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原创】铸剑之旅之一:升火 -- 票姚校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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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这倒是真的

您要真同意了,那还是科大生吗?

家园 偶记得还有“昆明陆军学院”

我的一个高中同学当年高考就报考那里并被录取了。

现在已经也是一名基层指战员,好像在重庆附近驻扎。许久没有联系到他了。

家园 国之利刃,军之脊梁。
家园 我二年前写的民兵训练的帖子已经太监 了

于必须保证散布弹的命中,更是半天半天地趴在地上,令人叫苦不已。后来弟兄们实在受不了了,偷偷的拿小锹在那个位置挖个小坑,把那玩意放进去,结果下课时一声“起立”,但见地上一排小坑,跟站队列一样齐。

哈哈

握手

继续!

家园 记得一句话:世故是腐烂了的成熟。

很多人生存下来了,但得到升华的却不多啊

家园 呵呵,陆院男儿眼中没有不美的女性
家园 兰州军区的西安陆军学院还在

南京军区的南昌陆军学院也还在

家园 花你这句

决定一支军队素质的是军官,而决定一名军官素质的却决不仅仅是科技含量——一个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的军官,就是满脑子科技知识,也只不过是预备战俘而已。每当我看到那些满口电子、原子,而为了脱下军装不惜故意违纪的工程师,每当面对那些在论文中大讲新军事变革,却连集合站队都不屑一顾的研究生,我都在想,他们会成为慷慨赴死,侠骨留香的人吗?当精确制导炸弹飞向他们的时候,他们握着电键的手会象平时一样有条不紊地操作吗?当泛人道主义的喧嚣扑面而来之时,他们是否还能坚守军人的荣耀与孤独?

家园 真是那一年夏天,我到桂林陆军学院参加桂林中学的军训

不知道看到您了没有?

家园 是劫持监狱的警察
家园 好兵,送花。

扯点不沾边的事。

每逢遇到广西上点年岁的人,无不对当年桂军中的“钢军”,应该是七军吧,说是极能打,赞不绝口。

邓小平广西百色起义,他有一个师长后来住在俺家楼下。说起当年的征战,听起来连广西来的红军,都很能打仗。

呵呵,乱猜一把。你们那个桂林陆院是不是看中了那里的风水啊?

家园 走涵洞这段儿

让人紧张的喘不过气儿来,如果雨再大些,水再涨一点儿,后果不堪设想.

想想九八年五月,我在干什么,真是一点儿印象也没有.整理房前屋后的花坛,草地?耕种自留地?

五月份在我们这里是个春光明媚,百花盛开,绿草如茵的美好季节. 我和家人享受大自然的恩赐的时候,有人象校尉一样自觉自愿为国家,为自己的理想受着炼狱般的煎熬,实在令人无比钦佩!

家园 花之!这样的学校才配得上军校二字!

百炼出精钢!也只有这样的学员才对得起‘军人’这个称谓,才能担负起保家卫国的重任。

记得我当初高考时,硬顶着个方面的压力报了军校,结果体检时视力差了2个点直接给刷下来了。到了地方院校,又由于晚了两年,没赶上去石家庄的末班车,自此彻底与军校无缘、与军人无缘。一生的遗憾呐!

校尉兄,一定要坚持自己的信念,好好干!如果有机会到成都,我请你喝酒。

家园 真正的好钢
家园 【原创】铸剑之旅·外一篇:烈火极冻

1996年11月的一天(具体日子记不清了,待回国查了日记再说),我们忙完了一天的课程,吃完了那顿绝对必要但也很少激起人食欲的晚餐。吃饭比较慢的我正一边吃着最后几口,一边站在炊事班的后面和另外几位兄弟聊着天。此时,就见大队长骑着自行车急匆匆地从家属区向教学区冲过来。在炊事班前的那段大上坡上,他一边吃力地蹬着车,一边冲我们喊道:“怎么还在吃饭呢?赶快赶快,准备紧急集合,救火!!”

顿时,我嘴里还嚼着一口沙子一般的米饭,心中却升起了很多英雄形象——在他们身后的烈焰中,似乎还有军功章在闪闪发光……。在这份雄壮的憧憬中,我一把扔掉了饭碗,一边努力地把那口米饭吞下去,一边玩命地向队里跑去。刚跑到队里,就听见值班员老L一声长哨:“紧急集合!穿迷彩服!”——后来,老L因为紧急集合哨吹的不专业而遭到了队长的批评。“穿”字刚喊出口,楼上便猛地发出一声巨大的轰响,然后就见从各个宿舍中冲出不少人影直奔卫生间——解放军穷,我们每个学员都只有一套迷彩服,很多人的都挂在卫生间晾着呢。顿时卫生间里人声嘈杂——正在洗澡地手忙脚乱地乱穿穿上内衣就开始不顾一切地冲出卫生间往宿舍赶,取衣服的又寸步不让地往卫生间里挤……。

此时,突见一道黄白相杂的人影于拥挤在卫生间门口的人群中冲出,闪电般冲向宿舍——原来哨声响时此兄刚涂了一身的肥皂,眼见着冲洗是来不及了,不甘心废了一套新内衣,旧内衣又已经泡进了水桶,于是干脆驴和马的儿子飞跑——骡(裸)奔出来了。想是身上抹着肥皂,润滑度比较大,所以硬是从人缝中滑了出来。虽说争了先,可是由于我们这帮土包子以前没见过裸奔的,这回开了眼个个想占便宜,估计等这家伙跑进宿舍时,身上的肥皂已经被众人抹得差不多了……。

待我们换好衣服,人手一把大锹集合完毕时,学院的大东风也已经在楼前列队完毕了。没有什么慷慨激昂的救火动员,更不见视影节目中咬指头写血书的场面——说实话,当时想着也就是附近哪家商店之类的着了火,估计半个小时也就解决了,还没有意识到这一天将永远铭刻在记忆中。

车队直趋院外,向北疾行。

南溪医院,火车站……一个又一个被抛到了身后,从车中向外望,目力所及却还是看不到任何冒烟的地方,直到出了市区才发现市区北部的尧山上黑烟冲天,火光闪闪——这回可是赶上大事了!

不知为什么,大东风并没有把我们直接拉到火场展开行动,而是把我们送到了尧山顶上的电视塔下面——这里似乎是救火行动的指挥部之一。下车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除了见到下面的山坡以及周围的山头上火光闪闪,剩下的就是周围的人头攒动,没有人知道我们的任务是什么,各级指挥员也在忙着找救火总指挥在哪里,而我们这些在来路上被紧张的景象刺激的士气高涨的士兵只能无所事事地站在那里,等待着不知什么时候才会下达的命令。终于,大队长终于按捺不住了:“等着也是等着,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救火指挥部联系上,我们先动手!”于是,我们这支没有命令的部队就在大队长和各队领导的指挥下,分成几个方向向沿着山坡烧上来的大火扑了过去。

在我二十一年的生命中,这可是第一次救火,而且还一下就赶上救山火,不知周围的弟兄们是不是都如我一般激动。我们驾轻就熟地一下子就完成了由行军队形到作战队形的转换,拉开散兵线呐喊着向熊熊烈火冲去,就见大锹拍处灰飞烟灭,看似气势汹汹的大火并不如我想象中的那么——气势汹汹……。三下五除二,就见离山顶最近的一片火场已经被我们这帮人拍成了一片黑灰。

这时候我们步兵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在这暗夜无光,能见度近乎为零的情况下,我们能在在崎岖的山坡上,凭着相互之间的感觉做到队形不散,人员不丢,继续向下一个火场扑去。

救火的过程简单的没有什么可记录的——我们就象一股飓风一样所向披靡,刮过之处一个火苗都不给留下,顶多剩下一点微弱的炭火苟延残喘着。既没有火烧眉毛的激烈,也没有以火攻火的智谋,就是简单的拍拍打打,眼看着火势就被我们压了下去。以至于我开始弄不明白,是什么使这场山火烧到了这么大?

随着这一面山坡的火被扑灭,我们开始后悔了——出发时听说是救火,都纷纷地脱衣服,只是套了身迷彩服就跑了出来,现在火灭了,温度没了,就靠这一身单薄的迷彩服支撑在11月的大山上,还真是有点力不从心。

先是不知不觉地开始流鼻涕,然后则是手脚开始发麻,打哆嗦已经成为了有效的热身运动,被我们有意无意地打个不停。但我们只能继续坚守在这片火场上——山上还在呜呜地刮着大风,火场随时都可能死灰复燃。不知坚持了多久,终于有人冻得实在受不了了,于是哆哆嗦嗦地勾着腰开始在火场中寻觅着——看看有没有还没完全熄灭的火种。一旦找到,便立刻围做一团,呼呼地把炭火吹成火苗,再撒上几把火场中随手可得的柴火,便燃起了一堆堆的篝火——早知道刚才就不该给它全灭了!

小时候看革命英雄的故事,知道东北抗日联军的《露营之歌》中有这样两句“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后来努力地找机会去尝试了几次,总是不得要领,要么就是火烤的全身都暖了,要么就是风吹的全身都寒了,这半寒半暖的境界却是一直也没找着。没想到在大雪纷飞的北方没找到的感觉,却在北回归线以南找到了——山风刮的呜呜作响,仿佛冰刀一样抹来抹去,看上去红通通的火苗摸上去却没有温度,非得到把手伸进火苗中,才能感到一丝暖意,仿佛那不是真实的火焰,而是幻觉。即使如此,从没有进入火中的手腕开始,暖意便开始急骤地散失,等到肩部时,就已经没有了,而在身体反斜面的背部,非旦得不到一丁点火焰的热量,反而被风吹的冰冷刺骨,仿佛若干冰针嵌在那里一般。于是就只能是面向着火烤一会儿,然后又赶紧背过身来再烤一会儿,以求两边都能暖和一点。不过很快我就发现这种翻烙饼的作法意义不大——火焰能够提供的那点热量实在是太微弱了,只要一离开马上就被冷峻的山风吹的一干二净,往往背还没凑到火跟前,前半身已经吹凉了,无论怎么翻,永远只有半边是暖和的。而且,不管怎么翻来覆去的烤,有一个地方始终离火很远——脑袋,谁也不敢冒着火烧眉毛的危险把头凑到火跟前去,所以无论怎么努力地匀着烤,脑袋的温度却是不可扼止的越来越低。结果人就越来越懒得动弹,干脆任由自己半寒半暖地窝在那里,几乎是有些木然地望着火光中映出的一张张满是黑灰的脸,仿佛是山鬼们聚到这里开PARTY了。又过了一会儿,似乎是连思维都被冻住了,想东西越来越迟钝,越来越模糊,对面的人做一个动作要过一会儿才能在脑海中产生反应。早已感觉不到鼻涕在肆意的流淌了,倒是看到别人脸上鼻涕和着黑灰糊在那里挺好玩的,于是各自情不自禁而又麻木不仁地笑了起来。

我木然地望着对面的山梁,心疼地看着另一场大火:对面的山梁本来没有火情的,但是一阵风把一簇燃烧的枯枝从我们所在的山梁吹到了它的脚下。枯枝落在一棵小松树的枝杈上,很快就点燃了树冠,那棵小松树一下子就变成了一枝火炬,熊熊的烈焰猛地升腾了起来,在呼呼的山风中,又有更多的带着火苗的枝叶被吹散开来,形成了更多的火点。就这样,从山脚开始,从一簇燃着的枯枝到一棵火炬般的小树,再到一面山坡,烈火就象是一道粉碎了地球引力的海浪,坚定而又执着地沿着山坡越烧越高,每当遇到一株松树时,火焰先是一顿,然后又有所减弱,似乎是遇到了阻挡,其实那是它在积蓄爆发的力量,因为仅仅只是十几秒后,那株松树便会如爆炸一般轰然腾起冲天大火,十几米甚至几十米高的烈焰直冲而上,于是整株松树几乎在一瞬间就变成了一支通体燃烧的巨大火炬,连我们都能感觉所处的空间被它照亮了。仅仅只用了半个小时,从小小的火团到长达一公里多的火龙,对面的那座山梁全部被吞没在大火中,而我们除了默默地看着,什么也做不了——山梁在一道约一公里宽的山谷对面,谷中植被茂盛,而黑夜中又找不着下到山谷中的路。我相信指挥灭火的人一定不会在山顶(虽然我不知道是因为山顶不好还是怕死),所以直到整个山梁被烧得干干净净,我们看不到任何灭火的力量投入到那里。这么大的一片林子,长起来可能要几十年,可是不到一个小时,就全毁了。

就这么在麻木中无意识地等待着,不知过了多久,没有新的命令,没有任何通知,我们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等待着。寒冷在带走我们体内热量的同时,也在鞭鞑着每个人意志的神经,烈火雄风被吹的烟消云散,早一分钟离开的想法如种子发芽一般不可扼止地滋长着。“什么时候走呀?”“要不咱们自己走吧!”小声的嘀咕开始蔓延着,看到没人理会,嘀咕慢慢开始变成了公然的煽动:“走嘛走嘛,再在这里不得冻死了。……管他那么多干什么,反正火我们已经扑灭了!”然而,没有人应声,也没有人动弹。煽风点火的人见到没人响应,也闭上了嘴,于是又是一片寂静,只有我们燃起的火堆在噼噼啪啪地燃烧着。

事情过后,当我向别人讲起这次经历时,很多人不以为然地认为我们太傻——就不知道先撤走休息一下,至少找个地方暖和暖和,就那么硬撑在风口上吹着。而我却始终认为我们的指挥员没有错——那是山火,不是普通的城市大火——火一灭基本上就没事了,如果没人看着,强劲的山风随时可能把死灰下的火种重新吹成烈焰,并且把这些火种再送到其它地方去。更何况,如果这片火再沿着山坡烧上去,就会一直烧到山顶的电视塔,那就不光是损失若干木材的问题了。

就在冷峻的低温几乎要把我的最后一丝思想也彻底冻住的时候,终于传来了命令——撤离。我们这才调动僵硬的手脚,从地上爬起来,把我们燃起的火堆再次扑灭、踩实,然后疲惫不堪的一边打着哆嗦,一边顺着山坡爬回了山顶,又互相搀扶着扑进了等着我们的大东风。回到队里,我们以前所未有的整齐全都一头扎进卫生间,挤在仅有的几个淋浴头下冲洗着自己。不用说了,除了眼白,全身已经没有不黑的地方了,要是此时拉我们去拍《大决战》什么的,连化妆都省了。就连嘴里、鼻孔里都是涮不完的黑水,卫生间的地上就象是倒了一缸墨汁一样。冰凉的自来水冲在身上竟有了一丝暖意,而脑子里仍然在咀嚼着队长在解散前说的那几句话:“作为军人,真不象话!走什么走?我们就是去救火的,火没完我们往哪儿走?怕苦怕死就不要来当兵,我们桂林陆院培养的是敢打敢拼的指挥员,不是天天坐在书桌前面的儒将!下次执行任务再有人发牢骚,以惑乱军心论处!!”我想,也许这就是我们和某些高技术院校培养出来的军官最本质的不同——经常和高技术装备打交道的他们,早已有了一副象计算机一样精确快捷的大脑,能够在第一时间内把利益算到小数点之后的N位,从而保证自己总是能做出最优化的选择或至少可以及时的改变自己过去的错误选择;而我们只懂得傻傻地用自己的肩膀扛起沉重的命令,根本不懂得去算自己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或者也没足够的IQ去把它算出来。所以在他们看来,我们就是一群只会冲冲杀杀,其它什么也不懂的傻×,而我们在羡慕他们的聪明之余,又总在担心其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回到宿舍时,已经快早上6点了,队干部挨个屋子送来人民群众的慰问品——每个班一大袋子高级饼干——真高级,一块就包一小包那种。我们狼吞虎咽地塞下几块饼干,就带着满口的饼干渣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学院照顾我们扑火辛苦,推迟三个小时起床,免上头两节课,而我个人则因为发烧38度,在后两节课上也照睡不误。

三天后,有不确定的消息传来:灭火指挥部见到我们那片山坡的火被扑灭后,想当然地认为我们扑完了火自然就会撤离了,所以把原计划接应我们的部队打发了回去,直到我们派出的人与他们联系上,他们才知道我们一直坚守在火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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