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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教弟子做贼 -- 履虎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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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寒水兄过年好!

又查了查,您是对的,多谢了!

家园 不大可能教沈从文做贼。。。

记得沈从文出道以前九岁看杀人,十四岁为副爷,是当地黑道上的一位老大,有名分的。沈家在当地世代强梁,沈从文兄弟中神枪沈荃是竿军大爷,招安后做到陆军中将!只不过沈从文真的从文了,才没有哪个派出所找他的麻烦吧。。。

这沈家兄弟应该属于大盗侠客,学习做贼,只怕要反过来教郁老师才对。

[那沈从文的历史问题开个玩笑,和虎老师逗着玩儿]

家园 让我想起熊十力与废名打架一事了

废名(冯文炳)是周作人最得意的三门生之一(另两位是谢冰心和俞平伯),在北大教中文和论语。熊十力大名鼎鼎,不用介绍了。有一次他们在废名的书房就一个问题激烈争论起来,大吵大闹之余又动了手,最后是熊十力不敌废名,被叉出门外。于是熊先生边逃边骂:你就是错了,我的对!

到了第二天,熊十力又兴冲冲地跑来找废名,满脸笑容地说:昨晚我回去想了半天,还是你对!

前辈风范,不意今日看到,不亦快哉!

家园 萨兄雪兄过年好!

郁达夫先生的文章,还是多年前读的。写这篇小帖时,也没有重新翻阅,仅仅是凭着记忆。(萨兄雪兄莫笑:俺摸电脑才三年,学会用GOOGIE,知道有个GOOGLE不过才一年光景。)天寒水兄第一次提出问题时,俺本能地回答曰:不是!因为俺记得,在郁先生的书里没讲啊。待寒水兄二次提出时,俺去图书馆特意翻看了《郁达夫选集》暨〈〈给一个文学青年的公开状〉,也不见有此记载。虽然寒水兄给出了“连接”,俺还是认为,到底是不是,证据不应该从关于沈从文的文章中来,而应该从有关郁达夫先生的材料里得出;因为,用我等市井之人“攀附”心理来判断,只会是沈攀郁,而不是相反。而当今的文人,扑风捉影、道听途说的现象已经是习以为常了,另人无法相信他们。所以,也不敢立即回答。今天想起GOOGLE,便对有关郁达夫先生的词条进行检索,在检索中,还是没有关于此事的痕迹。再细细地检索沈从文先生,检到了沈的自传,沈先生的自传里有此事。既是“自传”,则可以肯定,则沈从文先生绝不会记忆出错也。于是,可以定案了。

愚腐啊,见笑了。

家园 引文“星张翼珍,地限衡庐”恐有误

应是:星分翼轸,地接衡庐

家园 虎兄也过年好

万事顺意!

家园 细。

星张翼轸,乃是朱雀七宿中四宿的名字,然而看对应来说,似乎说星分翼轸更加工一些。按《步天歌》天区划分,翼轸两宿也确有对应之处。一星两解,的确难免迷惑。没有精研过,乱弹乱弹。

还望履虎尾老师多多谈谈古代星象,在下是爱好者,为能常聆教诲,愿做二流三流乃至末流虎尾。

细。
家园 举烛!

玉兄、邝兄好!

细。
家园 这是王勃《滕王阁序》中的句子

古人习惯以天上星宿与地上区域对应,称为“某地在某星之分野”。据《晋书?天文志》,豫章属吴地,吴越扬州当牛斗二星的分野,与翼轸二星相邻。翼、轸,星宿名,属二十八宿。

细。
家园 【原创】从星张翼轸、步天歌漫谈古代天文

个人感觉,关键是怎么看这个星字和张字。如果把星看做星星的意思,张看作展开、扩散的意思,其实星张翼轸也没什么错,跟地限衡庐也能对上。自然,原文不是如此;估计王勃同志怕也未必喜欢这种不仅有错字,而且错完了居然还讲的通的笔误吧:)

星张翼轸,是南方七宿中的后四宿。南方七宿分别为井、鬼、柳、星、张、翼、轸,按《史记?天官书》中“天则有列宿,地则有州域”,所对应分野为:

“二十八舍主十二州,……东井、舆鬼,秦之分野,雍州;柳、星、张,周之分野,三河;翼、轸,楚之分野,荆州也。”

不过相对于恒星之恒,政治版图却总在变,因此不同时代的分野也略有区别。不过直至明代,张岱在他的小型百科全书〈夜航船〉里,依然沿用史记中的解释,唯一的区别就是把东井和舆鬼还原成井和鬼。

至于〈步天歌〉,为唐人王希明所做,七字一句,类似长诗;其中主要是讲如何辨识星座,包括三垣二十八宿,却并未提到分野。

顺便说一句,中国古代的星座划分,也就是三垣二十八宿,与其说是科学,不如说是人学。与其说划分星座是为了研究恒星方便,不如说是为了以天象解释人间更为恰当。从历史上看,各文明古国时代的天文都有类似的烙印,西方近代占星术也流行了很久。不过比起来,中国古代天文在这一点上,走的实在是太远太远了。

中国古代天文和其它古代天文最大的区别就是,它被赋予了太多的意义。从政权更替、兵事繁炽到天灾人祸,古人都试图从星相变化中求得上天的启示。试举〈夜航船〉中所列跟皇帝有关的几例:

1、客星犯御座:光武引严光入内,论道旧故,相对累日。因共偃卧,光以足加帝腹上。明日,太史奏客星犯御座甚急。帝笑曰:“朕与故人严子陵共卧耳”。

2、文曲犯帝座:明景清,建文中为御史大夫。文皇即位,清独委蛇侍朝,文皇颇疑之。时星者奏文曲犯帝座甚急,色赤。是日,清衣绯入。遂收清,得所带剑,不屈死,死后精灵犹见。

3、星飞星陨:明成化二十三年,有飞星流,光芒烛地。正德元年,陨星如雨。崇祯十七年,星入月中。占曰:国破君亡。

(注:成化二十三年,明宪宗病死北京,时年四十一岁;正德元年,宪宗的儿子明孝宗,也是那位只要张皇后,不要三宫六院的朱钓樘,病死北京,时年三十六岁;崇祯十七年嘛……)

以上几例仅仅是跟皇帝有关的。在古代,发个大水,或者某地地震,乃至饥民暴动,某地大旱,当时的御用天文工作者都能从星空中看出征兆――也真是服了他们了,上千年的历史啊,这样的骗子居然就一直有饭碗――直到汤若望前后的传教士进入中国,再到后来以张钰哲为代表的天文学家的出现,中国的天文才真正成为一门科学,而不再是一门人学。

有人会说,中国古代天文的主要任务是编制历法,附会迷信之处,不是主流。这个观点确实有道理,但是,一直到了清朝,上千年的天文研究,该有所成就了吧?结果是,就在多尔衮眼前,按钦天监自己编制的历法(大统历和回回历)推算,该日食的时间没日食(分别差了二刻、四刻,按一日九十六刻制,各差了半个小时和一个小时),倒是让汤若望分毫不差地给预测中了――究竟谁更科学一点,谁更敬业一点,或者退一步说,谁更把天文学当做一门科学来钻研,不是很清楚了么?

扯的太远了。最后还要说的是,在我看来,各国古代天文还是有点可取之处,就是它的淳朴。二十八宿的名字,看上去就觉得古意盎然的不得了;西方古代天文给星座取的名字,更是流传到今天。地理大发现时代,人们坐船到了南半球,发现了很多新的星座;为了给新星座取名,就随便用了一些航海工具,结果诸如六分仪座、唧筒座、显微镜座、罗盘座、望远镜座、圆规座、时钟座之类纷纷出笼。

较之英仙座、宝瓶座、猎户座、仙后座、大熊座……唉,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不提也罢了。

家园 深有同感。

不用说拿六分仪座、唧筒座、显微镜座、罗盘座、望远镜座、圆规座、时钟座之类同英仙座、宝瓶座、猎户座、仙后座、大熊座……之类进行比照了,就是单说现代天文学用数字或者符号来命名星星,这一点就没得比。想当初每个能见的星星都是有名字的,并且往往有故事在里面,比方说猎户座的脚跟和肩胛(按中国星名分别是参宿第四和第七星),还有天蝎,天蝎座的主星就是中国古代神话中赫赫有名的商星,也叫大火,“参商不相见”指的就是参宿(猎户座位置)同商宿在天球相差大约180度,一个上升一个就下沉,永远不会出现在同一片天空。据说这是因为上古帝王高辛氏怕两个部落打仗而作出的安排……这样的故事举不胜举。

其实,当初牧羊人能够识别羊群里的每一头羊,而在机器化大生产的现代,流水线上的牲畜是毫无差别的。正是人引以为荣的科学抹掉了所有诗性存在的位置。因此很难说科学比之“人学”优越到哪里去了。

家园 对先生"古代天文"受教了

本来以为“星张翼轸”有什么出处,故此探寻,倒引出先生一篇宏文。

原文“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轸,地接衡庐。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都是在谈地理。就是谈滕王阁所在地今江西省南昌市的地理环境。

原文“星分翼轸,地接衡庐”,星是指的翼、轸二星,是指豫章故郡在翼、轸二星的分野处,这里“分”与“张”意义不同,原文并没有延展的意思。不知先生说得通是指什么,还望指教。“星张翼轸”如果单独拎出来,说说也无妨。“地接衡庐”与“地限衡庐”,一字之差,境界不同,高下自分。

古人用字精益求精。古时 “推”或“敲”用字不同,不同在境界。

这里既引用原文,而非原创,就该完全引用原文,尊重原作者。以免以讹传讹,非授业之道也。

注:南昌汉时为为汉豫章郡治。

细。
家园 必有一包子

邝兄啊,

俗话说一瓶子不响半瓶子晃荡。俺就是一知半解而又好为人师。对古代文化俺实在懂的有限。兄等一再“打将”,就把俺在学习过程中的体会聊一聊吧。

不过,急不得,俺的手慢,而且懒,又有几个坑要填。

家园 过谦了

诚心候教,程门立雪。

家园 想起来虎老师这篇

找别的书的时候刚巧碰见有天文图的下载。不知道上传文件的这位是不是也看过这个帖子,但留下评论的几位可能是看过以后专门来找的。

二流虎尾们以后不用犯险喽...

外链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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