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替考 -- ★★★

我那时候已经是做了两年的企台了,我做过的店,从大厨到老板,还没有一个敢对我大声说话的.河里有打过工的,知道在餐馆里大厨是什么地位,你见过一个企台敢教训大厨吗?当然光靠有胆是没用的,得有那底气,你得有本事在忙得翻天的时候头脑清醒,不乱指挥,还得把生意接下来.我在加州Ukiah打工的时候,大厨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过一句,”见你进厨房,我们腿都发抖啊”.之前我辞工的时候说开学了要走,跟杀了老板差不多.

我虽然没想让人家仪仗队奏国歌来欢迎我,可如果刚见面就我给这么个下马威的话,那也有点太小看人了.谁没有尊严啊.

我微微的抬了一下头,看住她,等她来问我.我身高一米八,她也就是顶天了一米六,我再抬头看她的话,别人看不出来,她心里一定有数的.

她终于开口了:”你能做什么?”我说会打台子.她又问:”你做过吗?”那个经理在旁边,脸上没有表情,昨天都嘱咐过我了么,就说没做过就好了.可是我也是那一阵牛脾气上来,我虽然不是吃软不吃硬,但是想和我做对头的话,她还真找对人了.我于是硬梆梆的回了一句”我做过两三年了,是熟手”.

她扔给我一本单子,说,去,那一桌,你给我接下来,你要是没做过,我会教你,你不是说你做过吗?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做的!我问她,你们这个店,单子怎么个开法?她冷笑道,”你不是做过吗?”我说餐馆的规矩可多了,每家都不一样,你是写中文,还是写英文?还是两样都写?美国就你这一家店啊?

老板娘大概也觉得有点过分,就说是英文.我接了单子,丢到厨房里,喊了声某某桌走菜,就要上汤,她又开始找麻烦了:”等等,这时候你走什么菜?”我说午餐不是就得赶个快吗,又不是晚餐,难道等汤喝的差不多了才开始走菜吗,那你这满店的客人要怎么招呼?她说那你不用管,我们就这规矩.我说好,没问题.心想这真是自找麻烦.结果她又跟了一句”这和你们那个国家完全不一样…”

我声音很大地顶了她一句”是不一样,我们那儿可没有你这样的快餐店!”她又冷笑了一声,这回倒是没说什么.我转过身来,发现厨房里静悄悄的,从老板到大厨到油锅到洗碗,都在看过来.

中午的rush hour就那么一个钟头,很快就过去了.她仍然是跟在我旁边冷嘲热讽,不停的挑刺,我也仍然是该顶的顶,该做的做,什么也不耽误.她对大陆人的误解很深,张口闭口都是你们大陆人怎样怎样.非常侮辱.我当时打定了主意要修理修理她,顶归顶,我就不和你撕破脸.我心里想,你现在拽,好,趁着你还有机会,赶紧拽,赶紧叫,等过了这个星期,可就轮不到你了.

中午忙过去到两点来钟,厨房开饭菜.老板娘和经理坐一桌,我和另外两个企台坐一桌.她吃到一半,做了下总结性发言:”我看得出来你是做过,不过呢,你做过的都是快餐店,还有很多要学的地方…”这象句人话,不管我是真的还有很多要学的地方,还是她得自己找个台阶下,这个我能听进去.然后她又来了一句”不过你们大陆人的家教可是真糟糕,我还没见过象你这样和我顶嘴的…”

我有点忍无可忍,把叉子往桌上一摔”老板娘啊,我见过很多台湾人,可没见过你这么刻薄的. 我觉不出来,我除了出生地不一样以外,有什么台湾人能做的,大陆人做不了?”我话说得很直接,豁出去了么,谁怕谁啊.她果然脸上挂不住,说你受不了可以走啊.我低下头去吃饭,心想,CNMD,走?爷还跟你耗上了,我不让你在我跟前当孙子,我跟你姓.

其实后来我想了想,她可能真的就是个口头语,一时半会的改不过来,张嘴就是”你们大陆人”怎样怎样, 倒不一定真的是恶意.而且她以前没碰到过什么硬茬,所以气焰嚣张,久而久之,成习惯了.

后来大家都不吭声,默默的把饭吃完.她说,你和Larry(就是经理)一起商量商量,把你的班排出来.那意思,就是要我留下来了.我不知道如果她预见到在接下去的两年被我无数次修理的话,还会不会要我.

Larry见她走开了,埋怨我道:”我不是和你说了不要告诉她你做过的吗?你看看,差点丢了这份工作.今天中午我看了,你比另外几个要好很多,所以,要什么班的话,我都能给你排进去的.老板娘就是那个样子罢了,你不要误会,她刀子嘴豆腐心,你如果有办法让她喜欢你的话,她一定会让你赚到钱.”我说不好意思啊,我就是一时脾气上来没忍住,倒不是真的忘了你说的话了.现在我还没开始上课,可以多少打一点先熟悉熟悉,等开学了我把课程表给你.

那天算是和老板娘的第一次冲突,差不多也是最后一次了,从那以后她再没有给过我脸色看.她对大陆人的看法是很幼稚可笑,很无知的那种,人云亦云,并没有自己做过什么思考分析.她后来居然被我转变到用”我们中国人”这样的语句来表示她同意我的某个观点,或者需要我对她的某个看法表达一点支持.她在以后的两年里对我很照顾,一样的工作时间,别人能赚70块,我就能赚到100块,差不多是这个比例.那个店很上档次,小费很好,我一来就找到这里,也不能不说是运气.

扯远了,拉回来,我感觉有点饿了...下一篇就吃饭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