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茗谈188：人生 -- 本嘉明

这个事故，趁我还残留点记忆，先记录一下，毕竟校方不愿多说了。

1987年新生到闵行校区入学，分配寝室住下后，就下发了不带领徽帽徽的草绿军服和皮带胶鞋，在体育馆内开了誓师大会（体育馆不够大，分批开会）。

出发那天，集中送到火车站，用军列拉往无锡，到达后下火车，上军用卡车。

卡车上没有座位，一车厢装至少30多人。因为专列是半夜行车，因此卡车向营区开动时，天还没亮，大家你枕我的腿，我靠你的背，迷糊睡觉，一直到抵达营区。当时军训新生大约3000人，这一串卡车长龙，想来蔚为壮观。后来据说车队沿太湖边公路开时，因为有驾驶兵疲劳也有险些冲下湖去的，不知真假。

军训人数多，所以分配到两个团，全部女生和部分男生在炮团，剩下的男生（包括我）在步兵团。临军训结束前3天，部队觉得孩子们来一趟不容易，安排大家出去游览一下，因为卡车数量有限，所以先安排炮团出行。就是这一趟出游出了大事，据说是地方车辆全责，撞击了其中一辆军卡，而且撞到了油箱，立刻起火。

因为已经到了军训末期，学生们与班排长已经熟悉，军令贯通，行动也已经军事化，比较干练迅速，所以大部分学生脱险，少数遇害，少数较严重烧伤。

当天我们步团基本都在营区内休息，到了下午气氛骤然紧张，门口加双岗，直升机不断载高级将领飞来。消息确实后，我们主要的心思就是排队向家里（打电话）报平安，不能讲其他，就说自己没事。当时上海私人电话还没有普及，要在公用电话的电话间留言，然后电话间阿姨再上门转告。

此后两天整个营房闭门不出，回上海那天如临大敌，车队所经道路，50米必有一军人站岗。到了无锡市区，市内交通被军方接管。军列抵沪后全套照抄一遍。

回到闵行校区后，多数人第一件事是去浴室洗澡，因为部队没有那么好的条件，只有冷水露天（炮团大概好点，女生都发热水瓶）。因为一次回来1500男生，浴室容量不够，结果也开放了女生那一侧。

这件事故，我觉得军方没有什么责任。想想也为难了部队，这批新生，农村出来的生活自理能力还强点，城镇出来的基本是饭来张口的尖子学生，捧在手里都怕化了，教导师的班排长都是老兵油子，平时看上去有点拉胯，单兵军事素质极好，专治新兵蛋子各种不服（想想美国电影里的新兵训练），让大神们临时转行当幼儿园大班的老师，颤颤巍巍把30天训练走完了，首长一高兴说放松放松，放出那么大的事儿，部队学校都倒霉。

其实如果没这个变故，交大维持年年下部队军训，倒是个好事。下部队，对于我们这些没有生活自理能力的新生，反差比较猛，但是锻炼了大集体环境下的生活能力，交际能力，以及吃苦能力。

而且到部队军训，有很多趣事。比如叠豆腐块（被子），我们用了大量理工男的手段，被子上到处是圆珠笔划出的直线，折角，还是不如班长来随手一整。很多人央求班长“加工”完后，当夜不敢睡，坐等第二天排长来检查。吃饭前集合，必须赛歌（其实就是等伙房准备好之前，消磨时间），三个排互相较劲儿。连长还拿半夜紧急集合吓唬大家，很多人平时穿衣动作慢的，索性晚上睡觉不脱军装，怕压皱只能倚着睡。

部队吃饭，每个班一个方桌，连排长一个方桌，上桌的菜是一样的。菜实在是没肉少油水，还靠抢；但大米饭是新米，真是香，在上海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米。我们新兵吃米饭的量非常惊人，半斤一顿是常事；连排长就一小碗就够了。

军训结束时，连长把连里养的猪杀了一头，那顿肉吃得爽。做红烧肉时，连长亲自“撑船”，就是站在大灶台上，用长柄菜勺在大锅里捣啊捣，跟撑船一模一样。

实弹打靶，扛了一箱子弹过去，我们每人打6发。学生崽都打完了，剩半箱子弹怎么办？其实基层很烦这种开了箱后的管理，因为丢一颗子弹万一被社会上破案，当事军人责任很大的，但留半箱，谁隔三差五去点点数目对不对？所以几个人一使眼色，每个班排长一杆五六冲，长点射，造完拉倒。把我们听得只流哈啦子。

师里一个政工干部，不是政治部主任就是团政委，来给我们上课（名字我都记得，沈世富），就是赤裸裸的军G主义，基本就是“等我们的核弹头比鸡子儿（鸡蛋）还多……”把学生兵嗨得，掌声雷动。结果现在连茶叶鸡子儿都吃不起了，就莫指望核弹头了

我们三年级回来后，弄了间教工宿舍住，不限电不停电。

好像是我们回来后应住的寝室漏水，临时在教工楼借一间教工宿舍给我们，然后校方就理直气壮地忘记了。

于是我们这间就是驿站。临考试前二周，大家开始认真读书自学。有人在桌上放了一条不带嘴的大前门，每个进屋的人非常自然地先抽一根烟，再开始说事。2天，一条烟造没了。

在闵行的时候，晚上会拉电，我们就抱着电视机去教学楼，从气窗翻进去打开门，教室不拉电（但会锁门）。不过我们违法违纪看的电视节目，不是王教授带队的新加坡辩论赛，就是女排比赛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