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关于夏商周三代的认识---(一)从《史记》说起 -- 回车
以前看《史记》里头关于夏商周三代的记载,差不多当神话传说看。
最近了解了一些三代考古方面的观点、结论以后,觉得这个认识很成问题。
司马迁写的三代东西,貌似神神叨叨,其实是有历史线索隐含其中。
比如三代的起源。
将三代对比看,会有一个明显的结论,夏是知其父,而殷周是只知其母,换句话说,夏是父系社会,而殷周仍处于母系社会。
问题来了,按正常逻辑,父系社会当在母系社会之后,为什么夏反而跑到了殷周的前面,是司马迁在胡编乱造吗?
也许并不是,也许这就是司马迁留下历史线索。
司马迁尽管不知道母系、父系的具体概念,但他一定察觉到了二者的差异,因此才分别记之,要不然,他干嘛不给夏编个神话呢。
进一步说,司马迁试图告诉后人的是,三代是有区别的,夏的传承清晰完整,文化最先进,而殷周不太好说,文化也比较落后。
再看《五帝本纪》,黄帝的正妃生两子,一个叫玄嚣,一个叫昌意,这两位自己虽没做过帝,但其孙子均做过,黄帝死后,昌意孙子继位,叫帝颛顼,再死,玄嚣孙子继位,叫帝喾,再死,帝喾之子继位,就是帝尧,总之,到尧这里,换来换去还都是黄帝家的。
然而帝尧之后的舜与黄帝家就没啥关系了,差点要断黄帝传承,好在舜之后的禹,是昌意一支的,算是又续上黄帝传承。
反观玄嚣一支,到帝尧就断了,殷周的先人名义上虽与尧共一个爸爸,可通过司马迁编的段子看,司马迁不认为殷周为黄帝一脉。
王国维先生提出纸上材料要和地下材料结合着看的“二重证据法”,被实践证明确实很伟大,比如人们顺着文献线索,找到了殷墟,找到了二里头,然后研究遗存,发现以前认为不靠谱的文献记载,还真就是那么回事。
顺便说一下王国维先生的死。
王国维先生的自杀有很多说法,大都不可信,其实真正原因就是他遗书里面的“经此世变,义无再辱”,而这“辱”,很大程度上,应该是来自胡适、顾颉刚之流的疑古派。
一个人将学问视为生命,并凭借学问得到世人尊崇,忽然间其毕生研究的学问对象被一帮后生讥为压根不存在的伪学(比如,大禹只是条虫子),且此论一出,立刻在学界引起广泛轰动,成为新思潮,可以想见,其面临的尴尬与羞辱。
所以1926年《古史辨》第一册问世,1927年,王国维自沉于颐和园昆明湖。
说到疑古派,便要提顾颉刚的中国古史层累说,顾氏以层累说来说明文献中的上古史不可信,所谓“周代人心目中最古的人是禹,到孔子时有尧、舜,到战国时有黄帝、神农,到秦朝有三皇,到汉朝以后有盘古”,顾氏以为很荒谬,到处讲。
其实,玩过游戏的人都知道,这种现象很自然,游戏刚开始的时候,玩家基本上两眼一抹黑(不看攻略的话),然后随着探索,地图逐渐打开,知道的东西才越来越多,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呢,倒是反过来,一开始啥都知道,就有上帝视角,只能开挂才可以。
言归正传。
前面说了,司马迁认为夏是黄帝传承,而殷周不是。
这是王国维先生说的纸上材料,地下材料又怎样呢?
所谓传承,总有点独一份的意思,或者说以前很多份,到他这,就剩他一独苗。
根据考古研究,洛阳偃师附近的二里头公认为夏的遗址。
二里头时期横跨新石器时代和青铜时代,二里头文化上接河南龙山文化,下开启自己的文化。
如果能够确认二里头时期之前的新石器时代,中国有很多文化区域如群星闪耀,但到了二里头时期,这许多文化区域逐渐消失或者衰落了,只剩二里头一枝独秀,就可以说司马迁所言不虚。
是不是这样呢?还真是的。
中国的新石器时代文化,也可以说是两河文化,黄河与长江。
在二里头时期之前,黄河、长江的中下游地区分布着很多牛叉文化,比如黄河中游山西的陶寺文化,黄河下游的山东龙山文化,长江中游的石家河文化,长江下游的良渚文化等等。
然而,考古学家发现,在接近二里头时期的时候,这些新石器时代发出璀璨光芒的区域文化,从长江中下游开始,自南向北,持续衰落。
何以得出此结论?
考古学家的方法是调查比较同一区域,不同时期的遗址数量,比如良渚文化最繁荣时,有遗址点200多处,可到二里头时期,则仅有8处,几近消失。
且不论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考古学家发现洛阳盆地的二里头是个例外,表现很坚挺:
摘自《龙山—二里头——中国史前文化格局的改变与青铜时代全球化的形成》(作者北大张弛)
如果将黄河、长江对应为黄帝的两个儿子,玄嚣和昌意,黄河大概指昌意一支,绵延未绝,所谓华夏,有可能是华黄不分,实为黄夏,而长江则是指的玄嚣这一支。
我们不知道司马迁是如何做到的,他对距自己有2000多年的上古史,在脉络的总体把握上与后世考古发现基本一致,令人吃惊。
通过文献线索,结合考古发现,基本可以确定夏文化为中华文化的唯一传承。
但是还要解决一个问题,如前所述,中华文化在新石器时代,是多元的,那么,夏是继承了其中的一元?还是多元当中有共性,夏继承了这个共性?
完美的答案当然是后者。
所以,要解决这个问题,就要探究新石器时代,不同区域的文化是否存在共性,这个共性是什么?
新石器时代的标志是陶器,也许可以从陶器当中寻找答案。。
人类学会磨制石器大概花了几百万年,然而人类学会烧制陶器只用了不到1万年,这并不意味着陶器简单,不重要,相反,对于中国人来说,意义绝对非凡,因为有了陶器,从此,中国人踏上了吃货之旅。
与其他古文明相比,中国也是最早发现陶器的地区之一。但在陶器的使用和发展过程中,中国人表现出了吃货的与众不同。
世界其他古文明在陶器的使用上,以存放东西的容器为主,我们不一样!我们是以烧水,煮东西的炊具为主。
在河姆渡文化中,最早发现一些烟熏的石块,猜测是用来支在陶罐下面形成一定空间,以便于烧火,后来又发现很多专门烧制的陶土支架,又称陶支脚,陶支脚底面大,比较稳定,上身细高,上端歪头造型,便于安放陶罐,再后来,直接烧制成陶鼎(三足两耳)、鬲(音立,三足皆空)、甑(音憎,可蒸食物)、鬶(音规,上部有流口,便于烧水煮汤煮酒后直接倒出)等等。
有了这一系列孜孜以求的发明,中国人在寒冷的时候,可以喝上热水,在食物匮乏的时候,平时难以下咽的食物,可以通过烹饪用来裹腹,从而不断探索食物来源,所有这些,对提高生存能力,是极为有利的。
新石器时代陶支脚和陶鼎的分布,考古发现,大体范围是蒙古高原以南,黄土高原和云贵高原以东的平原和丘陵地带,覆盖了黄河中下游、长江中下游的各种文化。
因此可以说,使用陶器做炊具是中华文化不同区域的共性,也是世界古文明独一无二的技能,也产生了延续至今一些独特现象,比如使用筷子,喜欢带保温杯,啥都可以当食材等等。
玄鸟生商,践巨人迹,司马迁说了,都是神迹啊。
我觉得这恐怕是汉初意识形态的一部分,根源自刘媪生刘邦故事。司马迁未必信,但不得不这么写。
仅拿煮熟食物来说就意义非凡:
1. 有利于尽量减弱寄生虫,病菌等对文明进化的压力。
2. 营养能够更高效地被利用,实际上提高了劳动生产率。
3. 营养更好,在族群竞争上的智力和体力上就占了先手。
不止是筷子,连叉子,刀子,勺子都是最先在华夏这片大地上最先发现,吃货嘛,没办法。
使用陶器做炊具是中华文化不同区域的共性,也是世界古文明独一无二的技能,
外国人不会做陶吗?
陶器本身就是烧出来的,人家会想不到拿来煮东西?
总有点感觉你接下来会指着周口店北京猿人的灰堆说:世界其他古文明都只会用火取暖照明驱兽,就我们知道还可以烤肉......
就象夏的图谱一样。但是周的材料上溯到第一代时,只有其母,没有其父的。司马迁肯定不是历史发明家
而且甲骨文和商代青铜器上有很明显的对鸟的崇拜。
如果承认玄鸟生商,那么自然没有父系。反过来也可以说,因为父系没有记载,所以后人发明了玄鸟故事。两者逻辑上都说得过去。
有趣的是,史记体系里,商人周人都有具体的起源神话,夏人却没有,为什么?
可就是只看结论,也看的稀里马哈啊。
很明显,“使用陶器做炊具”是主语。
请问,这个主语与“外国人不会做陶”有什么关系?
所以只是从一些图片中得出的结论,因为确实没看到带足的陶器图片。
另外是推理,就是吃任何东西都可以直接上手,除了吃火锅,如果用陶罐煮食物,不用筷子之类的东西,是没法吃的,看看世界上的筷子圈,除了东亚,还有别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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