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中国驻印军缅甸战记第四部分:孟拱河谷追穷寇(一) -- 风中的羌笛
(三) 截路奇兵
威尼斯水城行动的初步成功,震惊了缅甸日军。这是个十分敏感的时刻,因为日军在缅甸西南沿海的若开、缅甸西部边境的因帕尔、缅甸西北部的孟拱河谷、缅北的密支那、滇西的腾冲地区同时陷入与盟军的苦战,而缅甸南方沿海随时可能出现强大的盟军登陆舰队,滇西也还有一个中国第11集团军的4个军虎视眈眈看着龙陵、芒市,这些地方一旦也爆发战事,现在已经备感吃力的缅甸日军兵力根本不敷分配。54和55师团及独立混成第72旅团在若开战役里受到严重损失,眼下只能苦苦拖住英国第4军的反击,期盼因帕尔的作战能出现一个奇迹;因帕尔的15、31、33师团伤亡近半,31师团长佐藤幸德和33师团长柳田元三甚至出现了与主张强行进攻的15军司令官牟田口廉也相对立的情绪,柳田中将因而被直接撤职;18师团经过近10次兵员补充和增援,还是招架不住驻印军的凌厉攻势,师团长田中新一正在硬着头皮抵抗;56师团在高黎贡山勉力抵挡中国第20集团军,兵力损耗严重,而它自己柔软的下腹部却不得不暴露给了行将发起攻击的中国第11集团军,师团长松山佑三正日夜站在地图前绞尽脑汁;53师团一部在与18师团同甘共苦,另一部分则在奔向密支那的增援途中,被拉扯得七零八落;在瓜达卡纳尔岛被拖成残废撤到马来亚休整的第2师团,也只能与尚在海上颠簸的第49师团一起投入救援18、56师团的战斗;缺乏重武器的独立混成第24旅团和105旅团,则在东跑西忙跟英军钦迪特部队捉迷藏。
总共由10个师团另3个旅团组成的30万缅甸日军完全陷入泥潭。
5月18日,史迪威喜气洋洋地带着10多名记者搭乘飞机到密支那视察,天空上往来运输中国军队的运输机依然络绎不绝,市内传来的炮声仿佛是迎接他的礼炮。看着那些吃了十几天阿的平(防疟疾药品)而脸色变成深黄的战士在紧张忙碌,史迪威真实地感受到,离自己在1942年5月定下的目标确实不远了。
由于不赞成驻印军在缅北继续进攻,英国的印度当局与史迪威争吵了许久。为了平衡,史迪威表面上接受了英国人的指挥,然而性格倔强的史迪威内心里并不买英国人的帐,因此在远程部队攻击密支那之机,远在加尔各答的盟军东南亚总司令蒙巴顿,事先对他的名义下属史迪威的行动一无所知,直到威尼斯水城行动成功;不仅如此,史迪威将借给他对因帕尔方向进行警戒的中国新30师转调密支那,他也根本不知道。邱吉尔的质问弄得蒙巴顿十分尴尬,首相说:“美中军队是怎样漂亮地在密支那从天而降的?”在两天的沉闷之后,蒙巴顿才给史迪威发来一张嘉奖,承认这次行动“在军事史上写下了光辉的一页”。
但对密支那的攻击只是有个漂亮的开端,因为种种原因,第二天的进攻就不顺利,并且演变成了旷日持久的攻坚战,驻印军战士的热血,后来洒遍了这座江畔小城的每个角落。
在围攻密支那的中美军攻击屡屡受挫之际,日军拼凑各种能够调动的部队北上,意图在密支那击溃盟军,重新稳定战局,增援部队的主力53师团等从卡萨沿铁路线推进,5月中旬赶到孟拱,其前锋一度接近密支那,并且还利用进攻者各部之间的空隙给守城日军送去了给养。密支那攻防战一时显得扑朔迷离,不知鹿死谁手。
可是在孟拱至加迈的公路上,一场能够真正彻底决定缅北战局的大战,正在悄然拉开战幕。
5月19日,当新22师浴血马拉高阵地、中美混合纵队已经开始密支那战斗的时候,孙立人开着他那辆到处磨光了漆面的吉普车,从位于西丁克林的师部趟了一夜的泥浆,到沙都渣总指挥部找到史迪威,交给他一份初步计划。刚见证了密支那战斗回来的史迪威一看不禁大喜,既而又颇为担心地问:“你认为这个计划能够圆满完成吗?”
孙立人的回答斩钉截铁:“我相信我的部下一定能够完成任务,而我也不会让部下去完成无法完成的任务!”
根据空中观察日军公路上汽车运输的种种情况,孙立人判断出日军隐蔽补给基地的位置。由于驻印军的步步进逼,日军在加迈只留下指挥中心,而将后勤基地放在了加迈南边10余公里的西通。这个西通,是南高江(这条江从流经孟拱城附近开始称孟拱河)西岸的一个小村落,原先有个小渡口,向东渡江可进入库芒山区,日军在这里囤积大量弹药、食品、药品和其他作战物资,同时还将第12辎重兵联队大部、后勤和医务部门、宪兵放在这里驻守,另外,独立野战重炮兵第21大队的第1中队当时也在西通休整。这个第12辎重兵联队拥有千余人,不过日军一贯轻视辎重兵,配备的步枪很少,多数士兵只有一把刺刀,真正有战斗力的,仅有守卫后勤仓库的两个极度缺员的步兵中队。
一个小篮子装了大堆鸡蛋,这样的配置,只要发生意外,定要吃大亏。
孙立人的计划就是奇袭西通,破坏日军的后勤,使孟拱河谷的日军全盘失败。
史迪威当即批准了孙立人的计划并立刻布置后勤支援。根据计划,出击部队只带一个基数步兵武器弹药和6天给养,沿库芒山西侧向南强行军,出于保密考虑,穿插部队途中不能获得空投,连渡过南高江的工具也只能因陋就简自行解决,占领西通后才能得到空投的山炮零件和补给,6天的期限和60多英里丛林,给穿插部队提出了极大考验。
新38师在前期作战中,将55联队机动兵力全部消耗,当面日军只能在库芒山西侧设点防御,这为下一步作战提供了极为有利的条件。
日军18师团据守库芒山的右翼55联队,已从3000余人的大编制减少到只剩下900余人(其中有近400人是病员),还在进行着力不从心的抵抗,而左翼防守公路沿线的56联队和114联队一部,却在严密防守着加迈以北20余公里的阵地。南高江沿线的战斗一如既往的激烈,新22师和50师149团尽管配属了155毫米重炮、重迫击炮以及坦克,其攻击还是备感艰辛,雨季的到来更加剧了进攻的难度,前线到处是被炮弹犁了几遍的松土,雨水一泡,都成了难以克服的沼泽。但新22师的努力进攻粘住了日军左翼,钳制住了田中新一的思维,使其没有余力注意南高江东边库芒山的变化。
20日上午,孙立人回到师部,立即命令112团团长陈鸣人前来商议,因为这个团目前的位置最有利。任务的内容使陈鸣人大吃一惊,深入虎穴意味着以不到2000的轻装步兵,不仅要克服密林、激流、沟壑和沼泽,更要独力承受来自两个方向的上万名拥有重武器的日军的无数次疯狂冲击。但陈鸣人深知这一计划的重大意义,只犹豫了几秒钟,马上就接受了这个巨大的挑战。几天之后,中国传统的英雄主义精神和军人一往无前的使命感,使陈鸣人上校带领112团克服千难万险,成就了一段真实的传奇。
5月21日,112团留下第2营对瓦兰继续攻击,主力则绕过该据点直奔敌后而去。孙立人给陈鸣人配属了一个工兵连用于开道,还配属了一个徒手山炮连,加上团部直属队大部和1、3营,共1800战士,全部装备冒雨偷渡棠吉河。为了减少目标,避免暴露意图,他们一匹骡马都没有带,所有重机枪迫击炮,一律人力运送。为了对付日军工事,每人携带的手榴弹多达10枚,这一身装备给养,重达六七十斤。部队一路潜行超越日军阵地,连日倾盆大雨增加了行军的艰难,但也掩盖了他们的行动,日军巡逻队龟缩在工事里,哨兵的耳中也只有粗大雨柱击打丛林和山洪爆发的巨响。有几次部队从日军阵地附近百米处通过,日军毫无觉察。
部队日夜兼程,衔枚急进,渴了喝一口放了明矾的净化水,饿了啃一口饼干,困了也只能趁休息之机打个盹,没有享受熟食热饭的条件,没有搭建帐篷吊床的机会,所有的时间全部消耗在泥泞的道路和纵横的河川中。马不停蹄走了4天,到达山兴洋,雨也稍微停顿了一下,日军新兵兴高采烈跑出来嬉闹,与112团撞了个正着,被打死10多人,于是一哄而散。
从山兴洋向南又走了一天多,终于翻越了库芒山,到达了南高江边,对岸西通的灯光隐约可见,这时已是5月26日晚23时,离预定时间只剩15小时。在简短报告后,陈鸣人关掉无线电话,率领部队在2小时内完成了渡河准备。
渡河点选择在西通侧对面一个水流平缓的河流弯曲处,这个地方便于112团隐蔽而不利于对岸敌军埋伏,其下游150米处还有一个150多米长,10多米宽的平整草地,是个天然的空投场,还可供滑翔机降落。
战士们把身上的雨衣、雨布、钢盔、水壶、干粮袋和树枝竹杆编织在一起做成浮筏,把武器装备绑在上面,拖在身后泅渡而过。阴沉的夜幕下,满河都是攒动的人头和闪亮的钢盔。200米水面仅仅拖延了勇士们30分钟。
夏天的黑夜很短,5点时分已略现晨曦。前卫连向北沿着公路潜行,狂奔千余米。接近西通的时候,一个早起割草的日军士兵身影进入视野,这个士兵专心致志割草,低着头一路向着中国人割来,或许他真的很敬业,或许他只是在用割草排遣他的什么思念,可惜战乱中的生命远比他手里攥着的草脆弱,早已蜕变为战争老手的中国士兵静静伏在深草里,100多双眼睛一齐盯着这个不速之客,想悄悄将之活捉或刺死。不料,这个士兵在最后关头发现了草丛里的潜伏者,立即转身就跑。看来这是一个新兵,或是没有上过前线的辎重兵,因为他逃跑的时候没有借助地形地物以减小目标,没有蛇行机动以避开子弹,更没有正确选择退却路线,而是一面发出恐惧已极的大叫,一面在公路上跌跌撞撞。一秒钟后,一颗步枪子弹拖着清脆爆音划破黎明前的阴霾,宣告了西通截击战的开始。大批战士迅速跃过公路上横躺着的那位倒霉的日军士兵尸体,向西通发起强袭。
熟睡的日军还来不及反应,已经有上百人被打死,其他的人穿着衬衣甚至光着身子乱窜,在冲锋枪卡宾枪的射击中纷纷倒地,或者被上了刺刀的步枪捅翻,手榴弹也发挥了预期的威力,许多房屋和帐篷里的敌人随着声声闷响被炸得肢体分离。112团的攻击使日军乱做一团,发生了错觉,日军那些没有跟驻印军直接交过手的后勤部队没有经验,以为在远离前线的后方,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可能是钦迪特部队的空降袭扰,于是到处响起刺耳的防空警报,枪声爆炸声警报声伴随着火光硝烟,西通一片混乱。
陈鸣人向师长报告:“我军已安然渡过南高江,正以战斗态势逼近西通。缴获大批粮食仓库,只要山炮和弹药,粮食不用投了。”孙立人立刻上报总指挥部,要求为陈鸣人空投,一向自信的史迪威正在为密支那战斗裹足不前而大伤脑筋,听说不到一团的兵力就能占领西通,这个倔老头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手拿着话筒,一手举着餐叉僵在了饭桌上。
仿佛老天爷想卖中国人一个人情,5月27日是个雨季罕见的多云天气,早晨7时30分,史迪威亲自乘坐PT-17小型观察机混在一群C-47运输机里飞来,亲眼目睹了112团奋勇杀敌的场面。大半个西通已在112团的散兵线后面,敌人留下遍地死尸,乱糟糟地逃向丛林,战士们紧跟着爆炸的烟柱层层跃进,胜利无可置疑。
跟随112团行动的山炮连抓紧时间,就地组装空投下来的山炮零部件,加强了部队的攻坚力量,上午11时,枪炮声完全停息。日军抛弃700多具尸体,将西通拱手相让。
112团在西通缴获的物资和装备堆积如山,仅最先冲进西通的李克己营(嘿嘿,就是原先李家寨那位"寨主")即缴获满载给养的卡车76辆,另有150毫米重炮4门,骡马320匹,汽车修理厂一所,粮食和弹药仓库11座。已经吃了3天芭蕉芯的部队知道现在才终于吃上了热饭。
占领西通之后,112团分出一营兵力,向北搜索前进6公里,很快逼近到距离加迈只有7公里处,与正面攻击的新22师遥相呼应,后方极其空虚的加迈守军慌忙由马拉高阵地收缩后撤,企图一边缩小防御面,利用加迈以北的大小山头拖延新22师的进攻,一边集中重兵力反扑,企图夺回西通,重新打通补给线,改善防御态势。
这个时候,原驻缅甸中南部的日军第53师团主力,在追击向北撤退的英军钦迪特部队到达孟拱,继而奉命以主力向密支那增援,刚刚跟密支那外围的中国军队接上火,西边的孟拱河谷却出现了更危急的局面。
缅甸日军第33军司令官本多政材命令,增援密支那的部队统统掉过头来,全部用于攻击西通,消除心腹之患。
第2师团第4联队全部、53师团第128联队一个大队加上151联队一个大队从孟拱向北突击,18师团114联队第3大队由加迈向南前进,夹击西通。一时间,南北两面日军共五六千人携带150毫米重炮4门、野炮12门、速射炮15门以及5辆坦克向112团逼近过来。112团的支援火力,只有4门75毫米山炮和编制内的迫击炮;而且,由于密支那、因帕尔、阿恰布、孟拱河谷和怒江前线全线展开激战,盟军的飞机不敷使用,112团的空投支援十分迟缓。
可是在6天6夜的硝烟飘散以后,本多政材和田中新一发现,18师团的七寸仍然牢牢攥在中国驻印军新38师112团手里,而新22师正在以泰山压顶之势全面出击,已经在孟拱河谷苦苦支撑了两个月的日军18师团主力,犹如被放干了血的画皮一般,就要软绵绵地飘落下来。
当浮一大白,俺的小二呢?唉,早没了,等下次回国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
不是说"仅...李克己营...即缴获...150毫米重炮4门"吗?
为何112团的支援火力只有4门75毫米山炮和编制内的迫击炮?
况且还是敌人的武器,想现学都来不及……
山炮和重榴弹炮的训练内容、操作过程都不一样,而且这些日本重炮的性能、诸元、注意事项都不知道,在几天里突击训练是做不到的。山炮兵在兰姆加训练的时候之所以能在1星期内取得良好效果,是因为美国教练负责,以及教材清晰,但那也只是学会了操作而已。想摸索使用日本重炮,在没有教材、说明书和教练的情况下,至少要好几个月。
单就关于缅甸之战的回忆来说。
(四) 燃烧的南高江
28日,西通北面出现的日军18师团114联队第3大队发动突袭,结果被西通守军轻易打败,尔后由于新22师在加迈前线加紧攻势,18师团自顾不暇,因此坚守西通最激烈的战斗,发生在西通的南侧。
6月1日拂晓,日军第4联队的先头部队,经过疲劳不堪的行军,出现在西通南边泥浆泛滥的公路上。公路爬上一个小坡,坡的顶点处形成一个马鞍状小高地,两边制高点上埋伏着112团1营3连。因为西通周围有许多前几天被打垮的日军散兵游勇,需要进行扫荡,营长李克己也只能拿出两个连用做阻击,而3连阵地则关乎1营阵地是否能够坚持。连长周友良深知责任重大,他做了周密准备,几个排的阵地,经过抢挖战壕都连接在一起,机枪都有预备火力点,可以灵活转移火力,主阵地、警戒阵地和预备阵地都可互相支援。在库芒山里跋涉6天没有睡过好觉,没有吃过好饭,继而在西通酣战杀敌的战士们,没有得到什么休息又投入了浴血阻击的战斗中。
日军在3连阵地上花了大本钱,从一个中队的试攻,发展到一个大队的强攻,最后变成整整一个联队的轮番强袭,夜以继日,周而复始。3天里他们进行了5次进攻,冲锋不计其数,一个中队残废了,另一个中队立刻接上来硬拼,妄图用武士道精神造成对手意志崩溃,面对大量自动火器,结果可想而知。仅仅第一天,日军即发动了14次疯狂的冲击,如果不是因为兵力施展不开,他们肯定会让整个联队一起蜂拥而上;仅仅3连1排的阵地上就落下了3000发炮弹,横躺竖卧的大和武士尸体几乎都化做大大小小的肉团;日军对一个排级阵地动用了飞机进行俯冲扫射,这在第二次缅甸战争里是十分罕见的。可以想见日军33军解18师团之围的心情之急迫。
夜幕降临时,1排从排长周浩以下40余人全部阵亡,前哨阵地失守;日军则在3连阵地前的泥泞里摆下了320具奇形怪状的尸体。南高江的浪涛声配上如此壮观的画面,此情此景何等恐怖。
6月1日这一天,112团1营3连以很大代价顶住了日军援军,而在西通北面的加迈,日军18师团却在处在崩溃的前夜。由于西通补给线被截断,18师团放弃了马拉高,向加迈方向收缩,却没有料到新22师正在以大部队穿插。迂回部队65团主力、66团1营、149团3营,经过近10天的艰苦行军,沿沙逊山经绝壁深涧冒雨前进,出现在18师团防线后方达20公里的南亚色村西侧和索克道以南。索克道的日军进行反扑,遭到严重损失后被迫停止了行动。而新22师和149团各部则得到了重新部署的时间,正面攻击部队攻陷马丁沙坎,于5日兵临索克道北侧。18师团又一次陷入包围圈。
还是在6月1日,18师团防区东边的中国怒江以西地区,日军56师团长松山佑三担心已久的事发生了:继20集团军之后,中国第11集团军也开始渡过怒江,直取滇缅公路上的山城龙陵。龙陵是怒江西岸滇缅路上的战略制高点,关乎整个怒江前线的存亡,但这个第11集团军实力远比20集团军强大,尽管56师团想方设法拼凑一切兵力抵挡,每一个兵包括伤病员都被要求不下火线,还是到处被包围攻击,顿时左支右绌,狼狈不堪。一旦56师团招架不住,18师团的侧背就完了。同为九州兵团的这两支兄弟部队,真正成了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6月6日,18师团发现新22师的围歼企图,田中新一连忙指挥主力向索克道南3公里的拉察加道转移,计划占据其东侧山地和公路继续抵抗,可是,大规模的转移无疑给炮兵提供了绝好目标,拥出工事的步兵毫无隐蔽地暴露在重炮威力下,大批有生力量迅速丧失。155、105毫米榴弹炮和75毫米山炮不停发射,掩护中国步兵全线出击,奋勇追击日军残部。从7日到9日,炮弹爆炸的巨响在加迈北方不绝于耳,大雨如注的漆黑夜空里也充斥着炮火的闪光。
64团3营经过一昼夜战斗,击败强敌夺取了拉察加道以北山谷里的日军重炮阵地,歼敌200余名,缴获105毫米榴弹炮4门,野炮6门,汽车10余辆,宣告了独立重炮第21大队的覆灭;149团以1营、2营从两个方向合击索克道,激战两天两夜,击毙日军数百,缴获山炮1门,速射炮3门,汽车27辆;65团与正面强攻的66团主力夹击索克道到加迈之间20公里路上的日军,上千名敌人在仓皇逃命中被打死在条条山沟里。
9日,加迈以北已经不存在任何有组织的日军部队,新22师的前锋一路高歌猛进,距离加迈已不足6公里,仅在公路沿线找到的日军尸体就超过1600具。遗憾的是,第18师团长田中新一,照例得以逃脱,为了掩护田中新一和参谋长大樾大佐逃跑,56联队第2大队坚持拖延中国军队,从大队长吉冈大尉以下,全部在公路附近阵亡。
6月10日,新22师主力及50师149团开始正面压迫加迈敌军,逐步将外围据点一一攻下,65团从西侧向南发展,新38师112团3营向北进击,构成对加迈的三面包围。零星日军借夜色掩护从水路突围,有的乘竹筏,有的抱着圆木,顺南高江漂流而下,却又在西通不断遭112团1营狙击,一批一批死在水里。
13日,新38师113团从芒平南下到达加迈对面的支遵渡口,全歼刚刚逃来此地喘息未定的55联队第1大队残余100多人,致使该大队彻底覆灭,加迈日军唯一的逃命通道也被关闭,加迈四面楚歌。日军拼力阻止中国人过江,最后还是无法改变战败的事实,16日早晨,113团得到飞机空投的100多只橡皮艇、帆布船,立即组织山炮迫击炮进行猛烈轰击,将对岸仅持有步兵武器的日本溃兵打得狼奔豕突,第2营500名勇士奋力击水,迅速渡过洪流翻涌的南高江。加迈工事多是向北防御,113团从东进攻,日军惨淡经营两年的工事顿成废物,因此进展神速。9时,攻占加迈东南侧制高点637高地,11时,战斗向硝烟弥漫的加迈市区发展。
“加迈”是缅语“秀丽”之意,银岛江和南亚江分别从城南城北流入南高江,这三江环抱的小城风光旖旎,此刻却全部笼罩在浓烟烈火之中。13时20分,熊杰上校64团第3营营长李定一带头从城南渡银岛江,冒滂沱大雨杀入加迈,先头连连长何光源手持冲锋枪,后面跟着无线电员,指挥部队朝北压去,一排孟排长强忍左臂血管被打断的巨痛,在城内菩萨庙的屋顶插上升起了加迈城里的第一面国旗,然后在国旗下壮烈殉国。
迎着风雨飘动的国旗加快了胜利的步伐,西侧的65团第2营营长窦思恭也率部杀入城中。13时50分,113团与新22师在到处燃烧的大街上胜利会师,日军残余部队丢开那些变成废墟的土坯房铁皮屋,和300具尸体,向加迈西南的山地败逃。驻印军新22师、50师149团加上新30师90团,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对逃入山中的日军进行全力扫荡,战果颇丰。日军18师团战斗力量全部损失,只剩一些零星人员陆续越过重重大山,勉强走到缅甸中部。在这次大败逃中,许多人饿死或病死,打扫战场的中国军队曾经惊愕地看到,近2000名全副武装的日军,一片一片饿死在加迈西南的一条山谷里。
加迈附近的胜利,是从西通截击战开始的,这次突如其来的截击使日军18师团主力深陷了弹尽粮绝的困境,为新22师的正面进攻创造了极其有利的条件。为了迎接胜利,截击西通的奇兵112团承受了日军南北两面的巨大压力。
由于112团1营3连位置最突出,也就成了日军重点攻击的目标,在第四次攻击里,日军的渗透分队截断了3连的后路,将3连的阵地变成孤岛,被压缩到高地顶上的3连还没有喘过气来,第5次进攻又开始了。
连长周友良负了致命的重伤,话都说不清了还在指挥战斗,最后壮烈殉国;排长们全部伤亡,人越打越少,在落满浮土的战壕中,泥水里泡着满壕筋断骨折的伤兵,和那些血迹斑斑的烈士,山坡上,公路上,炮弹不断地在阳一发阴一发地落着,鲜血混着大雨将泥土染得腥红,阵地危在旦夕。
在这样的危急关头,还能动弹的重伤员都自觉投入战斗。班长陈应明上士就是其中一位,他斜躺在两个机枪掩体之间的焦土上,用尽全力使用两挺机枪消灭了即将扑入战壕的几个敌人,这位从云南大理走出来的淳朴农家小伙子,以自己的牺牲保证了阵地的安全。
转机终于来了。112团第2营在攻占瓦兰据点之后,于27日奉命循团主力的行进路线南下归建。他们使出浑身解数,沿着被团主力踩踏得稀烂的泥路,在大雨如注的库芒山山坡上连滚带爬,拖着满身腐臭的气味,终于冒着纷飞的弹雨闯进战场,日军几天来的努力顷刻化为乌有。生力军的到来强化了西通的防卫,损失严重、疲敝不堪的日军攻势越来越弱。到6月9日,18师团的命运已无法扭转,增援日军扔下陷在泥水中的1730具尸体退向卡萨,西通阻击战宣告结束。日军一次战斗之后抛弃这么多尸体,十分罕见,以往日军无论如何也要夺回战友的遗体,或是焚化后带回骨灰,如果不是损失十分严重是不会出现这种场面的。算上5月27日的突袭,整个西通战斗,新38师112团以牺牲180人,负伤100余人的代价,取得击毙日军增永大队长以下2500余人的辉煌战果。陈鸣人和112团因此被日军称做“拦路虎”。
在陈鸣人率112团攻占西通的第2天,孙立人把自己手中的第三只撒手锏也打了出去。他料定日军抽调兵力西攻西通东援密支那之际,远在百公里以外的孟拱兵力空虚,而且留守日军必定麻痹,于是命令114团沿南高江边的库芒山中丹班卡小道急进,直扑孟拱。这条山中唯一的马帮路一经114团截断,库芒山中的日军55联队残部,除了少数命大福大的以外,大部分人的前途只有病死饿死。
从6月6日到12日,经过114团的扫荡,丹班卡地区日军全部清除,不但打开了向孟拱前进的道路,还造成了日军对114团作战目的的判断失误。12日后114团突然离开战场向东潜行,孟拱的日军各后勤、指挥机关还沉醉在歌舞升平之中。
1944年6月初,尽管孟拱河谷北部落入中国驻印军手里,但西通以南直到孟拱的公路沿线附近依然布满日军部队。缅甸方面军抽调了所有机动兵力到达孟拱河谷南部,全力堵截驻印军的前进,另以其他部队增援密支那,西通以南的日军达到近万,密支那附近也聚集日军达3000以上。孟拱城作为两个战场的联结点,突然之间具有了巨大的战略意义;并且日军孟拱守军正在对付南面的英军钦迪特游击队,由于位置相对安全,北面的日军战斗部队也不多,以后勤、辎重部队和医疗部门为主。从孟拱城背后插上一刀,又将形成截击西通那样的大好局面。
16日,新38师114团沿孟拱河(即南高江下游)北岸高山迅速前进,从背面攻击占领了孟拱东北面警戒阵地亚马楼、巴棱杜。至此,该团距离孟拱城只剩下6公里的路程,尽管道路上到处泥泞没膝,如果不是因为中间隔着一条波浪翻滚的大江,第二天他们就可以杀进城去。
缅甸属热带海洋性气候,植被丰富,降雨奇多,因此河川密布,很多城市依山傍水,婀娜多姿。此刻呈现在114团眼前的景色之美,不由让人心情激荡。南高江从孟拱北面流过,然后在东北方迅速折向南方,直奔最后的归宿——伊洛瓦底江而去,而在城市的西北侧,又有一条南因江往北与孟拱河交汇,两条江从东西北三面把孟拱城紧紧包在怀里。虽然山色阴沉,愁云满天,但这水一般的缅甸山河依然掩饰不了自己的美丽。
3月间,英国钦迪特部队三个旅实施机降,不惜付出高昂代价,在孟拱西边到卡萨和因多之间的丛林里成功建立了三个据点,满天穿梭的P51和B25和雨点般的大威力107毫米迫击炮弹,将贸然前来围剿的日军独立混成第24旅团打得一片鬼哭狼嚎。以这三个据点为依托,他们四处出动,一共摧毁了日军21个补给站和弹药库,把日军费了很大精力才冒着盟军的空袭转运来的68200升油料送上了天,还到处埋下地雷,让日军巡逻队和运输队吃尽苦头。为了清除这些特种部队,并支持第18师团抗击中国人,由于战线过度拉长而导致兵力空虚的日军只好命令驻扎在朝鲜的第53师团漂洋过海,零零落落在缅甸登陆,到了4月底,第53师团才在武田馨中将的带领下,与雨季一起跌跌撞撞赶到战场。
此时的英军远程突击队,也已经由于恶劣的气候和艰苦的战斗而战力大损,日军第53师团陆续到达以后,三个据点陆续丢失。英国第14旅受到压迫,被迫与其他两个旅分隔开来,慢慢向西撤退,脱离战斗;第111旅在孟拱西南被洪水困住,所幸边上有大湖,伤员可以靠卡塔林那式水上飞机运送,不过因此也得到了险恶的大自然的保护,日军53师团停止了对它的攻击,直到6月初,日军重兵转向西通和加迈,这个士气沮丧的英国旅才得以撤向印度。最悲惨的是不幸的第77旅,于撤退中落入了日军夹击的包围圈,他们拼死突至孟拱东边山地,想通过这个城市与中国人会合,不料在第一次尝试里刚刚摧毁了一所医院和一座弹药库,就遭到守城日军第53师团的第53炮兵联队炮火的毁灭性杀伤,2000多人的部队打到这个时候,只剩下500来人了。
这个从一旅之众减员至不足一营的精英部队,唯一明智的做法就是求救。事实上他们也这样做了,6月17日,该旅一名少校联络官乘坐小型观察机飞出包围,到达了离他们最近的盟军指挥部——库芒山中的中国驻印军新38师师部,并见到了该师那位瘦削而神采奕奕的师长。少校将旅长的话原封不动告诉了中国人:如果不能迅速获得增援,77旅将潜入孟拱城东南山地,以脱离噩梦般的战场。听到这个请求,新38师许多人不禁哑然。两年来,新38师屡次救援白人军队,都几乎变成了专职的救援队:先是英军正规的机械化印度第17师,接着是美军抢劫者支队,现在则轮到英国特种远程渗透部队“钦迪特”了。
孟拱河边的114团团长李涛在渡河前接到了孙立人的命令,要求他派一支部队前去搭救英军。114团的战线已经拉得很宽,为了迷惑敌军,他们在位于城市北边的伪装渡河点已经留了一个多连与日军藏猫猫,两个多营的兵力要从东南两面包围孟拱,已很不容易,再分出一支部队的话,兵力密度还要再次稀释,弄得不好,连防守力量都难以保证了,何况突击能力。
李鸿最后派了一个营从南面包抄,从这个营里只派出一个分遣连增援英国人,其余部分还是以攻击孟拱为唯一目标。乍一看,这个方案仿佛是在表演国军在国内经常玩的敷衍把戏,但实际上李鸿经过了深思熟虑。英军当面的敌人连500名疲敝不堪的残兵都吃不掉,这说明日军兵力并不大,派一个连进行击溃战,应该不是不可能。
114团全线展开,于6月19日傍晚全部渡过了200米宽的孟拱河,形成了一道薄薄的丝带,系向了还在浑浑噩噩的日军。不过,在孟拱城的北面,赵荻带领的113团经过几天没日没夜的冲刺,到达了114团一天以前的位置,开始布置防务和助攻。消息传来,114团那些已经55个小时没有休息,身上只剩下几块饼干的士兵们,不由得精神大振,20日一天即不但解救了英军77旅,还顺便攻占了马亨、瓦铁据点,完全肃清了城南的敌军。
李鸿救援英军的命令是下达给1营长杨振汉的,杨营长则指派了营的前卫——许谷山的1连去完成任务,精锐的1连已经好几天没有出现伤亡了,可救人心切,在强渡孟拱河时一连牺牲三人,其中一位还是身经百战的老班长。按照英军少校提供的方位,一路狂野的冲击后,第2天清晨这个连在一座山谷找到了萎靡不振的英军。当时日军正在转移兵力,故只留了一个分队监视这些白人,竟然就把他们钳制得死死的。许谷山当即派了一个排,在6门迫击炮的掩护下,以疏散的队形,利用丛林死角逼近日军,谁料甫一接触,日军即仓皇遁逃,只丢下了几具尸体。英军倒也聪明,马上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我们攻了几次死伤惨重,原来是队形太过密集。。。。。。”
在许谷山连的身后,20日凌晨1时,营主力也发起了对城东孟拱河铁桥的突然袭击。一整夜爆豆般的机枪和冲锋枪声响过之后,孟拱日军发现,他们与刚刚离开的生力军之间的联系被切断了, 6月18日这座城里刚刚进驻了53师团司令部,从数字上看城里日本军人不少,但战斗兵很缺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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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因为,在成功击败仓促进攻的英军第77旅以后,第33军认为孟拱城安全形势不至于有大的变故,第53师团先头部队与第53炮兵联队主力,已经在第53炮兵联队长高见量太郎大佐指挥下离开该城向东开拔,向正处在风雨飘摇中的密支那增援。本多司令官没有料到,这支生力军才离开不到5天,中国人突然兵临城下,只好命令高见部队再次转向,解孟拱之围。高见部队的士兵在泥水中摸爬了好几天,于6月22日才赶回到孟拱附近,可是为时已晚,增援密支那不成,还丢了孟拱,顺带着把自己也送进了死地。高见不知道,在孟拱通向密支那的铁路边,中国113团已经悄悄埋伏下来,在恭候着他的光临。
20日,新38师114团和113团主力正式进攻市区。李鸿团长和他的得力干将王东篱副团长和彭克立营长,率领几个参谋与两个班战士靠前指挥,指挥部队席卷而至。日军没有想到中国大部队已经从孟拱河北偷渡到河南,以为这不过是英军的袭扰,因此抵抗还十分激烈。李鸿一看日军没有撤退,不禁大喜,为了不惊动敌人,以免敌军过早遁逃,他命令储幼萍连长率部穿上英国军装,绕到敌后专门攻打敌人机枪和迫击炮阵地,减轻正面进攻的压力。这个连插向日军防卫稀疏的后方,果然大显威风, 一连缴获了日军4挺重机枪,8挺轻机枪、6门迫击炮,有力配合了正面攻击。
114团的战斗队形逐渐从城东向城南挤压,到23日,顺利拿下了控制城南公路和铁路交通的汤包、来生、来鲁,完成了对孟拱城的包围,现在只要攻下西南的火车站,为渊驱鱼的战术就算成功了。日军将重机枪搬进了用火车皮垒起的工事里,凭借厚厚的铁板猛烈抵抗,先期进攻的一个排近50名战士,大半都在一次次攻击中倒在铁道旁边的泥泞里,只剩下了十几个人。就是这十几个人,后来用了极大的耐心,借着铁路路基的掩护,慢慢从泥浆里爬着迂回了几百米,从背后把手榴弹投进了车厢,不停息地吼叫了两天的4挺日军机枪,终于彻底休息了。
彭克立、李卓 、杨振汉三位营长,从城东城南向日军最后聚集的城北压缩,第2营甚至攻击到了城西南因江大铁桥附近,日军只能两面背水作战,固守的决心越来越动摇。其东面由密支那回师的部队已经被113团的巧妙伏击所瓦解,西面的主力又被新22师和新30师149团死死拖住,待援的希望完全破灭了,而新38师的112团又开始沿着114和113团走过的路向孟拱扑来,在这样的情况下,日军已经不可能再守住孟拱城。
兵败如山。53师团司令部仓皇逃出城外以后,日军残余部队纷纷向唯一的退路——城西的南因江铁桥逃跑,没有了组织的溃兵毫无战斗力可言,他们在炽烈的弹雨中留下许许多多泡得发胀的尸体,城市的焦土上到处是人体残片碎骨,雨水毫不留情地把腐尸的气味冲得满城弥漫。南因江里漂着的死尸,宣告了孟拱战斗的结束,中国驻印军新38师114团完全占领了这座满目创痍的重镇。
1515名日军成了废墟里的陪葬品。盟军付出了大约1500人的伤亡代价。这主要是英军第77旅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