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原创】宿命难逃,命运玩笑 -- xx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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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依我说是单兵精确打击的能力更为强大

            以往单兵精确打击是狙击步枪、迫击炮精射,以后的手段则更多,拉上去一个个战术小组,在有巨大的数据处理能力的侦察、探测、计算、调度、指挥的巨系统下,高级司令部可以指挥到单兵、个人去消灭点上的目标,或是陆军无人机群,几千架冲上去,对付面线目标。对方只有搞出干扰武器反制,否则无法交战。

            • 家园 前几天看了一个央视的军事节目

              一个解放军配备智能交互系统特战小队渗透到敌军指挥所附近,利用仿生鸟型机器人,VR眼镜、智能手套等设备控制各种装备侦察敌军动向。期间信息可以随时传回指挥部,然后根据命令使用无人机、无人车操纵枪支和炸弹攻击敌军,这些应该就是你说的。如果这些装备成本达到可接受的程度,那真够敌军喝一壶的。

              另外我听到一个军事博主谈到中国生产无人机的潜力,应该是以及其低廉的价格生产百万、千万级的产量,这样的话,甚至可以达到给每个敌军战斗人员分配几个甚至几十个无人机来打击他们。试问人家还怎么和TG玩儿?

              解放军科幻大片

              通宝推:凤城,
        • 家园 雷达探测

          这个比红外探测技术先进,不受干扰,那个时候是新技术。

          西安电子科技大学很厉害,主人公是搞合成孔径雷达的。

          以当今一些战场无人机使用的表现看,应该快成步兵班的标配了,但更多低空飞行武器中国也搞出了,预计下次解放军参加的战争,单兵作战的分量一定加大。

          随着新型单兵武器的出现,解放军联合作战的跨度起到领先作用,其实对指挥控制系统和装备的要求更高,这个我就无法说了。

          读者知道我在这部书中格外强调此点的。

    • 家园 第260章 期待中的病人 -- 有补充

      清明的第二天,有个老人费了大气力爬山,筋疲力尽且气喘吁吁地找到我,请我去给他们的一个老场长看病,说是“救救他吧,他是个好人,他也是对革命有功的人。”

      他是山下一个部队农场的人,看样子有超过80岁了,其苍老我都不好意思描述。

      这是怎么个情况?看老人那种既焦急又无奈的表情,我不禁恻隐之心产生;况且,出于一个退伍战士的身份,我对所有在人民军队中干过的人都有一份感情,他们虽然大我好几辈,可仍然把他们当作我的士兵兄弟,于是随他下到山外。

      在路上,我问这位老人:“您怎么知道我会看病的?”原来,他也是听山上的一个乡亲无意间说的,说是山上有个小道士,跟着老道学了不少年的医术,虽然现在下山了,可是时不时地回来。这不我回山了,乡亲知道,碰巧遇上老人,便告知了他。

      老人来自山下原属部队的一个农场,是那个老场长在战争年代的老警卫员,可谓对他忠心耿耿。虽然已经脱离军队很久,是个职业的老农民,可一个老战士的风骨仍在,在我面前腿直直地站立,有些佝偻的背尽量挺起,目光中是祈望,而不是祈求。

      我们二人自然只能徒步行走,他也是个好老的老人了,再怎么保持一个老兵的习惯,岁月不饶人,步履很慢。我只好把老人背在身上,在他的指点下,赶快赶去农场,我能留在山上的时间也不多。

      老人伏在我的背上,不禁和我聊了起来,从他话语里我知道他是1935年当的红军,在湘鄂边坚持游击战争,因为作战勇敢,被选为首长的卫士。在抗日战争中一直坚持在家乡,在游击队中打击日本鬼子。自己的首长在极为恶劣的环境中带领游击队与日伪军奋战,实是九死一生。

      老人一直片片段段地诉说自己的战斗生涯,除了参加红军能够明确他的身份,后来抗日那一段就有些躲闪了。可当时我没意识到他在躲闪什么,觉得这个老兵游击战术挺不错的。他们坚持抗战的地方多小湖泊和湿地,游击队将鬼子往那里引,利用地形熟悉,在水乡中伏击日军。愚蠢的日军经不起刺激,向为数不多的游击队员追击,误入沼泽,被泥浆吞噬了十几人。在鬼子救陷入沼泽中的同伴时,他们远距冷枪射击打活靶,加大日军的伤亡,而鬼子对他们无可奈何,最后狼狈撤回。

      说到此,背上的老人得意地笑了。

      我见到了病人,是个年龄已经高寿的老者,瘦骨嶙峋,花白的胡子,呼吸沉重,散发出老年人身体内部腐败的气味,就是呼出的气很臭。我上前为他号脉,脉搏很弱,感觉他身体已经很弱了,随时会离开这个世界。

      他发出喃喃的声音,开始我没有注意,却是在思索他身体状况的时候,听出几句,感觉其中的话语都是不甘心的意思。

      老人坚持活下去的动因是在等待组织上对他的重新结论。

      原来老人姓项,曾任鄂东南地方红军的师长,因与上级争辩革命的策略,受到有组织的批判,愤而私自脱离了红军游击队。然而他是在日本侵略中国日盛的大敌当前的形势下,才提出改变坚持三年的做法,把革命的重心从反对国民党的反动统治转移到组织民众进行抗战救亡救国上去。这个主张与党中央是不谋而和的,却遭到当时因受到国民党军极残酷的屠杀迫害而充满仇恨的同伴不认可。

      只是私自离队,便在抗战中不能被组织接纳,他组织的抗日武装要加入新四军都不行。解放后仅安排个农场副场长或副科长的职务。虽然给他了离休的待遇,耄耋年龄时他渴望组织上认可他是革命的一生,没有伤害革命事业的一生。

      面对这个老人,我感觉他参加党的初心一直未变,革命的理想一直坚持着。但组织上如何面对这个很早就参加了革命,并为党的工作和战斗做过贡献的老兵,在他离世前如何重新评价,我无置喙的余地,能做的只是对他的这份信念表示尊重,为他减少几分身体上的痛苦。

      让我受到教育的是,他在面临去世时,对组织并无怨言,对组织仍持有期盼。妹的,联想到自己,可不是这样。我也算是被军队处理的人了,离开了部队,我很痛苦,想必这个项姓老人当时也是如此吧?而我总是心里有个过不去的“梗”,让我时不时地想起而愤怒。看到老人的那份执念,让我多思索了几回,那种“愤怒”减去了几分。

      在给他医治后,在他身体有几分好转,精神颇旺时,我把自己的情况对他说了。老人笑了笑,对我说:“小伙子,多想想自己的因素,不要沉沦就好。”

      项老兵,姑且这样称呼他吧,并没有说更多的话,在他的潜意识中也不认为自己有什么条件或资格可以给面前这个医治他的小医生以教诲,就说了一句普普通通的话,给我启发。他九十年的生命,已到返璞归真的程度,已用不到什么深刻,亦没有什么言之凿凿了。

      临别时,我向这位躺着的行将就木的老人行个军礼,看到我的这个动作,老人眼里闪出了一丝光芒。我想他如果等不到组织上对他的重新评价,有我这个对他革命功绩的尊重,也应安心些了吧。

      然后,我又向那位忠诚的警卫员敬军礼,口诵:“老兵保重!”那个光头的老兵,眼含热泪佝偻地回礼。多少年了都没再行过军礼,临了临了,心中的火热又被燃起,嘴角哆嗦着发出声音,“新兵蛋子走好!”那苍老的声音说出“新兵蛋子”,让我只觉亲切。

      在往回走的路上,我不禁想,如果项老兵一直留在革命军队中,活到了建国后,按照他的资历应该授个中将,至少将军是跑不掉的。那他在人生终点的时候,该躺在大城市的医院中,有医护人员的护理,有完善的医疗设备保障,享受革命胜利的果实;可现在他躺在昏暗的旧平房中,只有个老警卫员相伴,其它的就什么都没有了。革命倒是参加过,可革命的果实,只好看着了,甚至果实是什么样的,都没看到。

      命运啊!

      我对他同情,那时严酷的政治环境让他再无力于自己的发展,背负了沉重的历史包袱。同时也为我庆幸,我没有“沉沦”,如老人所指,我仍能在对国家更重要的领域里东山再起,实现自己的人生目标。

      “人的一生,总有几条路可以走,你要想明白该走哪条路是最正确的啊!”这是我对自己的告诫。

      作者 对本帖的 补充(1)
      家园 害他的是位上将 -- 补充帖

      没打过胜仗,尤其皖南失败,扔下2000人的队伍逃跑。事后历史告诉人们,那2000被他解散的部队不算皖南事变损失的人。好恶心!

      多说一句,皖南事变中,看项英的表现,哪有共产党方面军统帅的样子,决策钻进国民党的包围圈,被围住不是想办法突围,而是把军队耗在包围圈内,待见到国民党完成包围,他就带新四军主要领导人开小差,离开陈毅他连开小差都开不好,兜兜转转,回来看新四军失败的笑话,凭借权力让当地党把自己藏起来,继续当逃兵。这就是他们的权力观。

    • 见前补充 4943207
    • 家园 本来想发补充,但写不完

      这一章是必发的,因为涉及到我的一次亲身经历。

      我记忆深刻的是很早以前在紫竹院附近吃早饭,饭桌在室外,早餐摊旁边,是和一个老人坐同桌。老人看上去近70岁那般老,但坐姿挺直,身形壮硕,表情严肃,目光似实。一口一口地吃,嘴里不发声响,也不旁顾,根本没瞄我这个同桌食客一眼,有种被训练过的感觉。可他就是一个老农民,脸上皱纹深而多,面庞黑且粗,衣着破旧,不知穿了多少时间,可能是尽量归置过,依然皱巴巴。大约是初春时节,衣服厚着呢。那时不是70年代中,就是80年代初,北地的人还很穷,华北大演习时村姑都想跟当兵的走嘛。

      反正当时我注意到这个不像农民的老人,不像老人的茁实汉子,可人家目不斜视,我也没打算与他说话,可旁边有人主动与老人交谈,是两个当兵的,也注意到老人的不一般,张口就问:“老大爷,当过兵吧。”

      老人没有回避,答道:“年轻时在归绥干过军队。”

      老人精,用“干过军队”表示自己不是士兵。是不是他面对士兵自视高呢?

      我在旁边插了句:“是傅作义的军队吧?”我明白人家是说自己不是八路军,也不是解放军。

      老人有些窘,没有说什么,却看了我一眼,目光似乎是表达:“那怎么滴!”应该也有这个意思,”即使俺不是解放军也不容小觑!“

      神色上有几分骄傲呢!他应该做了比较,解放军的小兵哪有什么军人气质!因为那俩的样子确实没当兵的味,军帽没戴,风纪扣没系,坐姿随意。

      这回是我大囧,虽然我坐得正,吃得规矩,却没老人那般严整。

      哈,被个前国军教育了。

      被压迫了30年,可人垮架不垮,仍在维护自己一个前军官的尊严……

      • 家园 你本身对军队、纪律、共产主义认识很不对头

        也就是你的理解错误带来了,你对这些事情的理解错误。

        项英还是可以接受的,他的错误在于不理解执行毛主席思想,在当时,他是自身战争能力限制,导致了他的错误操作,这点不是你认为的那样。

        他就是习惯小股突围,作为当时情况的最高领导干部,他的突围选择没啥太大的问题。

        叶挺在当时和之前的操作的确不是太令人相信,甚至当时的面见敌军,也值得商榷,说饶漱石安排他去安排,这可能性不太大,自己要去的意图可能更大。

        只是那时的新四军和叶挺都没有任何能力说服蒋介石国民党。叶挺在国民党没有那么大的号召力,他意图搞第三党在当时的军事行动里的国军方面,没有支持者。

        当时确实只有一个军事选择,全力突围。

        另外,傅作义的军队虽然自称7路半,但是在解放战争国民党反攻倒算时期,杀人也不少,只是傅作义起义了后来涉及不多,这点聂荣臻都不忿,所以你还是应该多了解历史再说话。华北对土改反攻倒算并非只有还乡团。

        因为你的帖子很明显的意思是说这是个好傅作义军的军官。因为他军姿好,呵呵呵。很明显,你对他没有任何深入了解,只是肤浅的表面罢了。黄维军姿更好,但是不仅参加反攻倒算,还使用毒气弹。

        然而网上因为他对蒋介石的愚忠和功德林早期强硬的反共而大加赞扬,嘿嘿嘿。

        • 家园 说话得有逻辑

          欧阳中石是我的逻辑老师,在课上教导学生,“讲话须有逻辑,听别人说什么也要思考他说话有逻辑没有。”我知道老师是对的,中国人的逻辑思辨须加强。

          1.在党内,位高的人对下面的工作人员说的话一般难以接受,长征路上红军都那么危险了,把持中央的领导谁想听毛主席的话,毛主席想要说句话,得做多少说服工作,只是在某个会议上众人都付合了,那些顽固的中央领导才被迫做出改变。项英凭什么要理解毛主席思想?

          2.党的领导干部是愚蠢的么?啥叫自身战争能力限制?啥叫错误操作?我都不说了,你愿意接受是你的事,那就是你所凭借的逻辑不对。就中国革命发生的事说明,绝不是他们不行,为了抵制延安,他们运用手中权力策应国民党颇有一套。通过他们的所作所为分析,不难得出此结论。其实我真想说的是,项英就是预谋毁了新四军投敌,和张国焘有一比。

          再多说一句,第二次国共合作,以王明、项英、老周为代表的在当年居支配地位的领导接受苏联的授意,模糊了与国民党的界线,想效法老张的大有人在。王明和老周的第二中央,几人思想上都遵从“一切服从统一战线”,政治部副主任出入着中将衔的军装即证明了其态度。

          3.傅军称七路半,正是受到共产党的影响和支援,有真心抗日、追求进步的表现,但抗战结束,一切变了,对方不进步了,真心与共产党夺地盘了。可聂司令并未提前认识到,搞了大裁军,才被对手打个措手不及。

          我能理解他的逻辑,在华北哪里有蒋介石的军队,过来接收大城市的国民党军需要时间的。华北军民在八年抗战中太苦了,牺牲太大了,是该喘口气了。这个逻辑的出发点没啥不对,是战争粉碎了美好的愿望。

          了解历史,特别是历史真相,你还需用心。傅部起义也好,投降也好,那个要偷袭西柏坡的军官还是被泄愤杀了,可他在历史上对中共有过比特赦的蒋介石嫡系的将军们伤害大么?王耀武打红10军团绝对比那可怜虫厉害多了。杀他,不就是傅部进步过又反动了,像是背叛,与那个陈前共产党的政委后保安团长该死有相同的逻辑么!

          有句名言:将军决战岂止在战场。一个军人的自尊和骄傲也不是由战争胜负决定的,所以我不去诋毁那些始终保持军人本色的老兵。

          说得停不下来了,越战中决定投降的那个连指导员,他和他的家庭,在他坐牢服刑期间和之后都是由他投降了的部下所供养,人性前那些意识形态会黯然失色。

          • 家园 你确认你现在说的和你刚才的是一个逻辑顺序吗?

            第一,项英,你甚至认为他要投降,既然投降,何必逃走呢?这符合啥逻辑呢?至于他选择游击战模式,可算无可非议,因为他能力不行,也是正常。或者说他甚至没有把毛主席方案作为一个选项是他的失误和愚蠢吧,这不是你提及的错误。至于他为何身居高位,因为周和王明路线,肯定不是毛主席,而且可算历史功劳积累。延安学习没有成行。

            第二,我说的是傅作义军变坏了。因此那位你认为是好人的傅作义部军人,很有嫌疑不是好人,你这贴是想说什么了呢?你仅仅就军姿来说明他是好人,完全不符合逻辑。

            而聂荣臻作为华北军区的领导,被傅作义打傻了,这是没问题的,因为各为其主,这也不是我和你,想说的。

            我说的是在华北的反攻倒算中,傅作义军做了很不好的事情。这点你是故意回避吗?

            • 家园 不辩

              他当逃兵不算叛变?看看宣传的,普通的王二小,他能比么?他那个高位,从那晚他的表现来看与叛变无异,有正常是非观念的人都不会驳我的。再多说一句,1月份发生的事变,4月份他还藏在皖南的山洞里,三个多月他在想什么?

              你总说他能力不行,可拥护他的不论是中央,还是部下,都是替他吹嘘的,很英明懂带兵,就是不提这段黑历史,又是为什么?就因为他反毛!

              再说他选择游击战方式无可非议,9000人的军队你说分散去打游击,是别有用心才对!9000多人,能打仗的队伍有多少,还需要用打游击的方式逃跑?那是铁的新四军!能都是窝囊蛋?

              我是说傅部那位旧军人鄙视了解放军好不好,并没涉及他曾经做过什么。即使傅部做了反人民的事,你去揭露啊,逼我有意思?

              • 不辩
                家园 不是当逃兵,就是分散游击

                他部下吹他当然不对,因为他和陈毅一样,三年游击战争乏善可陈。这是常识。

                留守红军大量牺牲,他俩是有严重责任的。作为高级指挥员肯定不好。

                你用傅作义军军姿水平好指控解放军不行,这个逻辑不合适。

                揭露傅军我一直在做,不只是这个话题。

    • 家园 第219章 面对老军人的难过

      与丁叔丁婶告别后,我往贵阳火车站走去。

      烈日当头,街上的行人都少,却看到街边坐了一个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人,瘦瘦的,个子也不高,眼睛都浑浊了。而且这位老人左臂吊着,许是早就残废了,很可怜的。老人家的模样让我想起一幅画作《父亲》。那位街边老者就如画中的人物像那般,历经沧桑,饱受苦难。让人痛惜的是,他佝偻着身子在颤颤巍巍地要饭。

      看到这般情景,我走不动了,想要为他做些什么。

      我到旁边的小卖铺为他买了个面包肉肠,还有瓶装水,拿到他的身前递给他,“老人家吃我买的食物吧。”

      老人感激地对我说了声“谢谢”,接过了我手中的食物。我顺势坐到他的身旁,“家里没有人照顾您么?这么大岁数,这么大热的天,出来要饭多辛苦啊!”我同情地对他说。

      老人家先是喝了一口水,喉咙发出“咕咙”的声音,可见这口水得有多大,而老人得有多渴。

      “老人家,慢慢喝,不急,别呛着。”我赶紧劝慰老人。

      老人喘了口气,脸上身上表现的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衰老态尽显无遗。

      他也没有理我说的话,又喝了口水,撕开面包的包装,咬了一口面包,嚼嚼咽下了肚子,再啃一口,又是嚼嚼便咽下去了。

      许是吃了两口面包、喝了两口水,老人肚子舒服了,精神也好了些,回答起我的问话,“独自一人,又没收入,还是残废,不要饭咋个活子嘛?”

      他叹息了一声。

      “你老慢慢地吃,不够我再买给您。我在这里陪您。”

      我把老人搀到树荫下,坐在阴凉地上,这才舒服了些。

      看了老人左胳膊上的伤,是战伤,爆炸炸的。于是,我问:“以前当过兵,打过仗?”

      “是啊,当过兵,打过仗,打了半辈子。最早当的是红军,后来抗战又当了官军,临解放算是起义了。叫啥子事嘛!”

      见老人开口了,便和他聊起来,他看有人愿意听他摆龙门,慢慢地回忆着过往,徐徐道出。看他说累了,我问他喝啤酒么,他说“要的”。我跑去给他买了两罐让老人试着喝,能喝就多喝两口。

      老人喝了口啤酒,也不说好不好喝,咕嘟地往肚子里灌,灌完说的事让我震惊。老人说自己曾经参加过1927年的“八一”南昌起义,那时他才17岁,刚当兵半年。当了兵就随贺龙军到湘南、湖北、江西,然后在南昌跟随共产党起义。那时他们在脖子上系了块红布条,以区别国民党的军队。

      我在南昌起义纪念馆里曾看到过介绍,说是“八一”南昌起义,有很多的贵州籍军人参加,他们基本是贺龙20军的军官士兵。正是他们在大革命失败时的勇敢,开辟了中国共产党领导武装革命的新的历史时期,应该说贺龙麾下参加“八一”南昌起义的贵州籍军官士兵对中国革命是做出了贡献的,有功劳的。

      起义失败,部队打散,那些散掉的贵州籍起义者有流落他乡的,也有返回原籍的。一些人后来还去湘西找过贺龙组织的红军,跟随贺龙打回了贵州。当年年轻的红军战士,幸存者到这时已经是耄耋老人,理应受到人们的尊重和政府的优待,反正我是如此认为的。

      老人说当时自己是欧百川的兵,跟着他参加南昌起义,并且很自豪地说:“虽然欧师长拉是贵州人,我们也是贵州人,可我们的长官,不,是军长,拉是湘南人的贺龙。”

      我问:“您知道贺龙是干什么的?”

      “拉是共产党,后来组织了红军,我还跑到湘西的大庸投奔老长官,当了红军。”

      “您是老红军?”

      “不算吧,就当了两年红军,后来跟着红军回省打仗,我负伤了,跟不上队伍,红军给了几块大洋就不要我了。”

      这是个问题,我想确认老人离开红军时到底是个怎样的情况,如果他是逃兵,我要不要帮助他呢?

      “您当时是负伤了,那是红军不要你呢,还是您不要当红军?”我不好意思地问。

      “你娃子,不懂那时候的事嘛!红军搞肃反,杀了那么多的自己人,也少有红军战士逃跑的,我怎么会不要当红军呢!只不过红军到处打仗带不了伤兵,我才离开部队。”

      是这样啊!可以想象的出:当年红军一直处在流动状态,负伤的战士行走不便,只好安置在老百姓家里,伤愈后那些外地来的红军很多留在当地,也有流浪到他乡的。而这个老人因是黔省人,带着伤回到家乡。

      回去后,我查了下欧百川,这个贺龙部的师长,解放后曾任黔省的副省长,看样党是记得他的功劳的。

      后来,我又问:“你怎么参加国民党军的呢?”迫切地想知道他怎么能参加对手的军队。

      “抗战了,日本鬼子都占了大半个中国,我这个当过红军的人能不爱国么?再说了小日本从缅甸打到了保山、腾冲,再不坚决抵抗,中国的抗日后方,也会被鬼子占领,洗白老,哪个有谁干子哈!”老人的黔省话说得很干脆。

      “那时红军不也改编成国民革命军了吗?怎么拉改行,我当国军打日本就不行呢?我始终想不明白。文革时批斗我,我把胳膊给拉们看:这不是红军炸的,也不是国民党炸的,是日本鬼子炸的!为什么炸我,因为我抗日,打鬼子!怎么成了罪过了呢?!我不服!”老人耿耿于怀的劲头至今我记忆犹新!

      老人当年当红军,受地方恶势力的迫害,没有成家;后来抗日残废了,也没能成家,但在黔军中还有口饭吃。解放后没有人管了,一直孤苦伶仃地生活,现在已到风烛残年的时候,可一天好日子都没过上。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还是有脾气地面对自己的一生,仍没有一丝后悔,老人身上军人的架势一点也不落。

      我怀着深切的同情,带他去民政局询问,像他这样的离散老红军,政府能给他些帮助吗。接待我们的干部问我和老人是什么关系,我对他说:“我是个西京的大学生,在街上看见老人讨饭,他那么大的岁数,身体还残疾了,问了问他的情况。听他说自己参加过‘八一’南昌起义,还在贺龙的红军中打过两年仗,是负伤才被红军留下的。”我说:“我是大学生士兵退伍的,退伍时部队对我有照顾,对于他们这些老兵,也觉得国家该有优待政策的,很想让他享受上。”

      那个干部说:“国家在这方面是有政策,如果老人说的是真的,理应得到照养。可是怎么认定这样的情况呢?大几十年过去,他的历史怎么得到确认呢?”

      感觉那个干部也很为难似的,理解他的话就是:老人是回乡红军,该照顾。可谁也无法认定,在制度上他也没办法。当年黔省落后,啥记载都没有留下,政策上难办。

      我失望地离开民政局,看到老人模样,他已经很麻木了……

      出于一个因病离队的前士兵,心怀的那份袍泽之情,让我对这个老人寄予无限的同情,可我的同情有啥用呢?

      要回西京了,又不能带老人回去啊,让我矛盾极了。我只好把老人带到丁叔丁婶那里,托他们照顾老人一下。

      “叔啊,婶啊,这位老人家,是老红军,打过日本鬼子,伤残了,现在孤苦一人,我现在没法照顾他,想给你们添麻烦,帮我一个忙,给老人一口饭吃。”

      丁叔丁婶对我的托付是不会拒绝的,问清老人住在哪里,要是不远就到家里吃饭,反正就是多做出一口的事。

      我向老人介绍,这是我牺牲战友的父母,都是好人,您别客气,就到他们家吃口热饭,别再去要饭了。

      烧了热水,在厕所我给老人擦了身子,让他清洁清洁,还给他买了新衣服换上。我能做的事情也不多,可老人感动啊,还要给我磕头。那哪能行啊,我扶住老人,对他说:“您老可别这样,这不是羞煞我麽。”

      待老人情绪平稳下来,我为他号了脉,给他扎了针灸和做了按摩,调理他的身体。可调理这一次也起不了多大用啊!

      为老人做了这些,我心里才舒服了些,临和老人分手时,因时间来不及了,只把身上有的500块钱全给他了,我想想觉得挺惭愧的,这时我有能力,却没有给他最大的帮助。

      开学后,我对小倩讲了老人的情况,想让她问问父亲,这样的老人该怎样救助。可救助什么的,已经晚了,那位老人当年就默默去世了,丁叔丁婶也没能照顾他多少时间。

      丁叔知道我重情,帮助料理的老人后事,丁小妹把这一切写信告诉了我。读了信后,我燃起蜡烛,遥望南天,默默为那位老兵祈祷,愿老人能和那些九泉之下的战友会合一起,无论红军、黔军,总是有个照应,比凄惨无助地活在这个世上,也没什么不好的。

      我想:老兵,你为了人民解放,为了民族救亡,已经献出了一切,我们都受到过你的恩泽,你的历史功绩总会有一天被国家承认!

      有个美国将军说过:“Old soldiers never die. They just fade away.”老人的凋零,就是老兵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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