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讨论】餐馆里的哲学训话 -- 任爱杰

闲来无事，在餐馆里听到一对父子对话。父亲是个中年人，儿子才十来岁。父亲教子作了一段哲学训话，特录于此。

子：最近在朋友家里看了《黑客帝国》。朋友告诉我说，黑客帝国里的正面人物都是恐怖分子。他们要推翻现有系统，可代价是杀死无辜的平民。原因是这些平民都是系统豢养的，是系统的支柱。

父：谁说伤害无辜者就是恐怖分子？美国独立战争知道吧？

子：知道。

父：那么华盛顿是恐怖分子吗？

子：不是。

父：但华盛顿不是在伤害无辜的英国士兵吗？英国士兵可都是支持那个系统的。

子：那不一样啊，那是反抗暴政啊。

父：反抗啥暴政啊，不就是不想交税吗？还搞个理由“有权交税，无权发言。”说穿了不就是一帮人偷税漏税最后造反了吗？而且那个税还不高。就算英国士兵不是无辜的吧，那么当时还有很多人是支持英王的，叫做“保王派”，这些人总是无辜的平民吧。最后还不是被剥夺财产，还给专政了。

子：（无语）

父：有一套很有意思的辩论套路，正反都能用。我来用其中的一个桥段来考考你。假设全世界陷入危机，你有能力拯救世界，但你必须杀死一个无辜的人。你会杀这个无辜的人吗？

子（迟疑）：大概可以吧？。。。。。。

父（冷笑）：那么如果为了拯救世界而必须杀死两个无辜的人呢？

子（迟疑）：大概。。。。。。

父：那么三个呢？四个呢？五个呢？一百个呢？

子：也许和世界总人口相比，牺牲的人数量可以忽略。

父：那么为了拯救世界而必须杀死一半人可不可以呢？

子：当然不行啊。一半都没有了。

父：为什么不行呢？你看到过截肢吧？最近美国有条新闻，某女士由于四肢都被肉毒杆菌侵蚀，结果把四肢都割掉了。这去掉的部分占身体的一半了吧。为什么这就可以呢？

子：这不一样啊，是为了保命啊。

父：对啊！保命。那么命在哪里呢？命是在四肢里吗？命是在身体里吗？以现代医学来说，真正不能放弃的只有大脑。而现代技术完全有可能做到放弃整个身体而只维持大脑存活。那么大脑又占身体的多少呢？平均重量才三斤。占一般体型正常的人体重的百分之一到百分之五。也就是说，身体的各部分并不是平等的，这百分之一到百分之五是最重要的吧？

子：嗯。

父：那么孩子，让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人类社会其实也是这样的。所谓“人人平等”不过是个理想，或者谎言罢了。真正的人类社会永远是有等级的。而人类社会的结构就是被设计为保护那必须被保护的一小撮百分之一到百分之五的。

子（被忽悠得迷糊了）：这。。。。。。好像。。。。。。

父（冷笑）：《2012》看过了吧。

子：看过了。

父：那么电影里世界要毁灭了，所有的人都上了方舟了吗？

子（无语）

父：所以吧，所有的社会其实都有百分之五要必须保护的。百分之五是在底层的。剩下全身随大流的。

子：那么我们是不是在那百分之五要必须保护里的呢？

父：呵呵，你还好生在现代社会。所以仍然有一定的向上通道。百分之五的上层可不一定就是有钱啊。例如世界要毁灭了，爱因斯坦算不算在要必须保护的百分之五里面呢？

子：应该吧。

父：所以啊，你要努力的就是要进入这百分之五，而不是滑落下去。

跟十来岁的小朋友说？

这父亲比较厉害。

看过的话就会知道：牺牲９５％来保护５％已经不算什么了，牺牲１００％的自己人来保护外人这种逻辑也是存在的，

虽然他说的没错

自以为是精英的，往往未必是精英。自以为看透的，其实不过是自我感觉良好。脱离了大地，所谓高等级精英狗屁不是。

生活也好，生命也罢，真实的东西不是那么使人愉悦的。所以我们大家宁愿生活在谎言编织的幻觉当中，有两方面原因吧。一个是无力改变现实，干脆回避真相。还有一个是给人宽心的话我们把它当真了。

皇帝的新装里面那个孩子也是很招人讨厌的，其实我们大家和皇帝一样光着屁股呢。

他大概就不敢再到餐馆了给儿子上课了。

其实这样的父亲与日本右翼有什么区别，都是抱持丛林法则的动物哲学。他们不懂的是人的丛林法则只能是个抽象概念，完全按照动物哲学执行的下场只能是被人类社会排斥，结果自己最先成了这个哲学的受害者。

人的大脑怎么会像动物那样简单，直接照搬动物哲学就成了？ 教育小孩最首先的是先要了解人性，然后才是兽性，次序颠倒过来，长大了动物能够斗得过人么，那才真是误人子弟。

记得学过一篇英语课文，也是父子对话。内容是为阶级斗争服务的。好像是父亲说做商人可以生活很好。儿子问可以人人都做商人吗。

开始就引用华盛顿的故事，应该是美国人吧，不然谁知道那么详细呢？后面又说一个美国的新闻，又说明不是美国人了。没搞懂你故事发生的地点，也有可能只是那父子俩比较熟悉美国。

不过这其实关系不大，说的道理还是清楚的。

我只想知道他教的价值观轮到他自己他能坦然接受吗？其实从他父亲愤世嫉俗的腔调就知道他大约也是不如意。但这样教孩子是危险的，如果他的孩子仅凭自己的能力做不到百分之五又怎样？还有，有多少人觉得自己是这百分之五的精英？即便是河里这辈子能做到的恐怕也不多吧？既然都知道这个“真相”，那要被牺牲的时候是顺从于这个安排，还是要抗争一下？这种价值取向无非是一小撮人压榨大多数人所编排的理论，希望后者安于目前的体制，而使有的或幻想也能挤入高等阶层而分上一杯羹而维护体制。这不过是挂上了批判性思维和阴谋论的后现代皇帝新装罢了。至于现实，人类的历史从来都是不认这个“现实”的人推动改变的，所以世界总是在进步。

我看老爸说得很清楚了，儿子的反应也很正面。说清楚世界是残酷的，只是要孩子放弃幻想准备战斗而已。

顺从体制还是反抗体制，这是价值取向。反抗还有成功希望的都是远远强过顺从的大牛级别人物，这个老爸没有教他的儿子这样，也许你觉得不满意，但是你应该允许别人做不同的选择。

如果一方面不满意体制，另一方面又依赖体制，这样很容易造成孩子不好的人格，我一般不建议这样做，小孩还是暂时先不要往革命的方向发展。

恐怖分子，开国先驱不都就隔了一层“天命”的纸。

拿人体来和人类社会类比根本就是扯淡。

1。一个人没有手没有脚，还能活着的话，肯定必须有外力襄助。人类社会是一个封闭系统。这个系统的平衡如果被打破，没有一个部分能够独善其身。

2。人脑控制整个身体的运作。在人类社会里，没有一个群体可以对整个人类社会拥有这么完全的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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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杀一个、杀两个的论点，是典型的slippery slope，是不合逻辑的。（有兴趣自己放狗搜哈，不解释了）

即便不考虑slippery slope，这个论点的premise本身就是有问题的。全人类的“危机”（什么危机？怎么判断？），“无辜”什么的。都是empty concep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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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哲学的角度，这位父亲所推崇的，不过是物竞天择，等级社会等这种初级的社会理论。

其实不管是西方，还是东方，等级社会已经被证明是不稳固的了，无论我们社会中的所谓5%或1%多么的努力。

以美国为代表的新自由主义所倡导的民主，及毛泽东文革时实验的大民主，本质上都是对等级社会的一种反思及挣扎，虽然最后都搞砸了。前者变为口号，后者执行中出了问题。

社会的变迁往往是缓慢的，但这并不代表进步不存在，也并不代表我们对现象的诠释及理解是合理及全面的。

有些东西表面上看起来make sense，其实你多想想就知道都不make sense的。

认为这天经地义实际上是旧思想的现代版，只是比“君权神授”更能迷惑人而已。问题在于不是每个人都能爬到百分之五的，别跟我说凭能力或努力就一定能做到。到那时，这些笃信丛林原则的人又会如何面对世界？社会的进步不一定都是革命，很多时候都是一种中下层的个人或合力的争取和努力，迫使上层做出让步。这也是力量动态的较量和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