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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太平天国杂史(一)中国最早的“公司” -- 北溟有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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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太平天国杂史(一)中国最早的“公司”

    一直很好奇“公司”这个词出处何在。偶读太平天国史,才发现一处疑似的“公司”词源。那是在1853年。当然,这个“公司”的含义和今天的公司们大相径庭。

    俗话说得好,墙倒众人推。太平天国起兵后势如破竹,迅速揭穿了清军的虚弱本质。于是各派反清势力纷纷蠢蠢欲动。其中最积极的莫过两支——北方的捻军和南方的天地会。

    1853年,太平军占领南京。一票天地会领导觉得机会到了,于是趁势而起——同年上海的天地会分支机构小刀会就在刘丽川领导下,聚起一帮饥民,一举拿下上海县城。

    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天地会既然起事造反了,总要拿出自己的名号来。国号好办,就叫“大明国”——反正天地会的宗旨是反清复明嘛。

    不过这个最高行政机构叫啥呢?

    后世中国军阀混战,闹出了很多政权机构名号,什么“XX革命联合政府”、“XX政务委员会”、“护党救国委员会”之类;非洲的黑蜀黍则喜欢玩各种各样的“阵线”,什么民主阵线革命阵线联合阵线啥的。

    但个人觉得,无论那个名号,都远远比不上上海小刀会——在无比的淡定中透着高雅,透着潮流,透着时尚。如果说“XX政府/委员会”是个普通名号,“XX阵线”是个文艺名号的话,小刀会的政权名称则是众所周知的第三类——它叫:

    义兴公司

    说起来,这个“义兴公司”倒比今天的公司们更符合“公司”二字的字面含义。“公”者,公权力也;“司”者,掌握也。合起来,就是掌管公共权力的机构。今天那些“公司”,大都既没有“公”的性质,又没有“司”的权限,实在是狗肉羊头,人心不古啊。

    闲话不扯,义兴公司开张,哦不,成立之后,立刻面临一个万分现实的难题:

    自己被包围了。

    当年的上海,可没有几十年后十里洋场的规模,只是个不大的小县城而已。清军在丢掉上海后反应极为迅速,立刻调动附近援兵,将小小上海县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无可奈何,势单力薄的小刀会只能指望南京的太平天国拉自己一把。可问题是两者根本不是一个理念——太平天国讲究“尊崇天父”,小刀会讲究“反清复明”,分明不是一路人啊!这叫人怎么开口嘛。

    然而义兴公司总经理,哦不,义兴公司统理政教招讨大元帅刘丽川不愧是中国第一家“公司”的创建者,对于“有中国特色”的“公司治理”颇有办法。他的解决办法是货真价实的中国范儿,就俩字:

    挂靠

    咋个“挂靠”法?

    你的国号不是“太平天国”吗?我把国号也改一下,挂靠一下——我不叫“大明国”了,我叫“大明太平天国”。

    记得小时候,老家小县城里一家炸鸡店,店名叫“句容肯德炸鸡”,生意相当不错。真是创意恒久远,一颗永流传。

    那么洪司令,看在党国,不,天国的份上,拉兄弟一把?

    不幸得很,当时太平军立国未久,主要精力都放在西征和北伐上,剩下点兵力也要看好天京老家——当时江南大营和江北大营均已建立,如此险恶的形势,自然没多少心情搭理这个来路不明、性质不清的挂靠企业了。

    事情一度有过转机——太平军水战第一达人罗大纲率部攻破镇江,作为天京犄角。罗大纲虽是太平军将领,但早年曾是天地会成员,对上海小刀会总有一份香火情在。于是慨然组织一队兵马,均乘小艇,打算顺江而下救援上海。

    然而由于西征战局不顺,杨秀清急令罗大纲率部西进,于是救援上海又成画饼,刘丽川和他的义兴公司只能靠自己苦苦支撑——在坚守上海一年多后城破,惨淡经营的义兴公司最终走向了破产清算,刘总经理也战死突围途中。

    义兴公司的余韵并未随着破产而终结。一部分公司老员工、老股东在突围成功后被太平军收编。日后苏南、浙江等战场上,仍可屡见他们的身影。

    最终,太平军也为自己不救上海的短视付出了代价。八年后李秀成再攻上海时,他们的对手已不再是当年吹弹可破的绿营兵,而是换成了李鸿章和戈登,换成了装备精良的淮军和洋枪队。最终三次上海攻略均无功而返,留下了永远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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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太平天国杂史(五下)我爸是李刚——天国官二代

      五、昔日东南遗落瑛,一腔血荐十八星

      上面说到的幸存者,都是隐居避祸,苟延性命而已。但有一位天国官二代却在脱逃后,坚定地继承了前辈的反清志向,开展了不懈的斗争,而他一手栽培的多位属下,则汇入了辛亥革命的浩荡潮流。

      洪春魁,洪秀全的远房族侄。据春魁自称,他在太平天国早期就被封为瑛王,但尚无可以佐证的其他史料。

      太平天国失败后,瑛王和前面提到的洪葵元一样,先是流落香港,然后又避居海外——他去了古巴。但和洪葵元不同,洪春魁在太平洋的那一边,也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复仇的脚步。

      待搜捕太平军余党风声渐小,他又回到了香港,表面上行医为生,但却秘密加入了天地会,并逐步成为一方领袖。

      光绪28年(1902年),洪春魁联合了兴中会的骨干李纪堂等,策划了一次反清起义,这也可算是太平天国余党发起的最后一次反清斗争——在天京陷落38年后。

      为了这次起义,洪春魁还特意给自己改了名——洪全福,也就是要继承洪秀全和洪天贵福的事业。

      根据计划,天地会将在广州万寿宫提前安放炸药,待光绪29年除夕清朝广东省文武要员齐聚万寿宫祭祀时,一举将其聚歼。然后事先潜入的天地会众将在广州武装起义,一举消灭群龙无首的清军夺取省城;同时广州周边,以及江西、湖南天地会也将武装响应。兴中会李纪堂等人将为起义赞助部分武器和经费,并于起义前运入广州的秘密据点。

      计划堪称周密而宏大,特别是聚歼清军首脑的计划颇得斩首行动的精髓,但执行中出了大纰漏。李纪堂对革命的忠诚绝无问题,为起义购买军火让他散尽家财。但这个商人之子虽然有些生意经,对秘密工作却严重缺乏经验,大批军火尚未运入广州便被一举截获,不仅没有成为起义的助力,反而让清军加强了戒备。

      洪春魁无奈,只好铤而走险提前发动。无奈广州天地会党尚未完成集结,武器复匮乏,计划中的斩首行动又没有实施,于是毫无悬念地被清军迅速粉碎。计划中的赣、湘两省策应也因为事发仓促未能举行,只有广东惠州天地会众完成了发动,但在清军的迅速攻剿下也仅仅支持了一天。

      洪春魁倒是再次上演了胜利大逃亡的老本行,化装成老妪逃出广州回到香港。这次失败令洪春魁的力量菁华丧尽,直到他去世都没能再有大的作为。

      但历史潮流浩浩荡荡——洪春魁死后,他一手提拔的旧部梁慕光、李植生、谢瓒泰等人陆续加入兴中会,继续为推翻满清而英勇斗争。

      洪春魁没有活到辛亥革命那一天。对于这位始终坚持反清理想的太平天国官二代而言,或许是个巨大的遗憾。但如果泉下有知,他应可自豪的说一句:

      在铁血十八星的战旗上,有我的鲜血一滴。

      六、这个最凄惨

      这段写不写,犹豫了好久。石达开是我最崇敬的天国人物之一,不该漏过,但他儿子的故事实在太凄惨了。枯坐电脑前面,感觉每打一个字都是一种罪恶。

      关于石达开后代,传闻颇多。有野史说石达开本人都没死,被义女、义女婿给替了身,儿子也被好心人救出。当然,小说家言,不足为凭。

      到了民国还上演过一出闹剧。四川小军阀石肇武自冒石达开后人,带兵围了唐友耕(当年看押翼王的清方官吏)的宅子,打着“为先人报仇”的旗号,拷打唐家后人,索要金银。

      就是正史,也有许多难辨真伪的说辞。

      有方志说翼王临覆灭时,一位王娘自请抱石达开幼子脱逃,去投奔正在贵州转战的李复猷,但未能逃脱,被土司捕获杀害;

      清朝薛福成的《书剧寇石达开就擒事》记载,石达开在覆灭前“妻妾五人携其二子,自沉于河”。

      但这些多系孤证,不乏可疑之处。有多方记录可以确证的,是石达开赴清营求死时,带了个五岁(虚岁)的儿子石定忠。

      惨事就是这个。

      按照骆秉章的奏疏,石定忠是“归入缘坐案内,照例办理”。

      这个轻描淡写的“照例办理”究竟是怎么办理?网上有说是养到18岁再杀头的,不确!

      民国初年川省政客费行简的父亲是骆秉章的属吏,参与了对五岁幼童石定忠的“照例办理”。

      费行简后来记录了他父亲的回忆:

      定忠自不见其父,日夜啼哭,由杨重雅建议,以布包石灰堵口鼻压毙之。未毙前禁卒谢福以实告之。他问:“我死可见父乎?”谢说:“正好见于天上”。他遂破涕为笑,指所佩玉牌高谢曰:“此我生日天王送的,你们不要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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