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五峰的回乡偶书 -- 五峰

从机场出来直到城区，走的很长一段是新高速，记得两年前回来的时候这条路才刚刚动工吧，国内的建设速度真是没得说！而且路面宽阔平整，质量绝对不亚于五峰现在居住的这个国家。

只是一路上空气始终灰蒙蒙的，好似一层薄纱隔在眼前，记得上次回国就是这样了，两年过去了一点长进没有。建筑的外观也大受影响，一路来新建高档住宅楼极多，名字极响，什么豪庭，半山，浅水湾，但楼面上厚厚的灰尘着实令人生疑，这能住人吗？

福州又称榕城，九百多年前就遍植榕树，以“绿荫满城，暑不张盖”闻名。不过这已经是过去时，现在找遍全城恐怕二人合抱的榕树都没几颗了。本来树就不多，还大都高不过两层楼，显然刚种下没几年。五峰知道福州是全国48个重点绿化城市以及全国12个城乡绿化一体化试点城市之一，前些年还出了个姓赵的“绿化市长”，虽然他的儿子就是开园艺公司的，但也不是一点事都没做的，怎么还这副德行？五峰刚开始喉咙发痒还拼命忍着，主要是怕家人担心，后来实在忍不住了，于是一路咳来不可收拾，令人侧目。

幸亏父母家这一带因为是大学，过去是郊区，空气质量还算不错，让五峰得以喘息。后来还在离家不远处看到一颗大榕树，五峰及妻儿三人合抱仅及半，大喜。

五峰的父母在大学里干了一辈子也住了一辈子，现在退休了也算是安度晚年。五峰有时到校园里逛却看不到多少学生，有点纳闷，不是大学都扩招了吗，怎么学生倒比以前少？回来问爹妈才知原来统招生都搬到新楼区也就是所谓的大学城去了，我在旧校区看到的学生除了一部分研究生外都是“高价生”。

问爹妈现在这个大学有多少学生，答曰“三万多”，颇吃了一惊，记得五峰做学生的时候不到一万的。

老爸说现在学生招得太多，大学本科不值钱，出来一个月薪水能到千五千六就要烧高香了，一千以下不是新闻，找不到工作更不足为奇，一边说一边叹气。老爸是个好老师，五峰想他大概还庆幸自己已经退下来不用面对这些了吧。

老妈说大学为了建新区拼命贷款，指望扩招后用多收的学费来还，其实根本还不上，因为多收的学费都变成教工福利了，现在学校每年光利息负担就是8千万，根本还不起。五峰说那不是要破产了，老妈说“怎么会，又不是我们这个学校一家这样，全国的大学都贷款，都还不起，也都不怕，知道国家会给解决”，又说学校考虑把旧校区买校区卖掉还贷，正好也有地产商看上了这一片地，都谈好了，教工委员会也表决了，报告打到省里报批被臭骂“x大不是x大的x大，是国家的x大”，于是不了了之。

爹妈家的那个院子楼下停满了小车，妻注意了一下回来说“全是进口车”，我说不是进口是合资的，妻说“我知道是合资的，反正外国牌，卖得贵”。我说那当然，大学老师现在是新富一族了。

福州西禅寺名列福州五大禅林之一，为全国重点寺庙。五峰在此先为家乡的景点做个宣传，若有朋友到访，此处不可不去。

［url=http://www.chinavr.net/fujian/xichansi.htm]福州西禅寺[url/]

五峰携妻儿游西禅寺，先被20元的门票吓了一跳，再看票面上明明印着5元，只是旁边加盖了个模糊不清的20元字样及物价局的章。虽然不爽但既来之就没有打退堂鼓的道理，于是讲价，寺方终于同意身高1米1的儿子半票。

寺内风光确实不错，西禅寺这些年财缘广进，不断扩建，有不少值得一看的东西。据说有黄道周，蔡襄等人的书法，但我没看到，倒是院门左右石柱的对联是弘一大师的手书，因其无落款，只是猜测。

入寺前在在门见二乞儿，一人白发长须颤颤微微坐于树下，另一人尤为可悯，因其一腿已失只能以滑轮车代步，心生侧隐有意接济，不过想等出来后再给。游完寺我拿了两张一元给儿子跟他阐发了一番济世救穷的大道理，然后让他给两乞一人一元。不过儿子只给出去一元，因为那个失腿者已经不在那儿了。我说他既然残疾怎么走得那么快，妻捅了我一下使了个眼色，我一侧头，却见伊正坐在路边抽烟，手脚完全正常，难怪我不认得。我说他要是迟一点就能多收入一元了，妻笑道“人家下班了嘛，今天已经赚够，不用加班了”。

别想歪了，不是你想的那回事儿。

话说五峰的儿子对福州的公共汽车极有好感，宁可不做taxi也要挤公车，五峰对此当然求之不得，这种既能省钱又能教育孩子的机会怎么能放过？

天很热，车很挤，车一到站又上来一堆人，似乎一切条件都已经具备。。。。。。

“喂，回来回来，你扔了几毛钱啊？”司机突然大声向正往后走的某女大喝。福州的公交车通常是一元走全程。

“。。。。。。”（没听清那女子的回答）

“你。。。。。。（此处删去数字），跑那么快干嘛？”司机不依不饶。

“我没给够补给你就是了，做什么这么凶？”女子不爽了。

“逃票你还说我凶？。。。。。。（此处删去数字）”

女子挤到司机面前，掏出一张钞票一晃，“看清楚了，五块钱”，扔进箱里，从前门挤下车扬长而去。

儿子问我为什么阿姨不坐车又给钱，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得说“因为她活得很有激情”。

晚上9点多，想起同学甲，拔了他的手机就聊上了。过了一会儿五峰随口问“你在家里吧？”

“没有，还在上班。”

“想做劳模啊”。其实五峰知道他经营着自己的企业，“不过是你自己的公司，辛苦一点也是值得的。”

“我最好可以不要做了，一直都想把公司门一关到处游山玩水去，可是没办法，停不下来。现在生意也不好做，做这行的人太多，竞争太激烈，又被下游商家欠很多款，要自己垫资金进去，太辛苦了。”

“何不换个产品做？”

“你有没有，咱们合作？”

“这么说你还是不想歇了？”

“嘿嘿，欲罢不能啊。”

末了他问我回来的观感，我说最强烈的印象就是：

“现在国内人不管是贫是富一个个都活得很有激情”。

说着想起公车上的一幕，不由得一笑。

同学乙大概是我们那一届最成功的一个，身家过亿。

传说他的第一桶金是这样来的：多年前股市尚疲时他看准了一只股票，却苦无资金，于是孤注一掷，将父母的房产证骗出，压了一笔款，再拿出自己所有的财产，凑够了50万全部买入那只股票，并持有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期间虽然也有股价跌去大半的煎熬，最终还是有惊无险地赚进了几百万。果然应了那句话：富贵险中求。

此人致富后捐助了不少失学儿童，帮衬同学朋友亦颇大方，算得上生财为人皆有道，赞之！

五峰抵家后两日，恰逢一堂哥到福州办事，就陪他聊了一会儿。

父亲来自闽南渔村，五峰小时去过，当时是连蜡烛都点不起的地方，一到晚上整个村子漆黑一片，现在却富得流油了。

这个堂哥现在和别人合股办厂，一年有上百万的收入。有个堂姐是五峰儿时的保姆，后来回乡务农去了。听堂哥说现在她也办了个厂，原来租别人的厂房搞生产，现在也做大了，自己花了几百万买了个新厂房。

堂哥的几个孩子读书都很争气，老师要求他们以考取北大为目标。堂哥说他也不指望孩子们以后接管他的事业，如果他们能读书就让他们一直读下去，反正他把孩子们出国留学的钱都准备好了。

谈到孩子上大学的问题，堂哥说其实现在他们那里上大学从经济角度来说是不合算的，大学毕业后挣的那点工资连学费都收不回来。但是一般传统还是认为家里出个大学生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因此父亲作为他那个年代村子里唯一的大学生直到现在都还被人提及，所以现在只要孩子能读书家里都会供下去，反正他们也供得起。

五峰问堂哥，你的厂子里招大学生吗？

“不招，我只招实干的”。

五峰苦笑。

国外呆得久了，难免怀念福州菜，这次回国吃全了，总算不虚此行。

省府路上的老福州餐馆，走进去象个大食堂，中间是排座，周围环绕着小食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五峰和妻儿等了很久才找到座。听说楼上有雅座，但没有兴趣上去。一坐下就有导购小姐递上菜单。五峰粗粗一看随口就点了鱼丸，锅边，蛎饼，小笼包，刀削面，海蛎汤以及炒菠菜，一结帐才人民币22元，最后吃撑了还剩下不少，过意不去，觉得有点暴x天物。后来听人编排老福州的不是，五峰两口子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大概对游子来说，正宗的福州口味，便宜量又足，能吃到就是福气，哪还顾得上讲究别的？

路经保定巷，一眼瞥见“食鼎记私房菜”门口的横幅写着“热烈祝贺食鼎记被全国网友评选为最受欢迎餐馆第一名”，差点没乐出声来，心想这也能作数吗？真能吹啊。平心而论食鼎记味道还过得去，但价格也真不便宜，五六个人不算饮料至少也得吃上三五百，听起来不算贵，但他们用的全是普通食材，海鲜不多，这个价我觉得有点儿暴利了。但这家店名气着实不小，五峰以前去过三次，每回都是提前几天订座，不然就只有在门口排队等了，足见其受欢迎程度。不过，下回我还是去老福州吧。

郁达夫有篇文章饮食男女在福州提到“福建...山珍海味，一例的都贱如泥沙”，读之令人神往。我辈生活在据说是“盛世”的年代，但非富非贵，岂有先生那般福气。五峰回福州只求能吃到蛏就心满意足了，结果老妈让我如愿。

蛏，五峰怀疑就是郁先生所说的“西施舌”，但也有人说花蛤才是。无论如何，这种鲜美之极的贝类自小就是五峰的最爱。回家第一天五峰就交待老妈说要吃“插蛏”，福州话“qia ten"，就是把蛏带壳洗净竖着放进小罐内，插紧，加几片姜，不放任何佐料，炖熟后用手一个个掰开吃。五峰每日必吃，有时甚至一天两次，每次一斤。因为是趁热吃，且蛏内泥沙难以完全洗净，通常要拿一小碗开水，将掰出的蛏肉放在里内漂一下再入口，所以每次吃完手指都烫到通红，但五峰却浑然不觉。第一次吃完后，志得意满，抬头四顾，见妻怒目而视，自知理亏。以后学乖了，先掰开几个洗净，双手奉上，然后才敢顾自大快朵颐。

鱼丸也是福州名点，五峰吃了不少，但可惜没吃上最爱的那种直径7厘米左右的超级大鱼丸，因为这通常是婚宴上才有的东西。东街口花巷鱼丸店名声很响，海归者常到那儿去打包带出，据说有人一买就是几千粒。五峰没有这种雅兴，但是带了些线面出来。福州线面细如发丝，风味颇佳，非他地可比。

福州的经济上一向被认为是三线城市，房价自然是不能和北京上海比，连同省的厦门都压它一头。不过据说近年来福州的房价上涨速度是所有沿海城市中最快的，因此满街都是房产经纪行也就不足为奇了。

到亲戚家串门，他指着对面刚刚完工不久的楼说：“那边的房子质量比我这边差，可现在每平米7千都拿不下来”。亲戚02年买的房子，那时福州的房价还没大起，3000多一平米的价格令人忘之却步，可现在连远郊的楼都不止这个价了。

还是这个亲戚，2年前把他住了差不多10年的旧房买了30多万，现在同样的房子已经涨到了50多万，现在一提起就后悔卖得早了。

和楼市同样疯狂或者更加疯狂的是股市。和朋友一起吃饭，他指着周围说“这餐厅里的食客至少90％都在谈股票”，五峰说他还太保守了，现在是三人行必有股经的时代啊，连妻的外婆，快90的人了，那天还问什么叫基金呢。

表弟媳，今年以前从未接触过股票，年初终于按捺不住一头冲进去。开始胆小，花200多块钱买了100股2块多的股票，后来5块多卖掉，接着胆子越来越大，大概还有些消息来源，到三月底居然就翻了倍。一开始弟媳想用挣的钱买台qq的，现在改主意要买吉利了。

五峰问朋友，现在中国是不是遍地黄金，怎么钱就这么好赚呢？朋友说这样市道几十年才会出一回，抓住了赚个瓢满缸溢不是难事，还劝五峰也冲进去搏一记。五峰说自己多少也玩一点，但天生胆小不敢玩大的，眼睛还总盯着pe比，稍微高点血压也高了，赚不了大钱。

儿子在福州没有玩伴，五峰就带他上了个短期的艺术班，结果第一次去被人当作从乡下来的了。想起人们调侃现在海归的三气，不禁好笑。

福州的环境已经算好了，比之上海和北京的空气质量好不止一个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