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读书笔记 -- 论语一则 -- 芷蘅
论语:孺悲欲见孔子,孔子辞以疾。将命者出户,取瑟而歌,使之闻之。
译义:孺悲想见孔子,孔子推托自己有病而不能相见。可是传话的人出门传话时,孔子取来瑟边弹边唱,故意让孺悲听见。
对这一段有很多不同的理解,有人指出这是一种很无理的行为,不明白为什么会记载在论语中;有人说明这是一种委婉的拒绝艺术。我的理解介于两者这间。
孺悲是谁,我所看到的资料里没有明确的说明。或是有求于孔子 的人,或是孔子不愿意交往的人。孔子作为圣人来看,这样的行为很无理,可我看到了这样的记载,却感觉到孔子是真性情的人,他也有自己不喜欢的人,不愿意见的人。先说自己有病,而后“取瑟而歌,使之闻之”,说是羞辱对方也行,说是婉拒也行,总之是在对他说:我身体好好的,我只是不想见你,听到没有,我还在开心地唱歌呢。
谦恭待我者,则谦恭以待之。
以己度孔圣人之心,是否可准确呢?
这个是我在西西河最宝贵的经验呵
多次被砸后的感受
我的看法:读孔子的言论,一定要有一种诚敬、一定要尽量回到远古那种质朴、、、、、、
我非常赞赏下面的解释。为了读起来方便,我没有用“引用”方式。引用文字中的颜色和黑体是我自己加的:
http://www.tianyabook.com/xiandai/lunyubiecai/297.html
手挥五弦目送归鸿
孺悲欲见孔子,孔子辞以疾。将命者出户,取瑟而歌,使之闻之。
这一段古人的注解很明显。孺悲是一个人,准备来看孔子,孔子说了一次假话,叫人就说他今天生病了,所以没有出来见客。孔子学生中有执事的人送客,在将出门的时候,孔子在里面拿起瑟来弹,并且还唱歌,故意使孺悲听见。这一段古人的注解,多半和朱熹先生的一样,认为这个人可能有哪一点为孔子看不惯,得罪了孔子,所以孔子不愿意见他,但是又明白地表示讨厌他,看不其他,所以等他出门的时候,故意唱起歌来,使他听见,知道孔子并没有生病。我的观念又与古人不同了,我认为孔子并没有这个意思,但要解释起来很费时间了。问题在孔子为什么要奏乐唱歌给他听呢?假如像古人解释那样为了使他知道自己没有生病,孔子在里面,说句话或叫一个学生的名字都可以,何必奏乐唱歌呢?这问题来了。关键就在“天何言哉!”真正的学问,并不一定须要讨论,甚至是不可以言喻的。这个道理研究起来是够麻烦的。我的见解是如此,对与不对,并不坚持自己的意见。
那么这段书什么意思呢?我们引用别家的故事,来解释这个问题。我们中国文学中有“闻木樨香否?”这故事。木樨是桂花的一种。这是宋代文学家黄山谷的故事,他是学禅的,他老师就是宋代有名的晦堂禅师。因为禅宗大师们的教育方法,是不立文字不用言语的,黄山谷跟他多年,似乎并无所得。有一天就问老师有没有什么巧妙的方法,露一点消息,露一点缝给他钻一钻,让他钻进去。晦堂就问他念过《论语》没有?这句话现在问年轻人不算稀奇,在当时来问黄山谷这样的人是很不客气的,很难堪的,因为古人考功名的本钱就是四书五经,都能背诵的,晦堂还问他念过没有,这给黄山谷的刺激是很大的。黄山谷答道:“当然念过!”晦堂说,你念过《论语》,其中有:“二三子,以我为隐乎?吾无隐乎尔。”孔子说的话你懂吗?晦堂大师引用了这句话,就等于说我随时随地都在教你,你自己不懂,有什么办法?黄山谷还是茫然不懂。后来有一天,黄山谷站在老师的旁边,晦堂这位老和尚看他在身侧,摆一摆袖子,就径自往山门外走去。这时正是秋天,一路上桂花盛开,晦堂像是赏花去了,黄山谷也莫名其妙,只好在后而跟着走,晦堂故作不知的样子,走了一阵以后,回过头来问黄山谷:“闻木樨香否?”黄山谷答道: “闻。”这时晦堂就瞪着眼睛告诉他:“二三子,吾无隐乎尔。”据说黄山谷因此恍然有所悟而入了道。就是后来理学家说的,悟到了那个心性的本源。这是有名的一段禅话。事实上黄山谷的修养、诗名都很高,他与苏东坡他们几个人都蛮可怜的,遭遇王安石的种种打击,后来被贬谪到贵州的一个乡下,相当现在的区公所小干事。在古代被贬谪的大官,还要被人押解去报到,等于半个犯人,起居不自由,生活是很苦的。他在被解送的路上,才和王阳明的龙场悟道一样,真懂了晦堂老师的话,因此对于所遭受政治上的打击、环境上的打击、生活上的痛苦,都能处之泰然,还在那里对地方做了很多有益的事情。
现在我们拿这个故事来说明孺悲见孔子,而孔子不见,故意取瑟而歌,就等于是一种不言之教。这是这段书真正的意思所在。
———南怀瑾《论语别裁》
狠砸那些伪君子,一边做着赚钱的买卖,一边修个标志示青百。
这个解释我也看到过,只是修为不够,无法身受其感。不过今日再读,感受又深了一层。
世人以圣人待孔子,则其行事皆为圣.
很多事圣人做得,其他人做不得。不过有件事圣人做得,吾亦做得:吾日三省吾身。
“指点”绝不敢当。我不过就是抄书而已。
我刚刚看到淡淡微风ID的一个发言,觉得是一个很好的参考:
从孔子拒见孺悲聊起
很久没有写东西了,说起来很惭愧,一则是忙,二则是懒——记得这样的托辞我也写过无数次了,惭愧惭愧。
今天本来的安排因为意外打扰,懒得去应酬,就想着在家里犯懒一下,调整一下节奏,整理一下思绪——大约今天就该是个反思的日子吧。
中午跟一位远来拜访的同参探讨了许多问题,实打实的说了许多话,然后一起去一个书店,没想到铁将军把门,于是相视一笑挥手作别,我在秋风萧瑟里漫步回家,他在落叶飘零中孑然远去。
很好的深秋午后。
回到家,困的很——这段时间严重缺觉,一直在不停的跑啊跑,难得有个偷懒的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睡!
于是睡眼缠倦里,枕了本蒋勋说红楼,呼呼睡去。
这一睡念呼呼千里烟波,直至暮霭沉沉被窝阔方才醒转,醒来不知身是客,犹自贪恋梦中的美景。
把自己挪到沙发上,倾一杯茶,发呆。
很好的深秋黄昏。
看到学论语的文章,自然开心,只是再看了解释,又不由颇觉有趣。
不知道那些把夫子的行为解释成斗气羞辱婉拒的人,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想过,如果孔夫子就那个样子,是怎么让千古的人服气他是“大成至圣先师”的。
我不是孔夫子,也不是他的弟子,更不是现场目击证人,所以我不知道孔夫子当时怎么想,也不知道记载这则故事的弟子们怎么想,只能猜测一下。
我们看看原文:孺悲欲见孔子,孔子辞以疾。将命者出户,取瑟而歌,使之闻之。
孔夫子想做什么?
只是为了表达自己的看法?说我不喜欢你,顺便戏弄一下你?拐弯抹角逗你玩儿?
孔夫子有那么恨那个人吗?那么点儿小肚鸡肠,还是孔夫子吗?
把这样如同儿戏的东西记载下来,让大家看了一乐,那是孔夫子的弟子吗?
如果这老师跟弟子就这点儿水平,中华文化就麻烦大了。
一部论语,老夫子何曾在意过自己?何时不是自在天真?
一位知天命、耳顺、随心所欲而不逾矩的智者,一位温良恭俭让忠恕而已矣的君子,会怎么处理类似的事情?
如果他那么做了,他会是什么样的想法,什么样的目的?
我有一位老师,合适问他的时候,我偶尔会问一些问题,而这些问题,老师不在的时候,其实我是会自己琢磨的。之所以问老师,是为了偷点儿老师的东西,并不是我自己就想不出来。因为老师回答问题时,常常会引申扩展捎带着讲很多其他的东西,那些东西,才是宝贝——“醉翁之意不在酒”。
老师自然也明白我们的小心思,常常是笑眯眯的看着我,直到我自己发毛——我不问了还不行吗!
——他的不答,就是“辞以疾”,他的微笑,就是“瑟而歌”。
好的老师,为了学生,或者为了别人受益,教育方法很多,随缘教化,于法自在。
我们再看一个例子。
未成为禅宗二祖时的神光,前去拜见初祖达摩,开始就吃了闭门羹。
这个闭门羹吃了多久我们不得而知,但是在一个风雪之夜达到了高潮。
神光来拜见老师之时,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少则超然博极载籍,尤善谈老庄,后览佛乘,遂尽弃去,依宝静禅师出家,遍学大小乘义。年三十三返香山,终日宴坐。又八年。。。”,从记载中可以看出,他是学富五车而且学有专精的大学者,而且出家之后遍览佛典,又作了八年功夫,可以说,修行这件事儿,该做的他都做了,却依旧“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在走投无路之时,自思“孔老之教,礼术风规,庄易之书,未尽妙理。近闻达磨大士住止少林,至人不遥,当造玄境。”不得不来求教于达摩,“乃往彼,晨夕参承”。
这个背景下,达摩怎么教这样的一个学生?
“祖常端坐面壁,莫闻诲励。”
不搭理你!——这做法是不是与孔夫子有些眼熟?这算是第一次“辞以疾”。
一般人会怎么想?——我这么大老远来了,又是这么牛的身份,你怎么这样的态度?水平太低了吧?老子凭什么受你这闲气,走还不行吗?
神光如何想?
“昔人求道,敲骨取髓,刺血济饥,布发掩泥,投崖饲虎,古尚若此,我又何人?”
神光如何做?
“其年十二月九日夜,天大雨雪。光坚立不动,迟明积雪过膝。”
那一夜,达摩知道神光在外面竟夜赏雪否?——第二次“辞以疾”。
当然知道,不知道还是达摩吗!
——那么达摩为什么还是不理神光?
——那么在“坚立不动”直至“积雪过膝”的这一夜里,神光在想什么?在做什么?
天亮了,达摩祖师看着火候差不多了,就来问神光:“汝久立雪中,当求何事?”——第一次“瑟而歌”。
光悲泪曰:“惟愿和尚慈悲,开甘露门,广度群品。”——又来敲门了。
再看达摩:“诸佛无上妙道,旷劫精勤,难行能行,非忍而忍。岂以小德小智,轻心慢心,欲冀真乘,徒劳勤苦。”——第三次“辞以疾”,同时也是第二次“瑟而歌”。
神光怎么做?“光闻祖诲励,潜取利刀,自断左臂,置于祖前。”“诸佛法印,可得闻乎?”——再次敲门。
祖曰:“诸佛法印,匪从人得。”——第四次“辞以疾”,同时也是第三次“瑟而歌”。
“我心未宁,乞师与安。”——再敲门。
祖曰:“将心来,与汝安。”——第五次“辞以疾”,同时也是第四次“瑟而歌”。
可良久曰:“觅心了不可得。”
祖曰:“我与汝安心竟。”
——嗯,你听懂了。
大成至圣先师的教育法,与大禅师的教育法,何其相似乃尔!
这的确不是一般的学者或者研究者可以望其项背的。
所谓知音难觅,不只是高山流水的朋友,也是承载衣钵的师徒。
闻弦歌而知雅意,其智可及其愚不可及的智慧流动,是“禅客相见唯弹指,此心能有几人知”的相视一笑莫逆于心。
一次,跟一位禅师,听着雅尼的“夜莺”,赞叹不已:学佛学成这样,才是妙明真心的体现,才是神通妙用的自在,那些熙熙攘攘号称学佛的人,真是“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啊。
山河大地等等一切的一切,何时不在告诉我们生命的真相?或者说,宇宙万物本来就无时无刻全体呈现,何尝对我们隐瞒过?
郁郁黄花,无非般若,青青翠竹,尽是法身。
如是如是。
吃饭去也。
通宝推:南方有嘉木,
以下为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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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对的,......。
子贡问曰:“乡人皆好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乡人皆恶之,何如?”
子曰:“未可也。不如乡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恶之。”
孔子是宁愿被小人记恨的。
《孟子公孙丑章句下》中记载有:孟子将朝王,王使人来曰:“寡人如就见者也,有寒疾,不可以风;朝将视朝,不识可使寡人得见乎?”对曰:“不幸而 有疾,不能造朝。”明日,出吊于东郭氏。公孙丑日:“昔者辞以病,今日吊,或者不可乎?”曰:“昔者疾,今日愈,如之何不吊?”
孟子是同样的做法。
孔子还有类似的做法,想趁阳货不在家时去还礼。
阳货欲见孔子,孔子不见,归孔子豚。
孔子时其亡也,而往拜之。遇诸涂。谓孔子曰:“来!予与尔言。”曰:“怀其宝而迷其邦,可谓仁乎?”曰:“不可!”好从事而亟失时,可谓知乎?”曰:“不可!”“日月逝矣,岁不我与。”
此故事与孺悲同出于阳货第十七,此篇汇集的全是孔子的爱憎。
孔子为何这样做,因为舍此他无法完成价值导向,爱憎表达是无权势者唯一的权柄。
孔子贤颜渊无以赏之,贱孺悲无以罚之,故天下不从。是故道非权不立,非势不行,是道尊然后行。
——法言
孔子是个很真实的人,根本不会玩神秘主义的那一套,
其实我不反对禅宗,只是反对以禅宗公案的解法硬套在孔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