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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比较】<<水浒>>国学网与金本的几个小段落 -- 西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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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比较】<<水浒>>国学网与金本的几个小段落

把一个金本(根据1920年亚东图书馆版翻印的)翻出来了, 这个版本删掉了大段落的金的批注, 只留有少量批语。

先是煮酒兄提及的两个段落:

1。 李逵回山述说母亡杀虎时宋江的反应

国学: 李逵诉说取娘至沂岭,被虎吃了,因此杀了四虎。又说假李逵剪径被杀一事。众人大笑。晁、宋二人笑道:“被你杀了四个猛虎,今日山寨里又添的两个活虎上山。正宜作庆。”众多好汉大喜,便教杀羊宰马,做筵席庆贺两个新到头领。

金本: 李逵拜了宋江,给还了两把板斧,诉说假李逵剪径一事,众人大笑。又诉说杀虎一事,为取娘至沂岭被虎吃了,说罢流下泪来。宋江大笑道:“被你杀了四个猛虎,今日山寨又添得的两个活虎,正宜作庆。”众多好汉大喜,便教杀羊宰马,做筵席庆贺两个新到头领。

2。 晁盖执意亲征曾头市时宋江的反应

国学: 晁盖听了戴宗说罢,心中大怒道:“这畜生怎敢如此无礼!我须亲自走一遭。不捉的此辈,誓不回山。”宋江道:“哥哥是山寨之主,不可轻动,小弟原往。”晁盖道:“不是我要夺你的功劳。你下山多遍了,厮杀劳困。我今替你走一遭。下次有事,却是贤弟去。”宋江苦谏不听。 晁盖忿怒,便点起五千军,请启二十个头领相助下山, 其余都和宋公明保守山寨。晁盖点那二十个头领?林冲、。。。晁盖道:“天地风云,何足为怪。趁此春暖之时,不去拿他,直待养成那厮气势,却去进兵,那时迟了。你且休阻我!遮莫怎地,要去走一遭!”宋江那里违拗得住。晁盖引兵渡水去了。宋江悒怏不已,回到山寨,再叫戴宗下山去探听消息。

金本: 晁盖听罢,心中大怒道:“这畜生怎敢如此无礼!我须亲自走一遭。不捉得这畜生,誓不回山。我只点五千人马, 请启二二十个头领相助下山; 其余都和宋公明保守山寨。” 当日晁盖便点林冲。。。晁盖道:“天地风云,何足为怪。趁此春暖之时,不去拿他,直待养成那厮气势,却去进兵,那时迟了。你且休阻我!遮莫怎地,要去走一遭!”吴用一个那里违拗得住。晁盖引兵渡水去了。宋江回到山寨,密叫戴宗下山去探听消息。

再来是一些我随手翻的段落:

3。 晁盖中箭到送回山后众人举动

国学:林冲叫扶上车子,便差三阮、杜迁、宋万,先送回山寨。其馀十五个头领,在寨中商议:“今番晁天王哥哥下山来,不想遭这一场,正应了风折认旗之兆。我等只可收兵回去。这曾头市急切不能取得。”呼延灼道:“须等宋公明哥哥将令来,方可回军。”。。。 宋江等守定在床前啼哭,亲手敷贴药饵,灌下汤散。众头领都守在帐前看视。当日夜至三更,晁盖身体沉重,转头看着宋江,嘱付道:“贤弟保重。若那个捉得射死我的,便叫他做梁山泊主。”言罢,便瞑目而死。宋江见晁盖死了,比似丧考妣一般,哭得发昏。众头领扶第宋江出来主事。吴用、公孙胜劝道:“哥哥且省烦恼。生死人之分定,何故痛伤。且请理会大事。”宋江哭罢,便教把香汤沐浴了尸首,装殓衣服巾帻,停在聚义厅上。众头领都来举哀祭祀。一面合造内棺外■,选了吉时,盛放在正厅上,建起灵帏。中间设个神主,上写道:“梁山始祖天王晁公神主”。山寨中头领,自宋公明以下,都带重孝。小头目并众小喽罗,亦带孝头巾。把那枝誓箭,就供养在灵前。。。。李逵道:“我又不教哥哥做社长,请哥哥做皇帝,倒要割了我舌头。”吴学究道:“这厮不识尊卑的人,兄长不要和他一般见认。且请哥哥主张大事。”宋江焚香已罢,权居主位

金本: 林冲叫扶上车子,便差三阮、杜迁、宋万,先送回山寨。其馀十四个头领,在寨中商议:“今番晁天王哥哥下山来,不想遭这一场,正应了风折认旗之兆。我等极该收兵, 一齐回去。但是必须等公明哥哥将令下来,方可回军。岂可半路撇了曾头市自去?”。。。宋江等守定在床前啼哭,众头领都守在帐前看视。当日夜至三更,晁盖身体沉重,转头看着宋江,嘱付道:“贤弟莫怪我说, 若那个捉得射死我的,便叫他做梁山泊主。”言罢,便瞑目而死。众头领都听了晁盖遗嘱。 宋江见晁盖死了,放声大哭, 如丧考妣。众头领扶策宋江出去主事。吴用、公孙胜劝道:“哥哥且省烦恼。生死人之分定,何故痛伤。且请理会大事。”宋江哭罢,便教把香汤沐浴了尸首,装殓衣服巾帻,停在聚义厅上。众头领都来举哀祭祀。一面合造内棺外■,选了吉时,盛放在正厅上,建起灵帏。中间设个神主,上写道:“梁山泊主天王晁公神主”。山寨中头领,自宋公明以下,都带重孝。小头目并众小喽罗,亦带孝头巾。林冲却把那誓箭,就供养在灵前。。。。李逵道:“我又不教哥哥不做,说请哥哥做皇帝,倒要割了我舌头。”吴学究道:“这厮不识时务的人,众人不到得和他一般见认。且请息怒, 主张大事。”宋江焚香已罢,林冲、 吴用搀到主位

4。 鲁智深与贺太守的谈话

国学: 话说贺太守把鲁智深赚到后堂内,喝声:“拿下!”众多做公的把鲁智深捉住,却似皂雕追紫燕,犹如猛虎啖羊羔。众做公的把鲁智深簇拥到厅阶下。贺太守喝道:“你这秃驴从那里来?”鲁智深应道:“洒家有甚罪犯?”太守道:“你只实说,谁教你来刺我?”鲁智深道:“俺是出家人,你却如何问俺这话?”太守喝道:“恰才见你这秃驴意欲要把禅杖打我轿子,却又思量不敢下手。你这秃驴好好招了。”鲁智深道:“洒家又不曾杀你,你如何拿住洒家,妄指平人?”太守喝骂:“几曾见出家人自称洒家!这秃驴必是个关西五路打家劫舍的强贼,来与史进那厮报仇。不打如何肯招。左右,好生加力打那秃驴。”鲁智深大叫道:“不要打伤老爷!我说与你!俺是梁山泊好汉花和尚鲁智深。我死倒不打紧。洒家的哥哥宋公明得知,下山来时,你这颗驴头,趁早儿都砍了送去。”贺太衬听了大怒,把鲁智深拷打了一回。教取面大枷来钉了,押下死囚牢里去,一面申闻都省,乞请明降如何。禅杖、戒刀,封入府堂里去了。

金本: 话说贺太守把鲁智深赚到后堂内,喝声:“拿下!”众多做公的把鲁智深簇拥到厅前阶下。贺太守正要开口勘问, 只见鲁智深大怒道:“你这害民贪色的直娘贼(金在此批: 八个字。 骂尽千古。)! 你敢便拿倒洒家! 俺死也与史进兄弟一处死, 倒不烦恼! 只是洒家死了, 宋公明阿哥不与你干休! 俺如今说与你, 天下无解不得的冤仇! 你只把史进兄弟还了洒家; 玉娇枝也还了洒家, 等洒家自带去交还王义; 你却连夜也把华州太守交还朝廷! 量你这等贼头鼠眼, 专一欢喜妇人, 也做不得民之父母! 若依得此三事, 便是佛眼相看; 若道半个不的, 不要懊悔不迭!如今你且先教俺去看看史家兄弟, 却回俺话!”贺太守听了,气得做声不得, 只道得个“我心疑是个行刺的贼, 原来果然是史进一路! 那厮--你看那厮--且监下这厮, 慢慢处置!--这秃驴原来果然是史进一路!”也不拷打, 取面大枷来钉了,押下死囚牢里去,一面申闻都省,乞请明降如何。禅杖、戒刀,封入府堂里去了。

5。 智深大闹桃花村(注意“洒家”和“小僧”)

国学: 庄客道:“和尚,日晚来我庄上做甚的?”智深道:“小僧赶不上宿头,欲借贵庄投宿一宵,明早便行。”庄客道:“我庄上今夜有事,歇不得。”智深道:“胡乱借洒家歇一夜,明日便行。”庄客道:“和尚快走,休在这里讨死。”智深道:“也是怪哉!歇一夜打甚么不紧,怎地便是讨死?”庄家道:“去便去,不去时,便捉来缚在这里。”鲁智深大怒道:“你这厮村人,好没道理!俺又不曾说甚的,便要绑缚洒家。”庄家们也有骂的,也有劝的。鲁智深提起禅杖,却待要发作,只见庄里走出一个老人来。但见:主

髭须似雪,发鬓如霜。行时腰曲头低,坐后耳聋眼暗。头裹三山暖帽,足穿四缝宽靴。腰间绦系佛头青,身上罗衫鱼肚白。好似山前都土地,正如海底老龙君。古

那老人年近六旬之上,拄一条过头拄杖,走将出来,喝问庄客:“你们闹甚么?”庄客道:“可奈这个和尚要打我们。”智深便道:“小僧是五台山来的和尚,要上东京去干事。今晚赶不上宿头,借贵庄投宿一宵。庄家那厮无礼,要绑缚洒家。”那老人道:“既是五台山来的僧人,随我进来。”智深跟那老人直到正堂上,分宾主坐下。那老人道:“师父休要怪,庄家们不省得师父是活佛去处来的,他作繁华一例相看。老汉从来敬重佛天三宝。虽是我庄上今夜有事,权且留师父歇一宵了去。”智深将禅杖倚了,起身打个问讯,谢道:“感承施主。小僧不敢动问贵庄高姓?”老人道:“老汉姓刘。此间唤做桃花村。乡人都叫老汉做桃花庄刘太公。敢问师父俗姓,唤做甚么讳字?”智深道:“俺的师父是智真长老,与俺取了个讳字。因洒家姓鲁,唤做鲁智深。”太公道:“师父请吃些晚饭。不知肯吃荤腥也不?”鲁智深道:“洒家不忌荤酒。遮莫甚么浑清白酒,都不拣选,牛肉狗肉,但有便吃。”太公道:“既然师父不忌荤酒,先叫庄客取酒肉来。”没多时,庄客掇张卓子,放下一盘牛肉,三四样菜蔬,一双B122,放在鲁智深面前。智深解下了腰包、肚包坐定。那庄客镟了一壶酒,拿一只盏子,筛下酒与智深吃。这鲁智深也不谦让,亦不推辞。无一时,一壶酒,一盘肉,都吃了。太公对席看见,呆了半晌。庄客搬饭来,又吃了。抬过卓子,太公分付道:“胡乱教师父在外面耳房中歇一宵。夜间如若外面热闹,不可出来窥望。”智深道:“敢问贵庄今夜有甚事?”太公道:“非是你出家人闲管的事。”智深道:“太公缘何模样不甚喜欢?莫不怪小僧来搅扰你么?明日洒家算还你房钱便了。”太公道:“师父听说:我家如常斋僧布施,那争师父一个。只是我家今夜小女招夫,以此烦恼。”鲁智深呵呵大笑道:“男大须婚,女大必嫁。这是人伦大事,五常之礼。何故烦恼?”太公道:“师父不知。这头亲事,不是情愿与的。”智深大笑道:“太公,你也是个痴汉。既然不两相情愿,如何招赘做个女婿?”太公道:“老汉止有这个小女,今年方得一十九岁。被此间有座山,唤做桃花仙。近来山上有两个大王??了寨栅,聚集着五七百人,打家劫舍。此间青州官军捕盗,禁他不得。因来老汉庄上讨进奉,见了老汉女儿,撇下二十两金子,一匹红锦为定礼,选着今夜好日,晚间来入赘老汉庄上,又和他争执不得,只得与他。因此烦恼。非是争师父一个人。”智深听了道:“原来如此。小僧有个道理,教他回心转意,不要娶你女儿,如何?”太公道:“他是个杀人不斩眼魔君,你如何能勾得他回心转意?”智深道:“洒家在五台山真长老处,学得说因缘。便是铁石人也劝得他转。今晚可教你女儿别处藏了,俺就你女儿房内说因缘,劝他便回心转意。”太公道:“好却甚好,只是不要捋虎须。”智深道:“洒家的不是性命?你只依着俺行,并不要说有洒家。”太公道:“却是好也。我家有福,得遇这个活佛下降。”庄客听得,都吃一惊。太公问智深:“再要饭吃么?”智深道:“饭便不要吃,有酒再将些来吃。”太公道:“有,有!”随即叫庄客取一只熟鹅,大碗斟将酒来,叫智深尽意吃了三二十碗。那只熟鹅也吃了。叫庄客将了包裹,先安放房里,提了禅杖,带了戒刀,问道:“太公,你的女儿躲过了不曾?”太公道:“老汉已把女儿寄送在邻舍庄里去了。”智深道:“引洒家新妇房内去。”

金本: 庄客道:“和尚,日晚来我庄上做甚的?”智深道:“洒家赶不上宿头,欲借贵庄投宿一宵,明早便行。”庄客道:“我庄上今夜有事,歇不得。”智深道:“胡乱借洒家歇一夜,明日便行。”庄客道:“和尚快走,休在这里讨死。”智深道:“也是怪哉!歇一夜打甚么不紧,怎地便是讨死?”庄家道:“去便去,不去时,便捉来缚在这里。”鲁智深大怒道:“你这厮村人,好没道理!俺又不曾说甚的,便要绑缚洒家。”庄家们也有骂的,也有劝的。鲁智深提起禅杖,却待要发作,只见庄里走出一个老人来。鲁智深看那老人时, 年近六旬之上,拄一条过头拄杖,走将出来,喝问庄客:“你们闹甚么?”庄客道:“可奈这个和尚要打我们。”智深便道:“洒家是五台山来的和尚,要上东京去干事。今晚赶不上宿头,借贵庄投宿一宵。庄家那厮无礼,要绑缚洒家。”那老人道:“既是五台山来的僧人,随我进来。”智深跟那老人直到正堂上,分宾主坐下。那老人道:“师父休要怪,庄家们不省得师父是活佛去处来的,他作寻常一例相看。老汉从来敬重佛天三宝。虽是我庄上今夜有事,权且留师父歇一宵了去。”智深将禅杖倚了,起身打个问讯,谢道:“感承施主。洒家不敢动问贵庄高姓?”老人道:“老汉姓刘。此间唤做桃花村。乡人都叫老汉做桃花庄刘太公。敢问师父俗姓,唤做甚么讳字?”智深道:“俺的师父是智真长老,与俺取了个讳字。因洒家姓鲁,唤做鲁智深。”太公道:“师父请吃些晚饭。不知肯吃荤腥也不?”鲁智深道:“洒家不忌荤酒。遮莫甚么浑清白酒,都不拣选,牛肉狗肉,但有便吃。”太公道:“既然师父不忌荤酒,先叫庄客取酒肉来。”没多时,庄客掇张卓子,放下一盘牛肉,三四样菜蔬,一双筋,放在鲁智深面前。智深解下了腰包、肚包坐定。那庄客镟了一壶酒,拿一只盏子,筛下酒与智深吃。这鲁智深也不谦让,亦不推辞。无一时,一壶酒,一盘肉,都吃了。太公对席看见,呆了半晌。庄客搬饭来,又吃了。抬过卓子,太公分付道:“胡乱教师父在外面耳房中歇一宵。夜间如若外面热闹,不可出来窥望。”智深道:“敢问贵庄今夜有甚事?”太公道:“非是你出家人闲管的事。”智深道:“太公缘何模样不甚喜欢?莫不怪洒家来搅扰你么?明日洒家算还你房钱便了。”太公道:“师父听说:我家如常斋僧布施,那争师父一个。只是我家今夜小女招夫,以此烦恼。”鲁智深呵呵大笑道:“男大须婚,女大必嫁。这是人伦大事,五常之礼。何故烦恼?”太公道:“师父不知。这头亲事,不是情愿与的。”智深大笑道:“太公,你也是个痴汉。既然不两相情愿,如何招赘做个女婿?”太公道:“老汉止有这个小女,今年方得一十九岁。被此间有座山,唤做桃花仙。近来山上有两个大王??了寨栅,聚集着五七百人,打家劫舍。此间青州官军捕盗,禁他不得。因来老汉庄上讨进奉,见了老汉女儿,撇下二十两金子,一匹红锦为定礼,选着今夜好日,晚间来入赘老汉庄上,又和他争执不得,只得与他。因此烦恼。非是争师父一个人。”智深听了道:“原来如此。洒家有个道理,教他回心转意,不要娶你女儿,如何?”太公道:“他是个杀人不斩眼魔君,你如何能勾得他回心转意?”智深道:“洒家在五台山真长老处,学得说因缘。便是铁石人也劝得他转。今晚可教你女儿别处藏了,俺就你女儿房内说因缘,劝他便回心转意。”太公道:“好却甚好,只是不要捋虎须。”智深道:“洒家的不是性命?你只依着俺行,并不要说有洒家。”太公道:“却是好也。我家有福,得遇这个活佛下降。”庄客听得,都吃一惊。太公问智深:“再要饭吃么?”智深道:“饭便不要吃,有酒再将些来吃。”太公道:“有,有!”随即叫庄客取一只熟鹅,大碗斟将酒来,叫智深尽意吃了三二十碗。那只熟鹅也吃了。叫庄客将了包裹,先安放房里,提了禅杖,带了戒刀,问道:“太公,你的女儿躲过了不曾?”太公道:“老汉已把女儿寄送在邻舍庄里去了。”智深道:“引小僧新妇房内去。”

6。 潘金莲挑武松

国学: 那妇人也有三杯酒落肚,哄动春心,那里按纳得住,只管把闲话来说。武松也知了八九分,自家只把头来低了,却不来兜揽他。那妇人起身去烫酒。武松自在房里,拿起火筋簇火。那妇人B639了一注子酒,来到房里,一只手拿着注子,一只手便去武松肩胛上只一捏,说道:“叔叔只穿这些衣裳,不冷?”武松已自有五分不快意,也不应他。那妇人见他不应,匹手便来夺火箸,口里道:“叔叔,你不会簇火,我与你拨火。只要一似火盆常热便好。”武松有八分焦燥,只不做声。那妇人欲心似火,不看武松焦燥,便放了火箸,却筛一盏酒来,自呷了一口,剩下了大半盏,看着武松道:“你若有心,吃我这半盏儿残酒。”武松擗手夺来,泼在地下,说道:“嫂嫂休要恁地不识羞耻!”把手只一推,争些儿把那妇人推一交。武松睁起眼来道::“武二是个顶天立地,噙齿带发男子汉,不是那等败坏风俗没人伦的猪狗!嫂嫂休要这般不识羞耻,为此等的勾当。倘有些风吹草动,武二眼里认的是嫂嫂,拳头却不认的是嫂嫂。再来休要恁地!”那妇人通红了脸,便收拾了杯盘盏碟,口里说道:“我自作乐耍子,不值得便当真起来!好不识人敬重!”搬了家火,自向厨下去了。

金本: 那妇人也有三杯酒落肚,哄动春心,那里按纳得住,只管把闲话来说。武松也知了四五分,自家只把头来低了,却不来兜揽他。那妇人起身去烫酒。武松自在房里,拿起火筋簇火。那妇人暖了一注子酒,来到房里,一只手拿着注子,一只手便去武松肩胛上只一捏,说道:“叔叔只穿这些衣裳,不冷?”武松已自有六七分不快意,也不应他。那妇人见他不应,劈手便来夺火箸,口里道:“叔叔,你不会簇火,我与你拨火。只要一似火盆常热便好。”武松有八九分焦燥,只不做声。那妇人欲心似火,不看武松焦燥,便放了火箸,却筛一盏酒来,自呷了一口,剩下了大半盏,看着武松道:“你若有心,吃我这半盏儿残酒。”武松劈手夺来,泼在地下,说道:“嫂嫂休要恁地不识羞耻!”把手只一推,争些儿把那妇人推一交。武松睁起眼来道:“武二是个顶天立地,噙齿带发男子汉,不是那等败坏风俗没人伦的猪狗!嫂嫂休要这般不识羞耻。 倘有些风吹草动,武二眼里认的是嫂嫂,拳头却不认的是嫂嫂。再来休要恁地!”那妇人通红了脸,便掇开了杌子,口里说道:“我自作乐耍子,不值得便当真起来!好不识人敬重!”搬了盏碟,自向厨下去了。

7。 大闹飞云浦

国学: 那一个公人走近一步,却被武松叫声:“下去!”一飞脚早踢中,翻筋斗踢下水里去。这一个急待转身,武松右脚早起,扑嗵地也踢下水里去。那两个提朴刀的汉子,望桥下便走。武松喝一声:“那里去!”把枷只一扭,折做两半个,扯开封皮,将来撇在水里。赶将下桥来。那两个先自惊倒了一个。武松奔上前去,望那一个走的后心上,只一拳打翻,便夺过朴刀来,搠上几朴刀,死在地上。却转身回来。这个才挣得起,正待要走。武松追着,劈头揪住,喝道:“你这厮实说,我便饶你性命。”那人道:“小人两个是蒋门神徒弟。今被师父和张团练定计,使小人两个来相帮防送公人,一处来害好汉。”武松道:“你师父蒋门神今在何处?”那人道:“小人临来时,和张团练都在张都监家里后堂鸳鸯楼上吃酒。专等小人回报。”武松道:“原来恁地,却饶你不得。”手起刀落,也把这人杀了。解下他腰刀来,拣好的带了一把。将两个尸首都撺在浦里。又怕那两个公人不死,提起朴刀,每人身上搠了几朴刀。立在桥上,看了一回,思量道:“虽然杀了这四个贼男女,不杀得张都监、张团练、蒋门神,如可出得这口恨气!”提着朴刀,踌躇了半晌,一个念头,竟奔回孟州城里来。

金本: 那两个提朴刀的走近一步, 却被武松叫声:“下去!”一飞脚早踢中,翻筋斗踢下水里去。这一个急待转身,武松右脚早起,扑嗵地也踢下水里去。那两个公人慌了,望桥下便走。武松喝一声:“那里去!”把枷只一扭,折做两半个,赶将下桥来。那两个先自惊倒了一个。武松奔上前去,望那一个走的后心上,只一拳打翻,就水边捞起朴刀来,赶上去, 搠上几朴刀,死在地下。却转身回来。把那个惊倒的也搠几朴刀。 这两个踢下水的才挣得起, 正待要走, 武松追着,又砍倒一个, 赶入一步, 劈头揪住一个,喝道:“你这厮实说,我便饶你性命。”那人道:“小人两个是蒋门神徒弟。今被师父和张团练定计,使小人两个来相帮防送公人,一处来害好汉。”武松道:“你师父蒋门神今在何处?”那人道:“小人临来时,和张团练都在张都监家里后堂鸳鸯楼上吃酒。专等小人回报。”武松道:“原来恁地,却饶你不得。”手起刀落,也把这人杀了。解下他腰刀来,拣好的带了一把。将两个尸首都撺在浦里。又怕那两个不死,提起朴刀,每人身上搠了几刀。立在桥上,看了一回,思量道:“虽然杀了这四个贼男女,不杀得张都监、张团练、蒋门神,如何出得这口恨气!”提着朴刀,踌躇了半晌,一个念头,竟奔回孟州城里来。

先请煮酒和各位一作比评, 如还有对任何一段两个版本差异感兴趣的, 请一一列出来, 我会慢慢录入, 大家讨论, 作个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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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不好意思, 录完才发现, 亦凡书库版本的前七十回就是金本

直接比照国学和亦凡的前七十回就可以了

白忙活

家园 愚以为大兄的工作只说明一个问题

作为文学巨著的《三国演义》和《水浒》不可能是某一两个天才横空出世创造出来的。它应该是代代流传的结晶。

最早的版本也据罗,施二人生活的年代有200多年,那期间怎么会没有一点点这两部巨著流传的痕迹?

家园 关于“李逵杀虎”和“晁盖亲征”

首先感谢西柠兄不辞辛苦录入金本部分。

下面煮酒斗胆分析评论一哈两个版本在这两个情节上的优劣。

一、李逵杀虎

金本中,李逵说到自己老母被虎吃掉,说到伤心处,流下泪来。而恰恰在这个时候,宋江突然大笑起来(!)。

我以为,一个具有中等情商的人,在听看到别人极度伤情之时,都绝无可能大笑!

宋江的情商,应该是非常高的,让他犯这种中等情商之人都不会犯的行为错误,概率太太太太太低了!

更何况,宋江名曰“孝义黑三郎”,其人于人伦孝道方面,是最为敏感也是最为推崇的。李逵老母遇难,李逵在述说中的流泪举动,恰恰是其人大孝的表现,作为同样极重孝道的宋江来说,应该感到高度共鸣和感动才对。而他却一反常态地开怀大笑!

在国学本中,则完全是另一个情况:李逵述说其母遇难时,给人感觉是轻描淡写一句带过的,紧接着就说他杀四虎的事情。李逵虽重孝道,终是个粗人,于杀戮一节显然更为看重,或者说一提到血腥杀戮,李逵神经会瞬间高度兴奋!因此很大的可能是,李逵提及老母遇难时只是两句带过,毕竟老母已亡,李逵是个追求杀戮快活的人,不太可能沉浸在母亡的哀痛中太久,而母亡一节所带出的杀虎复仇一节,更易令李逵神经高度亢奋,而且侃起这个来水泊众好汉也会更有兴趣。所以李逵在述说这一段时,显然他在时间和情感的分配上,杀虎一节远远多于母亡一节。

接下来李逵又谈到遇李鬼一节,又是打斗杀戮,所以前面母亡的哀痛情绪氛围,早就被杀戮打斗这些令众好汉神经高度亢奋的故事给彻底压过了。

宋江的大笑,发生在李逵大侃杀李鬼之时,况且他是与晁盖一同大笑的,这种情绪表现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因此,在这一处情节的从合理性方面,国学本远远高于金本!金本此处简直是一个大败笔,实在太滥了。

二、晁盖亲征

两本开始都交待,当晁盖决意要亲征曾头市时,宋江都曾竭力苦谏予以阻止。两本的差异在后面的情节中:当发生风折认旗这种古人认为是大不吉的现象后,国学本中的宋江再一次苦谏:“哥哥方才出军,风吹折认旗,于军不利;不若停待几时,却去和那_ 理会。”(不知为何西柠兄此段没引?),然后晁盖不信邪坚持马上亲征,这里书中再次点了一句:宋江那里违拗得住。可见,后来宋江还在继续劝阻;而金本中的宋江,明明看到风折认旗这种大不吉现象,却全无一句苦谏阻止的言语!整个过程中,只有吴用在苦苦劝阻。

大家可以想一想,在风折认旗之前,宋江曾极力苦谏劝阻晁盖亲征,(吴用倒并未劝阻),而发生风折认旗之后,先前极力苦谏劝阻的宋江却突然装起哑巴来了,而且在吴用苦谏劝阻的情况下装聋作哑!这合乎逻辑常理么??

显然,在这个情节的合理性上,国学本依然远优于金本。

另外,国学本中,当晁盖出发后,宋江依然十分担忧 --- “宋江悒怏不已。” 说明他很担忧晁盖的生命安全。然后宋江回到山寨后遣戴宗下山打探消息 --- 宋江遣戴宗下山这个举动,完全是公开的、光明正大的。

再看金本,晁盖出发后,并未写宋江多么担忧,却愣愣地来了一个“密叫戴宗下山去探听消息。” 一个“密”字不要紧,宋江遣戴宗下山的举动,瞬间变成宋江似有某种不可告人企图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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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的两句话:

任何人的评论都带有先入之见的观念。煮酒亦不能免俗。我承认,我对金本是有成见的。但我自认为上文的分析和评论,并未搀入我对金本的成见。事实上,如果一位朋友给我一部他写的小说,其中有类似的情节,在这个情节上这位朋友有两种处理,那么我一样会告诉他:前一个处理很合乎逻辑常理,而后一个处理,合理性实在太滥,与前一个处理简直有霄壤之别!

下面我将个人对金本的成见纳入我的分析和评论中来。如果列位中有金本大饭丝,您大可一哂置之,或者砖头瓦片的砸过来,煮酒亦无怨。

首先,西柠兄前文言,金圣叹虽言其批注本为水浒正宗祖本,但事实上金本出现前的各种古本,有许多彼此之间都颇多相似之处,比如回目数、一些情节细节的处理、以及大结局的处理,等等,却无一本与金本高度相似。由此可以推知,金本很有可能根本不是金圣叹所吹嘘的什么“正宗祖本”,而是经金圣叹本人删改后出现的一个新版本。(如果我的理解有误,还望西柠兄及时指出)这个看法其实也是现在比较公认的看法,即:金圣叹腰斩古本水浒,增入水浒好汉悉数为一持弓长人(暗指张叔夜)擒获的卢俊义惊萌一回,同时还对前70回中多处细

节进行了修改。

此其一也。

其二,金圣叹本人对宋江评价极劣。或者说得更精准一些,金认为小说原作者对宋江这个人物是明褒实贬的。对这个问题我暂时不予置评。但我感觉,存在较大可能性,金圣叹在与宋江相关的一些细节方面,进行了一些修改,目的显然是帮助读者更清晰地读懂小说原作者对宋江明褒实贬的写作本意。既然是这样,那么我们有理由相信,金圣叹有很大的incentive将宋江描绘成一个表面仁厚善良实则阴险无情的人。

带着这种成见,或曰hypothesis(假想),我们再来重新审视上面两段文字,或许能够找到支持我这个hypothesis的证据:

1 明明古本中是晁盖宋江听到李逵说到打杀李鬼的痛快之处时一起开怀大笑,金圣叹为了达到其个人目的,而故意将此节改为宋江听到李逵诉说母亡且李逵流泪伤心时开怀大笑 (而且抹掉了晁盖)。这样一改,则原本的宋江瞬间变成了一个无情甚至残忍之人。

2 明明古本中宋江在风折认旗之前和之后都坚决反对晁盖亲征曾头市,金圣叹为了达到其个人目的,故意抹去风折认旗之后宋江对晁盖的苦谏劝阻,反让此前并未劝阻的吴用这时出来劝阻,直接反衬出宋江的前后行为落差。这样一改,原本始终如一的宋江,瞬间变成了一个居心叵测阴险狡诈之徒。(金圣叹似乎希望读者这样理解:风折认旗之前宋江的劝阻,是基于要继续架空晁盖权力的心理,而风折认旗发生后,宋江开始心存侥幸,觉得或许晁盖此行凶多吉少,这样或许自己可以唾手得到山寨之主的地位权力,所以就不再劝阻了。)

3 明明古本中宋江在晁盖下山后非常担忧晁盖的安全,金圣叹却故意抹去“宋江悒怏不已”六字,令读者完全无法感觉到宋江对晁盖的担忧。

明明古本中宋江是光明正大遣戴宗下山打探消息的,宋江此举是既是基于梁山大业也是基于自己对晁盖的手足之情,因此非常光明磊落!而金圣叹却凭空添加一个“密”字,这一字之差,原本一个光明磊落的宋江,马上变成一个居心叵测阴险狡诈之徒。

金圣叹贬低矮化宋江的一番苦心,令人叹为观止。可惜机关算尽太聪明,这番盗改手法实在太低劣太滥,留下许多大穿帮,令人可发一笑!

金圣叹于小说艺术的研究探讨方面所做出的贡献、以及其超越时代的思想性方面的表现,都是非常有价值、非常令人尊崇的。但具体到对于宋江形像的毁坏方面,煮酒以为其手法低劣恶俗,实非大家手段。

通宝推:西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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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欧兄说的好

《水浒》的具体创作过程还不十分清楚,在成书后也不断被修订着。

最早的版本这个问题还很难说, 也许成书到付印刊行有一定时间, 也有可能有更早版本还未发现, 也有可能早期作品非常粗简, 影响不大。就现在所发现的版本言, <<京本忠义传>>或可能的武定版都已经是相当成熟的作品了, 比较<<京本>>中的片段, 其实与我们现在能看到的<<水浒>>也相去不远。 而中间的二百年, 文字很有可能在演化。

兄所言, 与西柠并无大的分歧

http://www.cchere.com/article/210421

请看此处: “而是一个来自民间的故事总集,又加上后来文人、 书商出於各自不同目的的篡改,原始版本还未找到, 字句各版本殊异,如何能从其中找出原始作者的创作意图呢?”

家园 非常同意煮酒兄对这两段的分析, 也谈谈我对另几段的看法

录入完一比较, 才发现亦凡书库那个版本的前七十回就是金本, 惭愧惭愧, 不过也好, 以后比较这两个版本就方便多了。

我们先假定是金修改了细节(当然这点现在还不可知, 仅仅是假设)。

煮酒兄对于李逵段落的理解, 与我甚合。 宋江无可能如此在金本中大笑, 即便他真的那么没有心肝, 也绝不会如此表现。 国学版中的叙述合理些, 晁宋的言论又与当时众好汉的气氛相合, 不至於突兀。

晁盖亲征段落, 金本确实想把这件事里的宋江写得更加阴险, 一个“密叫”, 即便别人没拿这个版本的水浒与其它的比较, 也已经觉得宋江的坏心思昭然若揭, 但其实这样描写却让人觉得过於直露和突然。

这两个段落, 我与煮酒兄意见相合, 确实金本的情节不如国学版的来得实在、 让人觉得可信。

下面我想就我另选的几段和这两段一起说说我对金本的写作和动机上的看法。

A。 金在一定程度上是希望把人物性格、 语言规一划的

这点可以从所引的1, 2, 4 段落看出来, 金大概看到原有版本的人物性格、 语言上有一定分裂性, 於是想把它们统一起来, 他想塑造一个阴险的宋江形像, 想塑造一个威武堂堂的鲁智深形像, 想塑造一个猥琐的贺太守, 所以可能修改了这些段落。 我感觉, 1, 2的修改是不够成功的, 因为他把矛盾过於表面化了, 人物过於符号化了, 反而有害于可信性。 而对於4的改造, 我认为是较为成功的, 试比较两个版本中的鲁智深, 国学版中这个段落里的鲁智深鲁莽、 无谋、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而金本中的鲁智深则说出了一番堂堂道理, 虽是粗人, 但粗得可爱, 对史进的义气也显得如许可贵。

语言方面的改造, 除了4以外, 5的段落可以看出来, 国学的鲁智深“洒家”、 “小僧”是交替用的, 不是特别合情合理, 也未必符合当时鲁的心理。 而金本的鲁前面全部用“洒家”, 以表现他从来的说话习惯, 而最后“引小僧新妇房内去”则用了“小僧”, 其实表现的是鲁此时的顽噱, 是一句类似调侃的话, 就我看, 这个段落的改造也是成功的。

B。 金是希望把水浒中隐藏的政治矛盾揭示给读者看的

这点可以从1, 2, 3 段落看出来, 1, 2中, 金希望让读者看到宋晁的矛盾, 看到宋的心机, 但却流于表面化了。 3中“但是必须等公明哥哥将令下来,方可回军。岂可半路撇了曾头市自去?”点明了宋江在山寨中的重要地位, “林冲却把那誓箭”、 “林冲、 吴用搀到主位”两处显然是希望让读者看一下林冲在山寨中所处重要地位和他的中立化倾向(可能有别的理解方法), 李逵喊“又不教哥哥不做”也有这种想把水浒中的政治揭示给大家看的意图在。 总体而言, 1, 2的改造不成功, 3的改造成功与否, 见仁见智, 我认为还算成功。

C。 金希望把一些部分人物行动写得更为合理

这点可以从段落7看出来。 实际上, 我认为“大闹飞云浦”的段落, 金本是较为合理的。 这两个版本的区别在于, 武松是先踢做公的下水, 还是先踢拿朴刀的下水。 国学本, 两个公人先下了水, 但未知生死, 这武松就去追打那两个拿朴刀的, 又要杀人, 又要审问, 又要摘腰刀, 又要处理尸体, 再回得头来, 可能公人早都跑了, 很让人费解。 而金本的处理就合理得多, 先踢两个拿朴刀的下水, 然后就水边捞起朴刀, 将两个公人搠死(公人武艺理应比蒋门神的徒弟差, 内中先惊倒一个, 也较合理), 然后将下水的两个人一个砍倒, 剩一个审问, 这样的顺序, 我觉合理得多。 在这个段落上, 我认为金的改写是比较成功的。

D。 金的改写, 有一些稍显迂腐的部分

这点是从1, 2, 6 段落里看到的。 1, 2的论述, 煮酒兄讲的已经非常完备, 6中, 武松的反应, 其实不需要金本这样“知了四五分”、 “六七分不快意”、 “八九分焦燥”这样一路下来, 这些数字的顺序出现, 其实反而干扰了一些读者的视线, 影响了一定的行文流畅性, 有一定“因辞害意”之嫌。

综合这些段落来看, 光看这两个版本的话, 如果其间有演化关系, 那么国学版到金版这样的修改过程是合理的。 而如果这过程是相反的则有点匪夷所思: 很难看得出, 金版是古本, 后来的水浒是由这样一个细致甚至有些时候有些迂腐的古本演化去的。

整体, 如果假设金本是金改写, 我觉得金在一些细节的改造上还是相当成功的, 只是由於他的目的性太强, 在一些段落上反而不如其它版本来得自然。

家园 有可能是因为前明的人没机会看小说

小说这种休闲方式,不同于杂剧和话本,必须要读者自身具备一定的文化素养才成,而这也需要一定的积累才行。明代小说刻印,基本都在嘉靖以后,在这以前,很少有书商刻小说的,赚不到钱的生意,商人是不会做的。当小说盛行以后,写的人编的人固然多了,而一些尚留存的古本,也就有机会能够被刻印成书了。

家园 嘉靖以前不仅有小说看,还有书商敲皇帝的竹杠。

正如元叹兄所言,作为一种成熟的艺术形式,小说必然是经过长期的积累而成的。在官家印制嘉靖本《演义》之前,类似小说的题材并不鲜见。但是都很粗糙。这样就更没有理由横空出世产生出《演义》那样具有高度文学性的作品了。张志和等人曾统计过,发现无论是《平话》还是《花关索》以及杂剧,能够提供给《演义》的素材都是微不足道的,大量的故事情节和构架都需要全新创造。那样一种环境中可以横空出世产生出两部远远超越同时代水准的大部头长篇小说吗?

而且那种差距不仅在文学性的天壤之别上,且在书中很多行为习惯上,都表现出明代特有的东西,如果仅有个别地方倒也罢了,但查过以后发现并非孤证。比如演义多次出现的玉带,代表的是明代以后朝廷才硬性规定的官场价值观念,而罗贯中被认为是明初就离开人世的人,又是混迹社会下层的异政分子,如何会那么自然的把这种刚开始在上层官场普及的价值观嵌入一部巨大的作品中去呢?

至于小说,在嘉靖以前就不少见了。

钱希言《桐薪》记载说《金统残唐》是“全为孝而作也。后来词话,悉俑此。武宗南幸,夜忽传旨取《金统残唐》善本。中官重价购之肆中,一部售五十金”。

这个也不是孤证。周晖的《金陵琐事剩录》卷一《金统残唐》也曾记载“武宗一日索《金统残唐》小说看,求之不得,一内侍以50金买之以进览”。

这部小说是写黄巢的,但皇帝喜欢看,还能在南方的夜里买到。显然小说早在正德以前就有刻本印刷本流行了,而且不受禁止。不然书商怎敢敲皇帝竹杠,而且明初第一禁的是淫书,其后才发令禁止诽谤皇帝的。那么三国演义水浒那样的巨著如果成书在200年前罗贯中施耐庵的时代的话,必然也会留下蛛丝马迹,可偏偏找不到。这是为什么呢?

还有,公认的最早刻本嘉靖本正如沈伯俊所言,其实是一部加工很重的书,它是官家整理的。其中很多赋诗本是明代中叶人周敬轩写的,但别改成无名氏了。而国家图书馆藏的几个民间版本里都可以找到其原文。偏偏越早的版本就越没有作者的名字,为什么后面的版本反而信誓旦旦说是罗贯中所做呢?水浒成书更在《演义》之后,那么还有多大根据说是200年前的人写的,突然被书商看出具有巨大市场价值,马上挖出来大大的赚了一笔呢?

家园 不好意思。

没看完各位的讨论,看起来我在有些地方把你和那位0先生有点混淆了。

兄最后一句实际上代表我们都偏向胡适那一边。郑振铎先生他们并非不优秀,而是他们缺乏很多客观条件。但是不代表后人不能批驳他们的观点。有些很激烈的论争给当事人造成的不愉快甚至恩怨在历史上很常见,但是作为历史和知识构架的那部分东西确实是难以磨灭的。人们一般把后者作为正史来记载,而前者一般作为逸事来流传。而拿前者发挥作zoom的作品一般叫野史。但也并非毫无价值。容忍不同意见,似乎并非需要

最后解释一下,我不是西西老将。有容乃大也不是我的观点。如果非要说有容乃大的话,必然会遭到反驳说不大如何能容?虽然这中间偷梁换柱了,不过也还是不灭的道理

实际上大和小本身不是问题,关键是大家的扩展域要清晰一一致。大和小的概念能存在是因为二者本身是矛盾的――对立又依存。

“宋江二人说”其实也不复杂。“淮南盗”的宋江是明确记载了宣和三年进攻淮南军的,这时即便他只有10来岁,那么同样是宋史里面,他在攻打方腊时应该是个老头子了,不大可能因为勇猛的威名而被征用。但是这个说法也有问题,因为有人就说宋史比的编撰就问题严重云云。出现时间错误也常见。所以想听听西宁的意见,看看有没有别的考虑。仅此而已。

要离开几天,回来有时间再来向兄等讨教。

家园 宋史的编撰的确问题重重

毕竟编撰时已是元朝衰落期,编撰的时间又短,这样急冲冲赶出来的史书,其质量可想而知。

不过如果没记错,宋史中并无其征方腊的描述,只有候蒙曾有过这样的提议,但是后来究竟如何史中并无描述,根据张叔夜的传的话也只是知道他后来招安罢了

翻了一下宋史,宋江被擒和方腊谋反都在宣和三年,应该说年龄没有任何问题

家园 有小说,但数量并不多

宋末的时候拟话本(不是用来讲书的,直接供读者观看的)书坊里已经非常流行了,为什么到了元朝,明初却无法流行了呢。这与社会状况有关,一,一般市民得有闲钱用在这个上,二,一般市民的教育程度能够看得懂这些小说。而这两点,必须要一定的社会积累才能达到,在明初书坊不印小说,我觉得这是很大的原因。在中明以后,老百姓们吃饱了饭没事做,于是小说的畅销也就因运而生了。

关于三国的作者,就是依靠《录鬼薄续篇》的记载才推断出来的,当然,如果有人可以考证出关于罗贯中的条目是伪造的,那么也可以否认。但在现在没有证据表明《录鬼薄续篇》中关于罗贯中的条目是伪造的,那么,不论是我们还是明朝人,都只能姑且认为这是他著作的。

关于文中诗词,我曾经说过,宋元话本中除了篇首篇尾,中间基本没有诗词,如果三国水浒是元末明初作品,那么文中的诗词基本可以认为是书商所加,而不是小说本有。

关于施耐庵的年代则只能靠猜测,不过作者多食牛羊肉而少涉及猪肉可以看出一点端倪。如果是明代的南方人,是回族的可能性很小,但是,在元朝信仰回教却是普遍现象。还有就是时不时露出的元朝的常用名词等等,勉强猜测他是元明时人

家园 永乐大典就收录了不少平话小说。民间流传的就更不会少。

刚才忙着灌水玩乐,不好意思。才看见兄的回答。

其实兄的答复在94年以后也有过大量的争论,不光是《三国》,中间也涉及到《水浒》,因为你知道公认《三遂乒妖传》的作者也是罗贯中,它和水浒的丛叠问题,也有人研究过,结论是越发不能相信这些是罗和施的作品。其中有大量的原本文字比较,我没有OCR,不能一一马上拷贝上网,抽时间整理后和兄等探讨。

完全说诗词是后人加进去的话,那么面临一个疑问,历代的小注,是怎么回事?既然可以随便加诗词,那么小注被不断融入原文也很正常了,那不正好说明我们看到的嘉靖本是代代的结晶么。

《鬼录簿续编》的那段很重要,但能说明罗和《三国演义》以及施耐庵有什么关系呢?

罗贯中,太原人,号湖海散人。与人寡合。乐府隐语,极为清新。与余为忘年交,遭时多故,天各一方,至正甲辰复会,别来又60余年,竟不知其所终。

参考:

外链出处

先下线了。改天再来。兄等玩好。

家园 大兄并没有记错。

所以在下面打引号就是引用原文片断的意思。

先告辞了。

家园 西柠兄所言甚是。金大师在宋江问题上太过功利主义,彻底丧失“平常心”

所以弄巧成拙,做出如此低劣滥俗的修改来。

正因为这两个版本如此大的差异,所以我前番对零兄坚持要先规定版本再讨论宋江其人。我始终认为这是必须的,否则大家一定会莫衷一是。

至于另外几段,有些方面对西柠兄的观点有些保留。容煮酒稍后做复。

家园 3 关于“晁盖中箭”

这一段中,两本描写措辞有多处不同,但并无精神本质上的极大差异。现逐条分析如下:

1 晁盖被送回梁山后,15个头领商议对策。国学本中说,一些头领认为应马上拔寨回山,呼延却坚持在接到宋江将令之前先按兵不动。金本则说,所有头领都认为根据军情本应马上撤军,但同时又认为自己不应擅作决断而应等宋江将令再撤。

这段我认为国学本更为合理。面临这种处境,15位头领彼此之间出现观点矛盾,是很正常的,所以国学本中呼延说出自己的不同意见来,比较真实;而且也比较符合呼延曾为朝廷职业武将的身份(重将令,重职业操守)。而金本中则抹掉了15位头领有不同意见这一节,真实性上不如国学本;而且也没点出曾为职业武将的呼延与其他14位草莽英雄的行为差异来,失色不少。(林冲不算职业武将。他只算个军事技术专家。)

2 宋江喂药

国学本有“(宋江) 亲手敷贴药饵,灌下汤散。”的描写,而金本则完全删去。再次彰显出金圣叹要矮化宋江形像、否定晁宋之间真挚情义的企图。我以为同样是败笔;而且显得金圣叹气局较小,连这么细小的地方都不放过。实在有负一代宗师之范。

3 晁盖临终遗言

国学本:“贤弟保重。若那个捉得射死我的,便叫他做梁山泊主。”

金本:“贤弟莫怪我说, 若那个捉得射死我的,便叫他做梁山泊主。”

这里不得不稍微谈一哈为何晁盖不直接指定宋江为接班人的问题。我的看法与公认看法并无不同:晁盖对宋江所持之政治理念持怀疑甚至是谨慎反对的态度。所以他故意说出一个对宋江而言是mission impossible的条件。这至少可以延缓宋江正式成为梁山之主的进程。

当然这个是以现实的观察角度进行分析所得出的推测结论。如果完全基於小说的角度,则可以得出另一个推测结论:晁盖本是天王下世以助天罡地煞众星君成正果的,他之所以留那样的遗言,目的是激励宋江继续寻找其他星君,以凑齐108人。

现在我们仅以那个基于现实逻辑得出的推测结论为依据,即晁宋政治理念上存在矛盾,晁不希望宋顺利成为山寨之主。

具体到这个细节上,我依然认为金本不如国学本。金本中晁盖的一句“贤弟莫怪我说”,意思很明确:你肯定要怪我,但我还是要这么说!

这样的处理,其实是将晁宋在政治理念方面的矛盾表面化公开化了,让读者于此一目了然!这种手法究竟是高明还是寻常呢?先别急,我们再看看国学本的处理。

国学本则没有这句“贤弟莫怪我说”,而是一句“贤弟保重”。

在金本中,晁盖的临终遗言只有一层意思:政治层面的。而国学本中,晁盖的临终遗言却有两层意思:兄弟情义层面的和政治层面的。

虽然“贤弟保重”有点走过场那个意思,似乎并无过多兄弟情义份的深情含义,但有这句过场话和没有这句过场话,差别还是很明显的。

再回到我们前面那个问题:究竟哪种处理更高明呢?我以为,恐怕不同的读者会有不同的观感。年幼的读者多半会觉得金本处理,意思明确,易于理解;而年长的、阅历广博的读者或许会认为国学本更高明些,因为它含有这样一层意思:直到晁盖临终,晁宋之间的个人情义依然还在!而在金本中则基本读不出这曾意思来。

4 供箭灵前

国学本中,并无一个明确的动作行为人,因此只能理解为众头领一起供箭灵前。

金本中则将此动作的行为人归于林冲一人,似乎是在向读者传递这样一种信息:林冲作为梁山元老,对晁盖的感情是非常深的。这无形中丰富了林冲的感情世界,令

读者对林冲更添喜爱之情。

总体来说,金本此改更富于戏剧性和感情色彩,而国学本则一副平常心的样子。我以为在这个细节上,两种处理孰优孰劣是个见仁见智的问题。我本人并无明显倾向

性。

5 李逵的言语

纯粹是措辞差别,并无精神本质差异,因此无可评说。

6 吴用的言语

这里似乎存在一些本质差异。国学本中,吴用说那番话的对象,明显是宋江,而且在话尾是明确请求宋江主持大事的 ---- “且请哥哥主张大事” ---- 宋江是在这种情况下才出面主持大事并权坐主位的,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而金本中,吴用那番话的前半部,其说话对象是众好汉(众人不到得和他一般见认)。这就很奇怪了,因为李逵说的那番话,众好汉并未生气,唯一大怒的人是宋江,吴用反倒让众好汉不要跟李逵一般见识。这个修改很不符合逻辑。

吴用后半程的话,按逻辑常理理解,应该是针对宋江的(且请息怒, 主张大事),但在字面上却又刻意将原本的“且请哥哥主张大事”改作金本的“且请息怒,主张大事”。这个修改同样是莫名其妙的。

在这个细节上,金圣叹似乎是要刻意消除掉吴用话里请求宋江主持大事的成分,却又无法彻底更改原本语义,所以弄成现在这样言辞含混、莫名其妙的样子。总之,凡是一牵扯到宋江的问题,金圣叹大多要修改两笔,有时修改得表面上滴水不漏但境界上却俗滥不堪,有时干脆连表面文章都做不圆满,比如吴用这番话。

7 吴用林冲搀宋江入主位

这段金本改得很出色!仅仅增加了这样一句话,就令吴用、林冲二人在山寨的特殊作用跃然纸上!这个细节的增加,也突出了林冲毫无野心、一心以山寨前途为重的磊落心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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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体来说,金本在这一大段的修改上是失败的、蹩脚的。(抱歉,跟西柠兄唱了个反调 ) 当然,不排除金本在个别细节上的出彩增补。然而,功不及过;作为一个后人,而且是一位如金圣叹般思想艺术方面皆造诣很深的宗师级人物,在修改前人的作品时,居然改得反不如前人合理、自然,实在该挨板子!

还是那句话,“关心则乱”!金圣叹一心要糟改宋江,于是在许多牵扯到宋江的细节描写上,似乎都在负气地乱改一气。在这种彻底丧失掉平常心的过于emotional的

思想状态下进行写作删改,实在难出高质量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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