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逐鹿蓝天(五十六) -- holycow

在达拉斯，克兰道尔也开始了倒计时：毫无疑问，东方航空的大罢工将不可避免；这一次，他看不出洛伦佐有什么办法再能起死回生。那么美航难道不应该事先做好准备，一旦东方破产就出手占据市场空缺吗？

克兰道尔的计划是进军东方的枢纽亚特兰大，就像当年他进军布兰尼夫的枢纽达拉斯一样。只要东方一倒，美航就可以立刻填补亚特兰大的市场空缺。当然，和达拉斯不一样的是，亚特兰大也是达美的枢纽，克兰道尔要进去分一杯羹，就必然要和达美正面竞争。对克兰道尔来说，这没什么了不得的。他找来当年达拉斯扩张的得力助手奥尔森，指示他准备进军亚特兰大的计划。

奥尔森对这个指示很有疑问，他的直觉告诉他亚特兰大不是最好的攻击点。奥尔森把SABRE系统中所有东方航空的航线统统删除，在亚特兰大立刻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市场空缺，如果美航进军亚特兰大，这个空缺将由美航和达美一起来填补。可是另一个城市的空缺并不比亚特兰大小多少，而在那里没有第二家航空公司能够取代东方，这个城市就是迈阿密。

迈阿密还有另一个好处：东方的拉丁美洲航线都是由迈阿密出发的。如果美航现在在迈阿密建立桥头堡，那么等到东方真正破产那天，美航就能从破产法庭的拍卖程序中买下东方的拉丁美洲航线，把迈阿密建设成美航的拉美航线枢纽。纵使其他航空公司有兴趣竞拍，他们在迈阿密立足未稳，就出不起美航能出的价钱。

克兰道尔接受了奥尔森的建议，几星期之后，美航宣布在迈阿密建立一个新基地。尽管表面上美航坚决否认这个决定和东方的窘境有任何联系，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兀鹰在奄奄一息的东方上空盘旋了。

***********************************

在迈阿密， 贝克斯有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

1989年3月3日，布莱恩的机械师工会就要开始罢工了。他贝克斯作为东方航空的CEO，理所当然要领导公司准备对付罢工。可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贝克斯越来越觉得自己其实对情况根本无能为力。这场罢工根本就是洛伦佐和布莱恩两人之间的对决，洛伦佐为了对付罢工，不惜到华尔街上去借17.5%的高利贷。这两位就象是同一只瓶子里的两只蝎子，不斗出个你死我活决不罢休；这下可苦了贝克斯和东方的三万两千名员工，他们在同一个瓶子里逃无可逃，也不知道那两只蝎子对搏的时候如何才能自保。

贝克斯不仅为罢工伤脑筋，他的个人财务也是损失惨重。当年他离开大陆到东方的时候，德州航空控股的股票正节节上冲，最高到了50块钱。贝克斯夫人多次要贝克斯卖掉部分股票变现，毕竟他们家财的绝大多数都在德州航空的股票里了。贝克斯考虑到公司高层人员卖股会影响市场信心，一直顶着没有卖；现在可好，股票跌得惨不忍睹。最气人的是洛伦佐在股价最高的时候把自己手里的股票全卖了，套现了一千万刀；现在洛伦佐只是通过自己的喷气资本来间接控股德州航空，他自己手里连一股股票也没了。

*************************************

D-16，布莱恩的机械师工会以97%的压倒多数投票通过罢工决议。

D-9，数千名机械师工会会员开始身穿“打倒洛伦佐”的红色T桖上班。

D-7，联邦调解委员会要求老树丛大统领成立一个大统领调解委员会，这样能够合法地继续推迟罢工60天，供双方谈判。大统领拒绝了：这两只蝎子怎么还没开仗啊，我都等腻味了！

D-5，洛伦佐上了财富杂志的封面，荣登美国最难伺候的老板排行榜首位。顺便提一下，第二位是克兰道尔。

D-2，全体东方航空的飞行员都收到了来自洛伦佐的一盘录像带。在录像里洛伦佐正襟危坐，拿着一支笔正准备在一叠文件上签名。洛伦佐解释说在即将到来的机械师罢工中，如果飞行员们能冲破机械师的纠察线坚持上班，他就立刻签署合同保证东方的总机队规模不会少于222架飞机。飞行员们深深地动心了，飞机就是飞行员的一切，只要机队规模不减，就不会有裁员，飞行员们可以一步一步晋升上去，看起来这个买卖不错？！飞行员工会的律师拿过洛伦佐的合同文本反反复复地读了几遍，发现即便洛伦佐签了这个合同，一旦东方破产合同就立刻失效。搞了半天，这又是洛伦佐的一个大忽悠。这下可把飞行员们惹恼了，洛伦佐，见你的鬼去吧！

D日，1989年3月3号。虽然罢工要到午夜十二点才开始，贝克斯下令让所有机械师们上午十点就放假回家，当天薪水照发。机械师们一走，东方立刻开始坚壁清野，所有铁丝网上的洞都要补上，通向地下通讯管线的盖子都要固定在地面上，贝克斯可不想罢工开始时还有机械师在公司内部里应外合。

接近午夜的时候，贝克斯登上了东方总部的楼顶，看着机械师们从远处三五成群地开始向总部周围的铁丝网聚集过来。到午夜的时候铁丝网外已经聚集了一眼望不到头的人潮，把个总部包了个水泄不通。人群开始在外面骚动，开始是鼓噪，没多久就变成了有节奏的呐喊，最靠近铁丝网的机械师们狠命地摇动铁丝网，不少人还企图越过铁丝网攀爬进来，公司的保安竭尽全力守着这道防线。

贝克斯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巴士底狱的典狱长，那些暴民就要冲进来取自己的首级了！贝克斯一阵恶心，差点当场呕吐出来。

D+6，1989年3月9日，东方航空申请破产保护。

当然，破产保护并不意味着洛伦佐就此玩完了，当年大陆的重生正是由破产保护开始的。这一次，洛伦佐也有类似的计划：

从迈阿密撤退，把拉丁美洲航线卖给克兰道尔，然后用得来的现金招聘愿意拿低薪的飞行员，机械师，空乘等等，重新把东方打造成一个廉价航空公司，就像当年的大陆一样， 集中全力在亚特兰大和达美打一场价格战。

计划很好，也很实在，因为克兰道尔真的是想要买拉美航线，克兰道尔也出得起这个价钱。于是洛伦佐一边和老克谈判，一边把这个重组计划提交破产法庭，计划写明卖掉拉美航线，重组成功后所有债权人都能100%地得到清偿。与此同时，洛伦佐指示贝克斯立刻开始招人，重开国内航班。

贝克斯竭尽全力企图重演他在大陆航空的成功，看起来他还真有可能做到这一点。到七月初的时候，东方航空已经开通了77个城市的航线(破产以前是102个城市)，平均客座率达到67%并且稳步上升。也许洛伦佐和贝克斯真能创造奇迹，两次从破产保护中起死回生？

洛伦佐这时又开始改主意了，东方的势头这么好，我为什么还要从迈阿密撤退，把拉美航线卖给克兰道尔呢？俺这么多年来辛辛苦苦收购来的东西，怎么能轻易地卖给最大的竞争对手呢？不行，俺不卖了，按照东方现在的势头，我不卖拉美航线也能起死回生！

贝克斯和其他的手下吓坏了，这重组计划是各债主审议过，破产法庭批准的，哪是你洛伦佐说改就改的？可是洛伦佐其人，要是做事不反悔就不叫洛伦佐了，他当下中断了和克兰道尔的谈判，指示手下重做一份重组计划提交法庭。

事实证明东方的反弹只是回光返照，在达美的强力反攻下，东方不久就在亚特兰大后劲不济，而原本卖了拉美航线可以用来和达美竞争的钱现在是无影无踪。洛伦佐不得不再度修改重组计划，而这一次，债权人们每一刀贷款只能拿回一毛钱了。

这下洛伦佐终于得罪了他得罪不起的人，华尔街的大债主们愤怒了，怎么会有这种一而再再而三出尔反尔的人？！东方的债主们联合向法庭提出申请，要求法庭宣布洛伦佐不适合经营民航业，应该从东方扫地出门，为了干得彻底一点，洛伦佐的走狗贝克斯也必须走人。

法庭于是指定了一位独立调查员进行调查，这一查不要紧，洛伦佐在东方，大陆和德州控股之间安排的那些关联交易，他的那些财务搬运术全都大白于天下。调查员还发现洛伦佐的出尔反尔原来在民航圈内早就尽人皆知，搞到所有飞机制造商对洛伦佐旗下公司的报价总是留着一手，因为哪怕洛伦佐在购机合同上签了字，几个月后他也一定会回过头来重新砍价的。

1990年4月18日，破产法庭开庭听取调查员的报告。一个小时以后，法官以不称职的罪名将洛伦佐赶出东方航空，贝克斯也连带着被炒了鱿鱼。

洛伦佐那天没有去法庭，只是派了贝克斯去听消息。当贝克斯打电话把坏消息告诉洛伦佐时，电话那头只说了一句：“这个我已经预料到了。”

洛伦佐的先见之明还不止在东方这件事上，几个月后，1990年8月，洛伦佐以三倍市价，每股14刀的价格把喷气资本手上所有德州航空控股集团的股票卖给了北欧航空公司(SAS)，套现了三千万刀。四个月后，大陆航空和德州控股双双宣告寻求破产保护。洛伦佐终于完成了他的帽子戏法，在破产法庭上连中三元。

两年以后，神勇的休斯敦警察在午夜时分发现有一辆福特探索者SUV在大街上扭秧歌，截停下来一看，开车的正是醉醺醺的洛伦佐。警察要求他下车检查，洛伦佐一开门从驾驶座上连滚带爬地摔到路上，金鸡独立，走直线，测酒精等例行公事以后，警察将洛伦佐投入大牢。没多久洛伦佐就搬家离开了德州。

*****************************************************

克兰道尔的美航乘虚而入，一举抢占了迈阿密85%的市场。克兰道尔买到了东方的拉美航线和大陆从迈阿密到伦敦的航线，这下迈阿密不仅成了拉丁美洲进入美国的枢纽，也成了联接拉美和欧洲的枢纽。这样一来，美航不仅要对付国内的竞争对手，还得对付那些欧洲对头了，首先就得对付大西洋对面小岛上的那些表兄弟。

==============================

本章完，下章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