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词·谚·谣 -- 商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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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商略君的文才加乡土味真好呵

我这个四川人也懂得不少你们的乡音,是从上海话里学来的,感觉一半的亲切吧。

家园 我们四川小孩玩的教“打国”

那可真是敌我对垒,“两字”长蛇排开,主要比谁跑得快。这个游戏我以前介绍过:

第二种叫“打国”,殊为特别。游戏先由两人组队,轮次挑选跑得快的队员加入阵营。每队人数不限,但须对等,各据一颗大树为“国”,双方相距仅数米。游戏开始,双方按对等人数向外发兵,形成两条长龙对峙。规则是,后出营者,可杀(碰触)对方任何比自己先出营者。这样,每个队员,除第一出营者,均可杀人,亦可被杀,因此就行成两队满山遍野相互追逐的场面。显然,跑得越快者越有优势。跑出去后,还可再跑回本营使自己权限升级,追杀对方所有先跑出者。另外也可偷袭或抢占对方本营,即把对方留守在营的队员趁其不备推出或强行挤出本营(脱离大树)。当然守营者具有后发优势,在对方触摸到己方大树前,可诛杀任何前来抢营的对手。但如果对方有数人前来攻营,孤独的守营者很难顾次及比。游戏以先杀光对方队员之队为胜而告结束,有时可在几分钟内完成,有时则可达数小时。这是我们最为乐此不疲的一个游戏。

家园 请教一下,捣臼岙是啥?

胖子按着字面寻思,是捣米粉的地方么?类似王语嫣和段誉躲雨那地儿?

家园 [转载]《田园随笔》之三    虹与鲎

陆益明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b1981e60100064y.html

江南方言中,有许多字和词,说出来大家一听就懂;但如果要写成文字 ,可就犯难了

。难在说得出,写不出或是写得出,却读不出。要么有音无字,要么有字难识。这些麻烦

的字或词,往往隐藏着深奥的学问,需要出一身大汗,才能大致弄清其来龙去脉。有一个

字,困惑了我数十年,直到我最近赋闲在家,才有了钻牛角尖的时间和心情。

幼年时,每见阵雨过后,天空出现一道彩虹。父母便告诉我说:这叫“吼”,(为了

行文方便,此处不得已在吴语中找一个同音字来表述。)并且还告诉我,不可以用手指点

这“吼”。至于为什么?我已经忘记了。我发现所有的孩子都接受了与我同样的教育,而

且还共同熟记了一条农谚:“东吼日头西吼雨”。及至上学,便产生了一个疑问:书本上

明明写着“虹”,我们的长辈为什么从来没有说“虹”,却非要说“吼”呢?如果要把这

个乡音写出来,应该如何写呢?再后来,我对这个“虹”字也产生了疑问:虹该是天上的

物象吧!按我们老祖宗造字的规律,该跟“日”、“雨”这些部首跑,譬如像“星”、“

雲”等字。而“虹”却是“虫”傍的,太奇怪了!

这些疑问在心中放了几十年,身居乡野,苦于无人可问,无书可查。待到家中略有藏

书,方敢问津。先来请教汉代许慎的《说文解字》:“虹,螮蝀也,状似虫。”段玉裁的

注释是:“虫者,它也,虹似它,故字从虫。”再看段玉裁对“虫”字的注释:“虫,自

是一种蛇。”古时虫即它,它即蛇,虹的形态似虫,(即它、即蛇)所以从了“虫”傍。

再看《尔雅》释天:“螮蝀谓之雩,螮蝀,虹也。”古人把虹又称作螮蝀和雩,如果再查

下去,还会发现天弓、帝弓等虹的其它别名。太烦琐了,略过不提。

还有一个词叫“虹霓”,是怎么回事呢?引经据典太麻烦,我把查阅到的资料归纳一

下:原来天空中出现彩虹,有时是一道;有时是二道,即双虹。古人把下面色彩绚丽鲜明

的那道称为正虹,把上面色彩淡薄的那道称为副虹,副虹也称为霓。(有时也写作蜺)在

民间,虹有雌雄的说法:正虹为雄,副虹为雌。说到这里,有一个奇怪的现象令人百思不

得其解:我曾经多次在旷野中仔细观赏过虹霓同现的双虹美景,发现它们颜色排列的顺序

恰恰相反。虹的颜色从上到下是赤橙黄绿青蓝紫,霓的颜色从上到下是紫蓝青绿黄橙赤。

为了证明我昔日的田野观察是否准确,便从收藏的古今中外画册和杂志彩页中寻找双虹的

图片,花了半天时间居然找不到一张清晰的图片。正在沮丧之际,忽然想到前几日我儿子

曾拿回刚出版的《旅行者》杂志,找来一看,这世界上居然还有如此奇事,这一期恰恰刊

登了一组在世界各地拍摄到的彩虹照片,题目就是《遇见十道彩虹》。先进的器材和彩印

技术,把“双虹”的色彩层次清晰地展现出来,证明了我当年的观察是准确的。这件鬼使

神差的巧事,给我带来了双重愉悦的心情。同时也让我有一种滑稽的感觉:一个中国乡巴

佬为了印证自己往昔看到的彩虹,竟要依借外国的天空。

既然明白了虹霓,也就明白了唐代《霓裳羽衣舞》中的“霓裳”为何物。也就明白了

现代彩色灯管所以被称为霓虹灯的缘故。这些服饰灯具的取名,是何等地贴切和聪明,其

灵感盖来自天际。

家乡父老们又为何把虹称为“吼”呢?其实早在青年时代,我就用一个笨办法探索过

这个问题。我在一本词典上按hou的读音,四个声调都找遍,终于找到了它:鲎。兴奋之余

,顿感失落。因为除了告诉我鲎就是虹以外,这本词典什么也没有说。虹字从虫,现在这

个鲎 字从鱼,我不知道鲎是什么,大概是一种鱼类吧,但这种鱼类凭什么可以指代彩虹,

我无法再向深处掘进了。求知之舟被迫搁浅。我相信大多数人都不认识这个繁体字多达二

十四画的“鲎”字,也不知道它的含义。可是无数目不识丁的乡村农民都用这个字来取代

“虹”字。现在,我手头有了一批古籍,就尝试着再向前探究一番。

我首先看到有关鲎的记载是徐光启的《农政全书》,“论虹”条云:“俗呼曰鲎。谚

云:东鲎晴,西鲎雨。谚云:对日鲎,不到昼。”我还在比徐氏更早的《便民图纂》中找

到了几乎一模一样的话。但仍然不能解答为何以鲎指虹的问题。直到打开李时珍的《本草

纲目》,(全图附方本)这才隐约搔到了痒处。在该书“介部•鲎鱼”条:“鲎者,

候也。鲎善候风故谓之鲎。”意思是有一种鱼,善于候风,故以“候”的谐音取名为鲎 。

但我仍不明白善于候风的鲎与虹有什么关联。尽管不明白,,但附图上画着二条鲎 ,背上

各有一条抛物线倒很像虹的形象,引起了我的注意。

继续找资料。唐段成式《酉阳杂俎》鳞介篇:“今鲎壳上有一物,高七八寸,如石珊

瑚,俗呼为鲎帆。”明陈继儒《珍珠船》卷三:“鲎 背上有骨如扇,乘风而行,俗呼为鲎

帆。”至此我已明白:《本草纲目》附图中鲎背上的抛物线就是所谓鲎帆。

我又查阅了关于鲎的一些生物学资料,犹如龙虾、甲鱼不是鱼一样,鲎根本不是鱼。

它是南方浅海中的一种节肢动物。鲎背部有一块半园形的甲壳可以上下翻动。当它顺风游

动时,可以翘起背甲像帆一样借助风力加快速度。古人航海初使帆篷时,很可能是受到了

“鲎帆”的启发。在了解了鲎的生理构造和生活习惯后,方始读懂了《本草纲目》所说:

“鲎者,候也。鲎善候风,故谓之鲎。”

虹的形象很像鲎帆,或者说鲎帆的形象很像虹,都呈一个园弧状。再说,虹与鲎的发

音是同一个声母,读音有点接近。于是南方人干脆把虹称为鲎。这也许是上千年前的事了

,时间一长,鲎的读音保留下来了,而这个字却逐渐丢失了。鲎字的丢失有其必然性:中

国文化的主体是北方文化,以南方海边的一种小动物鲎去指代早已根深蒂固的虹,主流文

化是不会认同的。另外,这个鲎字本身就有致命伤,繁多的笔画,复杂的结体,特殊的读

音,都让人望而生畏。即便是读书人,口中说的是鲎,书写时必然用易写易识的虹。

在古籍中,也有人望文生义,误解附会的。我手头有一部明代王圻父子编著的《三才

图会》(他俩是我的乡贤,失敬了。)这可是一部图文并茂,素享盛誉的巨著。在“鲎”

的图画中,居然画了二条鲤鱼。显然,他们认为鲎是一种鱼。要是我只看这幅图画,无论

如何也不会明白“鲎帆”是怎么回事,更不会明白古人为什么把“鲎”和“虹”联系起来

在我追索“鲎”的过程中,惊喜地发现,这个字至今还活在吴语中。(我认为:吴语

的大范畴是苏南浙北;中范畴是历史上的苏州、松江、嘉兴三府;核心范畴是苏州地区。

上海郊区操吴语,而现在的所谓“上海话”,是以吴语为骨干,揉杂了苏北、广东、北方

等方言的大拼盘。)本地农民常把呈弧形凸起的现象称为“鲎”。让我来举几个例子:驼

背,当地称为“鲎背”;头部不慎撞物而起肿块,当地称为“鲎块”;木匠刨木板时常说

:中间还“鲎起”一点需要刨平;农民在平整土地时,常会蹲下寻找“鲎高”处然后削平

;天气闷热时干活,大家都会说:热煞人,“鲎出”一身痱子。甚至把“鲎”的含义扩展

延伸为拥堵、遮蔽、刺目,不爽快,创造出极为微妙的“鲎势”一词。天气闷热,便说这

天气“鲎势”;窗前有树木,便说这树木“鲎势”;门前堆了建筑材料,便说这材料“鲎

势”;对讨厌的人,便说这人真“鲎势”。寻衅闹事被称为“寻鲎势”。仔细体会一下这

许多例子,我觉得完全和称“虹”为“鲎”是一个语源。

我在探索虹与鲎的联系时,顺手牵羊地找到了小时候父老不准我们以手指虹的历史渊

源。《诗经•鄘风》蝃蝀:

蝃蝀在东,莫之敢指。女子有行,远父母兄弟。

朝隮于西,崇朝其雨。女子有行,远兄弟父母。

乃如之人也,怀婚姻也。大无信也,不知命也。

我翻阅了孔颖达、朱熹、程颐等数种权威注疏本,关于这首诗的解释和议论可以编一本书

,这里只引三段话:“蝃蝀,虹也。日与雨交,倏然成质,似有血气之类,乃阴阳之气。

不当交而交者,盖天地之淫气也。”“此刺淫奔之诗。言蝃蝀在东而人不敢指,以比淫奔

之恶,人不可道也。”“淫奔之女,大无贞洁之信。”虽然说得云遮雾罩,扑朔迷离,但

是一点是明白的,居然把彩虹视作淫邪的象征。《幼学琼林》也跟着说:“虹名螮蝀,乃

天地之淫气。”《诗经》是儒家经典,《幼学琼林》是明清二代童蒙必读之书。乡里只要

有读书人,就必然会把这些儒家观念传播乡里。年深日久,虽然乡下人不读书不识字,但

仍会把这种观念代代相传,并发展成为一种民俗忌讳。我相信,我们的父老乡亲在劝诫儿

童不能以手指虹时,他们绝大多数人根本不明白其中的道理。说到这里,我仍心存疑问,

明明是如此美丽的天象,古人何以偏偏要去和“淫奔”产生联想?我和千百年来所有的农

人一样,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我甚至怀疑《诗经》的本意并非如此,是后来的这些

儒学大师“歪嘴和尚念歪了经”,曲解了这首诗。

天上的彩虹,对封建统治者来说,是一种政治征兆。史籍记载中充满了对虹的敬畏和

恐惧;地方志中充满了对虹的祥异记载。而对农人来说,则是一种“气象预报”,对虹观

察得最仔细、最准确的是乡下人,大量的农谚便是证明。随着天文气象科学水平的提高,

随着农田锐减和农业人口流动,人们已不再关注彩虹。在江南农村,“鲎”这一民间叫法

可能逐渐消失和被遗忘。

千百年来,彩虹真正吸引人的还是它的美丽,历代诗文中有大量的咏虹佳句。而毛泽

东的《菩萨蛮•大柏地》上阕则是咏虹的绝唱。在中国桥梁史上,北宋时期发明了一

种外形如长虹贯空的木拱桥,这种拱桥跨度很大,没有桥柱。既便于航行,又不易被洪水

冲垮,这便是“虹桥”。虹桥的形象在宋、元、明、清的绘画中比比皆是,而最著名的便

是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上海郊区有一地名为虹桥,估计在明清时期这里曾经有过一

座木建的拱桥。如今这个地名因为虹桥机场而闻名全世界。

家园 行者笑道:“你遇着我就该倒灶,干我甚事?” 这是“就该倒灶”

不是该倒灶吧?……

家园 谢谢:)
家园 很复杂的游戏

我们有一个抱廊柱的游戏,四个人抱着廊柱,互相换位,逗引在中间没廊柱的一个人,这个人伺机抢夺,抢到后,有一个就没了廊柱,成为抢夺者。。。没完没了。

家园 捣臼岙是一个地名

捣臼是捣谷用的,将谷捣成米。形状像一只碗,直径两尺光景,高也两尺光景(凭记忆估计),用大石头凿成。

家园 是:)

我是胡乱联系。。。

家园 原来是捣谷,多谢。上次那句话问出来了,“辫尾都直”形容跑的飞快
家园 是不是因为

鸡往往有一个臣服了,就和平了。而人总是不服,所以打了就老得打?

小时候家里也养鸡,有时候看见它们打起来把对方鸡冠叨出血来,往往怒火万丈地冲过去把肇事者追打一顿

家园 原来有这个话

让我产生怀疑:我妈妈讲那个故事,莫非不是故事,而是形容而已?

家园 好像不一定要臣服

有的会打服,低头躲开。有的打一会儿,也没见谁服了,第二次见面,就好上了。。。

家园 【原创】动雷公公

动雷公公

  无事莫胆大,有事莫胆小。

  在我的记忆中,这句话只听说过一次,却好像听说了千次万次,我走路、乘车、坐船的时候,忽然小心起来,遇到突变之事,忽然镇定了一些,那就是因为我想到了这句话。

  听到这句话,是一个雷电交作的下午。

  天色似乎是突然就黑下来了,只有远处山头之上,天光亮得让人心悸,四周空中,像浮动着无数沉沉的黑砂,压迫着我的眼睛。动雷公公起初还隐隐的,忽闪白茫茫的,只一会儿时间,雷声就变成了霹雳,噼啦啦地像要撕裂整个世界,闪电也变成了紫色,哗一下子,空气中就充满了火药味。山上、田畈里做生活的人,都逃回了家,有时,一只羊凄惨的叫声远远而来,又远远而去。

  雷公在我们方言的儿语中,叫做动雷公公,雷声一起,我们就觉得天上有个圆鼓鼓的老人,吓人地笑着。小时候做了浪费粮食之类的坏事,老人就会威吓说:“动雷公公要打的!”如果大人做了不敬长辈或败家子似的事,则直接骂成“要犯天打的”。果然,经常有人遭雷劈死的消息传来。我们家自留地里的楝树,也曾被雷击中,就此枯死。

  但在一个传说中,雷公像一只小雄鸡。据说有人曾亲眼看见过:有一次小雄鸡似的雷公落到了西山下的桑树地里,好多天都上不了天,直到有一天乌云卷来,飘下一些雨点,雷公一声长啼,闪电亮处,朴楞楞地笔直飞上天去,雷声就响了。

  最可怕的一次雷,好像是在1975年,大雨中一声霹雳,有线广播亮出火花,我的膝弯处似有一根柴草蹦来弹了一下,腿软了一下。我们吓得都围在妈妈身边,连话都不敢说。邻居大妈快步走进来,说她家的广播也起了火花,说着又出去了。我们吓得叫她不要出去,好像只有人围在一起才安全似的。接着天色亮起来,许多人惊恐万状地纷纷传说,五间头院子里,天上落下一蓬火,呼一声落到地上不见了。

  当时在夏天害怕动雷公公的心情,一直延续下来,读美国小说《雷蒙娜》时,看到牛群在雷雨中,牛角上经常亮起球状闪电,也不禁胆寒气短。

  却说那天黑云压境,天色如墨,突然之间起了狂风。我们站在门口屋檐下,担心小菜园里三株乱发狂舞的泡桐树。

  这些泡桐树是我爸爸从外地带来的,不过是光溜溜的几根树枝,我看到爸爸种的时候,还当作是玩儿,没想到长得挺快,没几年粗如脚桶,枝高叶大。平时看着这三株树,觉得是一份足以自豪的家当,但每年夏天台风来前,都要请人锯掉一些枝杈,免得风刮断树枝,落到别人家的屋顶上。

  树枝落在屋顶毁坏瓦片,弄得别人家里漏雨,当然非常不好,而且瓦片六角钱一张,当然得赔偿,这可是个大数目。这一年,台风时节还早,所以泡桐树没有删芟过,正旺得开心,谁也没想到会遇到这场大雷雨,还刮起了大风。

  嘎一声令人齿酸的长响,泡桐树枝果然折断了,垂下来,也没晃两晃,在我们的惊呼声中,从树上跌下,落到边上一间猪圈的屋顶上。猪圈虽然低矮,屋内也没有棉被衣服可以淋湿,但屋顶上盖的也是黑瓦片。

  风还是呼啦啦地吹着,屋顶上,风一阵一阵,树枝就向上一动一动,阔大的叶子像巨手一样乱摇。我知道,只要来一阵大风,树枝就会移上去,带动一大片瓦片,只怕至少要损失三十张瓦。

  三十张瓦,那可是十八元钱啊。这笔钱在当时,可以请全村的人看上三场电影;一个正劳动力,就算天天出工,也得干上一个月,这还要遇上好年景。

  我们紧张得喉咙都堵上了,眼睁睁地看着,说不出话来。

  闪电越来越紧,像一条条鞭子用力抽打着房屋和道路,霹雳响过,屋顶偶尔会发出喀的一声,好像屋梁已被声音刺裂。

  这时,我妈妈提了一把重重的稻叉,走了出去。紫色的电光豁啦啦地,一个紧接着一个。霹雳接连而至,像从天上掷下一块块小山般的巨石似的。

  但我妈妈一步步慢慢走过去,从容不迫,不慌不忙,却惊心动魄。她一脚踏上鹅卵石垒成的围墙,试了试脚,踏实了,用稻叉叉住树枝,小心地往上提。电光雷声交织,乍明乍暗,妈妈身上一时亮得晃眼,好像变成火人儿似的,一时又黑乎乎的,站在浓密的空气中,风吹得她头发翻飞。

  第一次叉得不够牢,树枝往上昂了半尺,又落了下去,我的心却猛蹿一下,吓得脸上滚烫。第二次叉住了,轻轻脱离屋顶,呼啦一声落下来,委顿在地。我的心也忽地落了下来,昏暗中看到那个屋顶似乎完好无损。

  妈妈倒是若无其事,将树枝叉入了菜园。我心里很很着急,恨不得将妈妈拖进屋来,别再管那些树枝了。可妈妈却在雷电豁豁之中,慢慢地往回走,还站在露天底下,发出一声感慨:“老话说,无事莫胆大,有事莫胆小。当做的事就是要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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