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再读汉武帝年谱，杂感：凭什么给你卖命？ -- 铁手

自己已经算中老年人了，很多问题上自我评价是个标准的愤青。当时有感于现在的新闻不断提到回乡创业，并举例播出某些人回乡创业成功的视频，在一个群里话提到上山下乡，我说当年也算是变相的移民实疆，对子孙是好事。我也算是对主席肯定下。群猪突然爆发，你愿意遭罪，你去，我不去。

我举例子，说历史，谈现在，群猪始终就一句话，你愿意遭罪，你去，我不去，接着，我俩吵了起来。后来的待遇就是禁言

屡次在群里扯淡时候，只要谈到主席和主席时期的政策，群猪与许多人基本上是否定态度。谈到改开呢，就是好啊就是好，不是小好而是大好。

因此，因为这个上山下乡的话题，我就想到了当年上学时期历史课本上的历朝历代强迫富家大户大规模的移民实疆，或强迫迁移到首都就近监视。这些呢，在反对主席的人嘴里，就是祖先的丰功伟绩，为国家做出了稳定。

九十年代初，看过不是主流的纪实文学，里面叙述了为边疆人民送来巨大的精神丰富的知识青年突然全部回城之后，边疆地区人民各种伤感和失落与对政策的反感。

这还不是强迫移民，只是几年一轮换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

要说明这个问题，还是先从最热的前后三十年出发。

毛的前三十年，是平民运动成效最辉煌的时代，可以说后三十年也一直能吃到他的老本，从49年到70年，中国一路高歌猛进，平民贡献了无数的劳模工程师等基础专业人才，也生生用双手搞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工业化，从铁人王进喜、红旗渠等种种事迹实例出发，中国的工业化并不突出在机械上（那是苏联的强项），而就是体现在人上，毛的伟大，就是让这么多普通人甘愿奉献自己的一切，把自己变成了最NB，也是组合效率最高的机械。

但是前三十年最终还是走不下去了，可以说林彪事件后，前三十年的辉煌也就戛然而止了。之所以走不下去了，就是因为平民主义的瓶颈到了，这个瓶颈就体现在70~80年代的第三次产业革命。平民配合一个卓越的领袖可以迸发出无穷的力量，其基础就是领袖的方向感超卓，而平民的蛮力有了最大的费效比，于是形成一个成功正循环，但是一旦伟人的方向感出了偏差，那么平民的能动性也将土崩瓦解，民众将回归一盘散沙。前三十年，毛最大的“漏勺”，就是三战最终没能打起来，对于有识之士来说，毛的三线最大程度上避免了中国被外敌侵略，或许不能算是失败，但是对于平民来说，三线工程并没能带来“成功的喜悦”，连带着人心就不可用了，于是当70年代产业革命发生时，中国并没有继续两弹一星的奇迹，不仅科技增速与国外比开始落后，生活水准也开始有了剧烈的反差。从客观上来说，既然三战和红卫兵席卷全球都没能发生，那么对于毛来说，其实就是输了。

回过头来看西西河的进程，西西河最早是一个精英论坛，发酵了很多年一直不温不火，但是人情味很浓，帖子质量很高，于是当05年以后，互联网开始发力，西西河很快收获了大量的粉丝，其中尤以各色大牛最引人注目，甚至在最火热的时候，西西河自己都开始有了产牛的萌芽。这时，铁手放弃了精英化路线，舍弃了新兵营，开启平民化进程，大量言论犹如决堤的洪水涌进了西西河，但是很要命的事，西西河里并没有毛，铁手本人也远没有毛的威望。于是各个大牛很快被各个击破，西西河也就成了完全没有方向的滩涂地，虽然中间因为大牛的阶段性回归反向流淌了一阵，但很快河水在滩涂上迅速消耗殆尽，如今已经象是龟裂的旱地，很难指望大牛们再自带潮水回归了。反而是一股脱胎于天涯国关和大纪元的政治黑水，不定期潮涌，把虽然龟裂但好歹金黄的滩涂给染成了黑色。因此实际上，西西河的平民化运动，也可以算是盖棺定论，失败得极为彻底。

从个人观点来说，本人一度也是毛的簇拥，对平民主义有着天然的好感，认为中国的白菜价、海量工程师会最终改变中国的政治面貌，走上一条与美国迥乎不同的道路，并最终提早实现毛心目中的社会主义目标。但是这些年的科技和社会人文发展，却越来越走向了我寄予厚望的反面，现实一次又一次地向我们暗示，未来，至少是可见的未来，可能是属于精英主义了。这里面的关键节点就是人工智能的实现，如果说深蓝击败卡斯帕罗夫，我还能安慰自己，国际象棋并不代表人的最高智能，可是当阿法狗轻松将柯洁斩落马下，我不得不承认，或许毛公真的错了。是啊，如果海量工程师最终无非就是码农的命运，那么我们无比珍视的“劳动”，其价值与改变人类进程的创新发现如何对等？如果人类最终的机械性劳动都将被机器取代，那么人类唯一证明自己价值的地方是不是只有“灵光一现”了？从试错效率上说，机器智能用穷举，用阿法狗式地“学习”，是不是也可以轻松将生物人类最后一点价值体现也掐灭了？

好吧，不谈这么远的，但既然“劳动价值论”已经将为人工智能所突破，那么基根于劳动价值论基础上的社会主义乃至平民主义，也就失去了它的光环。我们作为普通人，或许只能在第三产业里过家家，毕竟我们可以自己定义只有“人”才能“懂”我们自己，人工智能与狗不得忤逆我们人的逆鳞。以后，作为普通人还是别想着去和黑灯工厂抢饭碗，如果不能被称为科技或社会精英，那就老老实实为“人民”服务，你不比戏子高尚多少。这样推导下来，平民主义或是社会主义或许倒没有完全丧失希望，但是想去动统治阶级和科层社会的奶酪就别指望了。未来全球都将走向纺锤化或图钉化。

这样来反推西西河，那么铁手现在完全应该重建新兵营，然后精心挑选统治阶层，能带来流量，符合铁手价值观的就是统治阶级，推选察举为统治阶级服务，谁触统治阶级的逆鳞杀无赦，言论自由仅限于统治阶级内部。至于统治阶级内部是采用罗马制，还是美式两党制，还是“中国特色制”，这个可以改良。下面普通河虾，爱怎么玩怎么玩，但是大牛就是红线，惹大牛者，大牛可以直接秒杀，永远清退，直至杀IP。嗯，或许西西河有必要重新实验精英化路径了，铁手可以当统治阶级的如来，也可以下凡当圣徒。

秦始皇搞得那套其实秦国自变法之后就一直在搞。修长城啥的也不是他搞出来的。秦统一后做的仅仅是连接旧有的燕赵秦三国的长城而已，和后世明长城从头修到尾不是一个数量级的事情。

那么秦朝为啥二世而亡？秦朝的“暴政”其实体现在秦始皇的好大喜功上。在平定六国后继续向南征服，一直打到现在的越南。在当时来说，不要说越南，就是江南都是地广人稀，遍地毒虫嶂气的未开发蛮荒。这个征服行动的结果是秦朝精锐的一半被滞留在五岭以南，最后给赵佗做了嫁衣裳。另一个扩张行动则是派遣三十万精锐深入匈奴。从军事角度来说，主动出击比被动修长城要好。但秦军出塞几十年，并没有取得决定性的战果，到秦始皇死时，他的大儿子和大将还在塞北督军。于此同时，秦军还得在六国故地维持占领。当时六国故地视秦国为蛮夷。秦军其实还要搞治安战。

这一切都需要巨大的财政支持。而刚刚经历了战国乱世，人民是没有那么多的财富来支撑这种扩张行动的。于是秦朝只能以搜刮来补充财政不足。这就是为什么秦朝搞了“暴政”的根本原因。

统一对于国家是好事，前提是统一能结束战乱并让普通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也就是说结束战乱的结果是消灭原有的剥削阶级，使得财富得到再分配。但秦朝并没有搞这个再分配。秦朝是建立在秦国征服六国的基础上的。秦朝的确消灭了六国的旧贵族，但所得并没有分配给贫苦民众，而是拿回了秦国国内，被秦国的权贵瓜分了。这样当然要导致六国的普通百姓也仇视秦国。这个道理其实在任何时代都一样，一般以外来征服建立的王朝，不论中外都很难持久，除非把征服地的居民当作自己的子民来对待。这个区别就是刘邦能够顺利占据关中而项羽不行的原因。这个区别也是元朝只能占据中原八十年而清朝能够维持统治近二百七十年，到末年还有汉人大臣为其续命的原因。

所以，归根到底一个政策是不是“暴政”，能不能得到当时民众的支持，端看这个政策能不能给民众带来好处，或者不能带来好处又有多大的坏处，是不是在民众的忍受范围内。

汉武帝北击匈奴在前期来说对民众来说是有益的。匈奴连年入侵，烧杀抢掠，对其反击是有立竿见影的效果的，这是在保护大家的共同利益。但到了后期，尤其是从征大宛开始，汉武帝开始走上好大喜功的路子。汉军连年在外不得休息，国家以前的积蓄一空，不得不官山海，开盐铁来搜刮民间，民间劳役不断，这都是损害民众利益的。这当然得不到民众的支持。最后汉武帝不得不下轮台罪己诏。不过汉朝运气好，进入战略收缩期后，匈奴自己内部崩溃了。

至于太祖，他可不是光靠“主义”来驱使部下。实际上，土共能够成功的关键措施之一就是搞彻底的土改，解决中国的土地问题。这个对于兵源大多来自贫农的当时来说是无敌的。有了土地，或者有了分配土地的前景，士兵又被教育了为何而战，给了阶级分析和阶级斗争这个理论武器，这远远胜过秦汉的军功爵赏。这相当于用财富再分配制造了巨大的中产阶级。而中产阶级永远都是社会稳定的基础。

只要不死有战功拿到爵位的士兵可以享受相当多优待，可以担任吏，享受五大夫待遇，甚至可以用爵位抵罪，特大军功还可以担任郎官以上职务，这和秦国统一时的耕战做法一致，对于那些不识字的下层民众来说这就是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为啥不试？他们有什么指望靠察举这种高端的筛选机制当官？老铁大大不要拿后来文官泛滥的爵位来衡量秦汉时期，秦汉以军功封侯拜相的不在少数。

首先，命值不值钱？

如果不值钱的命，可能就很容易就愿意卖出去，甚至免费送。比如乱世，陈胜吴广的起义部队，横竖是一死，不如跟你混。

再或者命贱没有议价能力，不得不卖，比如这两天追的《风骚律师》里黑社会小人物Nacho。

卖不卖命不一定是自己能做主的事，能够在凭什么上做选择，已经是很不错的命了。

首先，是人格魅力。

是那一代共产党群体个人的人格魅力：这是几乎每一个不断走向成功的团体的初始成功密码。人格魅力的结果就是，我愿意相信你，愿意跟你走。

但是这个人格魅力的来源很复杂，但对这一代共产党人而言，上位者所努力实践的上下平等，和上位者勇于牺牲自己以及自己家人的勇于献身，以及上位者对真理的追求与实践，是他们群体的人格魅力的重要共同来源，而与之相对照的，则是其对立群体在这些方面的缺失。

其次，是方向性的明确，或者不断修正下的努力保持方向性的明确，以及该方向下成功的希望的不断闪现。

这对于不同地域，不同层次，不同领域的人所组成的超大团体而言，没有一个持续的方向性的成果积累，人心的聚集是很容易到达极限的。

再次，是方向选择与做事方法的科学性。方向，是基于自己是谁，自己要什么的明确，而做事的方法科学性，则是从上到下容易达成一致性的团体的重要基础。

而不断地学习，大范围的普及学习的内容，并在实践中加以验证与修正，使之如滚雪球一般地扩大。

最后，当然肯定还有其他的因素，但我理解重要因素中最后的就是对立方在上述几个点上的不足，使得有了强化自身的参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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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例而言，日军，就是八路新四在各个方面的一个参照物。但是双方在大的方向上就决定了，各自取得成就的难度与相互学习的困难差异度：共军是为了维护自己的自由与生存，日军是为了自己的征服。共军只要在于日军较量中活下来，剩下的都是额外的奖赏，但是日军则必须大胜，完全征服，否则就是失败。共军学日军可以有很多：战术，规范，科技，而日军从共军这边。。。基本上学不到任何东西，除非他不再是日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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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私下认为，这不是一个凭什么卖命的问题，而是一个跟你走，为什么不的问题。

顺便说一句，把上述共产党/共军换作卫青，换作霍去病，换作汉武，大致成立，除了上下平等一说。不过，上下也似乎是平等的：在军功面前，大家是平等的。

这是当时汉民族的集体利益，并不是汉武帝一个人的事。甚至可以说如果汉武帝不能抵抗匈奴的侵略，那么他的统治时不稳固的。匈奴来了，只有死亡和奴役。士兵战死是为了保护家园，并不是为汉武帝卖命。

清朝灭亡的时候，根本没什么人想救，重要的原因就是清朝和列强的战争屡战屡败，已经无法有效保护人民。人人都清楚清朝将亡了。

一是始终必须团结来抵抗北方的威胁，二是先进农业需要的协作精神，我认为是中国文化里的集体主义精神的主要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