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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信访 -- 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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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信访

如果只要是公务员身份就是黑领的话,那我就算是个黑领了,虽然是在内地的最基层的一个乡政府的黑领。

刚参加工作是在乡政府信访办,然后借调到县信访局,做过一年多信访,是“做过”,而不是像某些人一样“管过”。我相信每一个真正接触过信访工作的人都会对那个东东教授的言论有或多或少的支持。而且我不相信一个“管过”信访好几年的人会从中了解到原来中国社会是如此黑暗,

在我的地区,当个规矩的老百姓真难。家里没有个能人,没有当官的,狗都能欺负你。想了解公检法的黑暗,看看上访信。想知道底层老百姓有多艰难,看看上访信。

看看这段描述,中国真的是就缺那俩人了。我在中国农村活了三十五年了,还真没见过上述情形。说话要讲良心。

我干的这一年信访,主要是接政法口的访,因为当时领导知道我在自学法律,并报考了自学考试。我们俩人负责这一块,另一位是法院退下来的一位老庭长,人非常好,彻底改变了法官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任务很简单,就是接待上访者,做安抚工作,进行登记并上报;在县领导接访日做记录。每天接待的人数不一,多时二十多个,主要是在县领导接访日;平时一般就是三五人,清闲的很。

我接触的上访大部分是针对法院,针对公、检的很少。可能法院作为最终裁判的机关,也成了矛盾最终沉淀所在吧。再就是有一个执行难的问题。

来上访的人中有七八个就是所谓的上访专业户了。平时经常来,领导接访日必来,不来肯定就是到市里省里或进京了。具体案例就不一一说了,内容太多,还会被某些人说成是选择性失明。只说两个印象比较深的事情。

一个是快六十岁的农村老汉,不到一米七的个头,如果你看过油画《父亲》,就不用我给你描述他的长相了。他儿子在一次交通事故中身亡,赔偿款一直执行不回来。他话语不多,掷地有声,也没有什么无理的要求,就是要求法院执行。被执行人是个酒鬼,原来开拖拉机跑运输。出事后拖拉机卖了,家里也没什么钱。法院就是麦收秋收去执行点粮食什么的,还得留出一家人的口粮。县里给协调了些补助,他还是访,经常给我们带回一些盖着省人大等单位信访办大印的公文来。我们也很同情这位父亲,但我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帮他。

再就是一个截访的事。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因为宅基地纠纷和邻居打官司,输了。她有个十七八岁的儿子,小儿麻痹症残疾。她就带着儿子到县委大门口静坐,后来到**市委门口。那年冬天**市不知道有什么活动,让县里赶紧去人接回来。局里领导让我跟着老庭长去。上了大面包车一看,还有几个小伙子。到了市委门口,大冷的天,娘俩拽着白条幅坐在水泥地上。劝了半天不听,老庭长说:“抬到车上去!”几个人下手,抬到车上就拉回来了。回到她那个乡,在乡政府食堂吃的饭,菠菜粉条炖肉片,还有大包子,印象很深。在车上和吃饭时沟通的很好,她保证不再上访了,但第二天就去了。老庭长说自己一直从事经济案件的审判,对民事这块不是很专业,但从案卷看这个案子判的很公正,但她认定了法院就是判的不公,怎么说都是不公。她那个儿子,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说,也没有任何反抗,像个道具一样。

这是不是就是某些人说的暴力截访?

后来想想,我接触过的信访案件,能及时解决了的,基本都是有理的。久拖不决的,十成有七成是无理上访,三成无用上访。至于那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人,是不是精神有问题,我没学过医,没法判断。

在出现冲突时,大家都会同情弱者,这是很自然的反应。但这并不能免除我们了解事实真相后再下结论的义务。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句话有失偏颇,每个人都有发言权,但得出的结论往往是错误的。孙东东在他那个专业里面是个什么水平我不了解,但从河里跟帖来看是个肯钻研业务的人,对精神方面的问题,他应该比河里大多数人都有发言权。断章取义和过分解读都是不道德的,是别有用心的(哇塞,我登上了道德制高点?)。为避免个别人故意误会,我重复一遍:断章取义和过分解读才是不道德的和别有用心的。

我很佩服常识主义者,此人思路非常清晰,很踏实也很扎实,非常适合当黑领(当面拍马屁啊,但我真的看好你)。

另外一些人水平也是非常之高,尤其是文笔非常优美,语言非常流畅,词汇非常丰富,观点非常正确,感觉非常敏锐,话一出口非常非常犀利,跟我差不多。但是给人的感觉不太那个什么,有点现的意思。可能是年轻的缘故吧?那也没什么,谁没年轻过呢,我现在想想年轻时的一些想法还会脸红呢,而且我的脸皮够厚的。

大家都没有恶意。那些生活在空中的朋友,任何人都没有权利指责他们生活在空中。但是我建议,以后还是先到地面上来做一些调研,再开枪。

本来是想发在常识主义者的《我为什么要谈信访》后面跟帖的,想想还是别添乱了。

关键词(Tags): #信访(landlord)元宝推荐:橡树村, 通宝推:东方射日,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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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呵呵,河里这么多做过相关工作的,花一个。

有没有参加过上访特别是长期上访的?或者自己身边就有的,从媒体上了解的就不说了。

家园 老兄在县级政法口的哪个单位接访?
家园 是在信访局接访。

接待针对政法口的信访。

家园 花了再说

各种各样的声音都听听,只有对自己做判断有利。

家园 呵呵

小牛也是下过地县的人啊,呵呵。

呵呵
家园 怎么感觉话里有话一样?
呵呵
家园 是么?

唉,你们下来一次,我们可得忙活几天啊

家园 呵呵
家园 孙东东事件中最应检讨的是媒体

像报道娱乐新闻一样发布一个有专业性的新闻,只追求卖点。

家园 其实你引用的那一段最后两句本身是没有问题的,

如果光看上访信的话,不是就缺那俩人了,是我们都应该去当那俩人了。看上访信和接访只是处理信访问题的第一步,更重要的调查和处理,我本来想提醒一下那个人的,可是人家挂了免战牌,我只好作罢了。

调查和处理这种脏活累活都是基层的同志干的,向基层的同志致敬!

家园 非常到位的表述

看上访信和接访只是处理信访问题的第一步,更重要的调查和处理

一句话点出了问题的关键与核心。

家园 言重了,谢谢。

其实我在信访干的时间有限,干的工作也有限。不过有很深的体会。

一参加工作就接触信访,对我的锻炼和影响很大。所谓民间疾苦,在上访者身上应该是最能体现出来了。这让我很快的对自己有了一个定位,也很快明白了我作为一个公务员和老百姓应该是一种什么关系。那时年少轻狂,到信访局不长时间就不那么浮躁了。

基层是很重视信访工作的。那时我们每个月有90元的卫生费。乡镇的信访办主任全部都是副科级,有些副书记、副乡长都不是呢。

说起脏和累我倒是很有发言权。一次到一个很偏僻的山村去做安抚工作,安抚对象是一名不到四十岁的妇女。谈话的时候她情绪很激动,突发癫痫,四肢僵直。在场的村书记有经验,让我们赶紧把她的四肢蜷起来,他掐人中。足足蜷了半个多小时。当时是夏天,我给她蜷胳膊的时候搓下来很多灰条条,每条大约有四五公分长吧,跟牙签差不多。后来她醒过来大哭,一对儿女也哭,我也哭了。

她那个事很蹊跷。有一天下地干活,忽然下了大雨。往回跑的路上被同村的一个男人拉到庄稼地里强奸了(这是她本人自述的)。回来后她丈夫去找那个家伙理论,扭打的过程中用镰刀把那家伙砍了几下,被起诉民事赔偿。夫妻俩气不过,差点把法院送达的法官给吃了。还是法官提醒他们去报警,这已经是几个月以后的事了,公安局无法查清强奸案,法院又判决民事赔偿,对方还申请强制执行。两口子就开始了上访之路。我打心底里相信她。她那个村里的人都相信她,所以全村人都觉得公安局和法院果然是没真事。

那个坏蛋无耻之尤,竟然也来上访,嫌法院执行不力!我很鄙夷的说他,没想到他双眼精光四射,把食指竖在我面前,一点一点的说:“我有没有强奸她,公安说了算,法院说了算,你说了不算!但他砍伤我法院判决了,那就得给我执行!”当时我哑口无言,哑口无言啊!从那时我记住,平时胡吹海侃可以,处理具体问题的时候,说话一定要有根据!

说多了。

一段时间以来一直觉得自己在浑浑噩噩过日子。现在回头想想,我这个小小的黑领,原来也是扎扎实实做了些工作的。

通宝推:燕人,
家园 我到觉得你那个7成无理访中有一大半是这种情况

按照具体政策无法解决

但按照民间想法确实受到了不公正待遇。

或者说单看这一个人看是一个无理要求,放在社会背景下确实是受到了一些不正当行为的伤害。

比如某村盖房有意侵占邻居的地基,邻居再侵占另一个邻居,经过多次传递之后,最后一家侵占的邻居是所小学校。

家园 嗯,大体上就是这样。

有关部门已经按照相关法律政策做了合理处理,或者说按照法律、政策只能那样处理,却达不到当事人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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