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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幽明怪谈(每日更新中) -- 石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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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715第十八回4

乌兔交驰,光阴荏苒。某年某日,青州统制官秦明奉命到知府衙门议事,身边捎带一人,乃是新任的从八品副将,名叫花荣。此人号称小李广,能开二百四十斤巨弓,射杀门上一虱。

秦明忽问曰:“初为将,滋味如何?”花荣答道:“末将七八岁时,常跟随老军牧马,能在山野中目数战马,虽成百上千,报数一匹不差。后来护送父亲灵柩回乡,每至墟市,特爱登高,点算人头多少,终日不倦。如今为将,每日在军阵中驰马点兵,大感心满意足。”秦明闻之轻笑。

到了州衙,二人直入东厅,青州知府慕容彦达与一众文武官员俱在,其中包括他的两个心腹,一个是盐监刘高,一个是都监里豹。

刘高虽然是文官,却不甚识字,署理本州盐务。当时的盐铁官员,职级虽然卑下,获利却丰厚,素来都有人愿意降级就任,非当权者亲信不可得之。刘高为人阴狠苛酷,专为知府衙门敛财,恶声流布。

里豹是慕容知府的表弟,最得亲用,此人甚好谈兵,袖蓄兵书,随时翻阅,自称儒将。前统制去职之后,慕容知府虽然心属里豹,考虑再三,最终还是把印绶给了秦明。一者因为秦明有威望,众心所推,非他难以服人;二者青州多山,民风剽悍,朴刀多如锄犁,盗贼多如鼠兔,若有强人坐大为患,冲壁入劫之事毕竟还需依靠秦明。里豹失意,怏怏然耻在麾下,从此与秦明不睦。

话说当日,文武官员相互见礼之后,在议事厅中左右站定。慕容知府道:“今有淮阳巨寇王伦,经由沂蒙山流窜入境,攻城掠镇,杀害百姓甚多。当如何扫荡,请诸位合议,有功者,本府将加官赐赏,高迁任用。”

花荣砻砺已久,渴求一战,闻军情,迈步出列曰:“贼兵新临,未熟悉本州地型民情,理应急攻,不可迟疑,久后与本土匪类勾结,则难以收捕。末将请一旅之师,即日赶赴清风镇,观衅而动,定将缚其匪首归来。”

慕容知府闻之,漠然不语,厅中某人喝道:“州中岂无宿将,尔一从八品小将休放大言,快快退到一旁待命。”众官视之,原来是盐监刘高。花荣作揖道:“小将不畏锋刃矢石,敢冲阵,能入险地,正堪为先锋。此去若不立功,情愿提头来见。”慕容知府道:“尔边方小子,初到本州,未谙人事地情,莫要争先。清风镇乃青州重镇,非主将不可去。”花荣默然退立。

刘高道:“本人愿以身家性命作保,保都监里豹前往清风镇收剿流寇。”众官看里豹,里豹厉声道:“末将愿往。”众官纷纷出列,齐声道:“我等都愿保里都监前去讨贼。”

慕容知府问:“秦统制以为如何?”秦明心道:“你三个背后都商量定了,却来问我!”遂答曰:“分兵,里都监去清风镇,我和花荣去临朐,来日出发,看谁成功!苟若战败,休要生还。”众官见他开口便放狠话,无不色变。慕容知府道:“本州安危,全赖二君,二君此去好生协力作战,休要因私废公。”秦明里豹俯首称是。

刘高又云:“流寇非由我青州而起,全因淮阳、沂州两处知府治理失当,以致祸延本州,请恩相上表章参劾之,以明其罪。”众官员纷纷称是。

余下议题都是文官的事,武官陆续辞去,各自回营部署出战。秦明私下对花荣道:“里豹那厮武艺稀松,只仗他表兄的势,事事与我抗行,又欺我识字不多,满嘴兵书章句,甚是可憎。你我此去定要努力建功,压倒这厮,灭他气焰。”花荣道:“末将愿效死力。”

家园 看到“某年某日”,本猪虎躯巨震,生怕接着就是“二十年后”
家园 如是本书可以更名为震猪怪谈
家园 肥肉颤抖中。。。
家园 肥人的特点是冬暖夏凉,谁用谁知道!
家园 东方欲晓,莫道石壁早

起得这么早啊?

家园 以石换玉,真是欺人太甚
家园 总统啊。。。

你看这天气,啊。

10B 他就是一块顽石嘛。

家园
家园 小李广如此,还真算善射

s c上有一篇文章,讲到有某古书中描述,故老曾于草原见到一张蒙古弓,拉力400磅,用今天的弓箭学软件计算,其发射之箭动能700焦耳,今天的ak47步枪,子弹动能才2000焦耳,其箭当破甲如穿纸。

以此算来,当年如果有人能够拉开此弓,必定留下惊世传说。花容既然骁勇,何妨一试此射雕英雄之弓?

家园 716第十九回1

流寇首领姓王名伦,绰号白衣秀士,说起这个王伦造反的过程,不免有一番长话。此人原本是淮阳秀才,频年应举不第,某年似得,终又落榜,原来他在考卷上写错一字,被学官在复检时查察抽去。王伦颇自感叹,遍揖师友,诉道:“王某今生终不遇时,厄塞名场,归去销声匿迹也罢。”遂焚书弃学,寓游山东河北,一度寄居于沧州柴皇子庄上,在柴家的馆舍中遇到了同乡杜迁。

杜迁是个身形长大的好汉,绰号摸着天,杜家村与王家村原只有一水之隔。他们在馆舍中拜了把子之后,向柴进讨要了些许银两,结伴返乡。两人设法张罗,纠合乡中无赖,专为官府运送“花石纲”。

宋人恋石。所谓花石纲,就是地方上向朝廷进贡奇花怪石,供皇帝和官贵搭建园林之用,怪石迄今在苏州留园尚有遗物,特色是“瘦、透、漏、皱、丑”。花石纲的“纲”是当时的运输单位,往往十船货物称为一“纲”。此事由蔡京、童贯指派一个名叫朱勔的奸臣坐镇苏州统管。

朱勔亦是淫酷之人,借势扰民,恣意搜刮,引致破家者无数,百业不安,黎民怨叹。朱勔又强征商船,载着收缴来的东南材石塞江而去,沿路州县都必须提供劳力和钱谷。为了便于船队通行,不少地方被逼拆毁桥梁,凿开城郭,其扰民也如此。民伕被差役所害,寒僵雨仆,死者常见。《宋史》记载花石纲之事曰:“流毒州县者,达二十年。”

王伦经办转运事宜,在数年之间,包揽扩充,所部逾千人。既强盛得志,乃不甚保惜,任由部属薛大眼、杜师子等骄横犯上,罔顾号令。淮阳太守忌之,归咎于王伦,遂拟定计策,欲将王伦及其党羽薛大眼、杜师子、杜迁、李云、陈菱角等六人一并诱至衙门收押。孰料谋事不密,被王伦等先行知觉,众人突入府衙,枭其首级,然后烧了家园,煽动役伕劫取武库刀甲起事。

首领王伦绰号白衣秀士,叛兵乃称白家兵,淮阳之人怨恨官府,一时间从乱如归。叛军游窜作战,劫掠数县之后,移师出淮阳,转战沂州,攻克郯城。沂州指挥使朱某引兵围城,十日后,杜师子、李云、陈菱角等乘夜突击,斩杀朱某,遂解围北上,欲害沂州州城临沂,沿路百姓尽走。

临沂兵马都监名叫黄信,点集军丁,守城不出。白家兵至,黄信令官军先以小弓射之,王伦见城上弓力软弱,纵狂兵攻之,城墙上立即改用强弓,矢下如雨,一放,杀三百人,三放,射杀千人,贼军锐气顿踣,王伦只得收兵而去。

是夜,黄信派出的细作在贼营中讹传,谎说各路官军不日将至,合围在即,从贼者惶恐,各自逃逸,及天明,白家兵散失过半。

黄信得讯,领兵出城逼之。王伦等见部众全无斗志,不敢应战,杜迁适时献计曰:“如今战则必败,不如让众头领各率本部之人,分散逃入沂蒙山中。沂蒙山有一伙强人,坐头把交椅的是巨灵神向大亮,坐第二把交椅的是金眼虎邓龙,此二人与我相识,可以约他们前来接应,徐图再起。”

众人于是散走,走入沂蒙山中,在杜迁牵线之下,与山中的匪帮结伙,他们在近山的村镇中抓丁抽饷,重整兵势。近日,白家军循山路绕过穆陵关,分兵进入青州打粮,百姓逃散,所过墟镇,皆断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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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明与花荣引兵到临朐驻防,一路鸣鼓而前,秦明调教之兵军容甚整,将士或歌或语,士气昂扬。

行军数日,将至临朐,前部进勇副尉蒯琼忽然鞭马而至,身后有一少女缚腰骑坐,秦明远远望见,喝问道:“蒯骆驼,遣你与冯六到临朐通报,为何私自折返?”蒯琼应道:“我等在路上拾获花将军妹子,她今早几乎被贼兵的逻卒掳去,冯六令小人将她载到军前。”

花荣听见,大惊失色,他上任之后,思妻妹不在左右,遂发遣两个土兵持书信到家乡迎接崔氏和妹子来青州团聚,不料半途上竟然遭逢劫贼。

花荣妹子浣纱看到兄长,尖叫一声,扑在腰间。花荣抚之问曰:“夫人何在?”浣纱哭道:“嫂嫂被贼子掳去!哥哥派去的卫兵道:‘此是本州将军夫人,好汉们高抬贵手。’贼子道:‘却怎地!我等抛家作贼,随时横死,尚有何不敢?今日就算赵官家的妃子路过,也要跟随盗爷回山。’嫂嫂道:‘小姑子年幼,需放她去,否则一并自尽。’贼子们才放我跟随卫兵离去。”花荣闻妻子失陷,血冲头顶,一时间僵在当场。

秦明向蒯琼问明情况之后,上前对花荣道:“你是军官,妻子有失,全军都没面目,我让蒯骆驼选一百人与你,设法追寻救人。我自到临朐驻扎,定期拨粮饷给你,事未了,不必赶来汇合。”花荣道:“敌寇当前,不敢私用官兵,主将许我告假,我一人去寻可也。”秦明道:“贤弟妹陷在匪穴,休说迂腐言语。此事出生入死,单人如何能往?我乃青州兵马总管,指派你去,也为打探敌情,你听命便是。”

花荣拜谢,领了一百人,和蒯琼、浣纱一道,重新找到贼子掳人之处。是处在二龙山下,附近并无居人,二龙山势接云烟,松桧森森翠连天,是青州地面的一个险恶去处。

家园 既然是幽明怪谈,我的出没时间难免有些诡异
家园 717第十九回2

花荣令众人分散寻找贼人踪迹,逡巡,有兵丁呼曰:“这边有一撮女子脂粉!”花荣赶过去看,果然藤叶上留有一抹脂膏。花荣喜道:“你等沿着这个方向找去。”百步之外,又有人在山岩凹陷出发现一指轻红,指印历历可辨,众人齐声欢叹。他们一路查觅,脂粉时时在上下扶手处留痕,入山十余里,渐见地面上足迹纷错,践踏成路,可见贼穴就在将近。

花荣令妹子跟随蒯琼等一众军汉撤走,自己脱去甲胄,扮作入山打猎的平民,闪闪藏藏,摸索前行。山林中布置了许多抓野兽用的铁夹子,定是贼人为了防止细作而设,花荣好捕猎,颇能识别,一一迈过。

须臾,他在山谷中发现了一座军营。花荣由左向右看,目数其军帐,共有四十六帐,估摸兵员约在五百人上下,营帐排布无序,兵崽子行动懒散,可见主将是绿林之人。帐幕中央有石屋十数间,大概这里原是一个山村,今被贼兵夺为据点。

花荣看准出入道路,摸近前去揪倒一个在营外闲逛的小喽啰,拔匕首逼问。小喽啰惊得软了七分,屁滚尿流,备诉所知——原来这山寨中盘踞着白家兵薛大眼部,共五百人,三日前行军到此扎营。另外还有二百人由金眼虎邓龙带领,驻扎在山上的宝珠寺。

花荣忖度:“原来贼兵探知官军将至,在山中伏下一旅之师,伺机偷袭。”又问:“今晨可曾有女子掠到营中?”喽啰崽子道:“是,是那薛头领一早带着几个弟兄外出巡逻,掳了一个美貌女子回来,如今囚在村里的石屋之中。”花荣问:“哪一间?”答曰:“不知。”

花荣又问:“你说的是实么?”喽啰崽子道:“小人说谎便肠穿肚烂而死,好汉饶命!”花荣道:“饶你不得。”一戳杀了,把尸体塞进灌木丛下,归去与蒯琼汇合。

蒯琼道:“若如此,末将愿随将军突入营中救人。”花荣道:“天色尚早,此际斗敌死伤必多,且待夜深。”蒯琼看了他一眼,默默无语。花荣召集官兵,令他们每人拾一捆柴,准备火攻。吩咐毕,与士兵们一道在树林中拾柴,神思摧沮,他当然知道早一刻前去对妻子何其紧要,但在敌众我寡的形势之下,让士卒们冒死攻坚,心又不忍。

月出之后,众人隐蔽在树林中休憩,倚树嚼食干粮,浣纱自衣囊中取出一轴煎饼,交给花荣。花荣撕食之,那煎饼用炸过花椒、桂皮的猪油拌面烤制而成,香而不腻,分明是妻子崔樱手调之味,花荣既悲且悔,不觉沾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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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这薛大眼是淮阳军邳县人氏,目如铜铃,乡人谓之大眼,失其本名。他奉大统领向大亮将令,携半月之粮进入二龙山隐伏,伺机出战。

昨夜,安排在附近七里店插千的喽啰来报:“黄昏时有一顶官轿在驿站歇宿,明日将过二龙山,轿中有两个女子,大娘子绝美,好似神仙中人。”薛大眼素来贪爱女色,闻之抚耳喜笑。

翌日天未亮,薛某赶到道路僻静处埋伏,轻易将花荣妻妹围住。崔樱不得已,只得跟从匪人入山,暗中用手指在衣袖中捻磨脂粉,沿路抓摸,在木石隐蔽处留下印迹,以助后来者搜寻。

到寨,薛大眼将崔樱锁在村中石屋,自与一众小头目饮酒庆贺。崔小姐枯坐窗前,既忧且惧,穷思对策,计无所出。

恰在此时,有一只灰老鼠衔着青蛙在窗外欢快跑过。崔樱如今虽然是凡人,却依旧能够辨识鬼神,她认得那畜生是厕神使者,轻声呼道:“拉姑休去,救我。”老鼠一怔,吐了青蛙,转身奔至窗下,抱前爪人立而起,吱吱询问。

崔樱压低声道:“我乃嵩山崔府君之女崔樱,今在人世被盗贼所困,乞求后帝救应,有劳大使为我奔走报信。”

所谓后帝就是厕神,全称善后帝君,这头老鼠名叫拉姑,是其扫路使者之一。拉姑见崔樱家世清贵,不敢怠慢,唧唧答应,飞奔去了。崔小姐觅得强援,心思稍安。

薛大眼酒量极豪,饮至座席一空,方才扶醉而起,虽未僵卧,目已昏眩。将返石屋,他忽觉内急,遂又折入村中茅厕。正解裤,骤见身边厕渠上立着一个大鬼,头长三尺,面似老瓜皮色,双目光莹,有如银镜,单手扶着一杆铁钉耙,也在解手。薛某悚然一惊,骨软筋麻,当场失禁,他拉着裤子跌跌撞撞地跑出厕房,尖声呼召贼侣。喽啰们闻声赶来,把火照看,恶鬼却已了无踪迹。

薛某惶汗霖霖,讪讪然回房歇息,回想适才厕房中那副丑恶模样,兀自心悸不已。入屋之后,见到一个小夫人愁坐床头,冶艳且有怨慕之色,薛大眼方才想起今日是自己的得志日子,遂强打精神,上前调情道:“事已如此,悲伤何用?”那小娘子假泣道:“妾身既已陷身大王拳中,无力自拔。想我夫郎必将带备钱财前来赎人,到那时,只求大王守信,莫要害他性命,妾身方肯尽心侍候。大王若不能为我留情,我宁愿与他共赴黄泉。”

薛大眼心中暗笑,便用好言相劝,誓神劈愿,保全其丈夫不死。崔小姐垂泪移时,竟便许与绸缪。薛大眼心喜若狂,尽忘他事,三两下脱去衣衫,看那崔樱时,亦自婉然解衣,口中笑问:“大王适才何事慌张?”薛大眼道:“茅房里有妖怪,差几乎唬杀我老薛。”小娘子道:“今日初六,定是撞着厕神的巡官,此怪于每月六日夜间出巡,见之必有灾祸,非病即死。”薛某咋舌。

小娘子又问:“妖怪怎个模样?”薛大眼道:“是个长头小耳,长一张瓜皮老脸的鬼怪,牙口锋利,双目好似银镜一般眩亮……”小娘子娇笑道:“那你看看奴家是谁?”忽地劈头一扯,连皮扯下,露出恶鬼面目,将那数尺长的大头依偎过来,银目流光,吐舌垂地,颌动喉鸣,嗬嗬发响。薛大眼双手抓席,振怖非常,目瞪口噤,不能言语,须臾,身体卷缩,战慄而死。

崔小姐并非恶鬼,崔小姐隐身在布帐之后,那恶鬼原是厕神后帝麾下的治香内史,名叫水目蝇,他奉命前来收了薛大眼的魂魄之后,踊身一变,变成绿毛苍蝇,飞返凝碧宫去了,薛大眼从此永为犁粪隶。

家园 靠山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家园 爽死了!

薛大眼遇到大眼鬼,正好对眼,本欲做个风流客,转眼做了风流鬼。刚刚还是人,现在也是鬼了,正是鬼见鬼。哈哈,精彩!

再感叹一下,中国这个关系社会,没靠山硬是不行,花容的老丈人是崔府君,柴进的祖先是亢金龙,个个后台过硬,怪不得逢凶化吉,建功立业。一代豪杰,原来都是太子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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