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文摘】了解一下花街的交易员哥们吧. -- JACK船长

共:💬43 🌺88 新:
全看树展主题 · 分页首页 上页
/ 3
下页 末页
家园 呵呵,我真怀疑你认真看这本书了没

他一不是赌徒,二不坐庄。没看懂就请别乱发议论,谢谢。

家园 只是小说而已。传了N手的资料。
家园 《梦断华尔街》(第七章 波动基金 7.1 - 7.2)

转贴经过了作者本人的同意

===========================================

作者: 董洁林

第七章 波动基金

7.1

王响的波动基金于1999年中开张,办公室就租在与哥本海默公司同一栋大楼的第八层。

在美国组建一家对冲基金,法律程序很简单,与普通的公司差不多。而要组建一家其他类型的金融机构,往往有很多特别的法律法规,以及资本金要求的制约。对冲基金成立之后的监管也很松散,基本是一个“民不告,官不管”的局面。

这也是近年来对冲基金在美国如过江之鲫,迅速繁衍膨胀的原因之一。有人估计,当时对冲基金所掌握的资金,已经超过了传统的商业银行,成为社会金融安全的很大的一个隐患。

哥本海默公司知道留不住王响,就决定投资一亿到波动基金,大卫.哥本海默说这是帮他“暖场”。当时大卫.哥本海默是芝加哥股票期权交易所董事会的兼职主席,有他的投资作为背书,对其他投资人是一个很好的示范。

但哥本海默提出了两个要求:第一,管理费和分红减半,因为他们也要留些利润。王响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个要求,因为哥本海默对他有知遇之恩,一点利润算什么。第二,哥本海默要推荐自己的会计师每半年审计一次波动基金的账目。这一条,王响也痛快地答应了。他相信每个投资者都需要定期地看到第三方会计师的审计报告。哥本海默推荐的会计师,无疑增加了审计报告的权威性。我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哥本海默的投资两周内就顺利进入了波动基金的账户。果然,有了哥本海默的这块招牌,芝加哥的一些其他的投资者很容易就决定投资波动基金了。一时间,波动基金风生水起。王响已经精通“狐假虎威”之术。

1999年科技股如日中天,这个科技大牛市从1995年就开始了,到了1998年开始加速冲高。这次牛市的核心概念是:“互联网”,一切与之相关的公司和概念都被炒得沸沸扬扬。很多互联网公司上市的第一天,股价就会翻几番。年轻的网络巨头思科公司(Cisco Systems)取代了百年老店通用电器(General Electric),成为世界上最值钱的公司。

世界为互联网疯狂。西方有句谚语说:“上帝要你灭亡,首先让你疯狂。”然而这时很少有人会认识到这一点,互联网泡沫继续在发酵。

当时很多经济学家在电视节目和报纸上狂热地吹捧“一个新经济”时代即将来临。的确,互联网发展得太快、太神奇、也太刺激,超出了人类理解的范畴。也有不少别有用心的御用经济学家,为了自己或其客户的利益,缺德地扇风点火,企图推高一些股票而从中牟利。史学家们称之为“互联网泡沫”或“dot.com bubble”。

政客们永远都会利用各种机会为自己捞政治资本。这个观点在王响看电视CNN上的一个节目时又得到了证实。那天访谈的是当时的美国副总统戈尔(Al Gore)。他正在谈互联网将给人类带来的革命。主持人微笑着说:“有人说,您是互联网之父,您自己如何看这个说法?”戈尔嘴上谦虚了一句,但可以看出很受用这个说法,不置可否地打太极拳绕了过去。

政客们总是这么无耻。王响心里笑骂了一句。

有个笑话说美国副总统的主要责任就是“参加国际名流的葬礼”,历史上看大部分副总统也的确如此,虽然他们的法定地位是作为“储备总统”以备万一,但历史上很少有人能如愿扶正为总统。

但他并不想完全否认戈尔对推动互联网发展的贡献,毕竟他一直在不遗余力地向公众用通俗的语言推介互联网的价值,也尽力争取政府经费来支持互联网的技术革新。

可以说戈尔还是一个有建树的副总统,一直紧紧抓住两个议题不放:推动互联网和倡导全球环保。数年后,戈尔还因为在推动全球环保议题上的贡献而获得诺贝尔和平奖 - 这是后话了。

但是创造互联网的是科学家,不是政客。

作为一个曾经的物理学高材生,王响对科技有一种自然的热情。1989年他刚来美国的时候,互联网还没有成型。如果硬要牵强附会说有影子的话,当时科技和学术界的人们将一些半公开的网络小岛联在一起,其中有“Usenet”,“BITNET”“UUNET”“PSInet”等等。当时他就付出了极大的热情投入了“Usenet”上的中国学生讨论社群,叫做“Social.Culture.China”(社会.文化.中国),很类似现代互联网的讨论平台。

王响带着崇拜的心情看到互联网的兴起和发展,欢呼互联网时代的到来。从物理学转向金融,不能说在他心里没有留下遗憾,毕竟从大学到研究院,他花了5年的心血全力以赴投入物理学。他不能让生命的5年白白流逝。

他自认对物理学甚至整个科学还是有了结的,和金融业其他的那些纯商务和经济学出身的交易员相比,这是他的竞争优势。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王响从1997年开始就逐渐参与了这波由科技股带动的大牛市,在哥本海默公司的时候,就开始做多科技股,为哥本海默公司赚了不少钱。当波动基金开张的时候,王响认为科技的春天刚刚开始,继续投资科技股。

他还是那个风格,看准了的方向就全力以赴。他将所有的资金都投入科技股做多,加上一些必要的对冲避险手段。1999年波动基金来了个“开门红”,他为投资者和自己都赚了很多钱。

而当时美国投资界的传奇人物沃伦巴菲特(Warren Buffett)对这一波科技大牛市看得一头雾水,他认为是一场泡沫,完全没有参与。不懂的东西他是不会参与的,这是他投资的一贯信条。但当时他处处被人嘲笑,很多人说这个老古董已经被时代的大潮淘汰了。

这也是王响的观点,他想,一个新的投资时代就要来临,也许是“王响时代”?

当时,王响以为自己看见了天堂的楼台琼阁,却不知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地狱的门槛。

7.2

2000年开头势头良好,股市延续了99年的上升势头。这年三月十号,美国高科技股集中的纳斯达克指数迅速升到了历史新高5132点。但自此以后,市场开始螺旋式下滑。王响认为这是市场在获利回吐,没有太在意。

这年六月,王响赴纽约参加了一年一度的全球基金管理人大会,每年都会有上千人从世界各地来参加这个会议。

会议在纽约市位于曼哈顿中央公园旁边的广场旅馆(The Plaza Hotel)举行。这是一家美国最具盛名的六星级旅馆,一百多年来,接待了世界许许多多的名流显贵,见证了纽约的繁荣和奢华。

在会上,他应邀作了题为“从1997亚洲金融风暴谈对冲基金的挑战和机会”。这个发言机会,是哥本海默为他争取的,否则像他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小小的一个对冲基金的老板,是根本排不上号的。谁都知道这种露脸的机会所带来的商机。

其实他的发言,只要牵涉到具体数据,都是他在哥本海默做的工作,那是一份漂亮的成绩单。当然,他会知趣地不时穿插哥本海默其他同事的事迹并且引用大卫.哥本海默的精彩论点。于是,这次发言,他也为哥本海默公司最足了宣传。现代人说这是“一种双赢”,而在王响的老家四川,人们管这个游戏叫“花花轿子人抬人”。

由于这个发言,对冲基金行业第一次认识了这个东方的年轻人。随之而来是好几个财经电台的采访,以及真金白银的投资波动基金的合同,这些合同来自好几个预想不到的国家和地区,如中东油国和欧洲的传统基金。

有些效应没有立刻显现,但却持续发酵。例如他也认识了许多像彼得.林奇这样的大老板。他们虽然没有立刻投资波动基金,却将他列入了观察榜,使得他后来终于获得了投资合同。

这次会议最让王响没齿难忘的是遇到了那个叫保罗.顾森的律师以及后面演义的那段故事。

保罗.奥森是一名佛罗里达州棕榈滩地区的一名金融律师。王响的演讲完毕后,他就一直耐心地等候在王响旁边,直到所有围着王响问问题的听众散去后,才趋身上前和王响打招呼。“王博士,您的演讲真是太精彩了。”他顺手将自己的名片递了过去。

王响早就注意到了这个温文尔雅的绅士,客气地说:“谢谢你的夸奖。我有什么可以帮你吗?”

“我来自佛罗里达州棕榈滩,你可能也知道,这是美国最富有的人退休的地方。应该是一个发展您的基金客户上好地区,不少对冲基金在那里都设有办公地点。”保罗.奥森对人很恭敬,浑身上下都给人一副“顾客至上”的职业化的殷勤。

“我知道棕榈滩,很好的地方。你有什么具体建议吗?”美国人都知道棕榈滩是老富豪的聚集地,王响也不陌生。波动基金刚刚开办不久,很需要扩大投资者的基础。

“这样好了,我建议你会议完毕后就去访问一次棕榈滩,我来做你的向导。”保罗.奥森热情地说。

“好吧,我会考虑你的建议。”王响认真地说,不是客气。此时波动基金万事刚开始,他需要尽快地找到成功的捷径。

第二天会议结束的时候,保罗.奥森就拿了一张预定好的一等舱机票来找王响。王响吃了一惊,这种做事方式在美国是罕见的。保罗.奥森说如果王响会后没有什么紧急安排,他们可以一起飞佛罗里达。王响想想下边两天也没有什么急事,又感到他的盛情难却,就答应了。

保罗.奥森这时神秘地说:“我们先不要去棕榈滩,而是直飞Boca Raton。我会让你见识真正的美国‘老钱’(Old Money)”。Boca Raton是位于佛罗里达州半岛尖尖靠近迈阿密市的一个小城,这里也是美国富商喜欢聚集的地方。

在西方世界,所谓“老钱”,是上流富裕家族传下来的钱。早期来美国的人靠传统的农业如烟草、棉花,和传统工业如煤炭、石油等而发达的家族,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因此传给儿孙。而所谓“新钱”则是靠自己的努力赚来的钱,新一代美国人赚大钱的行业有金融业和高科技行业,等等。

看到这种情况,王响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奇特有趣的旅程,既然答应了,一切就交由这个保罗.奥森打理了。

中午飞机一到达Boca Raton,保罗.奥森告诉王响先不要去酒店,他会给王响一个惊喜。王响说只要你不把我交给古巴黑帮就可以了。保罗.奥森说可能比那还要刺激。王响的胃口给吊起来了。

一辆预先安排好接机的豪华轿车把他们拉去了郊外,进入了一片荒野之中。

突然,远处出现了一个像是体育馆的建筑物,做得虽然不像城里的体育馆那么精雕细琢,但设计古朴雄伟,别有一番风格。

汽车下了公共的大路,开上了去体育馆的专用车道时,路上有好几道关卡,每一道都需要验明邀请信才放行。这让王响感到更加神秘莫测。

当他们进入体育馆时,那里已是人头攒动,欢呼阵阵。这里即将要开始一场马球赛。

衣着中世纪骑士服的门卫把他们引领到体育馆最中心地位的一个包厢入座。这个包厢属于今天的一支马球队的主人安德鲁.斯坦福爵士,他们今天将身穿白色马球服上场。

体育馆里的观众们也都衣着奇怪,男人有的穿西装,有的穿燕尾服,还有的穿上了古代英国的骑士服。女人们就更加夸张了,可以说是奇装异服,特别是她们头上的羽毛帽子在满场飘舞。

球赛开始了,播音员介绍了当天两只球队和他们的主人,观众向王响等人入座的主人包厢起立鼓掌致意。随后分别穿上红、白球衣的两队人马从球场的两边突然开启的门,冲入体育馆中央的草坪中,观众开始发狂的欢呼。

球赛开始了,每队有4套人马入场,他们在草地上快速地追逐那个小白球奔跑,目的就是要用手中的球杆将小球射入对方的球门里,整个过程进行得惊险激烈。

当比赛第三巡结束的中场哨声吹响之后,坐在球场四周的球迷们便纷纷走上球场寻找那些翻起的草皮。

保罗.奥森告诉王响:“这是马球运动的一个古老而有趣的特别程序:观众的一项义务就是踏草皮。”这些草皮是因为赛马的奔驰和急停而被掘出的。

他们也和大家一起走进球场,将草皮放回原处,然后用力地踏实草皮,以使整个草坪恢复平整,为下面的比赛做好准备。此刻,球场上一扫比赛紧张、激烈的气氛,取而代之的是人们踏草皮的欢声笑语。好个嘉年华狂欢节!

整个球赛遵循英国规矩,共进行了6个小节,也即6巡,每巡不超过7分钟,最后是安德鲁.斯坦福爵士的白队赢了。身着古英国将军服的一个年轻英俊的小伙子骑马进场为白队颁奖。整个仪式犹如国王为人授予骑士勋章。

王响不知道保罗.奥森和安德鲁.斯坦福爵士是什么关系而进入了这个包厢,他新奇地看着这一切,感觉像是进入了一片英国殖民者的领地,或者说是一个好莱坞的拍片现场,也许是一场大型的化妆舞会。

“怎么安德鲁.斯坦福爵士这么年轻?”王响问道。

保罗.奥森说,“这是安德鲁.斯坦福第三世,安德鲁.斯坦福爵士刚刚去世。这个年轻人是他祖父遗产的唯一继承人。斯坦福家族是靠烟草起家的。”这就是保罗.奥森要给王响引荐的第一个重要客户。他告诉王响此人刚从祖父那里继承了几亿资产,还没来得及找到一个资产管理公司,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向他推销波动基金。他自己和这个继承人有好几年的关系了,应该有一些影响力。

原来如此。王响恍然大悟。

晚上保罗.奥森安排王响和安德鲁.斯坦福三世见面,见面地点是一家酒吧。保罗.奥森和王响先到了酒吧,这是一家摇滚音乐吧,里面多为年轻人,音乐振耳欲聋。

已经超过了约定的时间,安德鲁.斯坦福三世还没有来。保罗.奥森要王响耐心些,因为这位先生很忙。

迟到了半小时后安德鲁.斯坦福三世终于来了,身边还带了一位美女。不知是他的女朋友,还是偶尔相遇的一夜情人,也许是“租用”的一个高级妓女。安德鲁.斯坦福第三世和白天看上去已经完全不一样,一件价钱不菲的T恤衫套着一条牛仔裤,再加上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十足一个纨绔子弟模样。

保罗.奥森连忙迎上去和安德鲁.斯坦福三世寒暄,然后介绍王响给他认识。聊了一会,保罗.奥森小心地将话题引到了波动基金的卓越表现以及建议安德鲁.斯坦福三世将资金交由波动管理。

这个纨绔子弟说钱交给谁管理都差不多,要波动把一些资料传给他看看再说。保罗.奥森连忙说波动这样的小型对冲基金现在是华尔街上的新宠,要安德鲁.斯坦福三世不妨放一些钱先试一试,如果好,可以投入更多的资金,如果不合适,也可以随时撤资。

安德鲁.斯坦福三世见他的这个老朋友如此大力推荐,就同意了,说等他的遗产交割手续完毕后,先拿点钱投入波动。保罗.奥森问他估计什么时候完成遗产交给,他说现在由于遗产税还有些差额,可能需要些日子。

保罗.奥森于是说:“你接受了那么多遗产,遗产税应该也很多,看样子一时半会你的遗产是接不过来了。”

安德鲁.斯坦福三世说:“其实差额也不是太大,我自己本来就有不少流动财产可以用来先付税,也有些银行愿意接受他的遗产作抵押贷款,现在也就几百万美元的差额而已,我自己稍微想想办法就是了,不是什么大事。”

这时保罗.奥森对王响挤了挤眼,说:“如果王响博士愿意今天贷款给你,不知能否可以签订一份你的将来资产由波动来管理的合同。”

白天马球比赛的新奇经历,酒吧的灯红酒绿,酒精的刺激和音乐的震撼,再加上保罗.奥森对安德鲁.斯坦福三世毕恭毕敬的态度,让王响似乎进入了一个催眠程序。他也急切地看着安德鲁.斯坦福三世,希望能争取到这个大客户。

安德鲁.斯坦福三世漫不经心地扫了王响一眼,问:“你真的这么希望为我管理资金?”

王响立刻肯定地回答,几百万他还是可以借出来的。他不仅希望能争取到这个客户,更希望能通过他进入美国“老钱”的圈子。

安德鲁.斯坦福三世这时的态度变得诚恳多了,他说:“王博士的确与一般金融机构的人不一样,够朋友。”然后他又提议,“我只是象征性地向王响借一百万美元,其他的我自己搞定,算是交个朋友了。等遗产交接完毕,我至少先拿出5千万美元投入波动基金。”

保罗.奥森这时不失时机地说:“我很高兴你们二位成为朋友。我愿意成为你们之间事务的法律顾问。”

安德鲁.斯坦福三世这时大笑起来说:“我以为你只是帮帮我们的忙,原来是在为自己拉一单法律服务生意。没问题,律师费用由我承担。”

保罗.奥森讪讪地笑着说:“我们律师也得混饭吃嘛。那能不能请你棕榈滩家里人连夜将有关文件发送过来?我今天加个班将有关的法律文件起草好。”

安德鲁.斯坦福三世说:“保罗总是高效率。没有问题,今天文件就会传到你住的旅馆。”然后他就立刻给棕榈滩的家人打了个电话,要他们发送文件。

他们接着玩了一会,就先后会了住处。保罗.奥森和王响住的是一家6星级度假旅馆,而安德鲁.斯坦福三世回到了他自己在Boca Raton的别墅。

第二天早上刚起床,保罗.奥森就敲王响的门。然后就交给他一份连夜起草的合同。合同基本内容就是他们昨天谈的内容:王响借款1百万美元给安德鲁.斯坦福三世,借贷期三个月,按年利10%计算利息;安德鲁.斯坦福三世将在接受遗产后,投资5千万美元到波动基金。保罗.奥森还带来了许多附加文件,是有关安德鲁.斯坦福三世家族产业的文件和图片。

王响见一切都这么顺利,又有点犹豫,这毕竟是他第一次与这种大家族的人打交道,还有自己那一百万美元的风险。保罗.奥森见状就问王响有什么修改意见。王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因为合同是很合理的,在一些细节上斤斤计较并不是主要的问题。他的问题其实是对这些人的信任:保罗.奥森和安德鲁.斯坦福三世。

保罗.奥森理解王响的顾虑,就说这次机会难得,但如果王响还没有准备好,下次再找机会。这时安德鲁.斯坦福三世打来电话,邀请他们上他的游艇去海里转一转。他们就去了。

游艇上还有不少安德鲁.斯坦福三世的其他朋友,都是一些非富即贵的人,还有一个在电视上常露面的政客也在游艇上,王响见过这张脸。游玩回来后,王响就和安德鲁.斯坦福三世签订了合约。安德鲁.斯坦福三世的这些高贵的朋友,给了王响更多的信心。

回到芝加哥后,他查过这个安德鲁.斯坦福爵士和他的孙子的资料,一切都是真实的。但直觉告诉他什么地方有点不太对,他有点犹豫是否将那一百万打到安德鲁.斯坦福三世的指定账户上去,但最后一狠心还是打过去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之后的一两个月,保罗.奥森还不时地和王响通一通电话,交换一下情况。但到最后,就不肯接电话了。王响有些着急,追着保罗.奥森问。他后来终于告诉王响,老安德鲁.斯坦福的遗嘱公布了,他的所有遗产全部捐给慈善机构,没有留给安德鲁.斯坦福三世什么值钱的东西。而那个安德鲁.斯坦福三世挥霍无度,一直指望祖父的遗产接续花销,向不少人借贷过,现在讨债的人很多,已经进入个人破产程序。很遗憾……

这就意味着王响的那一百万可能拿不回来了。他气得够呛,大骂这帮“龟孙子”从一开始就在作局骗他,他认为他们早就知道遗嘱的内容。不过他没什么证据,而律师做的法律文件是不会找出漏洞的,他只得等待法庭的破产程序决定自己的那一百万能拿回多少。

半年之后,他收到了法庭寄给他的清算支票,面额为59美元。就这么几个月时间,一百万美元就变成了59美元。他妈的,太见鬼了!

王响认为这事千怪万怪,只能怪他自己。不是敌人太狡猾,而是自己太愚蠢。王响于是就买了个精美的像框,把这张59美元的支票挂在了办公室。

一百万美元至少得买个教训。

2000年对于王响是一个值得记忆的一年。他在全球基金管理人大会上的明星秀很精彩,而丢在佛罗里达海滩的一百万也让他刻骨铭心。至于他的股票市场投资交易运气,则是马马虎虎。由于股市一路下滑而王响又一直看好科技股,2000年王响最终以跑输大市收场,损失不菲。

复:2740647 两天杨 不是推崇, 虽然是小说,但某些内容跟实际很接近.

中文小说里,写国内金融的东西,基本很少有写的真实的小说或剧本.

写华人参与国外金融和交易市场的小说,真实感强些的就更少.

我没空写交易圈里的职业交易员怎么想怎么玩的.何况太专业的东西多数人理解上有问题.用这个小说,到是可以让大家了解一些交易圈的真实事情.

作者有金融交易圈的工作基础.又有写文选作品的能力.

比如上一章写到王响被人设套,没拉到入伙的资金,反而被骗了100万美元. 就是作者的遇到过的经历,区别是作者发现了蹊跷赶快跑掉了没上当.

国门打开了,股票全流通了,股指期货也来了,中国的金融市场会逐步跟国际游戏规则接轨的.不了解外部世界而想在投机市场上赚钱.只会越来越难.内战内行,外战外行,终究被淘汰!!

复: JACK船长 2715054 《梦断华尔街》(第七章 波动基金 7.3 - 7.5)

转贴经过了作者本人的同意.

==============================================

作者: 董洁林

7.3

2001年初,美国政府换届,布什总统上台。很多新的政治和经济政策出台,悄悄地影响和改变美国以至全世界的社会和经济格局。

新年伊始,王响仔细地考虑这一年股市的何去何从。王响认为2001年股市应该止跌回升。特别是科技股,他认为大牛市还没有完结。2000年的下跌,只是一个由于股价过高而产生的健康的市场调整而已。

从哪里摔下去,就要从哪里爬起来。于是他还是将重点放在科技股。这时他已经忘记了大卫.哥本海默给他上的第一堂课的要点之一:“一个优秀的交易员,要学会失败并承受损失……不要期待奇迹会发生,祈祷市场按照你的意愿去扭转,因为上帝不做金融交易。”

然而事违人愿,2001年科技股还是持续下跌。王响对科技一厢情愿偏执的热爱,影响了他的判断。自以为是的“竞争优势”结果变成了劣势。

然而将他打入死牢的是2001年9月11日。

“9.11”,那是美国悲惨的一天,是一代美国人的集体记忆中不可抹去的一刀。很多年过去了,你问这一代人中的任何人,“9.11发生时,你在做什么?”人们都会绘声绘色地向你描述那天的所有细节,就像发生在昨天。

当时波动基金的所在地芝加哥市,比纽约时间差1个小时。王响总是在芝加哥时间早上6:30起床(纽约时间7:30),然后一如既往地打开电视。他要在市场开门前了解可能影响市场的当日新闻。

一个多小时后,难以置信的画面出现了。第一架自杀式恐怖飞机冲向了纽约最高的世贸大厦,然后第二架,然后……历史被永远改写了。

从这一天开始,很多人的命运都被改写了,王响就是其中之一。

王响当时站在电视机前凝固了。一个月前他刚去过纽约拜访一个客户,他们的办公室就设在世贸大厦之中。会见完成后,客户顺便带他登上世贸大厦的顶层,他像是登上了世界之巅,纽约的所有建筑物都变得矮小。极目远望,他甚至可以看见地球边际。那天风很大,呼呼地从他耳边吹过,几乎让他睁不开眼。脚下的世贸大厦也在微微的摇晃,好像会倒塌。

它们真的倒塌了,像一堆积木。

王响的腿发软,感觉世贸大厦在他的脚下融化。

“怎么可能?”王响和无数人一样,此时在问自己,更准确地说,是在问苍天。

一个星期后美国股市一开盘,市场就像瀑布般自由下落。全世界都在恐惧之中。

王响的腿在发抖,心里默默念叨着:“当别人恐惧时,你要贪婪;当别人贪婪时,你应该恐惧。”这也是沃伦巴菲特的著名投资信条。这句听上去浅显易懂的话,做起来可太难了,因为它违背了人的本能,否则人人都变成了沃伦巴菲特。王响还是按捺不住开始了抛售股票。恐惧战胜了理智。

美国股市再开盘的第一天就下跌超过7%,然后连续多日倾泻不止。

王响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是不是走进了死胡同。他需要外部的帮助来理清思路。他想到了杰克。杰克曾经是个优秀的交易员,是王响的第一任师傅。

打了几个电话之后,王响知道了杰克现在工作的公司,UBS资产管理公司的一个分析员。王响立刻给杰克打了个电话,约他中午吃饭。

还是在芝加哥期货交易大楼的交易员俱乐部,杰克如约前来,王响已经在一个靠角落的位子等他了。

“嗨。”杰克打了个招呼就坐下了。

“你看要吃点什么?”王响客气地说,摆明了要请客的态度。

对于金融界的人来说,谁吃谁顿饭钱不算什么,但人们还是清楚地各自买单。在这种小事上,欠别人的太没有意思了。除非,你有事求人,而对方又愿意帮你个忙。其实,随便别人帮你什么忙,那价值都会比一顿饭高多了。所以,饭桌上的施舍者,是被请的人。并且他绝对不会白白施舍,下次一定会反过来请的。这就算是有交情的朋友了,否则决不要指望别人吃你一顿请。

王响和杰克这点交情还是有的。

侍者来了。杰克点了个BLT三明治外加炸薯条,BLT是三个单词的第一个字母的缩写:咸肉(Bacon)、生菜(Lettuce)和西红柿(Tomato)。这是一种很简单的午餐,其实就是简单地将炸香的咸肉条,加上生菜叶和西红柿片夹在两片面包里面。王响要了个汉堡包。

“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吗?”杰克开诚布公地说。

王响也不和他绕弯子,说:“我今年在科技股的投资上赔了不少。希望听一些你的高论。这科技股是掉到底了,还是会继续往下掉。”

“就这么点事?CNBC电视节目和其他媒体天天都有著名经济学家的分析,你还来问我?”杰克又显出了他的那幅桀骜不羁的本性。

“媒体从来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到底该听谁的呢?我们都知道,这些经济学家只不过是西装革履的吉普赛算命先生而已。况且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否有他们自己的小算盘,在为他们的主子摇旗呐喊呢。”王响无可奈何地说。

“那你凭什么听我的?”杰克也从来不信那些“西装革履的吉普赛算命先生”经济分析垃圾,但他还是不买王响的账。我只是一个Loser(失败者)。他痛苦地想。

“你这家伙,居然也不让我预热一下。实话告诉你,我希望你加入波动基金。”王响端出了底牌。

对于老朋友的欣赏,杰克的目光欣喜地闪了一下,但随即就暗淡了。“响,你不明白。一个交易员退役后,就再也回不去了。”他有些伤感。况且,天下又有谁能能在“9.11”的冲击下,全身而退呢?

“响,我们做对冲基金的,整天这样避险那样避险,但有两样最重要的事我们却没有或者说无能避险。你知道是什么吗?”杰克问王响。

“是什么?”王响反问。

“一是我们的事业,交易员是一个风险很大的事业。我说的不仅是金钱上的,我们可以短期挣很多钱,而更是精神上的,失败对人是一种致命的打击,交易员一旦失败就变成了行尸走肉。不幸的是交易员的失败率是很高的。”杰克说。

王响在想,看样子杰克已经从一个大孩子成长为一个男人了。他和杰克成长于完全不同的家庭和社会背景。像杰克这样的富家子弟,从小他们的父母就一直在温和地说:“孩子,做你喜欢的事。”好像生活是摆在他们眼前的一个玩具盒,可以随意地从里边挑一个可心的去玩。于是他们做什么事都像是玩耍,成功了,高兴得手舞足蹈;失败了,虽然沮丧但和丢了一件心爱的玩具也差不太多,迟早会找到另一个玩具。

像王响这样贫寒出身的人,从来没有那份奢侈去“玩”生活。他们开始是期望温饱,然后渴求成功。王响认为自己是一个真正的战士,他的父亲给他的唯一人生信条就是:“离开山里,出人头地。”他的人生一直是走在山里的羊肠小道上,一边是悬崖,一边是峭壁,绝没有玩游戏的心情。他的每一份成功都来之不易,他必须义无反顾地往成功的方向走,不管过程是痛苦还是快乐。

“还有第二呢?”王响饶有兴趣地问。

“还有就是死亡。不管谁,都得死,没法‘避险’。等到我死的时候,我的墓碑上就写上‘Here lies Jack Worldof,in the one position he couldn't hedge. (这里安息着杰克.沃多夫,躺在他最终不能避险的仓位里。)’”杰克说完,自己就笑了。

王响也笑了,但心里却涌进一阵孤独和凄凉。

结账的时候,杰克坚持付了自己的那份午餐费用。AA,互不相欠。

接下来的几个月,王响一直吃住在办公室,没有回家,他希望力挽狂澜。但是人是斗不过天的,他继续孤军奋战,继续丢钱。

7.4

王响在年底的圣诞节前回家时,李燕已经几乎不认识他了。他至少瘦了十斤,胡子留得老长,双眼无神,衣服皱巴巴的,散发一股怪味。他一回家就一病不起。

李燕不清楚他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心疼得不行,也向公司请了假在家悉心照料他。

足足躺了一个星期后,王响总算恢复过来了。他拉着燕子的手,深情地看着担心自己的妻子,说:“我倒下,你害怕了吗?”燕子点点头,眼泪刷拉拉就流下来了。她真的很害怕,王响从来就是家里的顶天立地的梁柱。

“别怕,我没事,只是太累了。”王响擦去她的眼泪,像哄孩子般地轻轻说。

李燕总是相信他的,但她有很不一样的生活信条。她喜欢简单的生活和简单的思维。没有必要去争取那么多财富,也没有必要去跟人争斗。她认为世界的复杂都是人弄的。

看着王响虚弱的身体,她知道现在不是谈论人生哲学的时候,于是轻轻地说:“你别为了赚钱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太不值了。”

王响在家的日子并没有闲着。身体稍微恢复些后,他就天天上网和看电视,及时了解时局的进展。

随着股市的下滑,很多企业丑闻开始浮出水面。例如世界最大的能源交易商安然公司(Enron Corporation),伙同位列世界第五的会计师事务所安达信(Author Andersen) 做了假账,数年欺骗投资者。导致其在2001年12月宣布破产。所有的投资者血本无归,公司两万多名员工失去工作和养老金。这件丑闻也导致了会计师事务所安达信的破产。

恐怖袭击加上公司丑闻,人们对股市失去了信心,世界对美国失去了信心。

为了让经济稳定下来,9.11后联邦储备银行大幅调降利率,布什政府也提出了一揽子的刺激经济政策。这时,联邦储备银行的主席艾伦格林斯潘(Alan Greenspan)正在国会就经济政策作证,各大电视台都在转播这个画面。艾伦格林斯潘当时是世界上最有权威的经济学家,政治上也老道圆滑。

他说:“我们必须在金融市场上开放思想,除去条条框框,让金融市场自由决定它的发展方向……”

王响知道格林斯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自由派经济学家,一直反对政府对金融市场进行过多的干预。但是华尔街能自律吗?世界又能信任华尔街吗?他深知华尔街的人是一群多么贪婪无度的东西。

王响在想,每一次的危机都会毁灭很多腐朽,也会催生许多新的机会。也许还为下一轮的什么泡沫埋下伏笔。

今夜是2001年的最后一天,王响全家在家里迎接新年的到来。李燕将壁炉的火点燃了,红红火火地照亮了家里的娱乐室和五彩缤纷的圣诞树,小胖猪手舞足蹈,十分开心。电视里正在转播纽约时代广场大苹果徐徐下落的情景,广场里站满了手持香槟迎接新年到来的人,他们开始倒计时。

王响也心不在焉地开始和妻儿一起倒计时:4、3、2、1、0……他们拥抱到了一起。

2002年来了。。。

这个新年夜是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芝加哥是个有名的风城,“呜呜”的狂风此时夹着雨雪敲打着房子,响得十分闹人。

王响久久不能入睡。他一直是喜欢下雨天的,每次都会在“沙沙”的雨声中睡得特别甜美,不管风有多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时候,每当是下雨天,就不用下地干活,可以睡懒觉了。他盼望下雨。

可是今天怎么了?

一道闪电后紧接着一声惊雷。“冬雷!”王响惊得从床上坐了起来。燕子嘟囔了一句:“还不睡?”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他看了看妻子,轻手轻脚地下床,披上一件衣服,下楼去了家里的办公室。

给自己倒了一倍威士忌慢慢地抿着,他想:“冬天怎么会打雷?”这在四川老家的山里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2002年会是个好年头吗?

7.5

2002年初,波动基金向投资者发出了上年度投资活动的年报,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惨”。王响为此羞愧不已,他从小到大未交过一份如此难堪的成绩单。

随之而来的,是大量的投资者们的资金赎回的要求。华尔街不会容忍无能。由于投资失利又加上投资者的抽资,波动基金的规模大幅缩水。

王响流失的不仅仅是资金,更重要的是,他失去了判断、自信、坚毅、勇猛、还有幸运。波动基金投资回报连续呈现负数。

又过了3个月,哥本海默基金也决定从波动全额赎回资金了,这意味着波动基金即将关门。王响不得不向大卫.哥本海默“乞求”再给他一个机会,这是他这一辈子第一次求人。

看着自己这位昔日的爱将,大卫.哥本海默勉强答应了,冷冷地说:“最后三个月。”

王响知道下面的三个月是背水一战,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然而市场持续走低,纳斯达克指数已经从2000年顶端的5千多点,掉到了1千点以下,高科技资本市场80%的财富化为乌有。波动基金的投资也继续缩水。

天已经暗了下来,他还没有回家,孤独地坐在波动基金的办公室里。这个曾经让他兴奋激动的世界金融中心之一的大楼,此时如死亡般的沉寂。

看着又一个季度的惨淡回报,王响感到此时自己又站在一个人生的十字路口。然而,这一次幸运之神抛弃了他,摆在他面前的选择,一个比一个惨。几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中激烈的争辩,几个灵魂在撕裂他的肉体。

他的头很痛,想放松一下,于是打开了电视,还是财经台CNBC。白天那些对市场了如指掌的机警的播报员已经撤去,电视里正在播放一个杂志型节目,叫“贪婪的美国人。”

那天讲的是一个骗子的故事。此人装成一个有钱的大亨,专门欺骗女人,有钱的老女人。他首先大方地为他相中的女人施些小恩小惠,如买礼物和请吃饭等等,还玩一些感情暧昧。同时告诉她们他拥有很赚钱的公司,投资回报很好。他虽然其貌不扬,但人很殷勤,很讨女人喜欢。

女人看他花钱大方,就很相信他的投资赚钱能力,于是要求投资他的项目,他一般开始都不接受她们的投资,但后来看在他们之间的“特殊”情分之上,终于同意她们加入。

骗子如期将可观的投资回报还给女人,这钱女人一时也用不上,就要求重新投入项目以便赚更多的钱。然后女人忍不住得意地告诉了她的朋友们,她们也希望投资进骗子的项目。

还是那样,骗子本来不同意接受她们的投资,但推托不了,只好帮帮她们。每个早期参与投资的人都得到了很好的回报,于是更多的人加入投资。

后来因为一些蛛丝马迹,骗子被揭穿。女人们给弄得血本无归……

这是一个很老土的“庞氏骗局”。

“一群贪心的蠢货!”王响骂了一句。他想这么低劣的骗术,这些人都看不出来,人要贪心起来,真是无可救药。

他关了电视,回到了自己的问题上。

“怎么办?”王响彷徨地问自己。如实将投资回报报告给投资人,就意味着公司垮台,自己的彻底失败。他看见朋友们笑脸变得怪异,大卫.哥本海默冷漠的目光带着鄙视,燕子在黑夜中发出一声失望的叹息……

失败从来不是我的选项!

这时他的目光固定在墙上的那个镶着59美元支票的镜框,那是一个用一百万美元换来的教训。这张支票几年来一直在冷笑着提醒他:不要相信任何人。

今天它似乎在给与他一个新的提示……

“做一份假报告?”像一道灵光闪过他的脑际,击得他一哆嗦。做假账不仅是不道德的,是犯罪,金融诈欺罪。没有文化的父母,从小就教他一个简单的道理,“响娃,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不能要,举头三尺有神明。”他从来就是一个纯粹的优等生,没有作过一次弊。我岂能走上这条道路?

但是,失败不是我的选项。这个想法在王响的脑中重复加强。

他想起了进入哥本海默的第一天大老板和他们说过的话:“要学会失败并承受损失……不要掩盖过失,甚至嫁祸于人。一旦你走上这条道路,你的金融生涯就完结了。”

如果现在不做假,我的金融生涯立刻就会完蛋。王响认为自己别无选择。

“可是投资者发现了怎么办?”他又开始恐惧起来。

“不会的。”他安慰自己,刚才CNBC节目里那个愚蠢无比的骗子还能蒙混过关,我可以做的高明一百倍。

“可是,我应付的投资者比那些蠢女人聪明太多了。”他又开始犹豫。

“贪婪是人的共性,不管你是聪明还是不聪明。”他又找到了理由。

“这样是不道德的啊。”他有些痛苦,到目前为止,他虽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高尚的人,但从来没有做过明显违反道德的事。

这时,他的脑子里又想起了保罗.奥森和安德鲁.斯坦福三世这帮“龟孙”。有钱人的圈子里坏人多的是,都是在尔虞我诈,只是看谁的骗术高明而已。相比之下,他这样做,是再文明不过了。

“我只做几个月假帐,应付一下眼前的危机,以后投资结果好了,再补回来。”他进一步地安慰自己。

“我一定会补回来的,重现1997年的辉煌。”他在坚定自己的信心。

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吗?你能不能给我点启示?王响几乎在哀求。

他有点遗憾没有任何宗教信仰,否则此时此刻,也就不会如此孤独无助,也许会得到神的一些帮助和指引。“临时抱佛脚”已经来不及了。

几天后,波动基金将第一份虚假的投资报告寄出了。股票市场上纳斯达克指数还在往下掉,而波动基金的投资回报,却奇迹般地转成了正数,一个漂亮的正数。

一个真正的赌徒不会放过任何下注的机会,而王响这次赌上的是自己的灵魂。从此王响正式与魔鬼“签约”。

通宝推:wxmang的书童甲,

本帖一共被 1 帖 引用 (帖内工具实现)
家园 这一百万块钱的事情,应该如何处理?

我倒是觉得无可避免啊?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拒绝吧,可能也不太甘心。

家园 不去做自己不熟悉的行业,即便是个机会

复:Levelworm 不去做自己不熟悉的行业,即便是个机会

但这个更多的仅限于实业投资中。而在金融行业里,作为赌徒,100万是他可以承受的范围内,所以我认为他的选择也没错。这100万就是为他以后接触这些人所教的学费。

家园 不懂船长为什么这么推崇这部小说。

复主题帖

看了看作者:

小说作者董洁林,是通过李政道先生主持的CUSPEA项目赴美留学的物理学博士,曾在美国金融界和科技界工作。《梦断华尔街》是她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她说,写小说一直是她的一个梦想。 “希望我的小说能给国内读者带来一点新意。大家之前了解比较多的是《北京人在纽约》里艰苦奋斗的中国留学生,我写的是在美国比较顺利的一群中国人。

小说描述的内容,也还勉强在可以想象的范围之内,不知道好在哪里。

复:2734834 JACK船长 呵呵,这个套路是哪儿都有啊。有空了您看个中国版的。

链接在这里

[URL=]

http://www.taoguba.com.cn/Article/247385/1[/URL]

跟小说里那个是相映成趣。


本帖一共被 1 帖 引用 (帖内工具实现)
家园 主要情节就是麦道夫的事情

复:两天杨 2740647 主要情节就是麦道夫的事情

只是把名字换成了中国人的名字。另外又加了些葱姜蒜。

家园 其实我觉得这本书更好一点

复主题

The Nature of Risk

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读一读

家园 有电子版否?汗一下自己

复:aokrayd 2744158 有电子版否?汗一下自己

谢谢。

家园 不好意思,我不是很清楚

复:钓者任公子 2744482 不好意思,我不是很清楚

我是在BARNES NOBLE买的。不过另外有一本也很不错的,1924年 The psychology of stock market,这本书可以在BN下载电子版。。。

家园 《梦断华尔街》(第八章 与魔共舞 8.1 - 8.3)

转贴经过了作者本人的同意.

===================================================

作者: 董洁林

第八章 与魔共舞

8.1

收到波动基金投资报告的大卫.哥本海默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以为那个“天才交易员”又回来了。

王响此时又用这个投资回报已经转正的结果乘机向那些退出波动基金的老客户发出邀请,要他们重新投资,并将所有费用减半,很多老客户于是又回来了。良好的回报,仅仅行业半价的收费,这是很合算的买卖。可是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人们都是在被那个“贪”字牵着鼻子走啊。

2003年,波动基金的客户大部分都回来了,波动基金名声也回来了。然而没有回来的,是王响投资的能力。他再也不能打败市场,总是大赌大输,小赌小输。这让王响十分恐慌和焦虑。

从小到大,“聪明”一直是他制胜的利器,是一个从山里来的农民孩子变成世界顶尖金融专家的“魔法”。然而这个“魔法”现在失灵了。就像一个武功深高的大师,突然有人废了内功,他所有的招式都变成了街头卖艺的花拳绣腿。

他常常想起杰克忧伤的眼神:“响,你不明白。一个交易员退役后,就再也回不去了。”

我的功力再也回不来了吗?他还只有三十几岁,难道人生从此就要走下坡路了吗?他很感自责羞耻,也很孤独无助,无人倾诉。这种事谁都不能告诉,包括燕子。

做了一段时间对冲基金,王响意识到个人的这点能力,离独自开业的条件还差很多,就拿和银行的关系来说,这不是几天能建立起来的,只有和银行有很好的关系,才能以很低的利率借贷资金,提高杠杆率,而高杠杆率,往往是对冲基金赢大钱的关键。还有,建立一个高水准的分析团队,在一定的投资策略指导下,找到最佳的对冲组合并把它们程序化,还有很多……可是这一切,他都没有准备好,就仓促上阵了。如果资金额度小,凭借小团队的力量,把握起来也许没有问题,但自己急于求成,花了太多时间扩大基金规模。可是现在说这些已经太晚了。只能,唉,破罐破摔吧……

那一段时间,他老做噩梦,总是梦见股票市场崩溃,然后被人追杀。燕子常常在半夜被他的喊叫吵醒,然后就将他推醒。而他告诉燕子,他又梦见了“9.11”。燕子将他抱在怀里,像轻轻拍打儿子小胖猪一样,让他再次入睡。

那一段时间,王响犹如生活在炼狱之中。天天有无数个声音在他的脑海里来来回回地吵。他的良知说,这是错的;但他的贪念又告诉他,这不算什么,钱又不是你自己挥霍了。

他时而恐惧,害怕真相被揭露;时而又安慰自己,他这么聪明的计划,一切都天衣无缝。他有时对自己很有信心,觉得有一天一定可以将损失搬回来;有时又信心崩溃,觉得自己无能愚蠢……

他常常想起小时候的下雨天去砍柴,必须走那条山崖边开凿出来的羊肠小道,脚一滑,就会掉进万丈深渊。

王响知道,他还有一个死穴:那个哥本海默指派的账目审计会计师。他必须尽快把他搞定,在下一次审计之前。

会计师的名字叫杰夫.戈德曼,应该有近六十岁了。据说他是哥本海默家族的一个远房亲戚。他自己独立开业,拥有一家小小的事务所,仅仅雇用了一名助理。他被哥本海默推荐的原因,除了家族渊源,他自己开业前,曾经在一家金融机构做过会计,对市场和相关的证券法律法规有所了解。

王响不知道如何打开杰夫.戈德曼这个穴道。决定把他约出来探探底牌再说。

他有次电话聊天的时候听杰夫.戈德曼说过钓鱼的事,就约他出去钓鱼。老头受宠若惊,客户的邀请对他来说总是求之不得的。对于一个小会计,他们的收入和一个对冲基金的老板是不可比拟的,平时更本不敢高攀向王响这样的大客户。

他们约定到芝加哥北郊密西根湖边的一个小镇去钓鱼。王响对钓鱼一窍不通,临去的前一天到钓鱼专卖店买了一套钓鱼竿具,他大概听了听店员的介绍,买了一套最贵的。

那是个夏日的周末,王响和杰夫.戈德曼分别开车去了约定的钓鱼地点。当王响到达的时候,杰夫.戈德曼的水桶里已经有好几条鱼了。王响谦虚地说,“我不会钓鱼,只是年纪见长,希望学一些能让自己平心静气的活动。”

杰夫.戈德曼说:“你的钓竿很好。”

一天之中,他们漫无目的的聊天。总结一天的聊天,王响了解到杰夫.戈德曼认为自己老了,很有退休的意图,但他那个第二个婚姻生的儿子还小,必须接着做下去,退休金就更没着落了。王响还了解到,杰夫.戈德曼与哥本海默并没有所谓的亲戚关系,他只是通过哥本海默的一个亲戚认识了这位大老板而已。

那天钓鱼活动结束时,王响学会了钓鱼,也对如何搞定杰夫.戈德曼打下了腹稿。

虽然杰夫.戈德曼一年只审计两次波动基金的账目,但波动基金一直按月来平均付给杰夫.戈德曼费用。一个月后,杰夫.戈德曼给王响打了个电话,说这个月波动多付给他一倍的费用,可能是波动的会计搞错了。

王响说没有错,这么多年了,波动一直没有增加过审计费用,即使按市场通货膨胀率也该加了。他开了个玩笑说,对冲基金是一个暴利行业,实在对不起社会大众,至少应该对合作伙伴宽厚些。

这是一个王响精心计算过的行动。首先,他给杰夫.戈德曼增加的钱数目恰当,多到叫他动心而又不生疑,同时又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这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老头,就可能给吓回去。如果杰夫.戈德曼不愿接受他的这次加价退回来,也不会让他难堪和引起猜疑,因为他没有提任何要求,一切无懈可击。如果杰夫.戈德曼接受了,那他的下一步行动就好办了。

杰夫.戈德曼没有抵挡金钱的魅力。他对王响千恩万谢,说波动让他离退休又进了一步。

这就好办了。王响偷笑了一声。

又过了一个月,该是波动基金审计的日子了。王响将所有的账务按常规交给了杰夫.戈德曼。但是,他将波动交易账户的密码改了,这样,杰夫.戈德曼就不能进入波动的交易账户查对真实的交易数据。这其实是审计最重要的一步。

杰夫.戈德曼有打电话来了。和王响聊了几句天后,就提到密码的事。王响装作不知道这件事,说:“好像是改了。怎么连我都没告诉?”承诺尽快叫人把密码告诉他。

然后他又像随便聊天一样地说:“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认真地查每一笔交易吗?查出过什么没有?真是太敬业了。”

杰夫.戈德曼说:“审计了你们这么多年波动的账目,还真没有发现过什么不妥。只不过要走走过场而已。”其实,他很多时候也是偷工减料并没有好好看那些交易数据的。

王响说:“如果我是你,才懒得去一笔一笔地去看这些交易数据,多么繁杂呀。这样不就算是真正退休了吗?”

杰夫.戈德曼说:“说的也是。”

天下有哪个公司喜欢被审计每一个细节呢,不仅给公司造成额外的工作负担,况且,有些财务上的事本来也就是模棱两可的,所有的审计都是只不过是为了应付政府以及公司的客户的无可奈何而已。作为一个老会计,这个道理他自然懂得。

王响最后又承诺要人尽快把密码告诉他,就挂了电话。

王响后来没有告诉杰夫.戈德曼密码。而他也没再问密码的事。这也就两相方便了。这个坎王响就这样轻易地迈过去了,比他想象的还要简单。

天下有几个人能抵挡不劳而获的诱惑呢?

8.2

在芝加哥还发生了一件事情把王响吓得心惊胆颤,这件事与杰克有些关系。

当时芝加哥有一个退休基金有意投资波动,王响和他们接触了很长时间,眼看着快成了,但最后还是黄了。那个基金与王响联系人叫罗伯特,他是很想促成这件投资案的,他一直告诉王响没有问题,因为波动基金盈利好,风险低,收费也低,在芝加哥一直有不错的口碑。

当罗伯特通知王响他们基金的不投资决定时,王响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他问罗伯特怎么回事,对方支支吾吾地说:“杰克是我们老板的一个朋友,他好像不推荐投资波动基金。”

王响当时就蒙了,因为他一直认为杰克可以算得上是他的朋友,怎么会在这种关键时刻给他穿小鞋呢。他告诉罗伯特:“不可能,请你务必搞清楚事情的真相。”

罗伯特过了几天给王响回电话,告诉他这件事的始末。

这家基金的老板和杰克是达特茅斯学院的同校同学,比他早十来年毕业,互相在事业帮忙是这个大学的校友们的传统。他们是在达特茅斯学院在芝加哥的校友会的的活动中认识的,已经有很多年交情了。当时,杰克从该学校完成商业管理硕士(MBA)不久,刚刚加入哥本海默公司工作。这么多年,校友加同行,他们来往很密切。

当投资波动基金的最后资料送到这位老板手里签字的时候,他看到王响原来在哥本海默任职,于是想到了那个也曾在哥本海默任职朋友的杰克。“何不问一问杰克的意见呢?”于是他给杰克打了个电话。

杰克告诉这位退休基金的老板,王响是一位很好的交易员,在哥本海默的时候为公司赚来很多钱。然后又说:“你们退休基金投资对冲基金的目的是什么?”这位老板说:“获取更高而又风险小的回报。波动基金符合这个要求,他们的投资回报又稳定又好。”

杰克说:“要说王响的投资回报好我相信,但谈到稳定就未必了,他是一个赌徒。”

退休基金的老板就说要将波动的有关资料包括投资模型和一些数据给杰克看。他们一起吃了顿饭,杰克看了那些资料坚定地说这种结果不像他认识的王响做出来的。当时波动只有芝加哥一个办公室,也只有王响自己一个交易员,不可能是别的交易员所为。由于波动当时提供的数据不多,只有一个季度,杰克看了以后又说:“即使王响在短期内投资是这样回报不错而风险又极小,但也不可能长期为之,因为按王响的本性,投资输赢都可能很惊人,不合适你的退休基金的投资。”

听了杰克的话,退休基金的老板就决定放弃投资波动基金了。毕竟退休基金的首要宗旨不是高盈利而是追求资金的安全保险和稳定的成长。

知道了这件事的始末,王响气愤地告诉罗伯特说杰克是在嫉妒他的成功,所以才在这件事上做小动作,他还把杰克在哥本海默公司失败的事讲了出来。罗伯特虽然一直是帮着王响的,但也不愿得罪老板去为王响据理力争。

其实王响心里明白,杰克讲的是有道理的,他应该算得上是一个正直的人,不会去小肚鸡肠地因为嫉妒而毁谤他人。王响这么说杰克,心里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毕竟他是自己的第一任师傅,无私地教过他不少东西。

他想过要和杰克面对面地谈一谈。但是怎么谈呢?他想了半天也没头绪。去指责他吧,没有道理,因为杰克给那个退休基金老板提供的是他自己诚实的意见。如果事情是放在别人身上,王响也会认为杰克说的是中肯的。如果去拉拢他吧,在杰克这个正直的人眼里,事情就可能演变成“此地无银三百两”。他最后决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再和杰克理论。

当然这笔投资最后还是没成。对于一个有规模的退休基金,愿意为他们提供投资服务的人多的是。他们没必要把钱投入一个有疑点的公司。不过万幸的是杰克的效应也没有再扩散下去。

从这个事件,王响警惕地感觉到芝加哥认识他了解他的人太多了,不是久留之地。像杰克这样的孤立事件很可能再次发生,这些一次次的孤立事件很可能连成一片,那么他的处境就会岌岌可危了。从此他不得不对在芝加哥发展投资者格外小心。

按他四川老家的说法是:“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

8.3

慢慢地,李燕觉得王响像是变了一个人。他的事业看上去是越来越成功了,但他的自信心却在下降。

当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特别是和生人在一起时,他精神饱满,高谈阔论,派头越来越像一个大老板。而在家里,则常常自己一个人枯坐在办公室里,默默地喝着威士忌酒,好像在想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想。

李燕问过他很多次,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他都说只是工作压力大,要她不要操心。有时喝醉了,他会反复地问李燕:“你觉得我有出息吗?”他要李燕一次又一次地给他肯定回答,然后才醉得睡去。白发逐渐在王响的头上一根根地增加。

李燕知道,工作上的事,她也帮不上他什么忙。只是尽量在周末和节假日,拉他出去旅游。也尽量将儿子小胖猪推给他照顾,以分散他的注意力。

王响逐渐迷上了一些比较冒险的活动,如潜水、滑雪、攀岩、跳伞等等。他的胆子很大,学习新东西也很快。滑雪几次,就从绿色滑道上了难度最高的黑色钻石滑道。很快又觉得不过瘾,租了直升飞机,把他拉到专业滑雪者的山顶,扔了下去,然后他就踏着滑雪板冲下悬岩峭壁。潜水也是这样,跟教练学了几个小时,就开了一条船,去了海里。

他需要挑战自己。

每次出门,燕子就会提醒他玩玩放松一下就行,不要这么玩命。他就会说:“世界上最痛苦的死,就是安乐死。”

李燕笑他:“真是山里出来的,别人去玩都是找些文化古迹像巴黎罗马埃及什么的,你就尽往深山老林里钻。”

逐渐地,王响终于适应了新的生活节奏,噩梦少了,心慢慢麻木,笑容又回到了他的脸上。

刚开始看到这种转变,李燕还为王响从新回到正常的生活感到高兴。但细心观察,发现王响很少再和她交流思想,人也变得警惕,很多本来很平常的小事,也会瞒着她,他公司的事更是绝口不提。其实她从来就不太关心波动基金的事情,他的这种过分敏感,反而叫她生疑了。

有一次王响出差回来,李燕接过他的手提箱就打开了,希望将里边的脏衣服拿出来洗一洗。王响见状大发脾气,指责她把他的东西翻乱了。翻翻对方的东西在夫妻间本来是很经常的事情,用得着发这么大的火吗?李燕委屈极了,顿时眼泪就上来了。

王响见自己言重了,伤了李燕,又放低了声音来哄她。当李燕破涕为笑时,王响冷冰冰地留下了一句不容商量的话:“以后不要再翻我的东西,脏衣服我会自己交给你的。”

李燕还注意到王响经常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下床,躲进他的办公室,将门窗都关好了做一些事情。

他有什么事情要瞒着我呢?从这个时候起,这个疑问经常困扰着李燕。她开始对王响的事情多留一个心眼。她猜想过他是否在外面有女人,但很快否定了,因为女人的直觉没有让她感受到他们之间任何感情上的隔离,他对她的关爱一如既往。

那么就应该是工作上的了。是什么呢?她旁敲侧击地问过他,也常去看看他带回家的文件,从来没有发现任何不妥。其实王响本来就是个比较心眼多的人,又太了解李燕了,李燕能想到的漏洞,很快就让王响堵上了。

她一直没有找到答案,于是就时常安慰自己:也许是男人的中年危机?

犯罪不一定就是堕落,真正的堕落是从心灵接受罪恶开始的。王响接受了罪恶,但也为自己的心灵留下了一个道德底线:不挥霍投资者的金钱。这也是为什么他在华尔街看上去比较简朴的原因之一了。这样,他也可以自欺欺人地认为自己所有的不法行为都是“迫不得已”。

其实一个绝顶聪明的人竭尽全力也未必能跑赢股票大市,何况现在的王响,花大量的精力去研究如何作假,又花大量的时间去钓新的客户。他用在股票投资上的时间越来越少了,而作假的手段却越来越高明,钓新客户也变得得心应手。

王响发现很多有钱人喜欢捐款做善事,他便想尽办法进入这个圈子,也常常大方地捐款。一方面塑造成功形象,另方面争取别人的好感。他认为用波动基金投资者的钱做慈善捐款不算不道德。与其将钱交回那些华尔街富豪去挥霍,还不如将钱给真正需要钱的穷人去用,这也算是“替天行道”了。这个圈子中果然有不少有钱的个人客户投资给波动基金,所以参与慈善捐款也变成了为波动基金打市场的手段。

他争取投资者的手段也越来越高明,最有效的就是那招“欲擒故纵”。人都喜欢占便宜,你越不让他占,他就越要想尽办法钻进来。他感叹我们中国的老祖先真是太伟大了,对人的心理了解得入木三分,而千百年来人就没有一点长进。

2003年下半年,当李燕提出要搬家来加州的硅谷时,王响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李燕有些诧异王响答应得这么爽快,毕竟搬家和搬公司都是很大的事,除非他事先就想好了,否则不会这么想都不想就决定了。王响从来就是一个对事对人都考虑得很周全的人。

其实,自从杰克阻碍了那个退休基金投资波动基金以来,王响就在认真地考虑公司搬家的事了。

再加上那个更让王响头痛的那个波动基金的交易审计杰夫.戈德曼,自从王响第一次设法没让他审计波动的交易数据后,他似乎察觉了什么。

过了几个月到了第二次审计波动基金的时候,王响又接到了杰夫.戈德曼的电话,问他波动基金的交易账户密码是不是又改了。王响明白这个老狐狸已经知道了他有什么东西要避着他,这次打电话是在索取贿赂了。

幸亏他原来已经料到了这种可能性,就一边抱怨网络上越来越不安全,所以公司的IT人员得不时地更换密码,然后承诺立刻叫IT人员告诉他新的密码。

说完正事,就开始和他聊天说自己上次买的那套昂贵的钓鱼工具也没什么用,要送给他。他知道一套钓鱼工具当然不会让这个贪心而又有胆小的家伙罢休的,他只是要开始和他探讨价码而已。杰夫.戈德曼谢了王响,然后说自己最近也没时间钓鱼了,在忙着准备装修房子,问王响有没有可以推荐的装修公司。王响明白这就是价码了,立刻说,当然,有一家不错的公司刚给我家做过活,做的不错,到时候要他们跟他联系。

挂了电话,王响就找了一家建筑公司,要他们去找杰夫.戈德曼接项目,并承诺一切费用由他来承担。后来杰夫.戈德曼用这家公司给自己的房子加了一层,还在后院修了个游泳池,总共费用25万美元,全部由王响买单,这是波动基金5年的审计费用。

王响这时很烦心,倒不是心疼这25万美元,是担心自己被这个家伙讹上了不能脱身。只有搬离芝加哥,才有借口业务方便要找当地的审计而换掉杰夫.戈德曼,即使出一笔钱和他作最后了断也是值得的。

于是当李燕提出要来硅谷时,王响就立刻答应了,因为他早就想离开芝加哥了。如果要谈到王响业务开展的方便,纽约应该是最佳的地方。由于皮加诺的帮助,当时波动基金在纽约的业务已经开始了,并且纽约也无疑是世界的金融中心。一方面希望让李燕有一个她自己喜欢的生活环境,另一方面也是接受芝加哥的教训,要尽量把业务区和生活区分开了,搬去硅谷就成了一个更全面的选择。

就这样,他们搬离了居住十几年的芝加哥,来到了硅谷。芝加哥留下了王响真实的成功,也留下了他堕落的轨迹,一切不堪回首。

家园 《梦断华尔街》(第八章 与魔共舞 8.4 - 8.6)

转贴经过了作者本人的同意.

=================================

作者: 董洁林

8.4

在王响搬到硅谷后,波动基金在芝加哥的办公室也随之撤销了,他认为继续在芝加哥发展客户很危险,他也需要减少其他地方的客户和芝加哥的老人的联系,以免他们之间将波动历史上的蛛丝马迹串起来,引起麻烦。

到硅谷后,王响最为操心的就是该如何辞掉杰夫.戈德曼才最稳妥。然而,在他搬去硅谷不久,还没有等到王响开口要辞他,杰夫.戈德曼就主动以身体不好要退休为理由自动辞职了,并没有向王响索取更多的贿赂,即使王响暗示了几次,他也不接话,显然是打定了主意不找王响麻烦了。王响当时想这可能是上天的安排,杰夫.戈德曼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对钱已经看淡了。真是谢天谢地。

之后,王响在硅谷找了个会计师作审计工作,此人对金融交易一窍不通。这点对于王响来说是一个长处而不是缺点。那个会计师也同意完全按王响的要求来做审计,其实就是过一段时间在王响准备好的报告上签字而。世界上愿意不劳而获的人太多了,有限的只是机会。

为了让芝加哥的那些麻烦不在硅谷重演,王响对在硅谷发展投资客户非常小心。他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纽约。做了一段时间之后,他认识到一个个地争取个人投资者很费事而每个月为这些个人投资人作投资报告工作量也太大,况且政府对面向个人的基金也监管很严,于是就试图发展一些“寄生基金”来收罗个人客户。

这件事,他认识的那个纽约的杰姆斯.皮加诺帮了很大的忙。两人讨论后,一拍即合。王响顺利在纽约开设了波动基金的办公室,以便发展纽约的大客户,而吸纳小客户的“寄生基金”也由皮加诺开展起来了。

这个运营模式后来还发展到大西洋彼岸的欧洲。世界各地好些个“寄生基金”在充当他的销售站。其实波动基金在各个城市的办公室只不过是他的公关工具而已,摆出一个大架子让人觉得是波动基金是一个“全球机构”。所有的实质性操作都是由他自己完成,他不能信任任何人。

对于不同的投资人,王响向他们提供的投资回报很不一样。对那些对投资风险比较敏感的投资人如掌管退休基金的LCG资本管理公司,他做出的投资结果风险很低而回报也很好;对于像哥本海默基金这样习惯于高风险高回报的投资者,他会把投资回报做得高,也适当地加大每月的波动和风险。

他自信波动的报告,这个行业的专家也挑不出错来。他常常得意地想,金融界的人贪婪又自以为聪明。投资回报不好,他们是不会投资的,但投资回报太好他们也会怀疑其真实性,所以一切必须“恰到好处”。只有事后做的假数据才会完美无缺地“恰到好处”。

而正是由于数据的过分“完美”,才让刘克扬这样一流的金融定量分析专家看出了破绽,因为真实世界是不完美的。

随着时间的过去,波动基金报给投资者的账面数字和实际的资金数量差距越来越大了。因为波动基金报告给投资者的账面数字永远都比实际的投资回报要高,如果有老的投资人要赎回投资,王响就必须用新进来的投资人的钱填进去,再加上基金的运作费用和慈善捐款,亏损就产生了,并且越来越大。因此王响的那个有一天奇迹再次发生从而市场捞回巨额回报的希望,也就变得越来越渺茫。

历史有时候很滑稽。那是2007年的春天,波动基金的纽约办公室的秘书收到了一个叫保罗.奥森的律师的电话,此人号称是王响的老朋友。王响当时人在中国,秘书将这个电话记录转给了他。

王响看见这个名字,就气得大骂这个“龟孙”-正是这小子把他的一百万美元在几个月内变成了一张59美元的支票。搬离芝加哥时,王响把这张支票放到了波动基金的纽约办公室,他觉得挂在墙上不太好,因为访问他的办公室的人都会问为什么。受骗总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于是他就把它锁在了抽屉里。

他本来根本不想理这个“龟孙”,但转念一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于是就告诉秘书,如果以后此人再来电话,可以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告诉他。现在的王响,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傻小子了。

果然,当王响从中国回到美国的几天后,就收到了这“龟孙”的电话。

“你好,王响博士。还记得佛罗里达的保罗.奥森吗?”保罗.奥森还是那副贱贱的声音。他听说王响的波动基金做得越来越好,而他自己的律师业务则做得毫无起色,于是希望和王响合作再捞点钱。

王响一听这声音就来气,心想“世上还有这么无耻的人,你烧成灰我都认得”,但嘴上却说:“佛罗里达的保罗.奥森?当然记得。那场马球比赛让我终生难忘。”

“提起那场马球赛,我真的很惭愧。本来是希望帮助你的,但最后结果不好。你知道吗?那个花花公子安德鲁.斯坦福三世已经死了,吸毒过量。他害了不少人,你我都是他的受害者啊。”保罗.奥森好像挺委屈。他知道死无对证的道理,想怎么编就可以怎么编。

王响恨不得上前去抽他一个巴掌,世界上比他更恶心的人,也少见了,但只是淡淡地说:“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是这样,我这里有一个投资者,他们家是靠做烟草起家的。他们希望投资一部分资金到对冲基金。不知波动是否会接纳他们?”保罗.奥森将谈话转入正题。

“波动欢迎所有合格的投资者。但是我先把规矩讲在前面:第一,波动接受的个人投资人自小额度是5百万美元,而这个投资者的最小资产要超过5千万美元;第二,我们不付中间人费用;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不会再去看什么操蛋的马球赛。”王响打官腔一样地说着,口气中有嘲讽,也带有几分气。

保罗.奥森完全明白王响的意思,说:“第一条没有问题,我的客户的资产有数亿,他准备第一次投资1千万美元。只是中间人的佣金,你看是不是能够按行业规矩……你知道如果我把这笔生意介绍给别的对冲基金,总是会拿到一些……”

王响打断了他的话,不客气地说:“那你就介绍给别的对冲基金好了。你的那点小算盘我现在就看穿了,无非是介绍一个客户捞上一笔中介费,等一年的投资赎回封锁期一过,你的投资者把资金撤走,你们再去找一家对冲基金玩同样的把戏。”投资对冲基金,往往有一个投资赎回封锁期,在此期限内,客户不得随意赎回投资,如果一定要赎回,需要付一份罚金。过了那个期限,投资者就可以自由赎回了。

的确,保罗.奥森做过不少这样的事,搞得名声不好,没什么人愿意和他合作。现在他知道再做这种事,就彻底毁了,于是就着急地说:“王响博士你误会了。这样好了,我会建议我的客户接受两年的投资赎回封锁期,我的那份中介费也存入波动基金,在客户赎回投资3年后,我才可以将资金转到别的地方。你看这样可以吗?”

王响觉得这样自己已经没有什么风险了,就同意了,说:“好吧,我再信你一次。我要这笔投资合同一个月内完成,否则我们今天的口头协议就取消。我在波动基金的纽约办公室恭候。”

保罗.奥森说没有问题,他们就挂了电话。他似乎很有信心,看来是事前已经做好了客户的工作才来找王响的。

两个星期之后,保罗.奥森就说客户已经签了投资合同,他希望带着合同到波动的纽约办公室和王响见个面,王响同意了。

保罗.奥森一走进波动位于纽约公园大道675号的那栋大楼,心里就只后悔当年帮那个花花公子欺骗王响是多么失算,如果当时帮着王响,那么这么多年下来和王响合作,自己也就早发了。他暗自下决心,这次一定要全心全意帮着王响。

他到达波动的办公室的时候,波动的秘书已经在等待保罗.奥森,她立刻将他带进了王响的办公室。

王响热情地迎了上去,不准备再在“马球比赛”的问题上给保罗.奥森难看。

“你好,王博士。几年不见,你在华尔街已经是大名鼎鼎了。”多年混迹于富人之间,保罗.奥森不愧是一流的拍马屁专家。

“你看上去气色很好,身材也保养的不错,比几年前还年轻了。”王响也顺便奉承了他一句,这个50多岁的律师的确保养得不错。

他们很快就进入了正题。王响已经事先和保罗.奥森讨论过投资合同的细节,他拿起那份客户已经签署的文件,再次浏览了一遍,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谈完这事,保罗.奥森并不准备立刻离开,他还想捞更多的好处。就问,“波动基金目前的法律顾问是谁?”

王响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说:“波动没有固定的法律顾问,如果需要,都是找相应的专家来做具体的法律事务。”

保罗.奥森说:“像波动这样规模的基金,应该有自己律师了,至少要有一个固定的法律顾问。”这是实情,对冲基金到了一定的规模,必须有自己的律师,对内监控员工以确保他们不要从事非法交易,对外代表基金处理法务纠纷。

王响想了一下,说:“你提醒的对,我会考虑雇一个律师的。”

保罗.奥森立刻说:“在你的全职律师到任前,我来给你做法律顾问吧。费用一定从优。”

王响看着他,心里觉得好笑,这个家伙一会代表投资者,一会又要代表基金,到处都是利益冲突的痕迹,他就不怕有人投诉律师资格给吊销了?他转念又想,要整治这个“龟孙”,就得先把他给套进来。

于是王响就同意了,但和他约法三章:第一不能插手波动基金的内部事务;第二不能和任何波动基金的投资者主动接触;第三一切以波动的名义进行的活动,都必须事前得到王响的书面批准。保罗.奥森全部答应了,因为这些条件并不苛刻。他最关心的法律顾问费用,王响还是很大方的。

他们很快地签了一个法律顾问协议,保罗.奥森高兴地离开了波动基金,觉得自己不虚此行。

后来保罗.奥森又陆续帮波动拉了几个投资者,他都是既从投资者那里拿好处,又从波动拿中介费,外加固定的法律咨询费,肆无忌惮的“利益冲突”。王响对这一切都装作不知情,中国人相信“不是不报,时机未到。”

这么多年的历练,王响已经将与魔鬼共舞的技巧练得炉火纯青。

8.5

当时间走到了今天,2008年的4月下旬,波动基金账面的资金数目应该是20来亿美元,而实际的资金仅是这个数的一半。王响明白这个谜底很快就会被揭晓,猜谜人就是刘克扬。

“这个书呆子一定会不依不饶地追究每一个细节,就像大学时解一道复杂的物理题一样。”他对这个老同学太了解了。

“现在怎么做才是损失最小的方案呢?”王响早已不再恐慌,几年来他对这个游戏的结局早已打过无数次的腹稿。虽然刘克扬插入他的游戏是个意外,但结局是注定的。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秘书进来告诉王响:“大卫.哥本海默有电话”。王响告诉过秘书今天不接任何人的电话,但他也曾告诉过秘书任何时候都不要阻挡哥本海默的电话,秘书此时无所适从。王响让她接进来,他们已有很长时间没有通话了。

“Hello,哥本海默先生。”王响恢复了精神饱满的语调。

“响,你好吗?” 大卫.哥本海默用夹生的中国话问候。

他们寒暄了几句之后,大卫.哥本海默就直奔主题,他要求将哥本海默基金在波动基金的投资全数赎回。王响痛快地答应了,说这个星期就将资金打到哥本海默的账户上去,还谢谢他多年的支持。于情于理于法,王响都不能拒绝。

“这个老东西也闻到什么腥味了吗?”从和大卫.哥本海默的谈话中,王响有一些异样的感觉。

他知道大卫.哥本海默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这么多年,难道对波动真的没有什么察觉?他记得杰克就曾经认定他是一个赌徒而不相信波动向那个退休基金提供的数据。还有那个给波动做了几年审计的会计师杰夫.戈德曼,他和大卫.哥本海默的关系应该非同寻常,难道就从来没有交流过有关波动的交易情况?还有,LCG对波动数据的怀疑是否已经传了出去?……

“应该没什么问题!”他想了一下,肯定地判断。王响认为哥本海默的赎回决定应该是基于股票大市情况考虑。大卫.哥本海默虽然聪明,但他作为老板不会去看波动细节,只是听部门汇报而已,而那些相关部门的员工,对王响并不了解。那个会计师杰夫.戈德曼自己受了贿赂,根本不敢告诉大卫.哥本海默真相。更有力的证据是,如果大卫.哥本海默一早就知道了真相,那么在过去几年的某个时刻,早就将所有投资赎回了,而不是这样一步一步地减少投资。

到了2008年四月,美国股市已是风雨飘摇。由于房地产持续下降,“次贷危机”已经开始向普通和优质的贷款市场蔓延。

美国第五大的投资银行贝尔斯登公司(Bear Sterns)由于旗下的两个涉及“次级贷款”金融产品的对冲基金亏蚀严重,已经濒临倒闭的边缘而被摩根大通银行(JPMorgan Chase)于3月份低价收购,成了美国“次贷”危机的第一个主要的金融公司牺牲者。这个事件显示“次级贷款”的危机已经向主流金融系统扩散。

大势不容乐观。王响忧心忡忡。

他认为哥本海默应该是害怕2001年波动基金的巨额亏蚀重演而做出的撤资决定。应该说,他们已经仁至义尽了,为赎回这笔款子还由大卫.哥本海默亲自打电话过来。其实哥本海默也卷走了许多后来的投资者的资本,因为他们实际的投资回报,远远小于王响付给他们的资金。王响认为彼此两不相欠。

还有斯芬伯格最近也来函,除了表扬波动基金在过去几个月的优异投资回报外,还说由于他的投资者所应承的投资没有到位,他们要推迟向波动基金的第二期投资。王响认为他们应该说的是实话,很多机构投资人此时都收紧了投资,对市场采取观望的态度。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从哥本海默的赎回决定到斯芬伯格推迟投资,王响也感到2008年的股票市场太难以琢磨了。其他投资者也许会有陆续赎回投资的举动。

必须加快善后的工作。一个声音在急切地催促王响。

他决定立刻将LCG和哥本海默要求的赎回资金都打过去,不要让他们有任何疑虑,以防止事态恶化。至于LCG要求审计账目的要求他也不能不同意,但可以在程序上作些手脚,拖延审计开始的时间。

他需要时间。

8.6

又是一阵敲门声,秘书又进来了。这回是燕子的电话。王响的手机关机,燕子就将电话打到办公室了。

“王响,怎么不接我的电话?”王响一拿起电话,燕子就嚷嚷起来。

“我一直在忙。怎么了?”虽然是老夫老妻了,但王响每次听见燕子撒娇,心都会怦怦地跳。他很爱他的妻子,也很爱他们的儿子,特别是现在,在他即将失去他们之前。

“小胖猪吵着要去太浩湖的天堂山滑雪,说是今年的雪快要化了。你什么时候回家?”李燕每次想王响了,都会及时地编一个儿子的理由要他回家。现在,他多么期望带着儿子去滑雪,从白雪皑皑的山顶飞驰而下,燕子明亮的笑容就在山下迎接他们……

“哦,知道了,我尽量安排。”家,是他心中最脆弱的地方。在这个时刻,王响的首要任务是保护他的家。

“尽量安排?听上去像是对员工说话嘛,你就没把我们放在重要位置上。”燕子还在嘟囔着。从王响的声音里,她以听出了一点异样,她是一个感觉敏感的女人。

他要赶快结束和燕子的通话,不能让感情左右了他的理性思维。“我正在开会。等我安排好了,再打电话给你。”王响匆匆挂断了电话。

“燕子、小胖猪,没有我,你们怎么办?”王响的心开始绞痛。妻子的一颦一笑都浮现眼前,儿子的朗朗童音也在耳际缭绕。

“我已经尽力了,没有选择了。老婆,I am so sorry.”王响喃喃自语,眼泪顺着他的脸留下来。

他曾经握有一手多么好的牌,不管怎么出都是满堂彩。可是,一副好牌让他打烂了,现在手里只剩下臭牌。无能啊,我。

“现在不是婆婆妈妈的时候”。他迅速擦干眼泪。他知道,如果事情露馅,等待他的就是无尽的法律诉讼,倾家荡产,羞辱伤害,甚至牢狱之灾。

他自己是在劫难逃了,但不能让妻子和儿子卷入这场灾难,他也不愿意由于这个痛苦的过程,让他和燕子的感情变质然后化为怨偶。

况且,他知道燕子对自己的疑心日益增加,除了旁敲侧击,翻看他带回家的文件,也偶尔和波动基金的秘书们聊聊天。虽然他知道燕子这么做是不会了解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的,因为像他这样高智力的游戏,即使是政府监管机构来调查,没有几个月时间的全面查账,也不可给他定罪。但他的心很累,已经有点应付不过来了。

聪明人知道如何“两害相权取其轻”。他现在能做的,就是“断尾求存”。而他自己就是这条“尾”,一条化了脓的“尾”。砍断这条坏死的“尾”,才能保住家庭。对于拖了一条化了脓的尾巴的狗,不能一寸又一寸砍它的尾巴,这样狗将痛不欲生。只能一次将尾巴从根上断,那狗的痛苦才会最小,也才有可能劫后余生。

置于死地而后生。

其实,他心里也存有一丝侥幸。也许他能在这场风暴中化险为夷,也许他能够在事情曝光前在股市上转败为胜,那么将来也可能将账给填平了,然后与家人再破镜重圆。

想到这里,他要秘书给他定了明天去中国的飞机票。然后编了个理由告诉燕子他有紧急事情需要回中国去处理。李燕虽然有些失望,但对王响的决定从来从来是无可奈何的。

然而她很快就会知道,等待她的是真正的“暴风雨”。

“燕子,你要挺住,等着我!”他默默地祈祷。

最后,王响给硅谷的一个熟悉的律师打电话:“道格拉斯先生,请你立刻启动我的离婚程序。”

家园 小说
全看树展主题 · 分页首页 上页
/ 3
下页 末页


有趣有益,互惠互利;开阔视野,博采众长。
虚拟的网络,真实的人。天南地北客,相逢皆朋友

Copyright © cchere 西西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