动目标的导弹班的队员,这回真是得找目标了。
不过他们也聪明,先定一个小目标,射击要打成小戈那样。戈励中的成绩是10发89环15秒,相当不错,因为他来新训队前没打过56半,打的时候不流畅,所以慢了一两秒,倒被一帮“捣蛋兵”瞄上了。
呵呵,导弹兵的“精度瞄准”在哪呢?总装特种兵的装备比陆军特种兵的武器应该更棒吧?让小戈打新式步枪,那准确度得超学员小周喽,那时你们导弹兵“捣蛋”都不成!
我的臭贫劲又上来了,不就是新训队的训练没出篓子么?
先别乐了,会生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