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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爆笑】【下载】梦里花落知多少(一) -- 黄家丑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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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隔了这么久就来这么一点??
家园 不好意思

我也不想啊,可是他也不出书,我也很急的。

家园 倍儿痛快~

可惜不过瘾,没着没落的,急得我!赶紧吧,妹妹:)等下文那~

家园 Thank you! Looking forward to seeing more sections...
家园 【爆笑】【下载】梦里花落知多少(七)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我脑子里总是出现那天闻婧在我楼下打我一巴掌的场景,想起她说“你从小就喜欢和我抢东西,我哪次都让你,这次我也让你”时心酸的表情。尽管之后闻婧一直跟我说她不喜欢陆叙了,可是我不是傻逼,喜欢一个人不是说不喜欢就不喜欢的。我知道闻婧心里很难过,可是她能说什么呢?但她什么都不说我更难过。

我翻身起来给闻婧打电话。电话通了,我拿着话筒却不知道要说什么,跟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支吾了半天才说句“喂,是我”。闻婧也没说什么,两个人在电话两边都不说话。过了一会儿,闻婧说,林岚,我知道你要跟我讲什么,没事儿,我和陆叙已经没关系了,真的。我一听就无话可讲了,但一思索,不对呀,我和陆叙又没怎么着,关系依然如同玉龙雪山一样纯洁啊。于是我一嗓子给闻婧叫过去,我说滚你丫的,你想什么呢?闻婧也跟我撒泼,她说,林岚你一离开这小北京就出息了,真前卫,都开始跟男人同居了,你妈知道估计得掐死你。你别忘记了你妈知道你和小北从高中起就谈恋爱的时候你妈那脸,跟水母似的,我看着都心寒……

我打断了闻婧,我知道丫一贫起来跟火柴没什么区别。惟一的区别是闻婧不说成语,听上去就如同火柴是个大学生而闻婧是个小鸡头似的,我真觉得这是对中国教育的绝妙讽刺。

我听闻婧似乎没事的样子,于是我也没那么紧张了,我就跟她讲我在上海的生活,讲这一段时间自己是怎么样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匍匐前进的。我也对她讲了那天我和火柴在街上看到一对尾戒的事情。那天我和火柴在逛街,突然看到金店里在卖一对白金的尾戒。那个款式和我现在手上戴的一样。我摸着自己的戒指差点在街上哭出来。因为顾小北也有一只,这曾经是一对尾戒。我不哭不是因为不难过,而是觉得哭了肯定得弄花我化的妆,本来长得就不好看,一哭就更不得了,怪吓人的,吓着别人我良心也过不去,于是就忍了,像歌里唱的那样,眼泪往肚里流。我记得我是在刚进大一的时候,那是情人节,顾小北站在我们学校门口,站在冰天雪地里等我。他满脸通红地把戒指拿给我,然后还很慌忙地解释,说这是尾戒,说他没什么企图。说实话我倒真宁愿他有什么企图,比如来句嫁给我啊什么的,那么我就完完全全地把他套牢了,没跑。我拿在小手指上比划了一下,太大,于是我直接套无名指上去了。我挺无所谓的,结果我戴好后看顾小北,他都快摔下去了,站不稳,跟缺钙似的。他一张脸红得跟一小番茄一样,我都担心他会不会爆血管。我记得那天他用他白色的长大衣围着我,两只眼睛跟星星似的,在雪地里显得特别明亮。一闪一闪的,特别好看,让我想起我小时候看的那个什么红星闪闪放光彩的那个电影。顾小北看着我特认真地说了句话,他说,要是你能戴一辈子就好了。我当时把头埋在他大衣里,用句特矫情的话来说就是,我当时觉得很幸福。

闻婧听了也挺感慨的,她说,她是看着小北和我一起从血淋淋的开始一直走到了没有告别的结局,这一路看得她都挺感动的,真不知道这世界是什么样子,也许老天特他妈爱玩儿,怎么糟贱人怎么玩儿。闻婧问我,你还爱小北吗?我说,爱。闻婧说,那你爱陆叙吗?我想了想,说,不知道,不过我比较希望他是我哥。闻婧听了没说话。我不知道她在电话那边是什么表情。于是我岔开话题,我说对了,你知道姚姗姗现在在哪儿吗?还跟北京祸害人民还是转移到别的根据地去了?闻婧说,我又不是她姥姥,我哪儿知道啊,你问这个干吗?我压低声音说,我在上海好像看到姚姗姗了!然后我的耳朵就被丫闻婧那震耳欲聋的叫声摧枯拉朽了,丫在电话里跟唱美声似地叫唤,她说妈的她想怎么着啊?你他妈都躲到上海去了怎么还不放过你啊,追杀呢?你丫是不是见鬼了,别逮谁都是姚姗姗啊,那种女人可不多见啊,起码一千年的道行,你一个人碰见她你还是躲吧,不然估计又得挨两嘴巴。

我挥了挥手,仿佛姚姗姗那张妖媚的脸就在我面前可以挥散一样,我说,算了,别说她了,一说我就心跳,觉得跟撞邪似的。闻婧突然说,对了,我跟你讲,你还记得上次姚姗姗领来跟我们喝酒的那个民工吗?就是她嘴里的那个什么小表哥。我说记得啊,怎么了?她说,丫居然是我爸单位开车的,这下好了,看我不弄死他。我说你给我安分点,别仗着你爸就欺负别人,人家辛苦开车容易吗?我随便教育了闻婧几声就把电话挂了。

我走出房间,抬头就看见陆叙。我警惕地问,你干吗?陆叙冲我扬扬手中的杯子,说,喝水。我说,你喝水干吗跑到我房间门口喝啊?他挺不可思议地望着我说,是你把饮水机搁这儿的啊!我指着楼下的饮水机说,楼下有,你干吗跑楼上来喝?陆叙说,姐姐!我从房间出来,难道我喝口水还要跑下楼啊!他看我的眼神明显带着鄙视和不屑,我知道他在像看一个病人一样看我,这让我有点郁闷。我指着他一脸肯定的表情说,你肯定是在偷听我和闻婧的电话,对不对?招了吧,姐姐我还可以……我还没说完我就冲回房间把门关上了,因为我看到陆叙一脸愤怒的表情,我想再不跑我今儿肯定跑不掉一顿打。关上门我依然听见陆叙在外面说我疯子。我可以想象他一脸愤怒跟狮子一样的表情,特逗。躺在床上我就在想陆叙这小子偷听我对闻婧表达我的对小北的感情,下流。其实我不介意陆叙听到,我更愿意他听到了我说的那声“我挺希望他是我哥的”。睡之前我又想了想陈伯伯是否要举报我。想了想后觉得陈伯伯跟我妈比较瓷实,肯定不会袒护我,于是我心里也横了,我说反正就这样了,我妈也挺喜欢陆叙的,有事我把陆叙推出去顶着,我先跑。这小算盘打得挺好的,我妈哪儿是我对手啊,我的脑袋那肯定奔4,我妈那一副脑筋,从小就不是我的对手,撑死也就一计算器。于是我特安稳地睡了,估计梦里笑容也挺甜蜜。

诗人总是说时光飞逝,日月如梭,有时候想想挺对的。当我突然想到要计算一下日子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我都快来上海半年了,周围都开始洋溢着圣诞节的气氛。上海比北京西化,当我穿行在满街的Merry Christmas中时我就在想我圣诞节的时候一定也要弄一个尖顶的小红帽来戴戴,我幻想着自己能像16岁的时候一样梳着纯情的小辫子抱着个狗熊耀武扬威地走在冰天雪地里。那才叫牛逼。

平安夜那天晚上我的公司比较变态,加班,我听见一层楼的人都在嚎叫,不清楚的人肯定以为屠宰场搬写字楼里来了,新鲜!因为这家公司是外资的,所以那些洋鬼子们比我更痛苦。我这人比较善于安慰自己,我一旦看到比我痛苦的人我就挺乐的,什么都能承受。晚饭的时候我接到火柴的电话,丫叫我晚上去她一姐们开的歌舞厅,我一听就哆嗦,我怕又遇见上次的那种上吨位的大叔管我叫姐姐,这大过年的,多刺激人啊,我还是歇了吧。于是我告诉火柴说我不去。火柴问我有没有安排,我说还没呢,我想说要不去海边看日出吧,我刚表达了一下我的意思,火柴咣当就把电话挂了。丫肯定以为我疯了。

下班的时候已经晚上7点多了,我刚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看见陆叙站在我的工作间前面。他问我,你想去哪儿啊?我说不知道呢,我打算去看日出,去海边吹吹新一年的风。我说完之后做了个防御姿势,我怕他和火柴有一样的反映,而且他比火柴激烈,是要动手的主儿。结果陆叙低下头对牢我的眼睛,想了想,说,好吧,我也去。先去吃饭吧。

晚上陆叙请我去吃日本料理,说实话我对日本菜有点扛不住,我就对那个豆腐比较感兴趣,吃上去跟果冻似的。我吃相不大雅观,不过陆叙挺有风度和气质的,我看着他吃饭都觉得是种享受,跟看表演一样。于是我问他,我说陆叙,从北京到上海来你习惯吗?问完之后我有点后悔,其实我一直怕面对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我像个鸵鸟一样一直把脑袋埋土里,心里想着爱谁谁,反正我装不知道。陆叙喝了口清酒,看着那个酒杯,对我说,林岚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到上海来吗?我一听就哆嗦,心里想这下撞枪口上了。我埋头吃豆腐,没敢接他的话。陆叙说,其实我就觉得你像个孩子,永远不知道怎么让自己幸福,别看你平时一副小坦克的模样,其实我知道你内心一直都挺怕的,你很用力地在生活,用力地抓住你的朋友、父母、爱人,你才觉得自己并不孤独。我觉得你一个人到上海肯定得哭,所以我就来了。做不成你男朋友,站在旁边也蛮好。

我猛点头,跟小学时听老师念课文时一个表情。我说是呀,不做男朋友多好啊,我真希望你丫是我亲哥。

我说完之后看了看陆叙,我看到他对我笑,笑容挺好看的,可是眼睛里全是飘洋过海的忧伤,很深沉,像我在峨嵋金顶看过的那些散也散不开的雾。我看着心里觉得挺难受的。

吃完饭出来的时候已经9点多了,上海的晚上很冷,但是我从小是在北京长大的,在北京零下十几度的天气里我依然在雪地里撒丫子飞奔,何况是在上海。我和陆叙裹着长风衣围着长长的围巾站在路边上,车子一辆接一辆地呼啸着从我们身边穿过去。当一辆莲花开过去的时候,我撞了撞陆叙的胳膊,我说,那,你最喜欢的车子。陆叙点点头,他说,我以后也买一辆莲花最好的跑车,载着你把上海北京给兜完了。然后你想去哪儿我就载你去。他说话的时候口中一大团一大团的白汽弥漫在空气里,他哈哈大笑的时候更是如此。我看他笑得挺豪迈的,也没考虑可行性,我不是说他买不起莲花车子,毕竟莲花不是劳斯莱斯,我是觉得丫肯定把我当一旅行箱了,想带哪儿就带哪儿,我怎么琢磨着我是个人来着?不过我看着陆叙的笑容觉得挺幸福的,嘿,像我哥。我就记得自己曾经无数次地跟我妈讲,我说妈您也不是老太太,再和我爸努把力,帮我生个哥吧。我记得我说的时候我妈在看电视,丫特狠心,直接拿遥控器砸我,结果啪一声遥控器爆掉了,电池也弹出来了,当时我惊呆了,我妈也吓傻了,我妈愣了一下然后说了句让我想大义灭亲的话,丫说,哎呀,你什么脑袋啊,快把电池拣起来装上,我看看坏了没?我当时真想掐丫,这一什么老太太啊,起码关心下你女儿的头啊,20多年前您老肚子里溜达出来的可不是一遥控器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雪了,当我发现的时候雪已经很大了。我突然想起白毛女,那个时候她脑子里就是北风那个吹啊雪花那个飘,要债的来了。转眼中国已经变得这么繁华,我走在上海的夜空下不由得有点感慨。这点我属我爸,他就老感叹中国发展迅速,我记得我爸说过的最有意思的一句话就是他吃饭时看着一桌的飞禽走兽时说的,他说:“我怎么觉着中国像个爆发户啊。”

我和陆叙顶着大雪面无表情地走在路上,可是身边的那些情侣和不是情侣的人就开始怪叫了,我开始还有点蒙,后来明白过来了,这是在南方啊,下雪跟地震似的一样稀罕。不过在平安夜下雪的确挺有气氛的,我看着黑色夜空上的雪花心里也觉得很快活。我和陆叙坐在人民广场的喷泉边上就听到我旁边一女的在感叹,跟念诗似的,丫吊在她男朋友脖子上,跟个狒狒似的晃来晃去,一边口里跟机关枪似的念念有词,她说,哎呀,雪啊,下雪啦!这真是下雪了吗?这下的是真雪吗?这雪是真的吗?我操,我有点缺氧,丫真该去当一作家,我歇了吧我。

我和陆叙坐在喷泉边上,彼此都没说话,喷泉还没开始喷水,有很多穿着时尚的小孩子在里面跳舞。周围的高楼全都开着明亮的灯,以前总是有人形容上海是个光怪陆离的城市,看来蛮有道理的。我就觉得自己像是生活在一列高速奔跑的火车里,满眼的色泽满耳的呼啸,我突然想起林忆莲唱的“我坐在这里看时间流过”。我碰碰陆叙,我说你说点什么吧。陆叙转过头来望我,他问,你想我说什么。我捧着手哈气,我说随便,你别跟那个女的一样弄排比句出来就成。陆叙哈哈地笑,牙齿蛮好看的。我发现一般男孩子的牙齿都比较好看,比如顾小北,比如白松,估计男孩子小时候没我们那么爱吃糖。他望着我说,你不是要去看日出吗?去不去?

我挥挥手,我说我也就随便说说,这么晚了你打辆车给我看看,这不是去徐家汇,这是去海边!哪个司机敢去啊,谁不怕有命去没命回来啊,看你一脸奸相不是汉奸就是土匪的,谁肯载你去啊,借他仨胆儿,试试。有人敢去我管你叫大爷。

陆叙问,你认识的人谁有车的,借来开开总可以吧。你的那个陈伯伯呢?

我一听他说陈伯伯我就脚软,我现在是求神拜佛巴不得他和陈伯伯从此不要再遇见,问陈伯伯借车让咱俩去海边,得了,别添乱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说完之后我突然想起火柴,丫那辆小跑可以借我开开呀。我一有这想法就比较兴奋,拿起电话就打。电话响了很多声才接起来,我从电话里就听到一帮子人乌烟瘴气的声音,我握手机的手都有点麻。我问火柴在哪儿,火柴说在一盘丝洞里,小妖精多着呢。我一听这修辞倒挺新鲜的。我说我要借车,开去海边玩儿。火柴在那边挺惊讶,她说妹妹不带你这么玩儿的吧,去海边?你以为上海的海边是夏威夷啊?你以为可以看到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啊?你以为……我赶紧打住了火柴的话,丫一贫起来就跟新闻联播似的,没完没了,还净是书面语,头疼。我说你丫借是不借啊?火柴没答我,我听那动静像是在跟周围的一些人说些什么。过了会,火柴说,这样吧,我也跟你去,妈的这帮人没劲,还不如和你丫去跳海,你等会,我研究下线路,等下我过来接你们。说完就把电话挂了,我想纠正她我是去看海不是去跳海,都没逮着机会。要跳海我也穿个小泳衣去呀。

挂了电话我对陆叙说,搞定了。陆叙“嗯”了一声点了点头,挺平静的。

火柴开车过来接我们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了,她看见陆叙和我一起,眼神就在我上三路下三路来回打量,表情真下流。人干一行久了都得有职业病,真理!

车朝浦东开过去,我问火柴,我说你丫认识路吗?别把一车人拉什么荒郊野岭的地儿被土著杀了。

火柴回过头来,特鄙视的目光看着我,丫说,人都说胸大无脑,你丫胸也不大啊,智商怎么那么低啊,这上海有土著吗?

一句话噎得我跟吃了三个煮鸡蛋没捞着水喝一样,堵死我了。我回过头去看陆叙,他一张脸有点红,丫肯定在顺着火柴的话联想,一样下流!

车一路开过去,高楼大厦越来越少,我看到越来越多起伏的黑色的小山丘,我心里有点慌,我说火柴,你别开错地儿了,你把地图给我翻翻,确定下大方向也好呀。火柴说,没问题,有我在要什么地图啊,我就是一活地图!我心里就在嘀咕,我操,你丫还活地图呢,我是宁愿相信你是活雷锋都不愿相信你是活地图。以前在学校的时候火柴连教室都跑错,经常一猛子扎进一教室坐下来,在别人座位上鼓捣了半天,末了还瞅着旁边的人说“你丫坐错地儿了吧”。

车终于开到不能前进的地方了,道路前面乱石嶙峋,周围都是一些平房,有着一些昏黄的灯火。周围人都不能见一个,我感觉有点像聊斋。不过耳边还是传来一阵一阵海浪的声音。从这一点来说,这大方向应该是对了的。火柴挺得意的,靠在她的宝马小跑上,冲我飞了个媚眼,然后说了句:活地图,真是活地图。我感觉跟在拍那个啥好啥啥就好的广告一样傻逼。陆叙倒是挺乐的,他说,火柴你可以来拍广告了,人又漂亮又会摆POSE,不像某人只能做幕后,你天生就是台前的料。我听了有点胸闷,陆叙总是这么说话挤兑我,但你只能自个儿在心里琢磨,还不好发作,一发作丫准得说你自个对号入座闹的,跟他没关系,你大爷的。

火柴听了挺来劲的,她说,真的?那我可要试试了,以后做生意更牛逼,加个头衔广告明星,那钱来得不跟自来水儿似的。

我说得了吧你们两个,改天接着畅想未来,你们先把海边给找着了。我刚说完就看见远处路灯下走来一老太太,挺高兴的,终于见了个人,于是我窜上去,仰起我纯真的小脸叫了声“阿姨”。结果本来丫走得挺缓慢的,一听我叫了声阿姨,仿佛恢复青春一般撒丫子就跑,我眼前一花就没人了,我怀疑丫是搞田径的琼斯。我有点茫然,火柴特牛逼地纠正我,她说,这你就不对了,这年头,你要叫姐姐。刚说完,又来一老头。火柴自告奋勇地说,这次让我来。我刚看到她花枝乱颤地走过去特清脆地叫了声哥哥,那男的也撒丫子跑了。我心里特舒坦,叫你牛逼,这下玩儿现了吧,该。

陆叙走过来说,算了吧,咱自己找,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有了路。

我说得了吧,人多?这就咱仨!

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有了路。鲁迅叔叔不愧是大师。当我站在海边,看到黑色的海浪汹涌而来又滚滚而去,我在风里一瞬间觉得伤感。其实一直我都是个不太喜欢那种小资情调的,我觉得矫情,我喜欢看到人们在阳光下真诚的笑脸儿和听到人们在被窝里哇哇的哭声,我喜欢在网上溜来溜去地看笑话,发水帖,砸板砖,我不喜欢看那些宝贝们书写的星巴克咖啡新天地外滩还有所有或地老天荒或烟火摇曳的爱情,我喜欢真实,我觉得每个人的感情都很真实,可是还是有太多傻逼要沉浸在别人虚构的故事里,假惺惺地流着眼泪说我胃疼。你丫胃疼买四大叔啊,跟这儿装什么林妹妹啊。我也曾经看书看电影哭过,可是那都是触景生情,在别人的轨迹里看到自己曾经那么认真那么虔诚可是却无比悲凉的足迹,想到自己一路这么千山万水地跋涉过来,我就想哭。我记得以前王菲出《寓言》专辑的时候我就特喜欢听那首《新房客》,每次我听见她梦呓一样地唱出“我看到过一场海啸,没看过你的微笑”时我就特难过。那个时候我还和顾小北在一起,我向他表达我听这首歌时的惆怅。那时候我还比较矫情,远没有现在这么洒脱这么现实这么庸俗,我满脑子还是风花雪月的事情。所以我挺爱装伤感的。可是顾小北总是纵容我,我曾经怀疑丫是铁了心把我的脾气往坏里死命地惯,好让以后都没男的可以忍受我,那么他就把我吃定了。那个时候顾小北说,没关系,我天天笑给你看,其实我笑起来蛮好看的,我牙齿比你好看。我知道他不经常笑的,他不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对谁都是一脸很平静的表情。所以我看到他露出牙齿对我笑我觉得特窝心。

火柴站在我旁边也没有说话,我就看到风把她的头发吹得群魔乱舞。她突然问我,她说,林岚,啥感觉?

我想了想,挺认真地说,忧愁。

我想起以前中学的时候看过一篇文章,就是讲人站在海边的时候特别容易感怀,容易想起以前的事情。我想起自己的高中自己的大一大二,那个时候自己真的是一个忒不知足的女的,呼风唤雨的还整天闹忧伤。我问火柴,我说你觉得我现在世俗吗?

火柴叹了口气,我在她叹气的一瞬间觉得火柴变了个人。以前我一直觉得她没心没肺的,生活在纸醉金迷的世界里,穿行在各种不同的妖精洞穴,嬉皮笑脸地看着男人们下流的欲望,可是这一瞬间我觉得火柴也挺忧愁。是的,忧愁。

火柴说,每个人都会变得世俗,这没法子改变,那些不愿意接受社会改造重新做人的所谓的理想小青年们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苏州河边仓库里那些所谓的艺术家们,看上去挺牛逼的,一开口就跟你谈弗洛伊德问你是不是想杀了你爸娶你妈杀了你妈嫁你爸的那些小傻逼,其实还不是一样被这个社会的大手反复蹂躏也不能反抗?我接待过无数的这样的小青年,丫们找小姐,装得挺清高的,跟你谈理想谈人生谈油画里那些裸体的女人一点都勾不起他们的欲望,其实丫们只是因为没钱。我一小姐们儿接过一小愤青,搞行为艺术的,丫做完之后就讲了一大堆人生啊什么的屁话,结果末了我姐们儿听不下去了,说你丫没病吧,上什么课啊,给钱了我好走。那小青年说,咱们就没感情吗?你就不欣赏我吗?还问我要钱?这多没劲啊!然后又开始讲。我姐们就走了,没要他钱,走的时候说了句“我他妈终于知道自己不是这个社会上最可怜的人了”。说得多好啊,说得我当时听了心里想哭。你听过网上那句特牛逼的话吗,那句话说生活就是强奸,假如不能反抗就躺下来享受。

我侧过头去,黑夜中我看不清楚火柴的脸,我从来没听过火柴这么严肃地讲话,所以一瞬间我也蒙了。

那天晚上我们仨就一直坐在海边的礁石上聊着漫无边际的闲话吹着翻山过海的牛。我本来想象的海边应该是有柔软的白沙,有飞鸟,有仓皇的黑色云朵,有月光下粼粼的海面。可是这只有黑色的礁石黑色的天空黑色的大海,像一个最深沉最诡异的梦魇。我累了就靠在陆叙肩膀上睡,陆叙把他的衣服脱下来披在我身上,我睡醒了就继续和他们聊天,累了又睡。到后来我都分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醒着什么时候是在梦里,我记得那天我有幻觉,觉得黑色的天空上一直有飞花飘落下来,粉红的,粉白的,无边无际。梦中陆叙似乎一直在我旁边说话,我很努力地想听清楚,可是却总是听不明白,所以我一直摇头摇头,然后我恍惚地看到陆叙一张脸,特别忧伤。

从海边回来我就觉得头特别痛,比上次撞微微车挡风玻璃上都痛,跟要裂开似的。我估计我海风吹多了,感冒。我摸了下自己的头,也不知道烫不烫,觉得手跟脑袋一个温度,估计问题不大。早上陆叙敲我的门,他说再不起来就迟到,扣我钱!我有气无力地说我病了,不过我还是会去上班的。陆叙在外面听到我生病,语气变得比较温柔,他说,你没事吧?我说,没什么,就有点头痛,你先去吧,我等下马上就来。也许是我说话的口气太轻松了,陆叙真以为我没什么,我听到他咚咚咚地下楼去了。

我挣扎起来,随便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我穿得特别厚,弄了两件保暖内衣外面还穿了件羊毛衫最外面我还套了件特臃肿的羽绒服,我琢磨着去南极都成了,这小上海肯定没问题。我走在街上觉得太阳很猛,有点像夏天,我全身都在冒汗,我觉得头顶似乎有白气在向上冲,感觉我有点像个特大号的行动电水壶,呜呜地冒着热气在大街上横冲直撞。我记得我妈在我小时候每次发烧的时候就用两床特厚实的棉被把我裹起来,跟个粽子似的,她说出身汗就好。所以我现在挺笃定的。不过周围的人的眼光看我很奇怪,特别是那些穿短裙子的小姑娘,估计没看过电水壶跟大街上溜达。我突然想起以前看杂志看到他们写各个城市的人的穿着,说在广州人勤于煲汤,懒得打扮,拖拉、宽大、累赘的日韩服饰在那儿特别有市场,因为丑得完全不用费脑子。上海女孩子却有在零下三度穿裙子的勇气,而且不穿袜子,牺牲自己取悦他人,可歌可泣。

我到公司的时候刚好没迟到,所以我带着一种很牛逼的目光去和陆叙打招呼说早上好。陆叙什么都没说,对我竖了下大拇指,然后就进办公室了。

我泡了杯咖啡开始看今天的文件,不过头还是疼,还是觉得全身冒蒸汽跟洗桑拿似的。中途我去拿文件给陆叙的时候就觉得天旋地转,脚跟踩在棉花上似的使不上劲儿。我刚走到陆叙办公桌前面,就觉得眼前一黑,陆叙那张脸在我面前晃了一下就没了,我一歪人就栽下去了,头重重地撞在丫办公桌的边缘上,我操,那桌子可是大理石的啊!我一撞被撞清醒了,脑袋上那个包让我想哭。陆叙有点慌,起身撞开椅子过来搀扶我,他摸了摸我的额头,手一碰就缩了回去,还整了一句特没人性的话,丫说,你脑袋怎么跟热水袋似的啊,忒烫了吧!我这才明白自己在发烧。陆叙说,不行,我得送你回去。我听了说,这怎么行,工作那么多呀。陆叙说,你装什么丫挺啊,再工作你就得到泥巴里去了。我说这可不行,不工作没钱吃饭。陆叙说,你省省吧,你会没钱?再说我又不扣你工资,让你带薪养病好了。我一听,心里就舒坦了,我就是要达到这个目的。我虽然生着病,但头脑还是够的,我妈说我从小没大智慧,小聪明特多。

我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突然想起今天好像要接待从北京来的一个平面模特,这个模特是要为我拍一套平面广告的,总不能让人家来了后找不到人吧。我把这事情跟陆叙说了,陆叙说你别操心了,你的事情我帮你接。

我躺在床上,口里叼着温度计,眼睛盯着天花板,感觉自己特傻。陆叙把我从医院领回来之后给我倒好了水,在我床边放了盘水果,然后特温柔地摸了摸我的额头之后就去上班了。上了班的人始终不一样,我回想起以前自己在学校生病的时候顾小北总是寸步不离地守着我,人家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可是久病床前多情人呀。以前我总是想着什么时候感情淡薄了我就闹场病,横了身子把自个儿扔床上跟小北每天大眼瞪小眼,柔情蜜意。可是一晃神我就自个呆在上海的一栋小别墅里僵卧孤村不自哀了。真他妈有点儿背。

我在家一直昏睡,也不敢打电话告诉我妈我生病的事儿,不然我妈肯定飞上海来收拾我,本来她就离退休在家,特悠闲,而且一直想管我,她巴不得我永远是那个在她胳肢窝底下永远长不大的疯丫头,闯了天大的祸她都冲出去替我扛了,然后回家再跟我掐。其实有时候我特崇拜我妈,其实她才是一真正的坦克!

不知道我睡到了什么时候,反正醒来窗户外面都已经黑了。我挣扎着起来,发现头还是昏,还是走不稳。我坐在楼梯上硬是不敢往下走,我琢磨着一不留神肯定得栽下去,要真栽了那就指不定能不能捞起来一副全尸了。于是我坐在楼梯最上面一级,坐在那儿等陆叙回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所以陆叙回来的时候我看到他全身都湿了,头发一缕一缕的,吧嗒吧嗒往下滴水,我从楼梯上伸出手指着他,我说别动!他刚想迈步,停了下来,望着我,挺迷惑的。我说别进来,满屋都是水。陆叙又跟咆哮的狮子似的冲我吼,他说,你是一什么女的啊,我冒雨给你出去买吃的东西,还嫌我弄脏屋子啊?弄湿了又不要你来拖地!我摊摊手,我说是你自己没打伞的习惯,这不怪我。陆叙这人和我一样,下雨,下再大的雨也不打伞。

他抬头望了望我,一副不和我计较的表情。他说我帮你买了瘦肉和蛋,我帮你熬粥。然后我就听到他在厨房里叮叮当当的。

陆叙弄了一会,就走上来,在我旁边坐下来,我闻到他头发上一股雨水的味道,很清新,我一直都不讨厌下雨,我觉得雨后的世界特别干净。我撞撞他,我说要不你先去洗澡吧,别像我一样感冒了。他斜眼看我,笑得挺奸的,说,看不出你还挺关心我的嘿。我说得了吧,我只不过是怕你也病了没人照顾我,我讲好听点,险恶的用心都要用美好的事物来包裹,明白吗?陆叙又摆出那副不和我计较的表情,他说,你这个人,无论什么情况下你都要装得挺牛逼的。我也很得意,我双手交叉在胸前,有点国家领导的气质,我说,你不得不承认,我绝大部分时候的确挺牛逼的。陆叙听了只是笑,不说话。

我突然想起今天我撂下的工作,于是我问陆叙,我说今天那从北京来拍广告的模特到了吗?你有没有好好接待人家啊,毕竟咱是老乡啊。陆叙说,你就别操心了,有我在什么事情都不会出乱子。陆叙说,对了,你是怎么认识这模特的?我说,其实我也不认识,是广告的商家指定的,我估计里面多少都有猫腻。你是不知道啊,现在北京,有无数的这样年轻漂亮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的女孩子正等着这样的机会进入影视圈,拍广告,先混个脸儿熟,一步一步来。只要认识有哪家大老板,不用费什么劲随便勾兑一下,事儿就成了。陆叙说,那女孩子的确挺漂亮的,身材也好。而且和你是同行,也是学广告的。今天我在跟她讲平面创意的时候她也挺专业的,提了很多很好的意见,我在你的方案上做了一些小修改,晚上给你看看。我说不用了,你决定就成,反正你是我上司,你的能力我更没话讲。我头疼,不想看这些东西。陆叙说,那就好。不过那女孩子真挺好的,这年头有能力又漂亮的女孩子不多了。说完拿眼斜我。你大爷的,每次都来这套,我偏不动气,我笃定。我也拿话噎他,我说是啊,这年头这种女的就是招人喜欢,别说那些大老板挡不住,就是年轻的杰出青年那也没辙,就算是那种以前对别人说过什么我不爱别人我只爱你的那种男人,一样在她面前歇菜,说完我还拿眼瞟了陆叙一眼补了句,你说是吧?

陆叙不说话,一脸要愤怒又不好发作的样子。我心里想你大爷的这样的话我也会说,你自个琢磨去吧,憋死你。

厨房里记时器响了,粥好了,我装没事儿人似的站起来踢踢陆叙,我说扶我下去吧,我饿了。陆叙站起来,恶狠狠地说林岚你真是一妖精。天地良心,我妈作证,我确实是个人。

陆叙扶着我刚走一步,他马上说了句让我站不稳的话,他说,那女孩子跟你一个学校的,好像和你同一届,你应该认识吧,好像叫姚姗姗来着。她是不是你朋友啊?我怎么觉得好像我见过她,但我忘记在哪儿见过她了。

我当时腿一软差点就滚下去见马克思了,我说我操怎么是那女的啊?

陆叙拿眼横我,林岚你怎么说话呢,人家又没开罪你。

我要能蹦我早蹦起来了,我冲着陆叙吼,你们这些男的一个模样,见了漂亮女的除了流口水你们丫一个个北都找不着,被卖了还跟那儿大着舌头吧嗒吧嗒帮人数钱呢。我操!

陆叙也火了,他说,林岚你怎么跟狗似的逮谁就咬啊!说完把手一甩,结果就是这么一甩我就顺势滚下去了,15级台阶,我撞了5下,我特清楚,我摔在地上动都动不了,眼前全是流星。我挣扎起来,没哭没叫,而是特镇定地说了句陆叙你大爷的,说完一阵锥心的痛从我的脚上传来,我痛得晕过去了。晕过去之前我看见陆叙特慌张地从楼上跳下来,我看见他一张脸跟火烧似的,隐约的我还闻见了厨房里皮蛋瘦肉粥的味道,我觉得口水流得比眼泪都多,我确实是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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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我看到姚姗姗来差点没气背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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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不好意思

家园 啊~~~~~~~~~~~~您是姚同学??失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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