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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插队故事(一)出发 -- njy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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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送花,喜欢这样的史实
    • 家园 【原创】插队故事(三)清理阶级队伍

        往后就不能按时间顺序说故事了,一是具体发生时间已经记不清,二是各种事情前后交错在一起。只好想起什么说什么。

        前面说到刚到公社时只记得两件事,现在又回想起第三件事。

        第三件事就是公社革委会主任给分到各个大队的知青做形势介绍。

        这位主任是蒙族,汉名叫谢兴岭。他人应该说不是坏人,只是患有当时干部的一个通病:极左,不折不扣地执行上面的左的指示,我想他如果活到现在肯定对当时的做法有所反醒。

        对其他大队的知青怎么介绍的我不知道,介绍我们去的大队大意如下:

        我们公社是纯牧业公社,在旗里是个小公社,收入也属末流。全公社共有六个大队,最大,离公社最远、最富的大队也叫尔格图;第二个叫什么想不起来,要去问问同学(我们把同到内蒙插队的南京知青都叫同学)(今天终于想起来了,叫“巴音布拉格大队”)这个队的大队长叫道尔吉,是公社贫协(贫下中牧协会)主席,中共九大代表;第三个叫额仁淘老亥,淘老亥是脑袋的意思,额仁是什么意思不知道;第四个叫东风队,是为粮食自给专门建立的农业大队,收入也最低,一年后干不下去了就被撤消了,知青也分到各个大队,分到我们大队的刚好是和小学同班同学;第五个叫乌兰淖,乌兰是红色的意思,蒙古共和国首都乌兰巴托翻成汉语就是红色英雄,淖的意思是湖泊、沼泽。乌兰淖大队后来出了个牛人,这个人叫榺格尔,不过当时他还很小,谁也不知道有这么个响当当的人物存在;第六个也是我们去的大队叫斯不扣大队,翻成汉语就是糖,要么就是甜的意思。

        我们大队大约有三百六十人,南北长约二十公里,东西宽十几公里,人口、面积、收入在公社里都属中等。大队革委会主任,后来改叫大队长是汉人叫李成诚;副主任,重建党组织后任大队书记是蒙人,叫里日布,他也是队上的曽医。据谢兴岭介绍前者是“我们的人”,后者“不是我们的人”。他说当前阶级斗争形势很复杂,要我们积极参与。(把我们当成半个工作队了,其他有的公社知青的境遇就大大不如我们,有的甚至象被管制一样不能外出)

        当时榺海清曾下发过一个标着机密的文件(当时这种标着机密、绝密的文件很多,在基层谁都能看),说江西省已经清理出四十多万阶级敌人,内蒙要好好向江西学习,言外之意就是抓的越多越好。

        到了大队发现形势确实很“复杂”,任你是谁只要稍微有点理由就会被“群专”起来,(群众专政)有的我们当时认为是正确的,(现在当然微不足道)比如说用刀子划毛主席像的,成份是牧主的。有些我们当时就觉得太过份,比如说有一位被别人发现毡子下面有一张主席像,刚好在平常坐的位置,当场就被群专;还有一位姓贺的汉人(他家还有故事),不同意大女儿自己找的对象,放言说就是毛主席来说也不行。结果自己被专政,女儿还是嫁了自己中意的人。这位还不吸取教训照样口无遮拦,不过也没有对他进一步惩罚。

        这些被群专的人都集中在一起被人管着在水利队参加劳动,因为各家放羊不需要那么多人。经常被带到各小队批斗,有时还会挨打,有一次我跃跃欲试,最后还是没伸出手去。

        我们大队最多时被群专六十多人,占全部人口的六分之一。尔格图大队更多,三百九十多人中被群专了九十多人。牧区人口分散很难集中,往往台上(也就是个土平场)站着一大溜低头认罪的人,台下喊口号批斗的寥寥无几。

        六八年底到六九年上半年,整个内蒙古都在深挖内人党,挖不到内人党的就抓“现行反革命”等。不光是内蒙,那时好象全国都这样。南京的亲友写信来说正在挖五一六。这五一六的来历不清楚,内人党全称叫内蒙古人民革命党,是抗战还是解放战争时成立的中共外围组织,完全是在共产党的领导下。好象是在一九四八年在党中央的指示下解散,党员好象都转入共产党。文革中给搞出个子虚乌有的新内人党,所谓的内人党头头乌兰夫在北京受保护,普通干部群众给打成内人党分子饱受其难。直到搞的人心慌慌,全蒙大乱,连国家给牧区供应的粮食也运不进来,好不容易运进点玉米里面还夹杂着大量的冰碴,自己水利队种的点粮食也远远不够。直到实行军管形势才逐渐好转。后来接替榺海清的尤太忠(二十七军?)军长刚去时到的就是我们所在的伊克昭盟,(相当于内地的专区,现在叫东胜市,地级)开大会上来第一句话就是:“我--就是尤太忠!”,没有这股威风当时真还压不住阵。

        内蒙军管后清理阶级队伍的“工作”就逐渐停了下来,接近六九年底(这儿的时间大概不准)时开始平反,被群专管制的受难者得以一个个回家。

        我们公社停的就较早了,六九年春节后抓人就停止了,当然平反工作还是和全内蒙同步的。

        为什么们公社停的比内蒙其他地方早?是因为知青采取了行动。

        萨大,我的水呢?

      关键词(Tags): #知青#大队#牧民#水利队
      • 家园 【原创】昨日噩梦

        多谢前辈让大家得知了这段暗无天日的历史的事实。68年年底——那个寒冷的冬天在我记忆里的印象太深了。父亲和母亲被双双囚禁为“内人党”,家中只留下还没上中学的我,在那长达5个月的日子里,独自一人饱尝了人间的艰辛。那时不象现在有天然气,想填饱肚子就要生火做饭,于是冒着严寒(那时天气经常在零下25,6度,甚至更冷)就要去买劈柴,买煤球,还要买粮食(那时粮食供应)。那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 家园 现在叫鄂尔多斯市
        • 家园 好象90年时还叫东胜市。

            那片地区整个叫鄂尔多斯高原,改市前东胜是伊克昭盟政府所在地的镇名。记得刚改市时叫东胜市,现在改叫鄂尔多斯市不知是民族原因还是鄂尔多斯羊绒衫出了名。

          • 家园 东胜市是伊克昭盟政府所在地

            东胜市是伊克昭盟政府所在地,县级市,80年以前叫东胜镇。大约02年撤盟改市就叫鄂尔多斯市,地级。

      • 家园 【文摘】《文革旧事:血腥的“内人党”大冤狱》

          【摘者按】记忆毕竟容易出错,当时我们在牧区,消息闭塞。为正听事实,在网上找到一篇关于内人党的文章,符合当时的印象,供参考。

          此文中没有提到的是:内蒙古人民革命党是有的,还说乌兰夫在解放后又组织了内人党,当时叫新内人党,这样不管是老干部还是解放后参加工作的干部群众都能被牵连在其中,原来的就称老内人党。实际是老内人党是中共的外围组织,许多原内蒙古人民革命党党员参加了共产党,有的本身就是中共党员,而新内人党完全是子虚乌有。

        《文革旧事:血腥的“内人党”大冤狱》

        飞翔鸟 2001-8-18 16:1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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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论坛上看了一些关于文革的帖子后,偶然又钩起了我一段小时侯的记忆,那就是文革时期发生在内蒙古草原上的一场大劫难——“内人党”冤狱。我不明白这样一段血淋淋的历史,为什么从来没见有人在论坛上提到过它,好象人们对它已经没有什么记忆了似的。我相信,如果有哪个史学家有兴趣去挖掘一下,一定会挖掘出一段令后人震惊的血腥历史。但是若再过20年左右,当我们上一辈的老人们走光了,这段历史怕就会被永久地湮没了。

          我记得,那是1968年,俺刚上初中。那一段时间突然从大人们的谈话中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名词——“内人党”。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名词的全称是“内蒙古人民革命党”。从父亲和他的一些好友们谈话的神色里,我可以感觉到那是一件很令人恐怖的事情。果不其然,很快,一场“挖内人党”的运动(又叫“挖肃”运动,即“挖乌兰夫黑线,肃乌兰夫流毒”)就在内蒙古的大地上象旋风一样铺天盖地地席卷开来。街上贴着要内人党分子限期自首的通告;各个单位也整天开会传达学习文件,号召检举揭发;大人们成天在一起谈话的话题也都是关于内人党的,什么前天谁谁谁被抓进去了,昨天谁谁谁上吊自杀了,等等。我们这些偷听大人们谈话的孩子们,一天到晚心里也总是处于一种很紧张的状态,生怕这些恐怖的事情什么时候会闯进自己的家门。记得有一次,不知是哪级革委会借用我们中学的操场召开“挖肃”大会,当场逮捕了一大批人。这批被逮捕的人面向会场一字排开站在主_席台的下面,每人身后站着两个戴红袖标的人,抓着他们的肩头。突然有一个同学小声对我们周围的同学说:“哎呀,你们快看那,从右边数第X个人是某某班某某某的父亲。”大家都感到非常惊奇。再往后,这种“谁谁谁的父亲被抓啦”之类的消息经常听到,也就不足为奇了。直到第二年“挖肃”运动结束后,活着的受害者被大量地放出来,受害者及其家属们的血泪控诉贴满了街头,人们才了解到了更多耸人听闻的血腥故事。最近,为了写这篇稿子,我查了一些资料才知道,在这个历经一年多的“挖肃”运动中,内蒙古地区受到人身迫害的干部群众竟多达34.6万人,其中致死者达16222人。

          那么,所谓的“内人党”案件究竟是怎么回事呢?现引一段资料如下:

          “内蒙古人民革命党1925年成立于张家口,是第一次国共合作时期,在共_产国际和国共两党共同影响和领导下建立的一个蒙古族人民的政党组织,大革命失败后逐渐衰落和消亡。1945年日本投降后,8月18日,东蒙地区以哈丰阿为首的进步人士和知识分子发表《内蒙古人民解放宣言》,主张内蒙古与蒙古人民共和国合并,走非资本主义道路,并重建了内蒙古人民革命党。不久,中_共东北局西满分局派张策、胡昭衡、方志达、胡秉权等人到东蒙开辟工作。在当时国际国内形势下,内蒙古人民革命党放弃了内外蒙合并的主张,欣然接受中国共产党的领导。1946年“四三”会议决定内蒙古人民革命党停止活动。1947年“五一”大会召开,内蒙古自治政府成立,内蒙古人民革命党从此变成了一个历史名词。许多原内蒙古人民革命党党员参加了共产党,日后成长为内蒙古自治区的各级领导干部。”

          可是在文革中,为了打倒“内蒙古党组织中最大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乌兰夫”,又把这个早已成为历史的话头提了出来,并声称这个政党仍然存在,其总后台就是乌兰夫,“乌兰夫二十年来打着共_产_党的旗号发展内人党,因此草原遍地都是内人党”。于是,经中央文革小组批准,一场“挖乌兰夫黑线,肃乌兰夫流毒的人民战争”就开始了。

          那真是一场血腥的浩劫!虽然已经过去了30多年,可是许多血腥的记忆至今仍然清清楚楚地留在我的脑子里,永远也忘不掉。记得后来“挖肃”运动结束后,被揭露出来的各式拷打人的刑罚竟达一百多种。你就听听这些刑法的名字吧:“烤全羊”(把人按在火炉旁烤)、闷豆芽(用棉被把人包起来闷)、吃猪蹄(将人的手腕用力向内扳,直至将腕关节折伤)、鸭子浮水(把方凳翻过来,把人绑起来长时间悬放到凳腿上)……。记得当时在街头看过一个受害者家属贴的控诉书,讲述了其亲人被迫害至死的全过程,其中最令我毛骨悚然的是,该受害者的最后死因竟是被打手们强行将开水灌入口腔而烫死的。那叫什么刑罚,我不记得了。

          此外,我还记得,当时我父亲是某医院外科医生,不论是哪个单位打死了人,常常把我父亲传去验尸。有一次我父亲给我母亲讲了一次验尸的经过。我父亲到了死人的单位,那个单位的头头指着一间屋子告诉我父亲,有一个内人党分子上吊自杀了,尸体就在屋里,叫我父亲自己进去看。我父亲进屋后,发现那个内人党分子的尸体竟然还在绳子上挂着。我父亲气愤地走出来对他们说,“你们发现有人上吊怎么居然能不把他解下来?人还挂在半空中,我怎么验?”那帮人这才发现事情办得有漏洞,半天没答上话来。随后他们进屋把人放了下来,我父亲才进去验了尸。我父亲验尸后发现,那人分明是先死亡后挂上去的,可是那年头谁敢为阶级敌人伸冤呢?所以我父亲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在报告书上写了个“人已死亡”之类的话。可是那个单位的头头却非要我父亲写明是自杀死亡,我父亲说是不是自杀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人已死亡。双方争执了半天,但我父亲最后还是坚持了自己的写法而没有改。

          还有一段记忆就是,我父亲有一个挚友,我叫他刘叔叔,被抓进去残酷折磨了几个月居然没有死。被释放出来后,有一次两口子到我家来坐客,给我们讲了一晚上他的遭遇,他一边讲,他老婆在旁边一边哭。其中各种受刑挨打的细节我大都记不得了,但只记得这样一段:那帮凶手打他都打累了,后来发明了一种省事的方法,就是每天只给他饭吃,不给水喝。几天后,他渴得奄奄一息,昏倒在屋里的地上,醒来后竟然意外地发现床底下有一个痰盂,他把痰盂拽出来后,发现里面还有一点水,只是水里有许多痰一类的污物,他根本顾不上什么脏不脏,用手把那些污物尽可能地往外捞了捞,就一口气喝干了痰盂中的水。刘叔叔原来是个身强力壮的公安干部,可这回放出来后,我简直都有点不认识他了。骨瘦如柴,两腮两眼凹陷,来我家时竟然都是由他老婆搀扶着进的门。记得他老婆哭着说,人家好多人挨打不过就瞎胡招了,结果保了命,还少挨了许多打。刘叔叔是个死心眼,都快被打死了也不承认自己是内人党。幸亏他是个体育爱好者,体格很棒,才挺了过来,要是上头结束运动的文件再晚下来些日子,他就死定了。

          记得当时最令我们全家受惊和庆幸的一件事就是,运动后期,我父亲也被列入了抓捕的名单,但是就在将要抓人的前夕,上头结束运动的文件下来了,因而我们家才得以逃过了一难。事后听说了这件事后,我们全家都出了一身冷汗。

          就是这样一场由上面的红头文件操纵指挥的对无辜人民的迫害运动,居然被这论坛上的一些假左派分子们说成是一场社会主义的“大民主”运动,甚至还叫嚣要让它再来一次!通过与他们对话,我发现他们既不是智力有问题,也不是对事实不了解,唯一可能的解释只能是,他们要么是丧失了人的基本良心,要么是他们就是当年的那些打手。所以,只要我的这些记忆还在,我与他们之间就没有什么调和的余地,没有“团结”的可能!我唯一想做的,就是与他们作坚决的斗争,以防止这种人间悲剧在中国重演,以使我们的儿孙能够永远生活在一种有尊严、有自由、有人身安全的社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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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插队故事(二)到达

        随着火车行进的咣当声,原来不认识的人逐渐熟悉起来。也随着内蒙的临近,一些人的外号也改成具有地方特色。比如说后来成了我的莫逆之交的一位同学因为剃着光头,在南京时外号叫坛子,随着咣当声不知不觉地变成喇嘛。记得不知哪个学校的过带了一条大狼狗,在车厢里窜来窜去,惊的一些胆小的女生叫声一片。

        我们这批记得是一千挂零,送我们的是专车,没有个准点,经常一停就是好几个小时。好象是三天后早晨天还没亮,火车在一个前不巴村后不巴店的地方停下来。通知说是临时停车,停到天亮后说是到了,大家下车。

        到站叫海勃湾,是当时内蒙为数不多的“市”之一,八九十年代与附近的乌达市合并现在叫乌海市。地处内蒙西部黄河边,在包兰线与宁夏接壤的地方。南北是不知名的小沙漠,东部是光秃秃的千里山,过了山东南就是毛乌素沙漠,现在的地图上变成了沙地。西边紧靠黄河,过了黄河也是一片大沙漠,叫乌兰布和沙漠。可以说是个被沙漠包围的城市。

        乌海市的主要产业是煤矿,从市北边往南直到宁夏的石嘴山市地下都是大煤田。转远的东北的内蒙东胜和东南的陕西神木也有大煤田,不知与乌海市间地下是否连在一起。除了煤矿外还有一个大兵工厂,据说是制造自动步枪。(后来我在海勃湾铁路上工作时还在车站上“偷”过运往工厂的三梭枪刺半成品,不过很快就被厂里来人收缴走了。)市北有个千里山钢厂,市南还有一个平顶山水泥厂,和拉僧庙碱厂,都是中等规模,不过在内蒙还是排得上号的。另外还有其他一些小厂矿,据当地人介绍除了金子以外其他矿藏都有。

        后来看了范长江的一篇文章,二几年时他对包头到石嘴山间沿途进行考查,走到海勃湾这个地方时住了一晚,当时只有两户人家。

        不过我们刚到时不知道这些,只知道周围一片荒凉,草也见不到几株。当时车站只有两股道,就象内地最小的会让站(七0年左右开始扩建车站,我还有幸参加,现在是一等大站)。车也没停在站台上,下了火车还要走下高高的路堤。进城只见十字交叉的两条马路,路上一半复盖了流沙,路两边种了沙枣树,要用自来水浇灌才能成活。城里最高的建筑是两层的市委招待所,和百货商店。

        在海勃湾住了两天,住在市一中的教室里,除了欢迎仪式外就是介绍当地的风土人情和注意事项,说了些什么也忘得一干二净。

        抽空到街上转转,第一天那些饭馆简直进不去,一股扑鼻的羊羶味,第二天就什么也闻不到了。到商店买了把挺漂亮的刀子,这可是梦想多时的,以后才知道买的不是蒙刀是藏刀。

        后来招工后在海勃湾呆了八年,(老子抗战八年)回宁后九0年又回去一趟,真是今非夕比,鸟枪换炮。

        两天后坐上解放卡车,浩浩荡荡行进三百公里来到鄂托克旗,其中有两百人再往前到乌审旗去了。

        鄂托克旗地处毛乌素沙漠的中北部,一路行去除了很少见的树外怎么也找不见侦察员所说的高过肩的草,完全不象想象中的草原牧区,根本没有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景象。

        说到毛乌素沙漠现在改称毛乌素沙地是有道理的,不象电视上的沙漠那样全是光秃秃的流沙(当地叫明沙),多数是长着稀疏的沙生植物的高高低低的半固定沙丘,部分植物长的多的沙丘远看就象江南的群山,只是没有树。明沙也有一些,不太多。明沙一般要高些,最高的有上百米。

        鄂托克旗政府所在地直到我们离开是只有一条马路,一二十分钟就能走到头。没有楼房,当时只有五千还是两千人口。照明靠柴油发电机,天黑时开始送电,夜深了就没电了。九0年再去时就变成了三纵四横的柏油马路,高压线也早就拉到了,还是那句话:今非夕比,鸟枪换炮。

        当时在旗里干了些什么没印象了,按照分配我们到了公社。

        我去的公社叫尔格图公社,也叫额尔和图公社,现在叫苏木(乡),蒙语音译,不知道什么意思,我在牧区呆了三年蒙语没学会几句。

        牧区的公社面积大人口少,尔格图是个小公社,人口不到两千,相当于内地一个较小的大队,长宽有三四十公里,相当于内地一个中等县。因为人口少大队为最低经济单位,也就是大队结算。当时内地是小队结算。

        在公社只记得两件事,一是自由组合分配大队,一个大队一个知青点,所以后来我们一提起来都说是我们大队怎么怎么,不象在内地插队的知青一说就是小队。二是会餐。

        先从吃说起,会餐只记得脸盆装的大块煮羊肉,我用刚买不久的刀往里一插,起起来一大块--肥肉。想放回去又不敢,想起介绍过拿起来的食物就要吃下去,否则当地人会不高兴的。于是其他什么都没吃成,还差点吐出来。

        到尔格图的都是一个学校的,有七十多人,在南京去内蒙的学校中排名第二,而且基本上都是同一组织(文革中的造反队)。我不在“党”,没几个人认识,因为在火车上与一位高中同学聊的比较投缘,于是选择了他所在的大队,刚好与喇嘛在一起。

        从公社到大队是步行,二十公里沙路,大队派了一辆牛车来拉行李。牛车走的不快,消消停停走了大半天直接到了水利队。

        当时是滕海清在内蒙主政,他提出个口号:牧区要大搞粮食自给,原来牧区的粮食都是国家供应的。于是各地响应号召各大队都建立专门的农业小队生产粮食,这个农业小队就叫水利队。

        只记得到的那天下着濛濛细雨。

        插队生活到这时就算正式开始了。

        

      关键词(Tags): #知青#大队#牧民#水利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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