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家族旧事与我的婶婶(一) -- 菜根谭
婶婶三月去世,当时疫情正紧,不能奔丧,随便写写留个纪念。
(这一段我都没经历过,只是道听途说听老人们唠嗑们聊的,准确度不高,凑合着一听。这篇东西也是个草稿,能不能写完也不知道....大家凑合着一看。)
爷爷是个私塾先生,解放后私塾被取消,又染上肺痨,不到40岁就去世,丢下小脚奶奶拖拉着三个孩子。姑姑行大,嫁出去,不幸福,六十年代大饥荒的时候闯了关东,失了联系。我爹行二,下面还有个小10岁的叔叔。
我爹十六岁当了教师,20多岁时奶奶也去世了,就剩下哥俩相依为命。我娘嫁进来,帮着拉扯大了小叔子,算是长嫂如母。我爹从小聪明,方圆三十里有名的才子,也想培养叔叔考出农村;叔叔脑子不开窍,小学五年级读了3遍,年年倒数,倒是把所有孩子打了一遍。我爹大鞋底子抽了一顿又一顿屁用不管,叔叔绝食要求不上学去参加生产队劳动,也只能由得他。
叔叔干活是一把好手,又激情四溢,比我爹进步多了。劳动了几年,20多岁了,入党做了党员还兼任了小队长,在生产队干的风生水起。忽然有几天就茶饭不思,活不好好干,天天气性大,也不知道是扭了哪根筋。某日我娘从外边回家,进屋闻道一股刺鼻的农药味,仔细一看一瓶666已经底朝天空了瓶,叔叔在自己屋的土炕上蒙着头不见声响,我娘就吓的魂掉了一半,赶紧去邻居把本家的几个长辈叫了来。叔叔到底是受了什么冤屈,都逼到了喝药自杀的地步?我娘看叔叔不像是喝了药的样子,许是吓唬人;本家二爷爷拍板,管他喝不喝,先给灌大粪,四个棒小伙压住,虽然叔叔求爷爷告奶奶的力证他是吓唬人,农药一口没喝,全倒到媒堆上了。但是灌大粪还是免不了,捏开嘴巴,几瓢带蛆的大粪直接灌下去,人吐得天昏地暗,后来看看没事,大家也就散了,为啥喝药还是不知道。叔叔现在也70多了,喝药这茬再没人提起过。
喝药这事过了几天,我娘在她平时夹鞋底样子和窗花的书里看出端倪,有存留的笔迹压痕,对着亮光能看出笔迹。我娘愣是顺着笔痕描出了叔叔的情书,原来是叔叔看上了同村老刁家的闺女,姑娘长得个子高,不难看,但是家庭成分不好,富农。在那个年代里,不是好的结亲对象。叔叔许是害怕我爹不同意才闹了喝药这一出。
家里老底子穷,也没什么可挑的,又都是本乡本土,知根知底,找人给他们提了亲,结了婚,这日子就过了下去。再好的兄弟结了婚也不能混在一起过,在家族老人的主持下两兄弟分了家,还是住在同一个胡同,一个头一个尾。这应该是1970年之后了,我大姐已经蹒跚学步。我爹后来想起这一段,就跟我说一定要感谢他的一个学生,说刚分家那年,家里没吃没喝,多亏他有个学生借给他一尼龙袋子地瓜干过了那年春天。
现在不会有了。
我的事业引路人之一是一个来自非洲的黑人。他是因为工作出色被公司直接从非洲调到美国。反正我的经历中绝无仅有。
他夫人一天生了第二个女儿,我恭喜他。
他怅然道,想我在非洲的老家。生了孩子全村照顾。在这里,两个孩子忙死了... 唉....
这心思跟娘差不多了
我农村的外公(我称爹)和他二弟(我称二爹),解放前各自成家,各育有5名子女,同一个屋檐下,住了几十年。当然,两家中间有一堵墙,墙上打通个门。
原因很简单:共伺一老母(我称曾),每个儿子及儿媳奉养十年,轮换,直至送终。是所谓孝。
我记得直到1980年代,老母走了,那个门才被封了,那个时候,两兄弟的外孙孙子都上十个了。
如今,4位老人已走了3位,剩下的一位(二爹)也9旬了,务了一辈子农,身体仍然康健,也不住老屋了。
去年,我带孩子回国回老家扫墓,土坯的老屋当然是拆了,后辈们地基上重建了新屋。其实,那新屋这些年来平时也没人住,后辈们早就都出去了。但是重建的新屋,仍旧同一屋檐下。这就是家族传承罢
一旦过开了日子,妯娌间能处好的不多,我娘和我婶婶也不例外,两人面和心不和的吵嘴互说坏话一辈子,谁对谁错也分不清楚。我和婶婶不亲,从她那边听到的故事不多,能听到的都是经常说她坏话的我妈和我姐,评价肯定是负面。
婶婶为人爽快,说话厉害,爱占点小便宜,迷信,但是要心肠坏也没到那个程度。我娘和我姐讲过一个婶婶偷油的故事,那年头油都很稀罕,做饭要少放油,家家户户的油都不宽裕。我爹在外边做教师,多少能搞定油回来,一般放在油坛子里。有个冬天上午,我妈去邻居家串门,就留大姐在家看门,大姐那时候也刚刚懂事,话还说不明白的年龄。婶婶拿了个茶缸子进来,要倒点热水喝,我姐就跟婶婶说,那你自己倒吧。一会儿婶婶急匆匆端着茶缸子走了,我姐还问:婶婶,你倒的热水怎么不冒热气。一会儿我妈回来,做饭时,发现怎么油坛子的油少了不少,就很奇怪,问我姐,说就我婶婶来过,倒的热水还不冒热气。从此我妈和我姐就觉得是我婶婶偷了油。毕竟是自家人,倒是也从来没对外人提起过,不过这成为我娘经常指责我婶子人品不好的重大证据之一。
婶子和我叔结婚之后,那时候还是公社生产队,两口子干活都利索,叔叔又是党员,小日子过得很不错。大家都穷,也不怎么攀比,很快就有了儿子,我的堂哥。堂哥和我同年出生,比我大几个月。当年开始计划生育,农村是允许生两个孩子的。我是家里第四个孩子,我爹作为公职人员违反计划生育政策要了我。我叔做为农村党员积极分子,响应国家号召,就要了我堂哥一个独生娃。我堂哥也是村里当时少有的独生子女。是独生子女好还是像我这样兄弟姊妹多好,咱也不评价,村里人倒是背后都说他们两口子犯傻。
我叔叔思维相当直线条,经常被人当枪使,得了个外号,叫“灯笼”,意思是一点就亮,一挑拨就上当,因此吃了不少亏。我婶子也高明不到哪儿去,两口子都没受过什么教育,一辈子都是半文盲,迷信小气,后来我婶婶去世也是吃了没文化迷信的亏。
生产队期间,我妈是村里育红班的老师,我们家孩子虽多,吃得不好,但是活计也不是很劳累。后来大包干,地包给自家,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干,家里一下子就吃累起来。我家里四个孩子,79年我娘得了乙肝重症,基本上是被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我妈以前是村里有名的利索人,干活勤快,又是师范高才生。得病之后,有那么2-3年人一下子垮了,也不敢让她干重活,经常要躺在炕上静养,还要补充营养。79-85年也是我家里最困难的时候。家里按照人口分了5亩地,可是我爹在外地教书,只有周末回来,我娘重病,家里干活只有一个姐姐。
虽然我大姐现在说起来还是一肚子意见,但是客观的说,叔叔帮了很大的忙,他在忙完自家活计之后,多半还会过来帮我们家忙农活。不过吧,他嘴不怎么好,一边干活一边抱怨,也落不到好人缘。婶婶是从来不来帮忙的,还经常说怪话,说我妈生病治病花了那么多钱,还不如放弃别治了。有时候还劝我爸让我们兄弟姊妹都早早辍学回家干农活,说上学都是浪费钱,也上不出什么名堂。我大姐因为这个恨婶子恨了很多年。
在我10岁之前,叔叔婶婶家的日子过得比我家要红火多了。
所谓的“儿童公育”?
能不能详细讲讲?
小细节里的大历史。
大概有10多年的时间,叔叔家的日子比我家红火的多。我妈生重病,家里孩子又多,我父母还咬牙把我们兄弟姊妹四个都坚持读书,八十年代也是我家生活最差的时候。
大包干之后,粮食很快就充足起来。农民手里也就有了点粮食,活钱很少。居家过日子,有了粮食饿不死,但是总是要点活钱,化肥要买,衣服要买,油盐酱醋也还是要买。农民也就靠养几头猪养几只鸡折腾着,粮食也卖不出价钱,我们老家处于青岛和潍坊的交界地带,距离莫言的老家不远,传统上就是个山高水远的土匪窝,也没什么人会做生意,大家都穷,也没什么打工的机会。我爹是公办老师,每个月有固定工资,家里粮食不够吃,钱上倒是更凑手一些。
叔叔家的日子不算困难,毕竟他们只有一个我堂哥一个小孩。我堂哥稍微有点娇惯,不爱学习,初中毕业之后就辍学了。那时候他们家日子也算比较出挑的。叔叔脾气有点浑,还喜欢喝酒。经常喝的醉醺醺,婶婶这个人脾气也厉害,所以他家里隔三差五的就打一次架。我是经常去看热闹,有一次就看到叔叔脱了个光脊梁,被婶婶用笤帚疙瘩抽得背上全是红道道。打架是打架,日子还得过,就这么一天天过下去。
说一件比较悲惨的事情:某天村里有个拖拉机倒车,没注意后边,把一个小孩子腿给压断了;那个司机结果又倒车把那个小孩子压死了,这件事情是婶婶在远处看到了。具体事情我也是听了很多人转述,细节不清楚,只知道个大概。压死人的拖拉机司机和被被压死的小孩说起来还是同一个本家的亲戚,后来婶婶就说她看得真切,那个是司机是故意压死那个小孩的。后续.......村内解决,那个司机赔了那个小孩家一大笔钱,这件事就算完了。后边有什么内幕,我那时候在外边上学,不知道,总之80-90年代,农村生活不算好。
叔叔婶婶脾气不太好,经常爱掺和,得罪了不少人。我们村是习惯烧玉米秸秆做饭的,大家一般都把玉米秸秆堆在房子外边山墙上。那一年冬天,叔叔家的秸秆堆起了火,把一间房子都烧露了顶,后来有人偷偷说看到了就是那个拖拉机司机放的火。
我爹16岁参加工作,84年才43岁,工龄已经27年,符合当地政策,全家转成城镇户口。虽然生活还是艰苦,但是一是我妈的病好利索,省了一大笔开销,二是不用自己种地,三是粮所的粮食很便宜,吃饱是没什么问题的;生活一下子就好起来了。紧接着87年我哥师范毕业,89年大姐技校毕业,93年我小姐姐也财务中专毕业,94年我上了大学。一下子家里多了三个赚工资的,只剩下我一个学生,虽然还是得给哥哥攒媳妇本,但是生活一下子大大宽裕起来。并且那时候我家已经在十里八乡算是知名的书香门第了。本来我爹就桃李满天下,这一下子培养出了一个大学生,三个吃皇粮的。
叔叔家生活虽然也不错,但是同村比较,村里人就觉得他家比我家差了很多。我们兄弟姊妹四个都有正式工作,叔叔家的堂哥实际就是到处打工。叔叔和婶婶一下子变得非常不高兴,总觉得自己家风水不好,后来就闹出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叔叔婶婶本来就迷信,那阵子变得愈发的变本加厉。后来婶婶也死在这个迷信上。先是婶婶说是做梦梦见爷爷奶奶给他们托梦,说是祖坟不好,要求迁坟。我爹妈虽然不是党员,倒是比较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一点都不相信这个。迁坟还要做法事,我爹妈就不想掺和。叔叔自己去找人迁坟,做了法事,转头过来跟我爹要钱,闹得不怎么愉快。最终钱还是一家一半承担了。问题是过了一年,我家里的日子越发红火,堂哥在班上跟人打架被单位开除了。叔叔婶婶大怒,大骂祖宗不好,自己跑去哭坟,还把家里神主牌给烧了,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被整村的人嘲笑。
胶东的规矩,叔伯家的女儿出嫁的时候,叔叔伯伯要上门看喜的,也不多,几块钱的喜钱的事情。叔叔婶婶觉得自己家没姑娘,这个看喜钱他们自己赚不回去。我大姐93年出嫁,姐夫上门接亲,就从叔叔家门口经过,全村人都出来看新娘子。叔叔婶婶在家关门堵着窗,装作不知道,当时很让我爹娘和我姐姐下不了台。我大姐因为这个事情有10多年不和叔叔家走动,只是这些年我们也都老了,我姐也是50岁的人了。想想我爹就这么一个弟弟,我们姊妹几个还是经常去看望下他。
在农村修坟,迁坟是大事,很多家族矛盾由此产生。我们温州地区造很讲究的椅子坟,有些人家还两代人建一个大坟。我外公家就这样,是一个三层的大坟,最高层是装饰性的,第二层是外曾祖父母,第三层是外公三兄弟三对夫妻。最后一次修坟在80年代中,外公小弟弟从美国回来后的事。他去世后,我的舅舅,堂舅们谁也不敢提这事了。不是因为钱的事情,就怕事后万一哪家有个三长两短纠纷不断。
你爷爷奶奶的神主牌在你叔叔家?我以为你们山东孔孟之乡肯定在长子家里呢。
据我爹说,破四旧期间,我们本地工作非常彻底
家谱族谱神主牌全部被烧了,族老们被狠狠的教育了一顿
我们那边连祠堂都没有,全烧了
再加上文革和人民公社,封建旧势力基本是一扫而空
所以我家那边就没什么神主牌。
我们那边佛教也不怎么兴旺,也没什么佛寺
80-90年代,忽然有一批族老张罗着要重修家谱族谱和神主牌,我叔叔是其中的积极分子之一,又捐钱又捐粮食。。。
我爹对这个事情很反感,从来不参与
所以所谓的神主牌实际是我叔叔自己找人做的。。我家这边根本不当回事。。。。
这个所谓重修家谱族谱的事情折腾起来轰轰烈烈,实际最后结果是无声无息。。。
各家都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根本没什么人关心这种问题。谁没事想给自己头上找个管着自己的祖宗啊,所以那些族老们也是瞎折腾,自己捐钱捐粮食折腾半天,发现来回就他们几个折腾....村里其他人都看他们的笑话。他们折腾了一两年自己也没劲头了。。。这股风就过去了
如果搜集起来作为文献资料其实不错。
没有家谱族谱的问题就是,我就根本理不清我家族之间的关系
可能也因为我是家里老二,我爹就没打算往这个方向培养我
我到现在为止还是不知道我爷爷的名字
大学期间看了一些小说,比如白鹿原之类的,那时候觉得自己应该写点东西,把村里的故事写下来,后来为了生活奔波,自己的笔力也不足,就这么拖拉下来了
人到奔五,有点闲暇,就在西西河这个树洞回忆点过去断断续续的故事。
据我爸说有一大箱,不在我们这一支这里,但我没有看到过。爷爷的名字我也不知道
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结果反成了笑话,孔子墓,无骨骸。
女民兵们当时也气得够呛,围观群众下巴掉了一地。
当地市公安局技侦部门利用职务便利,分析孔姓基因遗传,发完第一篇,就不敢再继续刷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