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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骑兵保卫西河—原创】冀鲁豫战场上的“哥萨克骑兵”(续十) -- 王外马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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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骑兵保卫西河—原创】冀鲁豫战场上的“哥萨克骑兵”(续十五)

      咬紧牙关

      听刘金魁说房顶上有面日本旗,刘大爷也赶忙转过头张望。只见寨里面的一个房顶上,堆着一些不知道什么东西。正巧现在起风了,把旁边一块布片吹得飘了起来。因为天黑,也不大看得清是什么,也许是件衣服?也许……不过,还真是有点象是鬼子的膏药旗。

      刘金魁提议去看看。刘大爷前后望了望没见着连长,又心想别报告错了惹人笑话,就没再吭声,和刘金魁一起往西寨门走。刚走到跟前,就听村子里头乒乓响枪了,有七八个人慌慌张张地从寨门里跑出来,嘴里喊着“日本鬼子!村里有鬼子!”。

      军营村里真的有鬼子兵。这里驻守着日军的一个战车小队(三辆轻型坦克)和一个警戒小队,原本应该有五十来人。天快黑的时候,不知道得了什么命令,两个小队的鬼子连同战车匆忙出动,只留下六个日本兵和一个汉奸联络官在村里看守油料。天黑了,我们的斥候前卫没发现敌人,而留守的日军看我们人多也没敢出来,村子里的老百姓大多都跑了,剩下的一些人怕鬼子报复,躲在家里不吱声(可气的是,先前斥候兵询问情况时,他们也没说实话)。就这么着,两边队伍挨在一起,居然弄了个相安无事。

      冀南行署的一些人经过村庄时,想找点吃的。从清晨到黑夜,大家跑了一天还粒米未近,确实饿了,于是进村就喊老乡、推门。结果,和鬼子照上面了,当即就被打倒几个。

      日本鬼子也够凶狠,开打以后,一不做二不休,派两个人上了房,架起机枪往河滩打(就是在那个挂旗子的房顶,那堆“黑乎乎的东西”其实是老百姓家装谷草的木柜子,被用来当掩体工事),其他的日本兵则抢占了三间房子,拼死顽抗。

      房顶上的机枪打得河滩上的机关人员到处跑,而地面上,鬼子占据的房子又是彼此斜对着的,正好构成了交叉掩护,一时间,怎么也冲不过去。二连长张起旺急得大叫“上房,上房顶!用手榴弹先把机枪炸了!”。

      刘金魁和刘大爷把一张大床立起来,踩着床架往房上爬,刘金魁刚上去就栽下来了,一颗子弹从腮帮子穿到耳朵边,他伸出手,在刘大爷的胸口前挠了几下,就咽气了。刘大爷说,刘金魁这人嘴上没把门的,做事有点没心没肺,所以虽然是个老红军,却没入党也没当上干部,其实,他打仗勇敢,人品好,懂的事情也挺多。

      刘大爷接着往上爬,刚上房顶,对面一枪打来,他腿一软就掉下去了,大腿根火辣辣地痛,鲜血灌满了两裤腿。这时候,四连长韩猛子牵着战马已经悄悄绕到另一边,他踩着马背跃上房,终于干掉了机枪,接着,二连也一鼓作气把地面上的鬼子给消灭了。

      刘大爷坐在地上捂着大腿,他被自己的伤势吓坏了。李医官跑过来(当时,治马和治人都是他负责),拿大剪子剪开裤子看了看,说“放心,重要的东西都在”。刘大爷这才松了口气。

      子弹打穿了大腿,没伤着骨头和动脉。伤势虽然不很严重,可是不能骑马也不能走路了,刘大爷只好横趴在马上跟着行军。第二天,军区、行署和区党委组织召开了“庆祝反围剿胜利暨追悼烈士大会”。会后,刘大爷被转到了军区医院,然后又过了几天,医院把他交给枣强县地方组织,于是他在几个村庄间来回转移,隐蔽养伤。

      那时侯,日伪政权在地方各村都设保甲长,负责组织劳役。但由于税收和治安的事情比较难办,所以,伪“华北自治会”又在几个村之间或重要地方设立了“维持会”,加强管理力量。保甲长是“选举”产生的,多是普通村民,“维持会”是委任的,多是地方名人。他们在表面上“合法”地帮鬼子办事,在背地里又帮助八路军开展工作,所以也被称为“革命的两面派”。不过,既然是两面派,就难免有摇摆性,在斗争形势最严峻的大扫荡期间,“维持会”就完全倒向了日伪一边。

      在这个阶段,鬼子疯狂推行“强化治安运动”,叫嚣着要把华北变成“大东亚作战兵站基地”。他们对抗日基础较好的根据地后方实施残酷的“三光政策”,使得铁壁合围中心区损失惨重、一片狼籍,八路军伤员也只有转移到较“灰色”的地区休养。可是,枣强县南部这里也是碉堡林立、封锁沟纵横、敌人来回搜索,晚上,连电线杆上都挂着马灯,局势十分危险。

      伤员由村里的“基本户”负责照顾,医院的卫生员隔天来换药,联络交通也时常送来生活必需品。在村庄里养伤,实际上是瞒不过村民的,只不过大家心照不宣就是了。保甲长都是拖家带口的本地土著,自然也不愿意得罪八路,他晚上悄悄放一袋粮食在窗台上,说一句“人多嘴杂啊,凡事小心些”就走了。

      养伤两个多月,为了安全,经常换地方,有时住老百姓家、有时住在堆杂物的破房子里。八路军卫生员穿越封锁化装“巡诊”,风险很大可医疗用品却很简单,清洗伤口用食盐水、治疗用碳酸,每次换药都疼出一身汗来。刘大爷说,干脆你把药留下,以后我自己慢慢弄吧,医生说不行这是我的任务。就这么着,一来二去,伤口渐渐地好了。

      骑兵团的人也来探望过伤员。看见战友,不仅刘大爷高兴,老乡们也很高兴。骑兵团可是八路军主力的象征啊,他们还在冀南平原,老百姓心里就有底了。政治处干事向刘大爷介绍了部队的情况,要求伤员同志坚定信念、相信组织并积极宣传群众。

      “四、二九”突围以后,日军主力就转到冀中方向去了。骑兵团曾玉良团长奉命带两个连穿越德石路,接应冀中突围部队。况玉纯政委则带着其他人转到冀县一带,白天把马隐蔽在房子里,挑水饮马,夜里去恢复群众情绪、收集突围时掉队的人员。由于敌人仍在进行小规模的扫荡合围,骑兵团如果与敌遭遇,一般都采取了不恋战、不集结、分头突围的办法,力图尽量保存实力。可即使是这样,部队也在不断地减员,并且难以获得补充(就在几个月后,军区政治部主任刘志坚带一个骑兵班去开会,途中竟被日本骑兵队活捉了。幸亏他没有暴露身份,几天后,陈再道司令组织侦察兵把他又抢了回来)。

      环境日益严酷、条件愈加恶化、敌人不断地挤压,再加上受到日军在太平洋战场上节节获胜的假象蒙蔽,有些同志对前途失去了信心,意志动摇了。个别地方组织发生涣散解体、部队也开始出现逃兵现象、分散休养的伤员有的不肯归队,甚至一些过去作战很勇敢的战士也开了小差……129师骑兵团是红军团队,骨干基础坚实,情况还比较好,但况玉纯政委仍然加强了组织措施。他把连指导员改为连政委,各连增设政治副连长和支部书记,排里设政治战士(排指导员),在休养的伤员中也设立了临时党支部,通过积极有效的措施,加强了部队的凝聚力。当时部队的口号是“咬紧牙关,度过黎明前的黑暗”。

      刘大爷也在咬紧牙关养伤,争取早日归队。有一天下午,他正在小于庄的一个破房子里睡觉,“基本户”房东大爷和交通员魏二民跑进来背着他就走,说是有人要来抓他了。原来,村里有户人家的儿子,外号叫“文明先生”的,本来长期在青岛做事,前几天回村探亲,不知怎么就知道了八路军伤员的消息,“文明先生”是被日本人洗过脑袋的,结果,立刻就去报告了“维持会”,连他家里人也拦不住。魏二民听说了这事,马上赶过来把刘大爷转移走。

      出了村走不到二里地,迎面来了一小队伪军,魏二民赶紧背着刘大爷离开公路下道沟。奇怪的是,那些伪军离他们也不过五六十米远,大白天,却象什么也没看见似的,大摇大摆地就过去了。刘大爷白紧张了一回,心里直纳闷,魏二民说“没关系,那些是自治军”。

      自治军就是所谓“东亚同盟自治军”,他们是伪军中成分比较复杂的一路……

      ——(开始跑题)——

      现在我们很多人以为伪军就是“皇协军”,其实这不大准确。抗战初期,真正的“皇协军”是鬼子带来的,其成员有朝鲜人和东北(满洲)人,后来也大量招收“华籍士兵”(好象不能这么说,“被占领区籍士兵”?),这些人穿日式军服,训练得比较正规、装备好,战斗力也强一些。“皇协军”中有日军顾问、由日军提供补给、归日军指挥,是真格的二鬼子。当然,伪满洲军、伪蒙军也属于这一类,只是他们没到中原来。

      下一档次的是孙良诚、吴化文、庞炳勋之流,他们穿国民党军服,名称是啥方面军、集团军的,老百姓不知道该叫他们什么好,有时叫“伪军”,有时为抬举他们,就乱喊成“皇协军”了。再就是齐燮元的部队,总部设北平,辖十二个集团军,叫做“治安军”,穿黑狗皮的,电影里赔着鬼子踩地雷的就是他们。这一档次的部队一般是整建制投敌的,所以还保存有一定的战术传统和战斗力。属于伪正规军。

      再下来就是“华北自治会”的五花八门的队伍,什么兴亚同盟军、同盟救国军、山西“剿共”军、东亚皇协军、和平建国军之类,而在冀南豫西这一带厮混的就是“东亚同盟自治军”了。这路人马的基础是原来的“自卫队”、“护乡团”以及会道门组织,几个领头的倒还是带兵出身,可部下就是干什么的都有了,属于“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那一拨。他们穿的军服也是不一定,这个大队和那个大队的不一样,比较统一的是胸口上都别着个又圆又大的铜牌牌。

      自治军虽然战斗力不咋的,可是在本乡本土的,闹起来还真不好对付。出于对抗日根据地建设的考虑,八路军对他们既打又拉,并积极向他们开展“白脸红心”的统战工作,效果还不错。据说,宋任穷政委的夫人坐月子,就是住在“自治军”长官(叫什么名字想不起来了)的家里;刘志坚主任被自己的部队抢回来后,腿部受伤不能行走,也是在“自治军”大队长韩荫亭家里养伤。有意思的是,后来,“自治军”的军长王天祥被鬼子撤了职,八路军就去动员他再度出山,拉旧部起义,再后来,王军长真的搞过来一个团,八路军就委任他当 “冀鲁豫抗日游击纵队”的司令员,再再后来,抗战胜利了,前王军长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接着去拉国民党起义……

      ——(好了,跑蹄结束,拉马回来)——

      自治军进村转了几圈就走了,为防着再有人告密,魏二民把刘大爷背到野外乱坟堆,找了个空坟让他钻进去,晚上, 他又送了席子、铺盖来,刘大爷就在坟头底下住了好些天。那里面确实挺脏,蚂蚁、蝼蛄到处乱爬,人稍微一动弹,顶上就掉土,不过,刘大爷说,人躲在里面还真是很安全。几天以后,魏二民过来说,八路军手枪队晚上到了村里,用柴草把那个“文明先生”从地窖里熏出来,拉村口毙了。刘大爷听了很高兴,但他想了想决定还是藏在坟头里,住在这里心里踏实点。

      七月初,有情报说鬼子要来枣强县搞“清乡大扫荡”了,交通站于是着手安排伤员转移到别的县。刘大爷觉得自己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就要求归队,老是躲来躲去养伤,实在不如打仗痛快。交通员考虑了一会同意了。

      夜里,七个伤愈归队的战士经过秘密集中,在交通员的带领下踏上了归途。等上了路,刘大爷才感到这两个多月形势环境真是发生了很大变化,碉堡林立、公路和封锁沟交织如网。每次过封锁线,交通员都要先去找到更夫和村干部,由群众帮助填路沟,等八路军走出一段路,打更的就敲锣报警,碉堡里的人接着噼啪乱打一阵枪,然后万事大吉。

      就这样,白天吃饭睡觉,晚上彻夜赶路,三天时间穿过了九道封锁线,最后一晚上到了卫河边上,夏天,水很大,可是所有的船只都被鬼子拖走了。刘大爷腿上的伤还没全好,不能游泳,住岸边的群众就找来高粱秆,扎成几个大捆子,刘大爷趴在上面,由水性好的老乡推着他,把战士们都送过了河。

      历经跋涉,终于回到了部队,团首长高兴,战友们也很高兴。团里减员严重(甚至第一次出现了马比人多的情况),每回来一个战斗骨干都是件让人欣喜的事。曾团长在欢迎会上告诉大家,虽然目前我们的情况很困难,但是,八路军是打不垮的,骑兵团更是钢铁的队伍。陈再道司令员马上就要到团里来,他将亲自组织骑兵,对敌人进行反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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