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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苍狼白鹿:罗布藏丹津之变——黄金家族的最后哀鸣 -- 京华烟云AM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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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我觉得康熙临死时候要雍正去祭天

还有帝训以平治天下之要,都显出那个关键时候康熙倾向于雍正了。

即使康熙开始喜欢14。在最后快死的时候,他只要是理智的,就不会传位给14的,毕竟那样会出现20多天皇位虚悬,下面皇子们一个个如狼似虎。他还能善终么?

当然还有个可能是康熙突然死,没来得及传位,雍正捷足先登了。这个跟宋太宗有点类似了

家园 关键是一碗人参汤,还是雍正给的

这个和光绪死前,吃了一碗慈禧太后给的塔拉实在如出一辙啊

家园 也许对现代公司制度会有些借鉴哦
家园 理论上说,林丹汗是蒙古帝国最后一任大汗

或者说,他是以忽必烈为正统的那个蒙古帝国的最后一任大汗,即,林丹汗是北元的最后一个君主。

因为他是北元中兴之主达延汗的嫡系子孙,按照传承有序的北元君位来算,林丹汗是所有蒙古部族名义上的共主。他的这个地位,即使跋扈不驯的准噶尔人也从来没有提出过疑问。

但这也仅仅是名义上的,如同春秋时候的周天子,因为林丹汗的实际管辖范围其实相当有限,连内蒙古都没法控制,而且运气也不好,正好赶上后金崛起。

家园 【整理】北元帝国的中兴之主——“小王子”达延汗及其遗产

声明:本文原作者不是我,而是我的朋友班布尔汗、天涯历史版的前版主——尽管这么说有点儿像给自己脸上贴金,颇有些“我的朋友胡适之”的味道......

  在蒙古人的心中,达延汗巴图孟克是在成吉思汗铁木真、薛禅汗忽必烈之后最值得记住的英雄。

  他实现了蒙古本部的中兴,他所划定的蒙古人的格局一直保持到今天。也许,没有他,蒙古会在无休止的混战中彻底沉沦,消失在历史长河。

  但是,必须承认,达延汗只是将忽必烈开创的并行体制在名存实亡后进行了彻底的放弃,让蒙古人回到了成吉思汗的时代。200余年后,蒙古的一切又回到了起点。

  他是一个保守主义者,希望用回归来实现辉煌。可最终,他却连完全统一蒙古都无法做到。

  游牧民族的黄金时代早已过去,他必须面对。

  事情要从公元1454年说起,那一年,中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那位差一点儿灭亡明朝的瓦剌首领也先,在谋杀名义上的蒙古大汗脱脱不花、自立为蒙古大汗后仅仅一年,就被手下人刺杀。

  原本拜服在也先脚下的蒙古黄金家族各首领,这个关键时候变得空前团结,迅速取得了主动权。

  1454年,成吉思汗弟别里古台后裔毛里孩、另一弟哈撒儿后裔齐王勃鲁乃、哈剌嗔首领孛来、永邵部首领癿加思兰、知院阿哈剌忽、平章昂克、少师阿罗出等人拥立前大汗脱脱不花幼子马儿古儿吉思为汗,汗号“乌珂克图汗”。毛里孩与孛来同为太师,向明朝派遣使节宣布新汗继位。

  此时的卫拉特各部早已各奔前程,连也先所在的最强大的绰罗斯家族也已分裂。以北元君臣来说,这也许只是一次讨伐逆臣,使黄金家族复辟的战斗,与以前的历次作战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这却是对蒙古历史影响巨大的事件。

  群龙无首的卫拉特各部被迫西迁,这个一贯标榜独立的部族从此不再和北元发生关系。他们没有了统一的首领,也不再拥立大汗,开始了没有目的的自行其是。

  在此之前,他们希望掌握蒙古的最高权力,甚至希望代替黄金家族成为蒙古人的可汗。而在此之后,他们完全将自己置身于蒙古之外,彻底成为了敌国。

  以后的北元蒙古,不再包括他们;蒙古的可汗也再与他们无关。即使是中兴之主,也无法再把他们纳入麾下。

  马儿古儿吉思即位的时候只有七岁,是自然而然的傀儡,这已经司空见惯,他的先辈们不都是如此么。

  但他有些不同,他身边没有能够控制局势的权臣。拥立他的众多贵族,每个人都拥有强大的实力,谁也无法一家独大。

  于是,大混乱不可避免的开始了。  

  从1457年开始,各位强臣你争我夺,杀伐不断。平章昂克、知院阿哈剌忽先后死于混战之中。马儿古儿吉思在战争中颠沛流离,一会被这位挟持,一会被那位“迎驾”,境况与汉献帝无异。

  到1465年,太师毛里孩攻杀另一位太师孛来,而此时马儿古儿吉思正在孛来营中,结果玉石俱焚。旧牌位不小心弄坏了,只好找个新的。太师毛里孩与少师阿罗出于是拥立脱脱不花汗另一儿子脱古斯蒙克为汗,汗号“摩伦汗”。

  这位摩伦汗比弟弟要幸运一些,太师毛里孩对可汗有着难得的尊重,给他大量部众作为可汗的属民,总算不至于完全寄人篱下。君臣之间一时颇为融洽,相安无事。

  可由一种人是最见不得融洽的,他们喜欢挑拨是非,制造混乱。这种人,叫小人。

  小人分为两种,一种损人利己,一种损人不利己。摩伦汗身边便有两个喜欢损人不利己的小人:孟克、托和不罕。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两人暗中对摩伦汗说毛里孩要派兵来杀他。摩伦汗起初不信,若是没有毛里孩,自己莫说成为可汗,就是生存都成问题,他怎么会突然加害我?于是,派人前去查看。

  小人要造谣,自然早就找好了机会。这时,毛里孩正在狩猎,马蹄荡起的烟尘疑似军兵。使者连忙报告:毛里孩太师真的要动手了。此时的摩伦汗只有18岁,远没到看透生死的年纪,觉得与其等死不如奋力一搏,率本部人马攻打毛里孩。

  可汗进兵途中,托和不罕又来到毛里孩处,告知他摩伦汗要杀他。毛里孩也不相信,派人登高瞭望,果然看到摩伦汗的人马向自己开来,于是派三个弟弟领兵低档。摩伦汗的做法类似于曹髦杀司马昭,那点人马根本不够毛里孩塞牙缝。刚一交锋便败下阵来,摩伦汗也在乱军中被杀,在位仅一年。

  一场君臣之间的火并就这么荒唐的开始,草率的结束。摩伦汗的哈屯(汗后)孟古彻尔听闻丈夫战死,到毛里孩处痛哭。一直还莫名其妙的毛里孩这才知道是有人挑唆,将孟克、托和不罕割掉舌头处死。

  小人容易除掉,但弑君的罪名毛里孩却无法推托。齐王勃鲁乃、少师阿罗出以为可汗报仇为名进攻毛里孩,朵颜三卫也趁火打劫,毛里孩左支右绌,逐渐招架不住。

  1469年,毛里孩太师被齐王勃鲁乃袭杀。如此看来,孟克、托和不罕两个小人那匪夷所思的挑唆,很可能是不愿蒙古安定的卫拉特的间谍活动,或者干脆就是齐王勃鲁乃除掉毛里孩的计策。

  摩伦汗死后,各部首领只顾着杀伐,没人有实力和号召力再拥立可汗,十年之间,蒙古没有大汗,陷入空前的大混乱。

  局势动荡对于黎民百姓有百害而无一利,但却可以让一些枭雄们趁机崛起。

  从北元益宗被杀开始,忽必烈家族就陷入了宿命,子孙们一次次的被拥立然后被杀,也先时代,还差点被杀的断了香火。脱脱不花汗的两个儿子虽都侥幸活了下来,却又陷入到这个宿命当中,年纪轻轻便死于非命,连子嗣都没有留下。

  到了大混乱期,“元裔”还剩下两根独苗,那便是脱脱不花汗的三弟满都古勒,以及脱脱不花汗二弟阿巴噶尔济的孙子巴彦蒙克。两个人不再是那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中的木偶,在群雄混战中,都通过种种手段获得了相当的实力。

  满都古勒的故事并无新奇之处,而巴彦蒙克则充满传奇色彩。他的父亲便是曾经苦劝阿巴噶尔济不要背叛脱脱不花汗的哈剌苦出,母亲则是也先的女儿齐齐格,哈剌苦出被杀时,齐齐格已经怀有身孕。也先下令,如产下女儿便以公主之礼奉养,若是儿子便要处死。

  所幸,也先的祖母萨穆尔太后是黄金家族的公主,自然不能看到娘家绝嗣。她派人找来一个女婴,等到齐齐格生产时瞒过了也先的耳目。之后,将还在襁褓中的巴彦蒙克送到少师阿罗出处抚养。

  巴彦蒙克长大成人后,自领一部分属民独立发展,他赶上了大混战年代,逐步收拾人马,扩大实力。并与自己的叔祖满都古勒联系,遥相呼应。

  当其他强人一个个倒下、衰落之后,除了西部的卫拉特人,草原上较有实力的首领只剩下三个:满都古勒、巴彦蒙克还有永邵部贵族癿加思兰。

  癿加思兰原本是卫拉特的也力克部首领,但在也先败亡后到黄河河套地区发展,后窃取了蒙古本部永邵部的权力,成为强大的军事首领。在孛来、毛里孩、勃鲁乃等人称雄的时候,他还只能担当配角。而现在他已经有机会来做主角了。

  1475年,癿加思兰与满都古勒、巴彦蒙克举行会盟,邀请其他贵族决定推举大汗,安定局势。以癿加思兰的意思,想推举巴彦蒙克为汗。但巴彦蒙克认为自己辈分太小,愿意主动让出称汗的机会给叔祖满都古勒,众贵族也附和其意,于是。在汗位虚悬十年之后,北元终于又有了自己的大汗——满都古勒汗。

  满都古勒汗封癿加思兰为太师,巴图蒙克为济农(副可汗),猛可为丞相,其他贵族也均有封赏,大局初安。

  满都古勒汗原本有自己的军队和属民,且实力不弱,侄孙巴图蒙克也全力支持,其他贵族如丞相猛可、少师阿罗出也坚定的站在可汗一边。癿加思兰想要如以前的太师一样专权,已不可能。

  大混乱时代似乎可以结束了。

  但是,满都古勒汗的即位,毕竟是几个实力派互相妥协的结果。而这种妥协是没有任何约束的,只要有机会,每个人都希望获得更多。

  癿加思兰尤其如此。当上太师不久,他便借故兼并了少师阿罗出的人马,迫其逃亡。不久,丞相猛可也无端被杀,所部被癿加思兰吞并。

  满都古勒汗毕竟是饱经坎坷,自己打下一片天地的人物,不会看不出癿加思兰这种逐步蚕食他人的行为对自己这个大汗的威胁。卫拉特人执掌北元国运的时候,对大汗生杀予夺,为所欲为。这个癿加思兰到底也是个卫拉特人,他绝对不会不想效仿的。

  果然,满都古勒汗很快得到密报,实力壮大的癿加思兰打算拥立毛里孩之子斡亦来为汗,而且已经在紧锣密鼓的运作当中。满都古勒汗必须将危险扼杀于萌芽,他立即开始行动,寻找可以迅速置癿加思兰于死地的人来做自己的盟友。

  他锁定了癿加思兰的弟弟,亦思马因。

  1479年,在亦思马因的配合下,满都古勒汗攻破癿加思兰的营盘,将癿加思兰处死,亦思马因代替哥哥成为太师。

  利用权臣的弟弟铲除权臣,是相当出色的策略,而且一击即中,满都古勒汗也不愧在逆境中挣扎半生的人物。但他所利用的对象却是比癿加思兰更为危险的人物,刚当上太师便策划了一起阴谋,几乎使得“元裔”绝后。

  在这场阴谋当中,蒙古中兴之主,达延汗巴图孟克毫不自觉的走上了历史前台。

  在游牧民族的传统中,继任可汗可以娶前任可汗除自己生母之外所有的妻子。蒙古人也不例外,在元朝时期,这个风俗一度绝迹,而到了北元时期。又重新复苏起来。

  这当然不仅仅是因为生存条件恶劣,妇女比例减少的缘故,而是因为汗位动荡,法统无存,经常不得不用迎娶前汗的妻子来作为合法性的依据。

  巴图孟克的崛起便于这个风俗紧密相关。

  满都古勒汗即位时已年近半百,三个汗妃只给他生了两个女儿,他只能从其他支系中寻找自己的继承人。而侄孙,被册封为济农的巴彦蒙克自然是不二人选。

  可惜,巴彦蒙克有一位美貌的妻子锡吉尔,一直被亦思马因所垂涎。亦思马因当上太师后,屡屡向满都古勒汗进谗,诬陷巴彦蒙克谋反。满都古勒汗半信半疑,派人到巴彦蒙克处对质。

  亦思马因趁机对满都古勒汗说道:“如果济农心中没鬼,自然会明白答话,若是心中有鬼,便会不发一言。”而同时派人去告诉巴彦蒙克:“可汗已经相信了对你的谗言,派然来试探你,你只有保持沉默,才能证明清白。”

  结果可想而知,对叔祖误信人言恼怒的马彦蒙克面对使者一言不发,而得到使者回禀的满都古勒汗也相信了谋反指控,悲愤交加:“我只有两个女儿,我的地位和所有财富在我死后不都是你的?!竟然如此等不及!”

  祖孙二人战争立即爆发,亦思马因全力“支持”可汗,巴彦蒙克抵挡不住,战败逃亡,于路上被盗贼所杀。他的妻子终于被亦思马因霸占,而在此战之后不久,年老的满都古勒汗也随之病逝。

  可汗死了,继承人也死了,谁来继承汗位?

  黄金家族其他支系的首领们都跃跃欲试,成吉思汗二弟哈撒儿后裔,科尔沁部首领乌纳是最积极的一个,他向满都古勒汗的第二位妻子,满都海夫人求婚。

  满都海夫人在满都古勒汗去世后,以哈屯(汗后)的名义进行监国,维持可汗本部没有解体。乌纳的求婚,表明是在寻求成为大汗的资格。国公桑海之妻济罕阿噶进言道:“如果嫁给哈撒儿的后裔,就会招来厄运,离开你所有的国土人众,失去你所有的哈屯册封!如果守着大汗的子孙,就会被皇天佑护,主宰你所有的国土人众,让你哈屯的声名远扬!”

  满都海夫人接受了济罕阿噶的建议,决定拒绝其他支系首领的求婚,而要“守住大汗的子孙”,可是,到哪里去找大汗的子孙呢?

  这时,唐古拉特部的小贵族哈达克将一个7岁的男孩送到了汗廷,他是巴彦蒙克之子,名叫巴图孟克。

  原来,巴彦蒙克遇害后,妻子锡吉尔嫁给亦思马因。而他们的独生子巴图孟克却无人抚养,遭到虐待,以致患上膈症(胃病),哈达克萌生恻隐之心,将之接回家中,为其治病,才得以保全。

  原本人丁兴旺的忽必烈家族,此时的男性后裔,仅此一人了。

  满都海夫人没有食言,下嫁给年仅7岁的巴图孟克,并在自己的主持下,立巴图孟克为汗,汗号“达延汗”。

  满都海夫人此时已经32岁,嫁给巴图孟克委实是极大的牺牲。从此,她身兼母亲、妻子、辅臣三项重任,成为蒙古历史上著名的巾帼英雄。  

  从新组建的汗廷,主少国疑,有着众多觊觎者。不拿出点厉害的手段便难以服众,达延汗刚刚即位,满都海夫人便将达延汗装在皮箱中挂在自己战马上,亲自领兵上阵,远征卫拉特。

  也先死后,卫拉特人虽各自为政,但仍保持着强大的实力,杭爱山一带,以及蒙古故都和林都在其掌控之下。满都海夫人一路猛攻,在博尔塔拉(今新疆博克塞里蒙古自治县)大败卫拉特人,将其赶到杭爱山以西,收复了和林。

  但卫拉特人仍然不愿意接受汗廷的支配,满都海夫人也无法彻底征服他们,只能在军事胜利后与之签订盟约,规定卫拉特部长的住帐只能称宅,而“不得称殿”,其“冠缨不得过四指”,杜绝了卫拉特人拥立可汗的可能。同时,让达延汗迎娶阿剌知院的孙女为侧妃,以联姻的方式安抚卫拉特。

  草原上最为看重的便是武功,无论男女,只有能够在军事上表现出成就,便会受到拥戴,达延汗还小,满都海夫人受到众望所归,被授予“彻辰”称号(意为至高无上),汗廷威望直线上升。

  有了实力,剪除权臣便是必然。那位害死达延汗生父巴彦蒙克,一直希望独揽大权的亦思马因太师成为了满都海彻辰夫人下一个目标。在满都古勒汗去世时,他没能趁机兼并汗廷人马,满都海夫人远征卫拉特时,也没有趁机作乱。只顾着骚扰频繁明边,结果被明朝名将王越击败,损失惨重。结仇于前,松懈于后,是典型的自杀行为。

  1483年,满都海彻辰夫人派少师托郭齐率军进攻亦思马因太师,大军艰苦征战,几乎横扫了东起辽东地区,西至哈密北山的蒙古草原。亦思马因太师兵败如山倒,丢弃妇孺,仓惶西逃。最后靠着自己也出身于卫拉特,才在卫拉特诸部的领地上站住脚。

  在日后几年中,亦思马因联络卫拉特部分首领东侵,希望恢复势力,一度也让汗廷颇为紧张。《蒙古源流》记载,满都海彻辰夫人在一次领兵拒敌时,因为怀孕身体沉重,从马上掉下,险些成为俘虏,可想而知战斗之激烈。但亦思马因最后还是被击退,没能东山再起。

  1486年,托郭齐少师率军彻底击溃了亦思马因残部。亦思马因被托郭齐少师亲手射死。汗廷的最大威胁被解除。

  太师既死,满都海彻辰夫人于是彻底改革官制,废除了元朝遗留下来的太师、太尉、太傅、太保、少师、平章、知院等官职。而代替以成吉思汗时代的济农、诺颜。左右北元近两百年的“太师”终于成为了历史陈迹。

  大约在1487年左右,已经16岁的达延汗开始了亲政,满都海彻辰夫人从台前退居幕后。她如母亲一般养育教导了达延汗;作为妻子,为达延汗养育了七个儿子;而作为摄政辅臣,又在达延汗亲政前帮他扫清了身边所有的障碍。

  作为一个女人,她的作为几近完美。

  在达延汗时代,蒙古本部经过百余年的分化整合,逐步形成几大势力。除汗廷直接控制的部落外,还有永邵布部、鄂尔多斯部、蒙郭勒津部、喀尔喀部、兀良哈部、科尔沁部以及朵颜三卫。

  经过满都海彻辰夫人时期的铁腕执政,永邵布部、鄂尔多斯部、蒙郭勒津部、喀尔喀部、兀良哈部已经相继归附汗廷。

  亲政后的达延汗面对的局面相当安定,在最初几年,他按部就班的用怀柔手段逐步扩大汗廷的实力。

  在呼伦贝尔东部和大兴安岭以东的嫩江流域,是成吉思汗二弟哈撒儿后裔所属的科尔沁部,此时实力雄厚,号称“二十万科尔沁”。达延汗对之克尽兄弟之礼,并保证绝不会拆分科尔沁原有部落,也不派汗廷官员管辖,只需他们向可汗效忠即可。科尔沁部首领鄂尔多固海审时度势,归附汗廷。

  而对朵颜三卫,达延汗通过联姻、结盟和互访等方式,逐步将他们纳入自己的统治之下。

  和风细雨,润物无声,年轻的达延汗让蒙古本部的各首领都在名义上服从于汗廷,在表面上做到了政令统一。

  但这种统一是极不稳定的,各部首领实力雄厚,大汗的政策一旦触及到了他们的既得利益,便会战火频起。

  亲政后第十年,战乱不可避免的暴发了。

  1509年,达延汗任命次子乌鲁斯博罗特为右翼济农,掌管永邵布、蒙郭勒津、鄂尔多斯三部。

  这一任命使得永邵布部首领亦不剌、鄂尔多斯部首领满都赉的极为不满,于是暗中联络蒙郭勒津部首领火筛,决定发动叛乱。

  鄂尔多斯是成吉思汗陵——“八白室”所在地,乌鲁斯博罗特济农刚一到任,便到八白室拜祭。亦不剌等人趁机在典礼上向济农的侍从挑衅,双方发生争执,遂致殴斗。乌鲁斯博罗特济农手下大臣巴布岱一时冲动,将亦不剌的手下砍死。

  一直在等待机会的亦不剌等人立即大呼:“刚来此处便草菅人命,日后还不得将我们斩尽杀绝么!?”这句话就是信号,一时间,八白室内外伏兵四起。

  面对这突然的变故,乌鲁斯博罗特济农的属下毫无防备,虽拼死保护主人的安全,并夺得马匹让济农逃走,但终于寡不敌众,乌鲁斯博罗特济农在混乱中被杀。

  “八白室之变”发生时,达延汗的三子巴尔斯博罗特正在土默特部探亲,闻变后趁夜色逃走,一路上以打猎果腹,在饥寒交迫中赶回汗廷,向父亲报告了事变经过。

  一夜之间,风云突变,右翼三部叛离,还折了爱子。达延汗勃然大怒,决定亲征讨伐。

  鄂尔多斯、永邵布两部都兵强马壮,而且还是护卫八白室的“大有福者”。达延汗不得不认真对待,不但让左翼察哈尔、喀尔喀、兀良哈三部集所有丁壮参战,还向科尔沁部发出谕旨,要求援助。

  科尔沁部首领鄂尔多固海此时已经被达延汗封为“诺颜”,正愁没有报效的机会,接到谕旨后带领其子布尔海率主力前来。汗廷所能调集的军队几乎倾巢而出。

  而在叛乱者一方,亦不剌、满都赉都是直接置乌鲁斯博罗特于死地的祸首,自然没有退路,集中所有精锐准备迎战,而蒙郭勒津部的火筛此时看到汗廷来势凶猛,便玩起了坐山观虎斗,不派兵参战。

  天平倒向了汗廷一方。

  达延汗率大军到达答阑特里温之地时,右翼军队已经先期抵达,双方对峙,谁也不先出手。此时,右翼军队数量大约有三万人,而达延汗的部队则有5到7万人。

  右翼军是背水一战,生死存亡全系于此。而汗廷军则有些七拼八凑,求战之心不够热烈,若是对峙久了,便会士气低落。为了速战速决,达延汗派布尔海、巴嘎逊塔布囊和巴尔通三将率小股骑兵为先锋,冲击叛军阵营,诱其出阵。

  果然,早已绷足了劲的右翼军一遭到进攻就如堤坝破口一样,大军宣泄而出,以弓形阵向汗廷军发动猛攻。达延汗用以诱敌的部队几乎全军覆没,布尔海阵亡,但战略意图已经达到,而且让失去儿子的科尔沁首领鄂尔多固海红了眼睛,率军死战。

  面对敌军的弓形阵,达延汗将军队编为六十一组,以牛角阵形迎击。同时,命兀良哈军单独列阵,并将自己的大纛矗立于其军阵当中,诱惑右翼军队主攻方向。

  亦不剌、满都赉看到这面大纛,认为达延汗便在兀良哈军中,指挥其主力向之猛攻。兀良哈军以一军之力哪里抵挡得住,经过激战后败退,但右翼军队主力亦有相当损失,锐气已失,人马俱疲。

  趁此机会,达延汗高举起代表可汗的黑色大纛,指挥全军向右翼军队发起猛攻,一举击溃其主力。亦不剌、满都赉率残部败走,达延汗紧追不舍,直追到柴达木,将满都赉斩杀。亦不剌逃到哈密,被白帽回所诱杀。

  见到亦不剌、满都赉败亡,蒙郭勒津部的火筛连忙向大汗表示忠诚。右翼的叛乱平息。

  基于对这次叛乱的反思,达延汗决定将本部各部落进行重新划分,而以自己的儿子为各部之首,避免动乱。

  在答阑特里温之战后不久,达延汗册封三子巴尔斯博罗特为右翼济农,统领三部,而以四子阿尔苏博罗特统领蒙郭勒津部的七个鄂托克,划为土默特部。

  土默特部首领火筛见到大汗要把自己的部落拆分,又用济农剥夺了自己对部落的治权,这才后悔没有与亦不剌等人一起反叛。此时虽然孤掌难鸣,但为了权力也不得不铤而走险,于是发动叛乱。

  以一部之力起兵,胜算绝少。虽然在图尔根河(今呼和浩特之大黑河)一战中,火筛主动出击,一度使得汗廷的讨伐军陷入混乱,达延汗本人也因乘骑陷入泥泞而狼狈不堪。但最终还是战败,火筛被迫投降,不久郁郁而终。他的蒙郭勒津最终完全被巴尔斯博罗特济农统管,成为其世袭部落。

  至此,蒙古本部所有不安定因素全部解除,达延汗开始了他一生中最影响后世的业绩——分封诸子。  

  作为君主,儿子多虽然使得后继有人,但往往也会有很多麻烦,例如皇位之争错综复杂,甚至会导致国家败亡。但对游牧国家的可汗来说,儿子多的好处便远远大于弊端,成吉思汗有五个儿子,除最小者阔列坚之外,其他几个儿子都有自己的封国。虽然互相之间也免不了骨肉相残,却让黄金家族在世界上活跃了400余年。

  达延汗的功业没有在他死后迅速埋没,也要归功于他超强的生育能力。

  达延汗共有十一个儿子,前七个为满都海彻辰夫人所生,后面四个则是其他两位侧妃所生。

  在扫平本部的叛乱之后,达延汗将从前各小领地合并为6个万户,仍分左、右两翼。左翼3万户为:察哈尔万户(今锡林郭勒盟地区)、兀良哈万户(原卓索图盟地区)、喀尔喀万户(喀尔喀河流域一带);右翼3万户为:鄂尔多斯万户(今伊克昭盟一带)、蒙郭勒津万户(今大青山下土默特地区)、永邵布万户(今张家口以北一带),汗廷设置在察哈尔境内。

  这六万户除兀良哈万户以外,达延汗把其余五个万户都封给自己的儿子领有,这不但大大加强了大汗的集权地位,还使这些封地也成为蒙古人今后永远的归属。

  长子图鲁博罗特早逝,其嫡裔世袭蒙古大汗汗位,并领有察哈尔万户;

  次子乌鲁斯博罗特在右翼谋反时被害,无嗣;

  三子巴尔斯博罗特任济农,领有右翼三万户;

  四子阿尔苏博罗特领有蒙郭勒津万户之七个鄂托克,称为土默特;

  五子阿勒楚博罗特内,受封居喀尔喀万户中喀尔喀河以东5个鄂托克,称为内喀尔喀;

  六子斡齐尔博罗特领有察哈尔万户之克什克腾鄂托克;

  七子格列博罗特领有察哈尔万户之敖汉和奈曼两个鄂托克;

  八子阿尔博罗特领有察哈尔万户之浩齐特鄂托克;

  九子格埒森扎,领有喀尔喀万户中喀尔喀河以西7个鄂托克,称为外喀尔喀;

  十子鄂卜衮锡青台吉领有永邵布万户之永邵布和阿苏特两鄂托克;

  十一子格术图无子,未分领地。

  这个格局虽在今后一百多年当中有所变动,但大体格局保存了下来,进而成为日后蒙古地区的地理名词。察哈尔、兀良哈、蒙郭勒津、永邵布、鄂尔多斯以及内喀尔喀的活动区域日后被称为“漠南蒙古”,也就是今天的内蒙古;外喀尔喀逐渐演变为三部,起活动区域便成为“漠北蒙古”,也就是今天的外蒙古。

  虽然达延汗的统一仅局限于蒙古本部,也就是前文所说的“都沁”,并不包括“杜尔本”——“漠西蒙古”卫拉特诸部,其中兴的规模很有限,远不如脱欢、也先父子时代。但也先的统一骤起骤落,对后世毫无影响,达延汗则根基扎实,影响深远,并稳固了北元蒙古汗位的传承。

  因此,当明朝皇帝接到达延汗的国书时,感到了以前从没有过的气概:“称书不称表,与我抗也;称我以南朝,是将北等我也”,“奉番书求贡,书辞悖慢。自称大元大可汗……以敌国自居”。

  达延汗时代,明朝经历了宪宗、孝宗、武宗三位皇帝。而孝宗朱佑樘统治期间被称为“弘治中兴”,一南一北两个敌国,都在中兴时代,也算是机缘。但弘治皇帝在晚年曾极为迫切的对两位肱骨大臣刘大夏、戴珊问道:“闻今军民多不得所,安得天下太平,如古昔帝王之时?”对自己的中兴大业很不满意。而达延汗的中兴与成吉思汗时代相比差距更不可以道里计,这又可看作是巧合了。

  1516年,达延汗因病去世,享年44岁。他虽然命祚不长,但却做了37年可汗,是北元蒙古历代可汗中在位时间最长的一个。

  随着他的死,蒙古帝国的“中兴”也随之结束。

  最后说一句,按照达延汗所定的法统,只有他的长子嫡裔才可继承蒙古大汗汗位,而北元名义上最后一个君主林丹汗,就是该法统执行的结果。

通宝推:连续杀人,小戎,
家园 谁说没有遗诏

下面是百度的简介:

《康熙皇帝遗诏》,是史学界研究康熙死后雍正皇帝即位之谜的重要实物,长期被支持“雍正合法继位说”的学者作为证据列举。对于这份所谓的《康熙遗诏》,史学界争论颇多。支持雍正皇帝即位的史学家认为这是康熙钦定遗诏,反对者则认为这是根据康熙五十六年的遗诏修改而成。《康熙遗诏》真迹现存于第一历史档案馆。

“朕之子孙百有余人,朕年已七十,诸王大臣官员军民与蒙古人等无不爱惜。朕年迈之人,今虽以寿终,朕亦愉悦至。

太祖皇帝之子礼亲王王之子孙,现今俱各安全,朕身后尔等若能惕心保全,朕亦欣然安逝。雍亲王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 卯”

遗诏基本上都是大臣代写的,至于能否反映(或部分反映)老皇帝的意思或是完全是自说自话,那就看具体情况了

又 总理遗训,“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是汪精卫主笔的,孙只是点头同意而已(一说由宋庆龄扶腕,签了字)

家园 遗诏这种程序性的东西,一定会有

明武宗、清嘉庆皇帝,都是猝死,根本不可能有出自皇帝本身的遗诏,但他们也都有所谓的遗诏颁布天下

(嘉庆过六十岁生日之后,还专门发了一道御旨(据《清仁宗实录》记载):“将来朕七旬万寿时,著军机大臣存记:前一年提奏,不准个衙门,复行恳请建设经坛。”,他自认为自己能活到七十呢,他猝死之后,一时间连按雍正立下的规矩,秘密立储的诏书都找不到,还是皇太后发了一道懿旨,让道光帝先继了位)

搞笑的是,我上面说的这两位皇帝的遗诏还都写错了,给草诏的大臣添了一堆麻烦。

所以对于普通臣子,老皇帝驾崩之后,必有遗诏,但是“是真是假”,“别问,你不要脑袋了”

家园 人参汤这个事现在一般认为不是真实情景,康熙本人很讨厌人参
家园 晚 两年不是问题,早两年就麻烦了

话说老活佛还没归西,崭新的小活佛就降世了,多么欢乐啊!

家园 这就是礼制的意义,虽天子不能逾越,

用时髦的观点解释似乎可以说这正体现了宪政精神。圣祖币十端的聘礼非但不寒酸,还是天子守礼的典范。

家园 【原创】《三、尔虞我诈》

当罗布藏丹津放出的试探气球飘到准噶尔的时候,准噶尔汗王策妄阿拉布坦正处于惊弓之鸟的不安当中。

公元1720年,大策零率残部逃离西藏,同年,清军攻陷准噶尔汗国的东大门——吐鲁番与哈密这两个重要绿洲,这些失利在准噶尔高层中引起相当大的恐慌,更何况,康熙的十四皇子大将军王已经陈重兵于甘肃,很可能即将启动对汗国的全面战争。

随后发生的一件事情,更加剧了这种恐慌。一年之前的公元1719年,受沙皇彼得大帝的委派,利哈科夫率领的一个由440人组成的俄国考察团,出发前往准噶尔汗国。此前,鉴于俄国人常常遭受准噶尔人的攻击,因此彼得大帝尽管要求他们尽量在俄准边境地区建立殖民要塞,好为今后的殖民拓展打好基础,但同时也要尽可能避免战斗,“以免徒有伤亡和招致其他损失。”

1720年5月,利哈科夫的这个俄国考察团,抵达了位于今天哈萨克斯坦东北部的宰桑湖,该湖蒙语名为斋桑淖尔——前面我们提到过,“宰桑”是蒙古人高级官员的头衔,大概来自汉语中的“宰相”,“淖尔”则是“海子”的意思。这里驻扎有两万准噶尔大军,他们“守卫着汗国边界,以防清军可能的进攻”,其统帅是策妄阿拉布坦的长子和预定继承人噶尔丹策凌。

俄国史家记载了噶尔丹策凌的强烈反应,他写道,起初准噶尔军“听说来了俄国人,都大惊失色”,噶尔丹策凌立即下令,向这支俄国队伍发动进攻,准噶尔军于是从湖岸上向载有俄国考察团的船只开始猛烈射击,俄国人猝不及防,一时被搞得相当狼狈。事实上,准噶尔人的反应有些过于强烈了,此前他们虽然和俄国人多有冲突,但都有一个矛盾逐渐积累的过程,像这样一上来就下狠手,确实极其罕见。

感到莫名其妙的俄国人,马上派出使者要求对方进行解释,但使者带回的理由却让老毛子哭笑不得:“因为他们以为俄国人同中国人约定在这里会师,两国军队一起攻打准噶尔人”。当得知俄军并非是来协助清军之后,噶尔丹策凌很快下令停火,双方于是开始谈判。

俄国人向对方保证,自己并不是来打仗或引起敌对行为,他们只是来这里做矿产资源勘测,并答应马上后撤。于是双方恢复了和平,俄国人记载道,当俄军与清军联手进攻自己的误会解除后,准噶尔军显得兴高采烈,甚至还为俄军举行了欢送会。另外,尽管已承诺自己此行并不带有军事目的,但在返回途中,考察团团长利哈科夫还是偷偷修建了一座要塞。

宰桑湖冲突事件和平解决后,策妄阿拉布坦接见了一名俄国使节,汗王向对方大吐苦水,抱怨俄国人未经允许就进入汗国筑城。根据这名俄国人留下的说法,准噶尔汗王强调,汗国愿与俄国友好相处并发展贸易关系,同意今后不阻碍俄国人的矿产勘探,但做为交换,策妄阿拉布坦要求俄国保护其不受中国的侵袭,并协助自己从中国人那里把蒙古抢回来,为此他甚至答应俄国在宰桑湖以北的额尔齐斯河上游修筑要塞,而且希望能尽快实施,以免中国军队抢先占领那里。

无论俄国人的这些记录是真是假,这一事件起码揭示了一个可能的情况,那就是,“准噶尔执政者决定依靠俄国,打算借俄国的帮助来反击他认为是主要敌人的清军。”

按照俄国人的说法,策妄阿拉布坦随后派出了谈判代表,此人于公元1721年到达圣彼得堡并拜谒了彼得大帝。据说在由使者转交的信函中,准噶尔汗王请求“沙皇陛下保护他浑台吉免遭中国汗的侵凌”,并答应在疆界问题上做出让步,但他同时要求,即使俄国人在额尔齐斯河修筑要塞,自己的属民仍拥有在那里自由放牧的权力。

很显然,策妄阿拉布坦明白,他可不能同时与中俄这两个庞大帝国对抗。在这种情况下,为了集中精力对付日益逼近的清军,准噶尔汗王不得不对俄国做出重大让步。

据说,看到准噶尔汗王主动示弱,与康熙、路易十四同为一代雄主的俄国沙皇彼得一世大喜过望,他立即派出了回访准噶尔的使节,希望趁此机会,一举说服策妄阿拉布坦加入俄国国籍。根据俄国史料记载,这个由翁科夫斯基率领的俄罗斯帝国外交使团,于公元1722年抵达了准噶尔汗国。

那么,准噶尔所面临的生存危机,真的已经像策妄阿拉布坦所认为的那样严重吗?通过认真观察,俄国人竟然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他们认为,准噶尔汗王之所以方寸大乱,是因为他被老谋深算的康熙皇帝拖入了心理战。

按照俄国史料记载,公元1720年6月,就在南北两路清军向准噶尔人占据的西藏挺进之时,中国大臣图理琛在中俄边境的色楞格斯克突然约见了俄国代表伊兹麦洛夫。按照玄烨皇帝的嘱托,这位大臣通知俄国人说,清军将分兵五路进攻准噶尔汗国,他还表示自己听说,“俄罗斯方面进攻浑台吉的军队已经开往亚梅舍沃(位于俄准边界的鄂木河边,此前大策零曾在该地大破俄军)”。

事先并不知道己方有过这样军事调动的俄国代表,自然一头雾水疑惑万分。过了两天,为了回答伊兹麦洛夫的疑问,图理琛又约见了他,中国代表顾左右而言他,只是补充说,指挥清军的是康熙的一个皇子,这支军队的规模庞大并且装备精良,每个团都配有“大炮十尊,小炮百尊,用大车和骆驼载运”。

1720年11月初,俄方代表伊兹麦洛夫这时正在距离色楞格斯克五十公里的一个蒙古地方,突然接到了图理琛发来的通知。中方代表请他过去,并且说,清军在准噶尔大捷,并夺得了几座城市,策妄阿喇布坦请罪求和的使者己经到达了向北京。

见面后,图理琛对伊兹麦洛夫说,康熙皇帝请俄国使者接见从北京返回的准噶尔的使臣,并向他说明策妄阿喇布坦的抵杭是无望的,清帝国将和俄国军队协同对付他。俄国史料写道,伊兹麦洛夫断然拒绝参预这一预定的骗局,这激怒了图理琛,他威胁说,如不听从,俄国使者就要被扣留,并且不供应食物。

此后俄方的记载有些含糊,无法判断伊兹麦洛夫是抵死不从,还是练习辟谷受不了最后还是答应了,总之到了1720年11月12日,策妄阿喇布坦的使者“从城里出发上路,在城边鸣炮三声为他尊贵地送行”。

而在同一天,饿得前心贴后背的伊兹麦洛夫终于获准离开此城,不过他和随行人员可以说灰头土脸,“从城里出发时却没有受到对浑台吉使者那样的恭送”。从这个结果推断,清朝对准噶尔使团的反应大概相当满意,因此俄国人最后可能还是从了,被迫配合清廷演了一出戏。

而俄国驻北京的一位非正式代表的记载,也提供了一些线索——中国大臣们经常来拜访他,并大力散布这样的言论:“对两帝之中的一方敌对的人,其他一方也应视为仇散!”显然这“两帝”,一个是中国皇帝,另一个自然指俄国沙皇。而准噶尔人遍布蒙古和中国西北地区的谍报网络,不可能忽视这样的高调宣传。

就这样,通过躺着也中枪的俄国人这个转发器,康熙皇帝向策妄阿拉布坦成功传递了一个放大了的伪信号,即清帝国与俄罗斯帝国已经结成对付准噶尔汗国的军事同盟,从而导致后者惊恐地认为,两大帝国将共同采取行动,而任何一方的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是该同盟发动全面战争的先兆。所以,面对只有四百多人的俄罗斯考察团,噶尔丹策凌王子所做出的那些过度反应,也就可以理解了。

其实,俄国史料中这位名叫图理琛的中国“大臣”,他的级别远没有那么高,只是个从五品兵部员外郎,相当于国防部的副司局长。此人又写做“图丽琛”,是中国当时最资深的外交官之一,此前刚刚从位于伏尔加河流域的土尔扈特部访问归来,为远行欧洲一个世纪的蒙古人捎去了清朝皇帝的光辉和祖国人民的温暖。

在这场历时三年的漫长行程中,中国外交使团几乎穿越了整个欧亚大陆,团长图理琛也成长为一名俄罗斯问题专家,他甚至还出了部名为《异域录》的专著,该书详细描述了使团沿途所见所闻,成为研究那一时期俄罗斯帝国的权威著作,后来被译成法﹑瑞典﹑俄﹑英等多种文字,算是给中国外交界争了光。归国后,图理琛便专职负责对俄外交事务,此次皇帝实施对准噶尔的外交欺骗,他自然要当仁不让地冲在前头。

就这样,在不久后即将去世的康熙皇帝的苦心策划下,准噶尔汗廷被成功地引入草木皆兵的战略误区,而根据俄国史料记载,康熙的这一策略极其成功——策妄阿拉布坦甚至向俄国西伯利亚总督切尔卡斯基大公表示,他听说俄国打算派兵进攻自己,如果这个消息可靠,那么他唯一的出路就是归顺清帝国并加入中国国籍。搞得这位俄国的总督大公不得不费劲口舌,对汗王再三保证:

“沙皇陛下从来不曾想到过派兵去打准噶尔,散布这类消息的,只能是那些想恫吓策妄阿喇布坦从而迫使他归顺清帝的人。”

每读至此,笔者都禁不住感慨万分,想当年身为世界列强之一,老大帝国并非后来那种让别人觉得不欺负一下都不好意思的东亚病夫,仅以康熙皇帝而言,其处理外交事务的布局之宏大,手腕之灵活,思虑之深远,甚至行事之无赖,脸皮之厚实,无不令后人叹为观止,就仿佛一位在布局阶段就把对方噎得半死的高明棋手。从而,让我们对这位在各种辫子戏中,每每以邻家大爷般温厚形像出现的老皇帝,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

因此,当罗布藏丹津希望与准噶尔联合抗清的提议到来时,已成为惊弓之鸟的策妄阿拉布坦,他的第一个反应恐怕就是,莫非北京的那个老家伙又设了套让我来钻?狐疑不定的他没有给青海和硕特使者任何承诺,对方不得不失望而回。

那么,这位准噶尔汗王真就是个笨蛋吗?恰恰相反,史学家们几乎一致公认,他是准噶尔历史上最伟大的领袖之一,成就甚至超过了其叔父即更为著名的噶尔丹大汗,而策妄阿拉布坦和他儿子噶尔丹策凌的统治时期,也成为了准噶尔汗国繁花般绚烂的辉煌盛世。

就在罗布藏丹津发出提议的时候,策妄阿拉布坦已经知道了那个惊人的消息:他最大的敌人康熙皇帝突然驾崩了!随后,清廷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对准噶尔都极其有利,主持对准作战的大将军王被新皇帝逮捕,忙于处理内部事务的雍正无暇他顾,不得不主动向策妄阿拉布坦示好,清准之间的紧张关系迅速缓和,对汗王来说,清军已不再是致命的威胁。

于是,策妄阿拉布坦对俄罗斯的态度,立即来了个180度大转弯。当时,彼得大帝派遣游说策妄阿拉布坦加入俄国的外交使团已经抵达准噶尔,但使团的团长翁科夫斯基却发现,准噶尔汗王的态度突然变得异常强硬,他不仅“拒绝转入俄罗斯国籍,并且没有接受翁科夫斯基所提出的关于在汗国领土上修筑要塞并派俄军驻防其中的建议。”

俄国人很快失望地得出了结论,“这种急转直下变化的态度,是由于并入俄国的计划始终遭到准噶尔汗左右的一些权威人物的反抗,这个计划的反对派由于玄烨之死和胤禛即位而大大加强了。”据说,在这些反对者中,就包括准噶尔汗国战功最为卓著的将军大策零。

此后,策妄阿拉布坦虽然继续与俄国人谈判,但每次都是应付了事,议题也都是维护双方以往的友谊、互相遣返偷渡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与此同时,广袤的南西伯利亚草原上,再次出现了准噶尔汗国派来的税务官,刀光剑影之下,那些俄国殖民者不得不在死亡和纳税之间做出慎重选择。俄国史料无奈地写道:

“很显然,由于玄烨之死在汗国东部边界上所出现的平静局面,又使汗国执政者的对外政策回到了惯常的轨道。”

前面我们说过,除了噶尔丹,准噶尔统治者的正式称号,都并非“可汗”而是“珲台吉”(也写做‘浑台吉’),策妄阿拉布坦也不例外,这点连俄罗斯帝国都清楚。比如,俄国曾在1734年出版了一部准噶尔汗国的资料汇编,里面提到策妄阿喇布坦“在其叔博硕克图汗死后成了全体属民的统治者,达赖喇嘛授予他另一个名字——额尔德尼硕鲁克图巴图尔浑台吉。”真是好长的头衔。

俄国史料证实,策妄阿拉布坦执政后,大力发展农业和手工业:“之前三十年左右,准噶尔人很少有庄稼,因为他们不会耕地。现在他们的耕地越来越多,不仅由布哈拉臣民播种,而且许多卡尔梅克人也从事耕耘,因为浑台吉曾就此下过命令。他们的庄稼有茁壮的小麦、黍、大麦等。那里的土地含盐多,所以蔬菜也长得很好。

尽管如此,俄罗斯帝国仍然认为,没有根据夸大农业在准噶尔汗国经济中的作用和意义,策妄阿喇布坦以及他的继承人时期汗国本身的农业都不能满足内部的需求,在国外市场上不断购买粮食证实了这一点。也就是说,尽管大力发展农业,但准噶尔汗国的粮食仍然无法自给自足,不得不依赖进口。而从清朝史料推测,这一弱点一直困扰着汗国统治者,直至汗国灭亡也没有解决,甚至使得乾隆时期进驻准噶尔的清军也面临了严重的饥荒。

准噶尔的手工业在策妄阿拉布坦时期也突飞猛进。俄国外交官特别提到:“几年以前,浑台吉开始造武器,据说他们那里产铁,可用来做铠甲、头盔,还开始用皮毛当原料做呢绒(羊毛、羊绒制作的织物,即今天所说的毛料),现正在制造书写纸。”

不是只有我们才清楚“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道理。深感缺乏科技基础的准噶尔大汗,如饥似渴地招募着各方专业人士,而邻近汗国的俄罗斯帝国自然是他重点关顾的对象。一份俄国历史文献显示,有个名叫泽列诺夫斯基的俄国钳工,曾在十八世纪初被策妄阿喇布坦聘请到汗国,在那里帮助准噶尔人制造火绳枪,而这份文件中还说,另一些不知道具体姓名的俄国人,曾在策妄阿喇布坦那里组织过成规模的皮革生产。

手工业生产不仅为汗国提供了大量的战略物资,同时也成为了联系信奉藏传佛教的汗廷和信仰伊斯兰教的穆斯林贵族的纽带。俄国史料显示,策妄阿喇布坦执政年代准噶尔工业的性质及其内部的组织情况,大致为封建执政者为了满足军队和宫廷的需要,根据简单合作制和强迫牧奴劳动的原则建立企业、作坊,牧奴们在这些企业里履行一种独特的国家劳役,由当地执政者指派他们去服役,而这些执政者也是向自己的宗主——准噶尔汗国的执政者尽藩臣的义务。

俄国人认为,准噶尔汗国在东突厥斯坦也就是今天中国的新疆地区的统治,可以说相当的牢固和稳定,当地领主们对策妄阿拉布坦没有任何反抗,而且早在噶尔丹生前就承认了准噶尔汗国对自己的统治。根据俄国人统计,从公元1697年以后,这一带与汗国的新汗王之间,从没有发生过武装冲突。

策妄阿拉布坦在自己周围集中了大批伊斯兰贵族,当地领主后裔,以及富裕的商人,汗王赏赐给他们土地,允许他们在土地上建设自己的庄园。在俄国人看来,这是一种双赢的制度,因而消除了双方冲突的可能性:准噶尔汗王的仓库里可以得到农产品,而伊斯兰领主们在汗国里像在自己原来的家园那样仍然是地主。

对于这些穆斯林来说,甚至有可能,准噶尔汗国巩固的政权比他们故乡的地方执政者动摇不定的政权更牢靠地保障了他们的权利和特权。况且,因为这些地方都在汗庭的身边,甚至可以说是在汗王的眼皮底下,所以伊斯兰教的地主们失去了或者几乎失去了搞阴谋和叛乱的可能,这就保证了新疆地区的贡赋能按时交到汗王的金库,此举对汗国局势的稳定有很大的意义。

就这样,策妄阿拉布坦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建立了最广泛的革命统一战线,从而避免了他的叔父噶尔丹时期频现的内讧情况。对此,俄国人写道:“据我们所知,十八世纪的整个前半叶,在准噶尔和东土耳其斯坦的伊斯兰教领地间的相互关系中没有发生过任何纠纷,这些领地的伊斯兰教贵族与卫拉特封建主保持了紧密的联盟。”

与此同时,准噶尔汗王也深知“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硬道理,他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在狠抓革命统一战线的同时,也狠抓军事队伍的革命化、正规化建设。

此前的几场清准战争,比如乌兰布通之战和昭莫多之战中,虽然从俄国进口过许多火绳枪,但在占有优势炮兵火力的清军面前,缺乏大炮的准噶尔军仍损失惨重,即使他们屡试不爽引以为傲、面对中亚游牧人的进攻似乎坚不可摧的驼阵,在清军的大炮面前也显得弱不禁风,连环马般的一匹匹骆驼通通被炸得粉碎。

痛定思痛之下,策妄阿拉布坦决定必须要进行军事改革,而最重要的无疑是建立一支强大的炮兵部队。但在一穷二白的基础上空手起家谈何容易,我们大陆的改革开放是从引进外来技术和资金开始,而受时代和地理制约,当年的准噶尔人还没有引进外国资本的觉悟和条件,但引进专业技术,尤其是引进掌握这些技术的外国专家,却是必要而且急需的。

可出人意料的是,准噶尔汗王为自己聘请的首席军事科技顾问,既不是来自亦敌亦友的沙皇俄国,也不是来自军事技术和理论已渐荒芜的中亚穆斯林地区,更不是来自彼此间闹得你死我活的清帝国,而是来自大多数人根本想不到的一个地方——遥远的北欧!更确切地说,他是一个瑞典人。

有这么一个段子:

据说诺曼底登陆后,英美盟军抓到的第一个俘虏,竟然是一个朝鲜人。原来,此公在老家被日本人抓了壮丁,被迫当上关东军。但在诺门坎战役中,日军让老毛子打得一败涂地,这位老兄也做了俘虏,开始给苏联人当苦力。再往后,苏德战争爆发,老毛子兵力不足,此人又被编入苏军推上前线,结果被德国佬俘虏。最后,我们的朝鲜朋友做为壮劳力,被纳粹从集中营捞出来弄到西线挖战壕,终于撞到了米国人的枪口上。

这故事不知真假。但几年前,宇宙无敌斯密达国曾拍了个片子,名字似乎叫《我的征途》(My Way),男主角是让无数女士垂涎欲滴的南韩美男张东健和鬼子帅锅小田切让,其中张东健饰演的男猪之一的经历,简直与前面那个朝鲜老兄如出一辙,莫非该段子真发生过也说不定。

但是在公元十八世纪初,还真地存在一个有着类似经历的人,他就是准噶尔汗王策妄阿拉布坦聘请的那位军事顾问。此人名叫约瑟夫.雷奈特,原本是瑞典陆军中尉,第五次俄瑞战争——又称“大北方战争”或“第二次北方战争”——中他的祖国战败,从此退出了列强的行列。

雷奈特也在1709年的波尔塔瓦战役里被老毛子擒获,被迫加入俄军,来到了西伯利亚。前面说过,准噶尔名将大策零曾在亚梅什湖大破俄军,就在这场战争中,倒霉的雷奈特再次被俘,成了大策零抓到的几百名俄国俘虏之一。

雷奈特先生出身于炮兵,对火炮和炮术方面的事情搞得门儿清,而在号称“北方雄狮”的古斯塔夫.阿道夫国王、后世享有“野战炮兵之父”美誉的托尔斯滕森将军以及查理十二世国王等一系列名将的改造下,当时的瑞典炮兵独步天下,无论火炮性能还是炮兵技术在欧洲都处于领先地位。

早在公元1629年,瑞典人就组建了由六个连组成的专业炮兵团,后来,他们还为每个普通步兵团配置了两门火炮,从而出现了近代团属炮兵的雏形,而这种结实牢靠的三磅炮被称为“团属炮”,它坚固轻便,采用整装式炮弹,从而简化了装弹程序,提高了发射率。军事史家认为,“在许多年里,配备有这种炮的团是唯一能够与步兵协同作战的军队”。

炮,炮兵,炮术,这几个关键词一检索,俘虏中的“大炮专家”(The Specialist)雷奈特便浮出了水面。策妄阿拉布坦如获至宝,立即委以重任,让他负责整个准噶尔汗国的火炮开发以及炮兵建设工作,并向他承诺,为准噶尔服务若干年之后,他就可以返回自己阔别已久的祖国。

而雷奈特果然也不负汗王的期望,他首先改进了准噶尔人的钢铁冶炼技术,使得劳动生产率大大提升。其实,准噶尔人并不缺少铁矿,他们缺乏的是炼铁的技术,以往古老的冶炼方式导致成品率很低,而现在,来自俄国、瑞典等欧洲国家具有专业技术的战俘们加入,终于使得铁制品的大规模生产成为可能。

史料记载,在雷奈特的指导下,准噶尔人制造出了十五门四磅炮,五门小口径炮,二十门十磅炮,从而具备了一定的兵工生产能力。由于雷奈特出身于提倡野战的瑞典炮兵,因此这些火炮更可能是火力也许并非顶级但却更加机动灵活的野战炮,而非当年宁远城头那种威力虽大但移动不便的红衣大炮。

至于这些野战炮的威力,一个可供参考的对照是,大约同时代的瑞典军舰——那艘后来闻名世界的“哥德堡”号——装备的最大火炮是十门六磅炮,该炮名源自其炮弹重量为六磅(2.5公斤)。这种火炮口径为9.5厘米,装药大约1.5公斤,有效射程可达250~300米。至于十磅炮,其威力显然比六磅炮更大,大约同时期的英国十磅野战炮口径为4.2英寸,有效射程达850码也就是超过了1.5华里,最大射程更是高达5000码也就是超过了9华里。

等到公元1731年,清军与准军再次开战之时,准噶尔的野战火炮无论质量还是射程,都已经优于清军,而机动性更是远远超出,但后者对此却毫不知情。不仅如此,雷奈特还为准噶尔人建立了汗国有史以来第一支专业的炮兵部队,这支被称为“包沁”的野战炮兵团,其规模为一千户,很可能以享誉欧洲的瑞典炮兵团为母本建设,并吸收了“野战炮兵之父”托尔斯滕森等人总结的大量实战经验。

于是在公元1731年那场被后世称为“和通脑儿之战”的激烈战役中,准噶尔的两位盖世名将大小策零叔侄联手出击,而他们卧薪尝胆多年打造的秘密部队——“包沁”炮兵团也终于大显神威。史载,在敌人猛烈炮火的持续打击下,清军官兵战死四千余人,被俘五千余人,主帅靖边大将军傅尔丹仅以身免,使得此役成为雍正皇帝在位期间,清廷最为惨重的一次失利。顺便提一句,这场战役的导火索,正是本文的主人公罗布藏丹津亲王,在此暂且不表。

但策妄阿拉布坦永远没有机会看到这些了,他与曾经的对手——康熙皇帝的结局类似,在公元1727年神秘死去,经过一场至今让后世难以弄清的宫廷黑幕,其长子噶尔丹策零继位,而他与雍正的做法几乎一模一样,很快清洗了自己的那些有争位嫌疑的兄弟们。

公元1733年,已经为准噶尔汗国服务十七年之久的瑞典军事顾问雷奈特先生,终于获准返回自己的家乡。临别之时,为表达对这位给自己带来远程武器技术革命的瑞典“钱学森”的感谢,噶尔丹策凌汗王拿出一张准噶尔地图,赠予劳苦功高的外国友人以做纪念。

这副精美的地图被后人称为《雷奈特第一地图》,它绘制得相当精确,包括二百五十多个地名和注记,其中一半的地名在今天仍然可以找到。如果像雷奈特本人所说,该图为噶尔丹策凌亲手所画的话,那么这位准噶尔黄金时代的汗王,其科学素养显然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期——而据后来英国著名学者约翰.弗雷德里克.巴德利考证,此地图竟然真的是汗王本人所绘!

研究者认为,策妄阿拉布坦和噶尔丹策凌父子周围,有数量众多的欧亚各地俘虏,他们中的许多人都具备很好的专业技能,而两代汗王对这些战俘则人尽其用,充分发挥他们的特长。对此,巴德利在其名著《俄国.蒙古.中国》中写道:

“不管怎样,他下面会有好多富有素养和学问的人的,不仅有属于本民族、本部落的,更主要的是那些被他俘获的俄国、瑞典、满洲、汉族俘虏,其中满、汉族战俘中还很可能包括有遵照康熙谕旨,由耶稣会士派往四面八方对版图辽阔的帝国边疆进行测绘的经过训练的人员。”

今天,这份被誉为“最好的准噶尔地图的”的《雷奈特第一地图》,与另一份被命名为《雷奈特第二地图》的中亚地图——与上一份不同,该图被认为具有明显的中国式绘图法特点——一起,保存于斯德哥尔摩的瑞典皇家图书馆,成为那个风云激荡年代留下的难忘纪念品。

罗哩罗嗦写了这么多,却与罗布藏丹津反清的主干没多大关系,大家没准已经厌倦了。其实,作者想表达的是,准噶尔人正忙着自己的事情,他们不愿意掺合罗布藏丹津的事儿,因此,他们基本也不会再出现于后面的故事中,喜欢看准噶尔与清廷PK的各位读者们,恐怕要失望了吧。

既然如此,与各位读者同样大失所望的罗布藏丹津亲王,也将不得不独自面对自己心中的恶魔……

请继续期待下篇《四、揭竿而起》

通宝推:Leono1,常识主义者,乃力,老沛,foureyes,履虎尾,dfindy,上好佳,廖石,黄袍怪,晴空一鹤,随机微分算子,小戎,每周虎,
家园 这生产能力太强了,达延汗7岁,满都海夫人32岁,7个儿子

达延汗是从几岁开始有儿子的?满都海夫人最后一个儿子有多少岁了

家园 受教了!

你可以对照我写的相关康熙“遗诏考异”,应该能够明白。

家园 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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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声望:1;铢钱:0。你,乐善:1;铢钱:15。本帖花:1

家园 你这个关于嘉庆的遗诏的说法肯定是错的。

嘉庆立有立储诏书。当他在热河被雷劈死后,众人一阵惊慌,虽然都知道储君是旻宁,但诏书找不到,众臣子大都在观望犹豫,尤以首席军机大臣托津和军机大臣、文渊阁大学生戴均元为最,怕出现类似雍正夺嫡的故事。这犹豫和观望造成了某些人的悲剧!

后来,嘉庆的立储诏书在热河的一个小太监身上找到,盒中藏有嘉庆四年亲政之初即朱笔手书“嘉庆四年四月初十日卯初立皇太子绵宁”的密旨,旻宁顺利登基是为道光帝。

道光登基后立即开始清算那些犹豫的大臣。七月二十五日嘉庆暴毙,八月二十二日道光帝奉大行皇帝梓宫回京师,道光帝的老师、大学士曹振镛指出托津等人拟就的嘉庆遗诏有重大错误,这种错误简直颠覆了皇家血统:托津等写的嘉庆遗诏结尾说:“古天子终于狩所,盖有之矣。况滦阳行宫为每岁临幸之地,我皇考即降生避暑山庄,予复何憾?”曹振镛指出《乾隆实录》中明确记载“高宗纯皇帝诞生于雍和宫邸”,此事“昭昭甚明,岂容另有异说?”

道光于是借口自己在悲痛之中未能看出错误,指摘托津,要他“明白回奏”。托津等人再怎么回奏也没能免掉被罢免的命运,被“交部严议”,曹振镛成为首席军机大臣。已经昭告天下的嘉庆遗诏被追回,改定结尾为“古天子终于狩所,盖有之矣。况滦阳行宫为每岁临幸之地,我祖、考神御在焉,予复何憾?”

当然,乾隆生地究竟在雍和宫还是在热河狮子园,这牵涉极大,哈哈,有机会讲讲,香港的金庸写过,台湾的高阳写过,国内论述最详尽的是郭成康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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