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葡萄酸倒牙,俺且吃地瓜! -- 云横居士
傅斯年先生尝言“上穷碧落下黄泉,动手动脚找东西”此言虽百世当为学人怀揣之心法也。
但在网络和资讯技术如此发达的现在,有些情况可能会产生很大的差异,比如举一个例子,程树德先生的《九朝律考》是汉学的殿军之作之一,也是法制史研究的一部重要著作,当年花费的心力和研究的功底是非常牛叉的。但如果现在有了一个比较完备的二十五史文献库,包括其他古典文献资料库,一个受过相关高等教育的研究者利用搜索工具可能也能完成类似的工作(有点疑问是否自己狂妄无知,想了几遍,还是坚持这么认为),那么,这样工作的学术含金量就大大降低了,对前贤的敬意没有改变,但不得不承认,这样连需要的“臀功”也会减少很多。那么比如程先生生在今时,可能也会去做更加有挑战性的工作。
我们在某种意义上是幸运的,没有要在核心期刊发表论文的压力,没有要评教授的压力,当然作为对应也没有学术基金的支持,但考虑到同时也没有很多非常功利的伪问题的干扰,所以应该还是非常幸运的。我们甚至可以不理睬脚注尾注、参考文献的格式,写给素心人看彼此默契,如同高手过招的文章——甚至连文章都不是,只是读书札记,天地眉批。
尊德性的事情暂时先搁置,说一说我们今天如何道学问。
我个人的理解是“旁通”,或者说即使做刺猥的工作也要有狐狸的手段。
以佛学为例(不是指修行,我所谈的一切可能在大修行人眼中都是所知障),像王昆仑先生这样搞一本《汉传佛教经典中的音乐史料》也许还不算难(又胡说一把,汗颜ing),但如果要像季羡林先生这样写《浮屠考》就见更高的功力,如果现在要真正研究佛学,比如说对其他相关的语文,对印度本土佛教、南传、藏传都要有一定的认识。
像金克木先生、徐梵澄先生这样在本土体悟文化内涵,则更(?)是一种有境界的学术切入点。
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另外一种旁通,是我在甪直看唐代罗汉塑像时候想到的思想火化,比如是否可以从唐代塑像绘画(包括以前包括汉地的藏地的中亚的)参考类似巴米扬大佛、龙门卢舍那大佛的面部特征,从人种学、体质人类学乃至生命科学的角度考虑当时中西交流中的一些问题,如来华僧人以中亚人为多还是印度人为多,不同时代的不同,以及艺术创作更多地是写实还是有一种横向的移植,等等。
这样的典范我个人孤陋寡闻,比较欣赏冯时先生对濮阳西水坡45号墓的研究,也比较欣赏国外专家用天文学长时段的考察来判断二十八宿的起源(中国or印度),对江晓原先生的《回天》的研究方法也非常喜欢——为何又是天文学的,我为什么说了一个又呢?不过后来因为另外一个发现,我对江老师的观感差了很多。
所以我搜罗书籍典册如山如海,沉浸其中,体味学术是书生的鸦片,但同时记住一点,人生也还是有更高的意义的,这些如果要舍弃也是可以舍弃的,不过不会为了在体制内当一个小官小吏或者多去几次歌台舞榭而舍弃而已。
葡萄酸倒牙,俺且吃地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