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原创】老爸二三事 引子 -- 1c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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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英英英英明!
家园 后来中科院医学所的人一直参与

现在话说是加入项目,两个两个的派过来

我爸抱怨:人家来了没几天论文就一篇一篇的,我这吭哧几年不如人家几个月,没知识就是不成啊:)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叫医学科学院还是中科院医学所。

家园 当然是医学科学院,中科院没有医学所

只有微生物所,植物所,动物所,遗传和发育所。其他都与生物没啥太大关系,虽说生物物理所,生化所也都叫生物,但是那都是研究非常细微结构的。

献花
家园

我的一个初中女同学,本科的时候因白血病去世。据说是因为先是的了淋巴瘤,结果放疗的时候出了事故转变成白血病了。最后因为她外婆是越南人,所以很难找到和她这种混血儿配型的人,就走了。

家园 【原创】老爸二三事之 大学逃兵(上)

你们白话台湾,我继续说我爸的故事,打不打咱说了不算,可是看着杜正胜把国语改称华语,废陵弄自由广场,敢情中国人的劣性一条不拉全继承了,给中文也要正名,不知道正名也是我汉文化说法呀。走火入魔,成妖孽了。妖孽打了也白打,要是打我捐钱,好像咱们的航母还没造好哪。喝口水~

小帅哥老爸从西安回来后,没心理医生帮助,挨家哭了许多天,不敢与人交流,现在可以说很奢侈地暂时脱离社会咧。哭完还得生活啊,于是老爸被任命为俺们老家镇上的民办教师。

那学校小学5个年级每个年级四个班,还有初中一个班,都在一个地主家大院里——那地主,是我爸爸的爸爸,我也没看过,我就没怎么回过老家,现在想起来俺们家院子是够大的诶,地下埋大洋没?估计没有,因为我爷爷抽鸦片,解放后划成分,俺家成分是地主不错,但前面又定语:破落地主。想来成分划分也是一个分类细致的系统科学呢。

地主的事情咱们以后接着说。

我爸哪能安生在自己原先的家里面教小孩呢。他教了没一年,就决心考大学了。可是考大学得上学呀。于是投靠我大爷,上高中去了。高中的时候,贪玩呀,上街和几个同学买摔炮玩(摔炮,以纸裹石子和火药,以手掷地,石子压迫火药爆炸发响,体现我劳动人民聪明才智的火药应用之爆竹之一种,无需点火,实乃居家必备老少咸宜驱邪避害之利器也)

那卖摔炮的也有三包承诺:不响管换。可几个学生娃不动脑子,那玩意摔出去,早碎了,拿甚跟人换呀。果真,有没摔响的,可老爸和他的同学也拿不出东西让人给换响的啊。于是几个高中娃就当街给人理论,一时蛮热闹。

此情景被我大爷手下记者发现(恩,俺大爷还干过公安呢,嘿嘿)。大爷知晓俺老爸花着他微薄薪水做此营生,咬牙切齿。待得周六(不对,周日,那会还没双休呢)我爸恬着脸到他那大伙上蹭饭去的时候,我大爷和颜悦色让老爸到一个屋子里,把我爸一把推进去,在外面将门一锁,将我爸管小黑屋饿了一天。

我爸在学校嘴里淡出鸟来,就盼着能和大爷一起吃吃大伙解馋——此大伙和学校大伙可是有差别地,认真寻找菜里能找到肥肉的。没成想被饿了一天——给哥哥认错的时候检讨半天也想不到要检讨街上换摔炮的事情呀,也不知犯什么事情,连衣服没及时洗也检讨了,可是如此深刻的检讨也没混上肥肉吃。

这事想来对我爸触动很大,否则他不会到现在还记得并且告诉我。经历此事后他洗心革面,认真学习,考上了医学院。

可是可是,上了半年,老爸又私逃回家,说什么死活也不愿意上学了~

喝口水去

家园 【原创】老爸二三事之 大学逃兵(下 18+ 有使人不安的内容)

那个,美兰美兰看完啦,填俺的小坑。

我老爸考上医学院没多长时间,突然一溜烟跑回家,说什么也不上这个牢什子学了,为嘛呢?

原来,他到了医学院,上了没几天课,老师一人给发了那个,以下内容会使您不安,现在不看还来得及,您可看 平沙落雁 系列之 医学院学生生活,她小人家写得比较客气。我还不会链接,请自己寻找。我非医学人士,难以举重若轻。

医学院那老师够狠,老师给学生一人发了一个孩子尸体,上课练习什么的,各人对这自己的这个尸体用功。现在的医学院不知还是不是这么干,反正我这个外人看起来可真够奢的。

我老爸分得的那个,胖,我爸告诉我,上完课他手上老是油腻,怎么也洗不干净。难道他们不戴手套的?反正自从老爸分了这个孩子尸体,他是吃不下饭了。还有一些感想及其描述,我就不再细说了。感觉学医不是个好事了,然后,就无组织无纪律地跑回家,说什么也不上这大学了。

家里人谁都劝不了他,可是学校来人了,我爸说他们花言巧语把他骗回了学校,说不批判他的,结果全班同学都来批判他,说他专业思想不坚定什么的。

这个医学院真的是个好学校,因为后来我爸真是一个合格的大夫,算是没有放弃一个能成为大夫的人吧,但愿现在的学校也能像那时一样啊。

家园 5
家园 难道是怕解剖课?

我那口子就过不了这一关,结果从医改药了

家园 哦,哦,果然,这不丢人,很普遍的现象

不过也有过分的,就是看什么人都是零件,让他当陈冠希都没感觉的家伙

家园 这东西无它,唯手眼熟矣。

  我小学六年级时就住在医学院里,这类东西自然见得很多。

  记得那时解剖教研室门前一排人头骨,就象给花坛镶了个边。

  多次跟着老爸到标本陈列室,看着很糁人,但有老爸在身边,又知道那些标本跳不出玻璃罐,倒也可以强作镇静,去几次以后就好多了。

  大约在初一时,看见两位年青老师在埋残骸,很小块干燥的人皮什么的。其中一位见我们围着看,抓起一块就扔过来,刚好砸在我身上,一伙小孩一轰而散,这一天没一个伙伴敢靠近我。

  我自己呢,这块干皮也没弄脏衣服,好象没什么,但中饭晚饭见菜就吃不下去,连米饭粒子在嘴里都有一股肉味,第二天才消失。

  后来一天晚上扒着窗户看学生解剖,有一位抓起一根剥了皮的手臂就伸了出来,这次俺后退了几步,因为那手臂是湿的,怕弄脏了衣服。

  再后来,看着满“死人游泳池”的尸体也感觉不到什么,只是福尔马林的气味太呛人。

  关于解剖尸体,因为中国人的传统观念,医学院的尸体来源一直很困难,就是现在也做不到学生一人一具尸体。

家园 这种现象好象大都发生在妇科大夫身上是吧
家园 【原创】老爸二三事之 地主羔子

接着写

现在的人很少知道 家庭出身 这个词了,我上小学的时候填表什么的,有这个东西。回家问爸妈,老妈看老爸,老爸不吭声,我妈就说:干部。我如此问了两次,他们都含含糊糊的。

干部,双职工之谓也。不过老师好像不认可这个填法,我就问同学,什么最好,同学说:贫农。那时小孩子不知道雇农更根正苗红吧。我就填贫农,老子就填最好的。这么填老师倒不罗嗦了。

那时我整天领着一帮南关的孩子呼啸来去,咱学习好,虽然不打别人,可别人打我们根本没门。估计我要是填了地主,恐怕就当不上孩子王了。

那时孩子都是根据出身分片的,我是医院院里唯一的一个男孩子,其他是7个女同学,都是花容月貌,到现在都是。可是俺们都清白得不得了。可见青梅竹马这事根本就是瞎扯,我们可是小学初中高中几乎一起过来的。至今她们对我的印象就是不开窍。

我经常把她们打得整天找我妈告状,(可我根本不记得这事,就记得在所有能找到的墙上写“打倒XXX”,这个XXX是最爱给老师告我状的。)可后来问我妈才知道确有此事,跟她们没法一起玩,我就收编了南关的一帮孩子,个个都是贫农出身,比单位的孩子还勇敢。

扯远了。

直到很后来,邓小平上台以后吧,我才知道我们家的成分是地主。这个身份对我无所谓,对我爸,那可就够呛了。毕业以后,他分到卫生局,那时就有点文革的苗头了吧,我爸当然是老保(文革分造反派和老保派,我妈那时还是老保派的头头哪),关于文革,他给我说得最多的是破四旧人家要烧他的被面,“那可是我花钱买的,你们说是四旧,那为什么商店还卖!”,愣是不让人家烧。

老爸当老保倒不是因为成分,而是他看当造反派的都是平时在单位没什么能力或者不三不四的,不屑与他们为伍而已。根据他当时的外号“大碰”(就是说话不分轻重),那时我爸也和我年轻时一样愣,没什么服气的人。

后来就是好来就是好的文革越来越深入,领导看我爸实在是个炸弹,就给派到公社(现在的乡)了,因为在单位实在是不成了,光棍不吃眼前亏嘛。

我爸在乡下是如鱼得水,好医生老百姓才不管什么出身呢,只要能给人看好病就有酒有肉,哈哈。

说是这么说,在那个时候,一个刚毕业的学生,因为自己的出身和文革,和自己的女友分手,恐怕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PS 叫我爸地主羔子,源自我妈。还是这次春节,我就问爸妈他们的事情,我妈没正面回答,他工作的姐妹淘,找了个在机关的党务干部,出身特好,就是离过婚,年龄也大,她死缠着我妈让给出主意。我妈就觉得不合适,谁知后来这个姐妹淘把我妈说的话汇报给书记了,敢情人家是死要嫁了,无非是想听我妈的好话。书记因此还把我妈训了一顿。

那个姐妹淘这么说我妈:还说我没眼光,找一个是地主羔子找一个是地主羔子!(我爸肯定是最后一任地主羔子,前面几任,我不敢问,哈哈)

家园 shafa
家园 【原创】老爸二三事之 英雄气短 (上)

一般家长是不会跟孩子说自己年轻的时候的事情的,不过我倒是基本知道老爸的感情经历,几个台在播《金婚》,我看着《金婚》那个李天娇,哎呦,给我看得心有戚戚蔫——不是我遇到过这么坚强的姑娘(遇到过吗?真的没遇到过吗?呵呵),而是想起我爸的经历,觉得他们那代人,真的不容易。

其实我起心写这个东西,就是想把文革时期普通人遇到的事情说一些,我不知道文革,印象里就是好多大字报,但是在我爸那一代,就是心里的泪。我的朋友有所谓坚定的新左派,我不大懂政治,我知道腐败不好。

我86年上大学,我说的意思和我同龄的人都知道,大学生,单纯而且忧民忧国。但是谁要跟我说文革是好的,我直觉这个人有问题,不是神经有问题,而是学识有问题。别不服气,我在街上弄公车的时候你们才上小学中学,看到有学生拿市民的钱胡吃海塞抱女同学,流氓无产习气跟一个学生身份相去甚远,接着是毫无民族立场,谁给东西谁给钱谁就是主子,被利用不说,还利用自己的兄弟姐妹卖钱甚至卖命,能成吗?

附 24号,是我有一年写的东西,每年,我都找出来,看看,再发一下。我努力工作,不辜负我爱的人。是我的心情,我不敢说我说的都是对的,但我老实清白做人,说实话,我爱的,我恨的,从不隐瞒。辱骂和恐吓不是战斗,群羊乱叫群狼不出声,我宁愿我们的民族不那么浮躁。

我爸也做过我们当地医院的院长——是一家不小的医院,即使现在也是,但我做电脑公司的时候,做了很多单位的单子,但我爸就生没买过我一台机器,连打印纸一张都没买过,我给别的医院做的收费系统,价格好质量也好,应用也很好。但我爸就生不许我投他们的标。那个时候人就是那样,我那时非常气愤,也伤了他的心应该。有一阵子,我爸退休后,我那时看出他可能有些后悔,因为他突然看到下一批人和他的做事方式的不同。但是现在我因此尊敬他,我觉得他自己做得对,我错了。这样的理解现在才来,不晚。虽然我没跟他说:爸,你退休后的感到的那些后悔没必要,人图的就是心里舒服,不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自己做人的原则。别人是别人,自己是自己。

说远了,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老爸这些事情的,就是因此我对文革有了新的认识。接着说老爸。

老爸虽然在大学里有逃跑的劣迹,但是学习成绩很好,人估计也不错,因为一直当班长。这个班长当上,就和班支书接触比较多.这也正常吧,不正常的是,他们呢,成了这个样子:我爸去那个女生家了,那个女生就是学校所在地的(不能再说详细咧)。你想啊,这对都见过女方家长了,到什么关系了?

那我爸也带她去见我大爷他们,我大爷当时在一个小县城,阿姨(我得叫阿姨啊,虽然那时她远没我大),嫌脏,爱洗头,可是洗头就洗头贝,洗头的时候还得加俩生鸡蛋(这学医有什么好,我那当教授教生物的大姨大伯家里擦手都用甘油,吃做解剖的兔子,我去他们家适应了好长时间,吃兔子的本事也没学会),这位这做派,那时候小县城机关里的人哪看过,哪看得惯,这位阿姨人送外号——资产阶级大小姐。这位阿姨知道这个说法后说了一句话:这个地方的人坏,再也不来了,后来她果然不愿意踏这个地方一步

这成为我爸和她的悲剧的一个因素

土鳖抗铁牛

家园 【原创 附】24号

今日有雨,一阵一阵的下,现在听不到雨的声音了,打开的窗户里透来冷冷的,很湿的空气。

地面在灯光下反光,知道在夜里,明亮的地方踩上去,会湿了自己的脚,那是一汪一汪的水,借着可怜的光明,展示自己的存在。

太阳会让他们蒸发得没有痕迹,如同我曾深爱的,到现在仍然毫无结果的,你的青春的眼泪。他们如此清晰地直到现在仍然挂在你的眼角,不曾滴下,即使在我用生命拥抱着你这么长的时间里,我的爱,你的泪水,仍然在那里,如同年年今夜的雨一般,带来清冷和不能把握的梦,让我在梦中冰冷的大海游泳,不能醒来。

园子的绿草红花,映着青春的脸,即使在黑夜也如此明亮。寂静中听见远方传来的声音。是我的爱在呼唤,呼唤永远永远的安宁,就像我身边的园子一样,清淡却爽朗的生命,和我一起倾听。夜行火车的轰鸣湮没了无休无止的人生,车灯照耀下延伸的轨道去向何方?没有人记得你了,我的爱现在如此苍白,远方传来的一声呼唤,不能让我离开。

黑的夜继续他们的盛宴,看不出何处才能找到我的爱的那种坦然。与岁月的约会已经悄然而止,在我对你说我爱你的瞬间,一切停滞在那个时间的终点,再不开始,永不改变。

阳光会照下来吧,对你的等待已经如此长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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