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曹雪芹笔下的水浒之大闹五台山 -- 吴栋
圣火回了家,各位河友们斗私批修辛苦啦!向匹夫们致敬!这个“匹夫”,竟不是“匹夫之勇”的匹夫,而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匹夫的说。
俺振奋之余,也赶紧抓革命、促生产,夤夜填坑,幸喜无人撞见。
自己就像鲁讯先生笔下的道学家,刚写出来一读,发现通篇只是一个“淫”字。但没奈何,这些文字在《红楼梦》里都有出处,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只是贴了出来,大家批判着读啊!“五一”节快乐!
上一篇罗贯中笔下的三国之舌战群儒链结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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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当下鲁提辖扭过身来看时,拖扯的不是别人,却是渭州酒楼上救了的金二。
那金二直拖鲁达到僻静处,说道:“恩人!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榜文上明明的出一千两赏钱捉你,还去看榜?若不是老汉遇见时,可不被做公的拿了?”鲁达道:“我也是发了昏的。今儿我从榜文下一走,偏有一个蜜蜂儿往脸上一过,我一招手儿,偏被那做公的就看见了。他离的远看不真,只当我摘榜文呢,就屄声浪嗓喊起来,说又是‘还没填年甲呢’,又是‘还没填籍贯呢,’‘等填了姓名,年甲,籍贯,抓到了人犯,大伙都有分的’,倒象谁害了泄痢偷拿字纸出恭呢。叫我也没好话说,抢白了他一顿。可是你如何也来到这里?”金二道:“自从得恩人救了老汉,父女二人象急脚鬼般随路望北来,撞见一个人牙子,亏杀了他,就与翠莲做媒,结交此间一个大财主赵员外,养做外宅,一月出五两银子做天天的供给。若赵员外不来时,我父女二人一处吃饭,若员外来了,他夫妻二人一处吃,我便回房自吃。赵员外又将积年所有的梯己,一并搬了与翠莲收着,又将他大奶奶素日之为人行事,枕边衾内尽情告诉了翠莲,只等一死,便接他进去。翠莲听了,自是愿意。就此和几个下人,在此间过起日子来,十分丰足。翠莲常常说起提辖大恩,想念如何能彀得见?且请恩人到家来逛逛。”
鲁提辖便去金二家吃茶。不得半里到门首,只见金二揭起帘子,叫道:“我儿,大恩人在此。”鲁达一看,只见那金翠莲头上皆是素白银器,身上月白缎袄,青缎披风,白绫素裙。眉弯柳叶,高吊两梢,目横丹凤,神凝三角。俏丽若三春之桃,清洁若九秋之菊。从里面出来,张口便叫:“提辖下降, 不曾远接,望恕仓促之罪。”说着便福了下来。鲁达忙陪笑还礼不迭。二人携手同入室中。
刚至房门,便有一股细细的甜香袭人而来。鲁达觉得眼饧骨软,连说“好香!”入房向壁上看时,有唐伯虎画的《海棠春睡图》,两边有宋学士秦太虚写的一副对联,其联云:
案上设着武则天当日镜室中设的宝镜,一边摆着飞燕立着舞过的金盘,盘内盛着安禄山掷过伤了太真乳的木瓜。上面设着寿昌公主于含章殿下卧的榻,悬的是同昌公主制的联珠帐。鲁达含笑连说:“这里好!”翠莲笑道:“我这屋子大约神仙也可以住得了。”说着亲自展开了西子浣过的纱衾,移了红娘抱过的鸳枕,伏侍鲁达就炕沿上坐了,命丫鬟拿来褥子铺好,边插烛也似拜了六拜。
拜罢,众丫环款款散了,只留鲁达,金二和翠莲三个说话。翠莲便请鲁提辖道:“恩人若是不嫌,一起上床去歇息罢。”说到这里,两个眼已经乜斜了,两腮上也觉红晕了。唬的鲁达忙道:“奶奶放尊重些。”说着浑身乱颤。翠莲跳到炕上,一把拉住鲁达,垂泪恳请道:“若非恩人垂救,怎能彀有今日!前日翠莲初到这里,写个红纸牌儿,旦夕一柱香,父女两个兀自拜哩;今日恩人亲身到此,如何肯放你便去!你要不应,咱们索性闹起来,就说你调戏姑奶奶。”金二忙道:“我儿陪侍恩人坐坐,我去安排饭来。”接了杆棒包裹,躲了出去,凭他两个自在取乐,鲁达吩咐道:“不消多事,随分便好。”翠莲恨声道:“天下那里有你这样没造化的人。提辖恩念,杀身难报;量些粗食薄酒何足挂齿!不过一样,你别油蒙了心,打谅我权当粉头来取乐儿,辜负了我的一片心。我知道如今你杀了人逃出来,偷的锣儿敲不得。我也知道郑屠那老婆太难缠,倒要看他是几个脑袋几只手。若大家好取和便罢,倘若有一点叫人过不去,我有本事先把他全家的牛黄狗宝掏了出来,再和那泼妇拼了这命, 也不算是金翠莲姑奶奶!怕什么,咱们来亲香亲香!”说着,搂过鲁达的脖子来,也不命鲁达背过脸去,把披风脱了,又把白绫素裙叉手向内解将下来,松松挽着头发,身上月白袄子半掩半开,露着葱绿抹胸,一痕雪脯。底下中裤红鞋,一对金莲或翘或并,没半刻斯文。两个坠子却似打秋千一般,光影之下,越显得柳眉笼翠雾,檀口点丹砂。本是一双秋水眼,再刚睡了醒,又添了饧涩淫浪,据鲁达评去,所见过的上下贵贱若干女子,皆未有此绰约风流者。鲁达不禁酥麻如醉,身上已木了半边,一时同他颠鸾倒凤,百般恩爱,不消细说。
将及天晚,只听得楼下扣门。金二开了,只见进来一个小厮,笑着说:“快回金姨娘去, 员外来了。”金二听了这句,顶梁骨走了真魂,忙飞进报与金翠莲。金翠莲也一惊,想让鲁达披衣跳窗躲避,哪里来得及。
赵员外方进来,忽见金翠莲与一个骠悍小后生在屋里,都衣衫不整,忙觑着眼看,说:“这是谁家的后生!”翠莲上来强笑道:“老官人倒细细的看看,这便是我们父女的救命恩人鲁提辖。”说着,忙拉鲁达说:“这是赵员外,快磕头。”鲁达忙行了大礼,展拜起来。赵员外道:“怨不得翠莲时常提你,说你很好。今日见了,怎是这般不堪。”再叫鲁提辖上楼坐定,那鲁达早已没了主意了,只得乍着胆子进来。金二战战兢兢整备酒食相待,吃不住员外追问,将下午之事尽数相告。鲁达一见这光景,早唬软了,不觉跪下,只是磕头。赵员外见了,笑道:“你且放心,我不是拈酸吃醋之辈。前事我已尽知,你们也不必惊慌。皆因我过去迂腐之见,一味劝翠莲庄重,不可在外招蜂引蝶,恐惹他人耻笑。怎奈翠莲错会愚意。招蜂引蝶之事瞒我或可,今报答恩人之大事亦不曾对我说。我亦曾劝翠莲早与恩公行此大礼,以备报答。不想翠莲反以我为那等拈酸吃醋之夫,私自行此大事,并不说知。使我有冤难诉,惟天地可表。先中午我已风闻,今可巧远行在外,故晚上亲来拜见,还求提辖下体苦心,起动大驾,挪至家中。你我兄弟同居同处,彼此合心侍奉翠莲,慎重房事,保养身体,方是大礼。若提辖在外,我在内,虽愚贱不堪相伴,我心又何安。再者,使外人闻知,亦甚不雅观。翠莲之名也要紧,倒是谈论咱家,我亦不怨。所以今生今世我之名节全在提辖身上。今日翠莲私会提辖在外,若别人则怒,我则以为幸。正是天地神佛不忍我被小人们诽谤,故生此事。我今来求提辖进去和我一样同居同处,同分同例,同侍姑丈。喜则同喜,悲则同悲,情似亲兄,和比骨肉。不但那起小人见了,自悔从前错认了我,就是我大奶奶一见,心中也未免高兴。所以提辖竟也是我的大恩人,使我从前之名一洗无余了。若提辖不随我去,我亦情愿在此相陪。愿认提辖作前辈,每日伏侍翠莲和提辖梳头洗面。只求提辖在翠莲跟前替我好言方便方便, 容我一席之地安身,我死也愿意。”说着,便呜呜咽咽哭将起来。鲁提辖见了这般,也不免滴下泪来。这里翠莲一则以惊,一则以喜,不觉将金二置备的酒水猛喝了几杯,已是楞子眼了,直挺挺的仰卧炕上,二人便推他说:“好翠莲,起来好生睡,只顾你一个人,我们就苦了。”那翠莲便说道:“咱们今儿可要公公道道的贴一炉子烧饼,要有一个充正经的人,我痛把你妈一肏。”鲁达和员外见他醉了,也不必多说,只得吹了灯,将就睡下。
次日天明,赵员外道:“我在城外七宝村有一个花园子极大,提辖住着,容易没人去的。 你这一去且在园里住两天,等我设个法子把郑屠之事了了,那时再同住方妥。”鲁达与赵员外在挥泪亭相辞了金老父女二人,和赵员外两个素衣素盖,一径到了七宝村,不去大门,只奔后门而来。进了门,赵员外又备酒食管待,又将自己的一个丫头名叫善姐的送他使唤。那鲁达自此之后得了这个所在,又见园中丫环小厮各各相好,倒也安心乐业的自为得其所矣。
谁知三日之后,丫头善姐便有些不服使唤起来。鲁达因说:“没了头油了,你去回声赵员外拿些来。”善姐便道:“鲁提辖,你怎么不知好歹没眼色。我们员外天天承应了官府,又要承应这边太太那边太太。这些妯娌姊妹,上下几百男女,天天起来,都等他的话。一日少说,大事也有一二十件,小事还有三五十件。外头的和尚尼姑、王公侯伯家多少人情客礼,家里又有这些亲友的调度。银子上千钱上万,一日都从他一个手一个心一个口里调度,那里为这点子小事去烦琐他。我劝你能着些儿罢。咱们又不是正大光明来的,这是他亘古少有一个贤良人才这样待你,若差些儿的人,听见了这话,吵嚷起来,把你丢在外,死不死,生不生,你又敢怎样呢!”一席话,说的鲁达垂了头,自为有这一说,少不得将就些罢了。那善姐渐渐连饭也怕端来与他吃,或早一顿,或晚一顿,所拿来之物,皆是剩的。鲁达说过两次,他反先乱叫起来。鲁达又怕人笑他不安分,少不得忍着。隔上五日八日见赵员外一面,那员外却是和容悦色,满嘴里提辖不离口。又说:“倘有下人不到之处,你降不住他们,只管告诉我,我打他们。”又骂丫头媳妇说:“我深知你们,软的欺,硬的怕,背开我的眼,还怕谁。倘或鲁提辖告诉我一个不字,我要你们的命。”鲁达见他这般的好心,思想“既有他,何必我又多事。下人不知好歹,也是常情。我若告了,他们受了委屈,反叫人说我不贤良。”因此反替他们遮掩。
一日,两个正在书院里闲坐说话,只见金二急急奔来庄上,见没人,便对鲁达道:“员外和提辖混住的声名很不好听,连大太太都知道了,说提辖在渭州做军官就不干净, 又和金姨娘有些首尾,‘没人要的了你拣了来。’我听见这话,气得倒仰,查是谁跟大太太说的,又查不出来。这日久天长,提辖一直住下去,这些个奴才们不知会怎么说嘴。我怎么就弄了个鱼头来拆。”说了两遍,自己又气又急。鲁达听说,便急道:“你老只会炕头儿上混说,我又没有收税的亲戚,作官的朋友,有什么地方可去的?便有,也只怕他们未必来理我们呢!难道叫我出去打劫偷去不成?”金二道:“谁叫你偷去呢。也到底想法儿大家裁度,在家跳蹋会子也不中用。成个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呢!”鲁达冷笑道:“有法儿还等到这会子呢。”赵员外道:“这倒不然。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咱们谋到了,看菩萨的保佑,有些机会,也未可知。我倒替你想出一个机会来。我原是五台山文殊院的和尚,二十年前还了俗。他们看承我还好,后来自然是我拉硬屎,不肯去亲近他,故疏远起来。他们庙里的智真和尚着实响快,会待人,倒不拿大。现已是文殊院的主持长老了。听得说,上了年纪,越发怜贫恤老,最爱剃度犯人出家。如今只怕这智真长老还认得我。咱何不去走动走动,或者他念旧,剃度了你,也未可知。要是他发一点好心,拔一根寒毛比咱们的腰还粗呢。”金二一旁接口道:“你老虽说的是,但只你我这样个嘴脸,怎样好到他门上去的。他们那些门上的人也未必肯去通信。没的去打嘴现世。”谁知鲁达出世心最重,听如此一说,心下便有些活动起来,便道:“何不你老人家明日就走一趟, 先试试风头再说。”说毕,大家笑了一回。当晚计议已定。
次日天未明,赵员外与鲁提辖便起来梳洗了,赶上五台山来,至文殊院大门石狮子前,只见几个挺胸叠肚指手画脚的知客僧,坐在大板凳上,说东谈西呢。赵员外便不敢过去,且掸了掸衣服,又教了鲁达几句话,然后蹭到角门前问:“师父们金安。”众僧打量了他们一会,便问:“那里来的?”赵员外陪笑道:“我找住持智真长老,烦那位师父替我通报。”那些和尚听了,都不瞅睬,半日方说道:“你远远的在那墙角下等着,一会子住持师父就出来的。”内中有一老年僧人说道:“不要误他的事,何苦耍他。”便自去通报了,引他们进到方丈内。
赵员外和鲁达进去施礼。只见方丈门外錾铜钩上悬着大红撒花印着佛字的软帘,南窗下是炕,炕上大红毡条,靠东边板壁立着一个锁子锦靠背与一个引枕,铺着金心绿闪缎大坐褥,旁边有雕漆木鱼,首座、维那、侍者、监寺、知客、书记,依次排立东西两班。那智真长老戴着秋板佛珠,围着攒珠袈裟,穿着石青刻丝灰鼠僧袍,大红洋绉银鼠皮僧帽,金光四射,端端正正坐在那里,手内拿着小铜火箸儿拨手炉内的灰。监寺站在炕沿边,捧着小小的一个填漆茶盘,盘内一个小盖钟。长老也不接茶,也不抬头,只管拨手炉内的灰,慢慢的问道:“怎么还不请进来?”一面说,一面抬身要茶时,只见知客僧已带了两个人在地下站着呢。这才忙欲起身,犹未起身时,满面春风的问好,又嗔着知客僧怎么不早说。赵员外在地下已是拜了数拜。长老忙说:“监寺哥哥,快搀起来,别拜罢,请坐。我年轻,不大认得,可也不知是什么辈数,不敢称呼。”知客僧忙回道:“这就是我才回的那员外了。”长老点头。赵员外方扭扭捏捏在炕沿上坐了。鲁达便躲在背后,百般的哄他出来作揖,他死也不肯。
长老笑道:“施主们不大走动,都疏远了。知道的呢,说你们弃厌我们,不肯常来,不知道的那起小人,还只当我们眼里没人似的。”赵员外忙念佛道:“我们家道艰难,走不起,来了这里,没的给长老打嘴,就是知客师父们看着也不象。”智真长老笑道:“这话没的叫人恶心。不过借赖着佛祖虚名,作了穷住持,谁家有什么,不过是个旧日的空架子。俗语说,‘朝廷还有三门子穷亲戚'呢,’何况你我。”说着,又问赵员外有甚说的,只管告诉。赵员外未语先飞红的脸,欲待不说,今日又所为何来?只得忍耻说道:“也没甚说的,论理今儿不过是来瞧瞧长老、监寺,也是往日的情分。只是大远的奔了你老这里来,也少不的说了。今日我带了你侄儿来,也不为别的,只因我那兄弟名叫鲁达,原在渭州小种经略相公手下做个提辖,也算是个出身,不料失手打伤了人命,逃出在外,连吃的都没有。如今天又冷了,越想没个派头儿,只得带了你侄儿奔了你老来。”说着又推鲁达道:“金二老爹在家怎么教你来?打发咱们作煞事来?只顾吃果子咧。”智真长老早已明白了,听他不会说话,因笑止道:“不必说了,我知道了。”因问知客僧:“施主不知可用了早饭没有?”赵员外忙说道:“一早就往这里赶咧,那里还有吃饭的工夫咧。”长老听说,忙命快传斋饭来。一时知客僧传了一桌素斋来,摆在东边屋内,过来带了赵员外和鲁达过去吃斋。长老说道:“知客师父,好生让着些儿,我不能陪了。”又叫过监寺去,问他剃度之事。监寺回长老道:“那个赵员外家与我们庙里,原不是一家子,不过因当年赵员外还俗前与本寺过去的长老在一处作和尚,偶然连了宗的。这几年来也不大走动。”智真长老道:“他是赵员外檀越的兄弟。早年间赵员外来一遭,每一回都没空了我们。今儿既来了,情愿剃度他兄弟弃俗出家,是他的好意思,也不可简慢了他。便是有什么说的,叫大伙儿包涵着就是了。”
说话时, 赵员外已吃毕了斋饭,拉了鲁达过来,呡舌咂嘴的道谢。长老笑道:“且请坐下,听我告诉你老人家。方才的意思,我已知道了。若论施主和寺庙之间,原该不等上门来就该有照应才是。但如今庙里杂事太烦,一时想不到也是有的。况是我近来接着管些事,都不知道这些檀越们。二则外头看着虽是烈烈轰轰的,殊不知大有大的艰难去处,说与人也未必信罢。今儿你既老远的来了,又是头一次见我张口,怎好叫你空回去呢。可巧昨儿新做了一套新的五花度牒,僧衣僧帽,我还没动呢,令弟若不嫌,就暂且先剃度了罢。”
那赵员外先听见告艰难,只当是不应,心里便突突的,后来听见答应了,喜的又浑身发痒起来,说道:“嗳,我也是知道艰难的。但俗语说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凭他怎样,你老拔根寒毛比我们的腰还粗呢!”监寺见他说的粗鄙,只管使眼色止他。长老看见,笑而不睬,只命维那僧把昨儿那道新做的度牒词簿拿来,再拿一套簇新的僧衣僧帽来,都送到鲁达的跟前,乃道:“这是新做的五花度牒,暂且给这后生起法名智深罢。若不依着,就真是怪我了,只怕他日后证的因果,我们都及不上哩。我看天也晚了,也不虚留你了,到家里该问好的问个好儿罢。”一面说,一面就进去了。首座、监寺、都寺、维那、书记一拥而上,忙携鲁达之手,七嘴八舌问:“智深几岁了?可也上过学?现吃什么药?在这里不要想家,想要什么吃的,什么玩的,只管告诉我们,小沙弥们不好了,也只管告诉我们。”一面又问知客僧:“智深的行李东西可搬进来了?带了几个人来?你们赶早打扫两间下房,让他们去歇歇。”
赵员外只管千恩万谢的,随了知客僧来至外面。人丛里,唤智深到松树下,低低吩咐道:“贤弟,你从今日难比往常。这寺庙与别家不同。适才所见的这几个二三等僧仆,吃穿用度,已是不凡了,何况今在此出家。因此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惟恐被人耻笑了去。”当下辞别了智深,自回七宝村不题。
且说素习以来虽文殊院内戒律最多,无奈这首座、监寺、都寺、维那、书记、知客辈等人,皆是恨住持年迈昏愦,贪多嚼不烂,因此除了几个知礼有耻的,余者或有与二门上小沙弥们嘲戏的,甚至于与尼姑眉来眼去相偷期的,其他溜须拍马,偷卖典当,不一而足。那些小沙弥托着老和尚的福吃喝惯了的,那知当家人的道理,况且他们师父辈怂恿,便都是没笼头的马了。这一闹,把个文殊院闹得没上没下,没里没外。鲁智深在五台山寺中不觉搅了四五个月,便入了他们一路,每怀不轨之心,只未敢下手。时遇初冬天气,他二十来岁人,久静思动,一来不能娶亲,迩来想着金翠莲,未免有那指头告了消乏等事。
当日晴明得好,智深换了中衣,穿了皂衣直裰,系了鸦青条,换了僧鞋,大踏步走出山门来,信步行到半山亭子上,猛听得山下嘿咻嘿咻的响声顺风吹上山来,便寻声来到那“五台福地”的牌楼下的市井,这里原都是寺里的生意,也有卖肉的,也有卖菜的,也有酒店、面店。听得那响处却是打铁的在那里打铁。智深走到铁匠铺门前看时,见相熟的三个待诏在打铁。
智深便问道:“好待诏,正有一件事还要求你呢。”那待诏便问:“什么事?”智深道:“我寻思要做一条禅杖。你可有工夫替我做做?”待诏笑道:“这又奇了,你寺里放着这些火工道人不算,怎么教我做起来?你的活计叫谁做,谁好意思不做呢。”智深笑道:“你又糊涂了。你难道不知道,我们这寺里的火工道人,旧年好一年的工夫,才做了个粪叉子,今年半年,还没拿钎锤呢。饶这么着,长老还怕他们劳碌着了,又说要好生静养才好,谁还烦他们做?”待诏听了,因笑道:“既这么说,我就替你做了罢。不知你要打多少重的禅杖?”智深笑道:“实告诉你,只要打一条一百斤重的。”待诏道:“论理寺里的东西也不知烦我做了多少了,今儿我倒不做了的原故,你必定也知道。”智深道:“倒也不知道。”待诏冷笑道:“重了,纵是关王刀,也只有八十一斤。”智深忙笑道:“又来了,我便不及关王!你别管多重,横竖我领情就是了。”待诏也小心陪笑道:“新近外头有个铁匠铺,据说打的出奇的兵器,我便叫他打了一条八十斤重的禅杖试试看好不好。他就信了,打好出去给这个瞧给那个看的,才知道肥了,不好看,又不中使。我便不要。他后悔的什么似的。依着我,好生打一条六十二斤水磨禅杖与你。”智深道:“便依你,你若打得好,我再重重谢你。”那待诏道:“你使不动时,可休怪我。”
智深离了铁匠人家,行不到三二十步,到了庙里开的酒店。智深掀起帘子,入到里面坐下,敲着桌子,叫道:“要碗鸡蛋,炖的嫩嫩的。”卖酒的主人家说道:“就是这样尊贵。不知怎的,今年这鸡蛋短的很,十个钱一个还找不出来。昨儿上头给亲戚家送粥米去,四五个买办出去,好容易才凑了二千个来。我那里找去?师父少罪,改日吃罢。”智深道:“前儿首座要吃豆腐,你弄了些馊的,叫首座说了我一顿。今儿要鸡蛋又没有了。什么好东西,我就不信连鸡蛋都没有了,别叫我翻出来。”一面说,一面真个走来,揭起菜箱一看,只见里面果有十来个鸡蛋,说道:“这不是?你就这么利害!吃的是我们的分例,你为什么心疼?又不是你下的蛋,怕人吃了。”主人家的忙丢了手里的活计,上来说道:“你少满嘴里混吡!你娘才下蛋呢!通共留下这几个,预备菜上的浇头。师父们不要,还不肯做上去呢,预备接急的。你吃了,倘或一声要起来,没有好的,连鸡蛋都没了。你们水来伸手,饭来张口,只知鸡蛋是平常物件,那里知道外头买卖的行市呢。别说这个,有一年连草根子还没了的日子还有呢。我劝你们,细米白饭,每日肥鸡大鸭子,将就些儿也罢了。吃腻了膈,烫焯又闹起故事来了。鸡蛋,豆腐,又是什么面筋,酱萝卜炸儿,敢自倒换口味,只是我又不是答应你们的,一处要一样,就是十来样。我倒别伺候住持、首座,只预备你们小沙弥了。”智深听了,便红了面,喊道:“谁天天要你什么来?你说上这两车子话!叫你来,不是为便宜却为什么。前儿维那来,说‘首座师父要吃芦蒿’, 你怎么忙的还问肉炒鸡炒?维那说‘荤的因不好才另叫你炒个面筋的,少搁油才好。’你忙的倒说‘自己发昏’,赶着洗手炒了,狗颠儿似的亲捧了去。今儿反倒拿我作筏子,说我给众人听。”主人家的忙道:“阿弥陀佛!这些人眼见的。别说前儿一次,就从旧年一立酒店以来,凡各房里不论大小师父要添一样半样,谁不是先拿了钱来,另买另添。有的没的,名声好听,说我单管师父厨房省事,又有剩头儿,算起帐来,惹人恶心:连住持僧带禅和子们四五十人,一日也只管要两只鸡,两只鸭子,十来斤肉,一吊钱的菜蔬。你们算算,够作什么的?连本项两顿饭还撑持不住,还搁的住这个点这样,那个点那样,买来的又不吃,又买别的去。既这样,不如回了首座,多添些分例,也象大厨房里预备长老的饭,把天下所有的菜蔬用水牌写了,天天转着吃,吃到一个月现算倒好。前儿首座和监寺偶然商议了要吃个油盐炒枸杞芽儿来,现打发个小沙弥拿着五百钱来给我,我倒笑起来了,说:‘二位师父就是大肚子弥勒佛,也吃不了五百钱的去。这三二十个钱的事,还预备的起。’赶着我送回钱去,到底不收,说赏我打酒吃,又说‘如今厨房在里头,保不住寺里的人不去叨登,一盐一酱,那不是钱买的。你不给又不好,给了你又没的赔。你拿着这个钱,全当还了他们素日叨登的东西窝儿。’这就是菩萨心肠,我们心里只替他念佛。没的维那师父听了又气不忿,又说太便宜了我,隔不了十天,也打发个小沙弥来寻这样寻那样,我倒好笑起来。你们竟成了例,不是这个,就是那个,我那里有这些赔的。”智深听了,老羞成怒,便喊着要动手:“凡箱柜所有的菜蔬,统统给我扔出来!大家赚不成。”一面抢上去,一顿乱翻乱掷的。众人一面拉劝,一面央告智深说:“师父别误听了主人家的话。主人家有八个头,也不敢得罪师父。说鸡蛋难买是真。我们才也说他不知好歹,凭是什么东西,也少不得变法儿去。 他已经悟过来了,正好儿厨房里有狗肉,连忙蒸上了。师父不信瞧那火上。”智深被众人一顿好言,方将气劝的渐平,走到炉前上看时,只见墙边砂锅里真煮着一支狗在那里。那主人家只好摔碗丢盘自己咕嘟了一回,取半支熟狗肉,捣些蒜泥,将来放在智深面前。智深大喜,用手扯那狗肉蘸着蒜泥吃:一连又吃了十来碗酒,方才锒锒呛呛往庙里来。
庙门口的禅和子高处看时,只见鲁智深一步一颠抢上山来,忙去告诉维那,维那一面支使两个禅和子把山门关了,一面不干不净的骂道:“胡涂浑呛了的忘八!又撞丧那黄汤罢。撞丧碎了,又夹着捶子来挺尸。待会儿休管他叫门,与你们屄相干!一应有我承当,风雨横竖洒不着你头上来。”这两个禅和子原因维那发迹的,近日越发亏他。自己除赌钱嫖宿之外,一概不管,维那也不肯责备他们,故他们百依百随,且关了山门,把拴拴了,要讨维那的好,只在门缝里张望。
智深抢到山门下,见关了门,便以手扣门。两个门子便说道:“都睡下了,明儿再来罢!”智深素知门子们的情性,他们彼此顽耍惯了,恐怕院内的门子没听真是他的声音,只当是别的和尚们来了,所以不开门,因而又高声说道:“是我,还不开么?”门子偏生还使性子说道:“凭你是谁,长老吩咐的,一概不许放人进来呢!”智深听了,不觉气怔在门外,待要高声问他,逗起气来,自己又回思一番:“虽说是五台山如同赵员外家一样,到底是客边。如今杀了人,无依无靠,现在他家依栖。便是认真淘气,也觉没趣。”一面想,一面又滚下泪珠来。正是回山下去不是,站着不是。正没主意,只听里面一阵笑语之声,细听一听,竟是长老、监寺二人在寺里游玩。 智深心中益发动了气,左思右想,忽然想起了吃酒的事来:“必竟是监寺恼我吃酒的原故。但只我何尝吃醉了,你也打听打听,就恼我到这步田地。你今儿不叫我进来, 难道明儿就不见面了!”越想越伤感起来,也不顾苍苔露冷,花径风寒,独立墙角边金刚之下,悲悲戚戚呜咽起来。原来这鲁智深腮边新剃,暴长发须,戗戗地好惨濑人,不期这一哭,那附近柳枝花朵上的宿鸟栖鸦一闻此声,俱忒楞楞飞起远避,不忍再听。那左边的金刚,簌簌地一声,泥和颜色都凋落下来。智深调转身来,看着右边金刚,也听得簌簌地一声,从台基上倒撞下来。真是:花魂默默无情绪,梦鸟金刚何处惊。因有一首诗道:
呜咽一声犹未了,金刚落地鸟惊飞。
智深哭过了,又在外面大叫道:“好猴儿崽子,还不开门让我进去呢。别讨我把你们头上杩子盖似的几根屄毛桪下来!”门子寻思:“若不开时,真个做出来!”只得捻脚捻手拽了拴,飞也似闪入房里躲了。智深不觉,双手把山门尽力一推,扑地颠将入来,不防吃了一交;登时觉得头上天旋地转,不觉晕了过去。须臾汗下如雨,一面失声喊叫:“翠莲救我!”
却说监寺正在房外嘱咐小沙弥们好生看着猫儿狗儿打架,忽听智深混叫,吓得忙上来搂住,叫:“智深别怕,我在这里!”嘴里念佛,捣了些鬼,果然智深好些,爬将起来,把头摸一摸,迷迷惑惑,若有所失。众僧忙端上桂圆汤来,呷了两口,遂起身整衣。监寺伸手与他系裤带时,不觉伸手至大腿处,只觉冰凉一片沾湿,唬的忙退出手来,问是怎么了。智深红涨了脸,把他的手一捻。那监寺本是个聪明和尚,年纪本又比智深大的多,一向深通人事,今见智深如此光景,心中便觉察一半了,不觉也羞的红涨了脸面,不敢再问。
监寺胡乱吃毕了晚饭,过这边来。忙趁众沙弥不在旁时,另取出一件中衣来与智深换上。智深含羞央告道:“好师父,千万别告诉人。”监寺亦含羞笑问道:“是那里流出来的那些脏东西?”智深道:“一言难尽。”遂告知过去与金翠莲云雨之事。羞的监寺掩面伏身而笑。鲁达遂强监寺同领断袖之事。监寺因知长老待智深比别个不同,智深平素又与其他沙弥颇有些首尾的,今便如此,亦不为违礼,遂和智深偷试一番,幸得无人撞见。
却说鲁智深事毕后,回到禅床上扑倒头便睡。上下肩两个禅和子趁此挤眉弄眼,递暗号儿,二人假装出小恭,走至后院说梯己话。一语未了,只听背后咳嗽了一声。二人唬的忙回头看时,原来是智深也来出恭。两个禅和子有些性急,羞怒相激,问他道:“你咳嗽什么?难道不许我两个说话不成?”智深笑道:“许你们说话,难道不许我咳嗽不成?我只问你们:有话不明说,许你们这样鬼鬼祟祟的干什么故事?我可也拿住了,还赖什么!先得让我抽个头儿,咱们一声儿不言语,不然大家就奋起来。”两个禅和子急的飞红的脸,便问道:“你拿住什么了?”智深笑道:“我现拿住了是真的。”说着,又拍着手笑嚷道:“贴的好烧饼!你们都不买一个吃去?”两个禅和子又气又急,忙进去向监寺前告智深,说智深无故欺负他两个。智深只一口咬定说:“方才明明的撞见他两个在后院子里亲嘴摸屁股,一对一肏,撅草根儿抽长短,谁长谁先干。”上肩的禅和子先一把揪住智深,问道:“我们肏屁股不肏屁股,管你鸡巴相干,横竖没肏你爹去罢了!你是好小子,敢来动一动你大爷!”智深如何依得,便骂:“好囚攮的们,这不都动了手了么!”骂着,也随手抓了一根毛竹大板在手,地狭人多,那里经得舞动长板,那禅和子早吃了一下,乱嚷:“你们还不来动手!”另外那个禅和子,还有两个门子,这三个岂有不淘气的,一齐乱嚷:“小妇养的!动了兵器了!”那禅和子遂掇起一根门闩,两个门子手中都是马鞭子,蜂拥而上。监寺急的拦一回这个,劝一回那个,谁听他的话,肆行大闹。众沙弥也有趁势帮着打太平拳助乐的,也有胆小藏在一边的,也有直立在桌上拍着手儿乱笑,喝着声儿叫打的。登时间鼎沸起来。唬锝满堂僧众大喊起来,都去柜中取了衣钵要走。--此乱,唤做“卷堂大散”。监寺那里禁约得住。
长老听见了出来喝道:“智深!你喝了黄汤便是这样有天没日头的,前儿可不是醉了闹的乱子,捱了打还没好呢,你又闹了。”智深道:“捱了打便怕他不成!我在东京的时候,倒认得了好几个有义气的朋友,听见他们说起来,不独是五台山上寺庙多,外省寺庙也不少。东京城里就有大相国寺,收下了好几个犯事的和尚。我倒说,这里的小沙弥们虽不好,你们老一辈的还好,怎么也把我一并责罚。若是这几个小子混帐,我便到外面吵嚷:说庙里怎样倚势欺人,怎样盘剥施主,怎样通奸有男妇女,这一闹起来,叫你们才认得花和尚鲁智深呢!”智真长老忙道:“你喝了酒到我房内睡去罢!没有的事你不用混说了。”众僧也各自怀了鬼胎退去。
长老领智深在方丈闱内歇了一夜,不知作些什么勾当。次日天明时,监寺便披衣跻鞋往方丈中来,只见他两个尚卧在衾内。那长老严严密密裹着一幅杏子红绫被,安稳合目而睡。那智深却一个光头拖于枕畔,被只齐胸,一弯黝黑的膀子撂于被外,监寺见了,叹道:“睡觉还是不老实!回来风吹了,又嚷肩窝疼了。”一面说,一面轻轻的替他盖上。智深早已醒了,觉得有人,就猜着定是监寺,因翻身一看,果中其料。因说道:“这早晚就跑过来作什么?”监寺笑道:“这天还早呢!你起来瞧瞧。”智深道:“你先出去,让我们起来。”监寺听了,转身出至外边。智深起来叫醒长老,二人都穿了衣服。监寺复又进来,坐在镜台旁边。梳洗已毕,长老随即写了个帖子,使监寺迳到赵员外庄上回明了前后,立等回报。赵员外回书来说道:“这样没有王法的,何不打发他远远的寺庙上去就完了。”
长老得了回书,心中便有了定见,叫侍者取领皂巾直裰,一双僧鞋,十两白银,房中唤过智深。长老道:“智深,你本来没造化。做军官,就该安安顿顿的守着过日子。在渭州已经闹的不象样,便是郑屠那件事情就了不得,因为仗着逃得快,这算白打死了一个镇关西,就该改过做起正经人来,不想在赵员外处仍是这样。赵员外为你做了乌龟,不知受了多少气,哭掉了多少眼泪。带你出了家,原想大家安安逸逸的过日子,不想命该如此,偏偏闹的庙里又是不安静,真正俗语说的‘冤家路儿狭',不多几天就要闹出人命来了。老衲和众师父也算不得不尽心的了,无奈命里应该,也算自作自受。不是我说,这样行为,不象是小沙弥,竟是个“花和尚”。前儿有一个去处,打发人回来说,缺少个能上下打点的执事僧。我想你闹了事,恨你的人也不少。幸亏我还是住持,给你写个帖子,趁你现在,问问各处的帐目。你该咱们庙里的,咱们庙里该你的,亦该请维那,书记来算一算,看看还有几个钱没有,结了帐远远的投那处去吧。我夜来看你,赠汝四句偈言,终身受用。”智深笑道:“哎哟哟,投别处寺庙罢了,说上这些闲话!我看你老以后就用不着我了?你们将来保不齐有呼唤着的日子,要我多答应些哩。”长老听了,笑道:“你这个小猴精,又捣鬼吊白的,你知道去什么好地方了?”那智深笑道:“别哄我了,早已知道了。难道我就没有内牵不成?我虽在这里听哈,里头却也有两个师父成个体统的,什么事瞒了我!”智真长老指着鲁智深,说出这几句言语,去这个去处,有分教;这人笑挥禅仗,战天下英雄好汉;怒掣刀,砍世上逆子谗臣。毕竟真长老与智深说出甚言语来,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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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看的有趣,花!
当看到:
当日晴明得好,智深换了中衣,穿了皂衣直裰,系了鸦青条,换了僧鞋,大踏步走出山门来,信步行到半山亭子上,猛听得山下嘿咻嘿咻的响声顺风吹上山来、、、、
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要是那样的话,这个就成全本了、、、
可惜糟蹋了一位好汉,也顾不得了
不过这贴太花太那什么,大家多半碍着脸面,不好直接回贴,其实心里都在挑大拇指,夸个牛字的呵呵.
下回来个热血点的吧,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