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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赵氏孤儿(上) -- 花大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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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赵氏孤儿(上)

    陈凯歌在2011贺岁档期,继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后,推出了继续江郎才尽的作品《赵氏孤儿》。电影的脚本来自于同名元代杂剧。

    改编传统戏剧,是成名后的所谓第五代导演不约而同的选择。离开了成长的革命年代,他们就像无根之木,才华在干枯的生活中不断变异。《满城尽带黄金甲》,《夜宴》,《赵氏孤儿》都透着一股排骨汤加工存放时间太久的培养基味道。

    私货贩卖完毕,开始正题。

    赵氏孤儿的元杂剧,则来源于司马迁的《史记赵世家》。

    话说老赵家,是跟着晋文公重耳跑码头的共患难弟兄。晋文公成就霸业之后,老赵家一直地位显赫。显赫到可以决定哪个儿子应该登上晋国王位的地步。到重耳孙子这辈,晋景公有些受不了。在他的默许下,利用他的政敌(史记说是屠岸贾),以及老赵家自己内部的矛盾,狠狠的收拾了他们的宗族势力。

    这下收拾的太狠,据司马迁说,老赵家就剩一支独苗——赵武。

    好在晋景公在自己快离开人世的时候,终于良心发现。找到了赵武,把老赵家的荣光又恢复起来。

    鲁成公十年(公元前581年),晋景公姬据(公元前599~前581年)做了个很大的噩梦。梦见有人做披头散发、毛骨悚然状对他嚷嚷:“你杀了我的孙子,太无法无天。我要到你太爷爷晋文公那里告状!

    晋景公吓醒后,马上命人叫皇家私人精神分析师——桑田先生来给自己做心理疏导。桑田先生摆弄了一番乌龟壳子,顺带偷偷瞅了一眼晋景公。晨起的晋景公还没有刷牙洗脸,惊恐悔恨明明白白的写在了脸上。不用问,又想起赵氏孤儿了。

    自从“下宫之难”后,桑田先生把占卜的结果往这方面靠,多半是一逮一个准。

    作为赵氏孤儿餐具的最大幕后黑手,晋景公一直对自己斩尽杀绝的手腕有些后悔。不过老熊认为,他纯属妇人之仁,如果知道两百年后,正是赵氏孤儿的孙子一举瓜分了晋国,绝了他的家祭祀的香火,他恐怕不会这么做恶梦了。

    “是不是有人入梦要求平反昭雪啊”桑田先生小心翼翼的试探问到。

    “嗯”惊魂未定的晋景公轻松的跳进了桑田先生挖的坑,完全忘记坑王在西西河给他留下的教训。

    “我该怎么办呢?”

    “该怎么办?凉拌!谁让你当初下手太狠”桑田先生一面肚子里在骂,一面想着对策。

    “此系旧人疾,不食新矣”

    “吃不到上市菜了?”

    “是我吃不到上市菜了,还是晋国今年没有上市菜了?”

    渐渐平复下来的景公想起年初,桑田先生敲诈了自己一大笔春秋国家心理咨询师年卡费,却给出个这么不着五六的结论。怒火中烧的使劲冲他挥了挥手。

    很快,忧郁的晋景公就病了。太医们束手无策。

    老规矩,从秦国请大夫吧。从晋文公结下秦晋之好以后,虽说和秦国打打杀杀,每到有什么事情,两个国家还是会互通下有无。

    使者派出去了,答复也很干脆。因为秦国正在查修路腐败的事情,高铁还没通车,自己开车路况太差,医疗队过来会慢些,让晋景公稍安勿躁。

    我们的晋景公在等候国外医疗专家的过程中又做了个梦。

    梦里,两个半大坏小子商量,说好医生要来,咱两怎么办?

    一个陈冠希模样的说:我们躲到胸膈的上面一点(肓),心下面一点的那块小脂肪(膏)里面去如何?春秋时期的给药系统暂时还无法把药物输送的那里去!

    不知是因为对桑田先生的气还没有消,还是桑田又不靠谱的胡诌一番。反正这次做梦,史书上没让桑田先生出场。

    这次扮演无所不知大仙角色的,是秦国的医生“缓”。

    医缓告诉晋景公,你没救了。因为晋景公的疾病,正如那两个小人的对话,已经“病入膏肓”了。

    那两个小人是谁?

    医家眼里,那是疾病造成的幻觉,是病变的部位。

    史学家眼里,那是被杀掉的赵括和赵同,赵氏孤儿的两个叔叔。

    晋景公似乎并没有医生的摇头而沮丧。反而对医缓的水平大加赞扬。古代当医生还真不错,说人命不久矣还会赢得“良医”的马甲。

    故事到这里,该结尾了。晋景公应该不久病故。留下一段中医料事如神的佳话。

    可惜,晋景公似乎没有病死。

    礼送秦国援外医疗队长----医缓回国后。晋景公忽然想吃麦子。此时正是农历六月,小麦成熟之际。算是当季食物。

    那个桑田先生怎么说来着的?俺吃不着当季食品了?

    看着官田负责人献上的麦子,晋景公又想起那位敲自己竹杠,还恐吓自己的桑田先生。

    来人,去把他叫过来。

    可怜的桑田先生,被晋景公当着麦子砍下了脑袋。

    砍完桑田,晋景公心里舒服多了。他打算先去上个厕所,清空一些让肚子饱胀的存货,再来好好享受这些采收的麦子。

    那些麦子再也没有被他碰过。

    小心眼的晋景公,进了厕所就再没能出来。

    他是史上唯一上厕所挂掉的君主吗?

    还有很多。比如英国的乔治二世,俄国的叶卡捷琳娜二世……,但他大约是有文字记录以来的第一个。

    晋景公,很可能是因为赵氏孤儿问题,造成了长期的心理负担。引发心血管系统的疾病。因此经不起情绪上的波动。桑田先生早就看出来了,但作为巫师,他没法直说。只能拐弯抹角的暗示,顺带给自己捞点好处。他的拐弯抹角,反而给晋景公添了新堵。最后赔上自己的脑袋。

    医缓就管不了那么多,实话实说,却正中晋景公的心病,结果是使得他心情趋于平静。最后捞了厚礼回国。

    预测未来的活儿,不是谁都能干滴。预测的技术难度是一方面,如何面对未来,怕是比未来更难预测的事情。

    其实,晋景公自己也知道自己来日无多,史书上记载,他在临死那年,迅速册立了太子以防不测。

    不测还是要来的,因为晋景公的心情不可能毫无波动,但是以吃麦子,上厕所的方式来进行,实在太有喜感。当然,桑田先生恐怕感受不到这份快乐。

    晋侯梦大厉,被发及地,搏膺而踊,曰:“杀余孙,不义。余得请于帝矣!”坏大门及寝门而入。公惧,入于室。又坏户。公觉,召桑田巫。巫言如梦。公曰:“何如?曰:“不食新矣。”公疾病,求医于秦。秦伯使医缓为之。未至,公梦疾为二竖子,曰:“彼,良医也。惧伤我,焉逃之?”其一曰:“居肓之上,膏之下,若我何?”医至,曰:“疾不可为也。在肓之上,膏之下,攻之不可,达之不及,药不至焉,不可为也。”公曰:“良医也。”厚为之礼而归之。六月丙午,晋侯欲麦,使甸人献麦,馈人为之。召桑田巫,示而杀之。将食,张,如厕,陷而卒。

    秦国,在中原地区大国的眼里,和匈奴、狄、羌之类的蛮夷差不多。属不开化的民族。不知为何,医学蛮发达的。好多次都是派出援外医疗队,帮助各国贵族修补损坏的身体零件。医缓宣布晋景公不治四十年后,他们又对晋国开始了新一轮医学外交。

    土鳖开始郑重扛起铁牛。

    看了觉得还凑合,您赏格花,就别转载了

    关键词(Tags): #医缓通宝推:玉垒关2,大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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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赵同、赵原、赵婴,皆为赵盾之异母兄弟,

      不是“赵氏孤儿”之叔,乃是其叔爷爷。

      赵衰之孙、赵穿之子赵旃,不予此案,在案发后依然为晋之大夫。

      所谓“不得令赵衰无后”之说,亦不能成立。

      至于其他谬误,已有人举《左传》证明之,此不复赘。

      要言之,“赵氏孤儿”之说,出自《史记·赵世家》,而《世家·赵世家》之说,不仅与《左传》相矛盾,也与《史记·晋世家》相关记载相矛盾,可信度近乎零。

    • 家园 难怪你要写赵氏孤儿在这里有这一出,帮你补充下

      我说一段古。

      话说,当年春秋城濮之战,战败的楚国统帅令尹成得臣(又称子玉)在楚王使者质问下自尽。数十年后,楚庄王一鸣惊人,在邲之战大败晋国军队,晋国霸权就此易手于楚国。战败的晋国将帅,被当时的晋景公赦免。晋景公当时说服其他人的事例就是,子玉被迫自杀后楚国失去了秦穆公时期孟、西、白兵败后在崤之战雪耻机会。晋景公的行为一时传为美谈,因此还留下了一句成语:困兽犹斗。

      好这段美谈和佳话,可以看做你已经叙述的那些文字,即事物的一般事实。如果,我们能多知道点历史知识,那么我们可以知道在楚国当时有覆军杀将的习俗(楚国26个令尹其中9个因兵败自杀或者被杀)。同样,晋景公赦免战败统帅,还有一个背景,晋景公不仅赦免乱命覆军的统帅荀林父还连带赦免了直接战败的责任人赵旃。这个,赵旃是赵盾堂弟赵穿之子。曾经,在赵穿死前托孤于赵盾的嫡子。赵氏当时是晋国权倾一时的公族之一,晋景公的佳话背后是投鼠忌器。

      你看,上一段背景资料加进去,相关的解读就从佳话到了权谋。虽然失去童话般的光泽,但是仍然充满着故事中的戏剧性。这个,就是现在西西河里的对于当年权力斗争的种种解读。不过,我们不妨把历史的脉络再说清晰点。先说楚国,楚国的令尹子玉,出身若敖氏。若敖氏在楚国一共出了9任令尹(楚国历史一共26任令尹),可谓权倾一时。在子玉被迫自杀后,逼死子玉的楚共王随后就被儿子穆公在宫廷政变中被迫自杀身亡。虽然,楚穆王这次政变和若敖氏有无瓜葛史书并无记载。但是,楚穆王执政时代与若敖氏的争斗一直都没有停止过,而楚穆王最终饮恨而终和若敖氏的制掣有直接关系。直到楚庄王的时代,若敖氏才被三年不鸣一鸣惊人的楚庄王族诛。楚庄王三年不鸣,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若敖氏在旁的虎视眈眈。公元前605年,楚庄王挟北征余威与反叛的若敖氏决战,如果不是战场上养由基一箭射死若敖氏主帅斗越,恐怕这场战争能不能迅速结束还是个未知数。在若敖氏覆灭后,楚庄王重设令尹职能彻底架空了这个职务,在此后令尹成为楚王的集权的附属物。而我们看同时期的晋国。当时的晋国在晋文公后出了一个大权臣赵宣子赵盾。赵盾时代,不但使得晋国的霸权在晋文公时代达到了最后的巅峰。同时,赵盾默许赵穿弑杀晋灵公,并在弑杀晋灵公后设公族会议架空了晋君权力。晋国公族会议中,以六卿为基础。袭六卿的六个世袭贵族出了荀林父出身的荀氏是在晋文公之前就存在的老世袭贵族外。(荀林父之幼弟荀首受宠于成公,被封于智,因而创造了另一个家族——智氏。)其他五个,不是赵盾的亲信就是赵盾的亲戚。(如:韩氏之祖韩厥本就是赵衰收养的孤儿,作为赵氏的家臣,他与赵盾的关系亲切却不暧昧。赵盾以韩厥为三军司马,地位仅次于六卿。赵盾所投的这一份潜力股最终帮助赵氏渡过最艰难的坎坷之路。)而前面说到成为一时佳话的晋景公,本人更有段曲折。这段曲折就是,著名历史故事赵氏孤儿中赵氏下宫之难的直接凶手背后就是这个晋景公。这个晋景公在杀赵氏之后,利用老贵族荀氏试图逐步夺回在公族会议中旁落的君权。但是,这个企图在下宫之难多年后被迫重新承认赵氏的地位与权力。而赵旃这个在邲之战中晋国战败的直接责任人。在战败之后能被赦免,并得以善终,相关背景也在于此。对比楚国和晋国,两国的历史恰好在邲之战之后走向了转折点。楚国在楚庄王改组国家机器后继续保持国势直到秦一统六国。而在晋景公试图挽回君权的最后努力失败,虽然还有大败齐国的振作但是最后还是不明不白的死在厕所里。此后的晋国,日益为六卿控制的公族议会所把持,最后在形成了三家分晋的格局后进入了战国时代。此前一直作为春秋时代最有国力与国势国家的晋国,就此黯然收场。如果要找一条线索,把楚国和晋国的事情贯穿起来,一句话:国君与贵族争权。

      楚庄王平若敖氏之叛,恰巧是楚庄王北征胜利之后。这个,北征的胜利就是和赵盾对峙中获取的。(此前楚庄王在若敖氏叛乱时一度失去国都的控制,不能返回,非常窘迫。)而楚庄王这次北征,还留下了一个千古成语:问鼎中原。楚庄王正是在此次北征中于周京而问鼎之轻重。恰恰就是这一年,赵国的赵穿弑杀晋灵公,当时晋国大乱无暇难顾。也正是在这一年,斗越举若敖氏全族造反。被楚庄王一举消灭。

      我们再反观晋国。在赵穿闹朝击犬弑杀国君之后一年,赵盾在逐步控制晋国的局势。可以直接说,赵盾当时虽然权倾一时,有鉴于楚国发生的事情。赵盾才没有独揽大权,而重新恢复了当时已经被禁止近百年的公族会议。简单点说,赵盾汲取若敖氏独揽大权的让楚国其他贵族与王族结盟最终造成若敖氏全族覆灭的教训。通过公族会议形式,把晋国公权由自己牵头在贵族中分配,这样彻底架空王族来达到长治的目的。这也未下宫之难后,被几乎族灭的赵氏复起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说到赵氏孤儿的直接背景下宫之难,《史记.赵世家》与左传三传上对其具体记载不一。而春秋左传三传中无此记载。在《赵世家》里介绍,凶手屠岸贾,但是在其余史书中对屠岸贾一人只字不提。《赵世家》中称死者有赵朔、赵同、赵括、赵婴齐,受波及的还有赵旃。但是《左传》中却只说到有两人原(赵同)、屏(赵括)。赵朔不知道上哪了。

      按照太史公的记录,下宫之难就是在邲之战爆发的同一年爆发的,也就是晋景公三年的公元前597年。假使这个记载是可信的,我们可以根据春秋时期,一国出兵,封君与封臣有责任出兵的惯例中不难看出。邲之战受重创的,与其是被架空的国君,不如说是揽权的公族士大夫们。从这个角度,荀林父最终导致晋军全军溃败的乱命从某种角度是很可疑的。因为,以太史公的记载为准的话,邲之战之后下宫之难旋即爆发,在战争中受重创赵氏被晋景公几乎族灭。

      我们回到,赵氏的复兴。根据史记记载,情节极其有戏剧性。那一年,是晋景公17年,当时晋景公病了。有巫蛊说国公的病,和被杀的赵氏冤魂作祟有关。这时,作为赵盾家臣被提拔到公族会议六卿之一的韩厥进言,国公当安抚赵氏。史记中原文如下:晋景公十七年,病,卜大业之不遂者为祟。韩厥称赵成季之功,今後无祀,以感景公。景公问曰:‘尚有世乎?’厥于是言赵武,而复与故赵氏田邑,续赵氏祀。程婴、公孙杵臼之藏赵孤赵武也,厥知之。如果说,你看到这段有疑问的话。在史记晋世家里,私货就多了,:(晋景公)十七年,诛赵同、赵括,族灭之。韩厥曰:‘赵衰、赵盾之功岂可忘乎?奈何绝祀!’乃复令赵庶子武为赵後,复与之邑。

      而公族会议呢?赵盾赵宣子留下制衡君权的公族会议呢?这个太史公基本就是一言不发了。

      说到这里其实你也知道这个是我说文革帖子的回复以古说今。上面的文字删除的是说今。其实,你在正文中的一段我没有补充进去的就是晋景公之死。景公之死,在史记中还有一段看起来很莫名的记载。大意是,有个小宦官在景公去世前梦见自己背负着景公飞升了。后来果然,他背负死了得景公从厕所出来,随即被大臣赐死陪葬。不厚黑的说,景公如果死于谋杀,那么背负死者的小宦官是在第一时间有机会看出异样的。这样,背负死者的小宦官旋即被赐死也就在清理之中了。不做这样的推断,恐怕很难解释在微言大义的古代,史官要把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的遭遇记载下来。

      好了,话到景公之死这里。赵氏孤儿的最后责任人的结局也有了符合逻辑的交代。可是,按照我文字的说法, 景公之死谁又是责任人呢。恐怕,就连春秋笔法的史官都没有留下任何直接的线索。这里就留待后人发掘新证据吧。或许关于景公时代的考古新发现,会打开我们对此的重重疑窦。不过,那之后会不会有新的疑团,就不得而知了。

      这个就是我这个伪历史谜的无穷乐趣所在吧。

      嘎嘎嘎。

      通宝推:二十三桥,
      • 家园 田氏代齐

        我觉得能和赵氏孤儿相提并论的也就是田氏代齐。

        而要说田氏代齐也是离不开艾陵之战的。没有十万齐军被全歼,田氏还不知要靠着小斗进大斗出,收买人心到哪年。如果不是掌握暴力,田氏恐怕也会被灭族吧

        所以,战争是终极的手段。当年齐国惨败,被田氏取代。而吴国虽然胜了却也消耗很大,而且长时间在外,最终给了越国偷袭的机会。阴谋地说这都起自于孔子师徒弱齐保鲁的目的。鲁国最终又混了100年才为楚所灭。

        而楚庄王如果不是打了胜仗,也未必能拼过若敖氏。

        鱼不可脱于渊,邦之利器不可示人。其实凳公玩得也不错

      • 家园 果然深人无浅语

        晋国公族一直在自相残杀、人才凋零,最后被三家瓜分。相比之下秦国公族最强,维护了君权,而且内乱最少,其他各国都不如秦。

      • 家园 正宗的西西河叫法应该是“咔咔”

        难得葡萄兄来捧场。蓬荜生辉啊。

        俺回头再看看那楚国的庄王去。

        读书好像下棋,能多大程度关联起来,就能看多远的事情。

        葡萄兄在哪里修炼的啊,是不是你曾经提到过的复旦讲座啊?

      • 家园 狼子野心

        冬,楚子使椒来聘。(《文九年经》(p 0571)(06090012))

        冬,楚-子越-椒来聘,执币傲。叔仲惠伯曰:“是必灭若敖氏之宗。傲其先君,神弗福也。”(《文九年传》(p 0573)(06090901))

        夏,晋人、宋人、卫人、陈人侵郑。(《宣二年经》(p 0650)(07020003))

        楚-鬭椒救郑,曰:“能欲诸侯,而恶其难乎?”遂次于郑,以待晋师。赵盾曰:“彼宗竞于楚,殆将毙矣。姑益其疾。”乃去之。(《宣二年传》(p 0655)(07020202))

        初,楚司马子良生子越-椒。子文曰:“必杀之!是子也,熊虎之状而豺狼之声;弗杀,必灭若敖氏矣。谚曰:‘狼子野心。’是乃狼也,其可畜乎?”子良不可。子文以为大慼,及将死,聚其族,曰:“椒也知政,乃速行矣,无及于难。”且泣曰:“鬼犹求食,若敖氏之鬼不其馁而!”(《宣四年传》(p 0679)(07040301))

        及令尹子文卒,鬬般为令尹,子越为司马。蒍贾为工正,谮子扬而杀之,子越为令尹,己为司马。子越又恶之,乃以若敖氏之族,圄伯嬴于轑阳而杀之,遂处烝野,将攻王。王以三王之子为质焉,弗受,师于漳澨。秋七月戊戌,楚子与若敖氏战于皋浒。伯棼射王,汏辀,及鼓跗,著于丁宁。又射,汏辀,以贯笠毂。师惧,退。王使巡师曰:“吾先君文王克息,获三矢焉,伯棼窃其二,尽于是矣。”鼓而进之,遂灭若敖氏。(《宣四年传》(p 0680)(07040302))

        初,若敖娶于 (左云右耳刀),生鬬伯比。若敖卒,从其母畜于 (左云右耳刀),淫于 (左云右耳刀)子之女,生子文焉。 (左云右耳刀)夫人使弃诸梦中。虎乳之。 (左云右耳刀)子田,见之,惧而归。夫人以告,遂使收之。楚人谓乳穀,谓虎於菟,故命之曰鬬穀於菟。以其女妻伯比。实为令尹子文。(《宣四年传》(p 0682)(07040303))

        其孙箴尹克黄使于齐,还及宋,闻乱。其人曰:“不可以入矣。”箴尹曰:“弃君之命,独谁受之?君,天也,天可逃乎?”遂归,复命,而自拘于司败。王思子文之治楚国也,曰:“子文无后,何以劝善?”使复其所,改命曰生。(《宣四年传》(p 0683)(07040304))

      • 家园 晋杀同括

        晋侯使赵同献狄俘于周,不敬。刘康公曰:“不及十年,原叔必有大咎。天夺之魄矣。”(《宣十五年传》(p 0765)(07150701))

        公如晋。(《成四年经》(p 0817)(08040005))

        夏,公如晋。晋侯见公,不敬。季文子曰:“晋侯必不免。《诗》曰:‘敬之敬之!天惟显思,命不易哉!’夫晋侯之命在诸侯矣,可不敬乎!”(《成四年传》(p 0818)(08040301))

        秋,公至自晋。(《成四年经》(p 0817)(08040007))

        秋,公至自晋,欲求成于楚而叛晋。季文子曰:“不可。晋虽无道,未可叛也。国大、臣睦,而迩于我,诸侯听焉,未可以贰。《史佚之志》有之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楚虽大,非吾族也,其肯字我乎?”公乃止。(《成四年传》(p 0818)(08040401))

        晋-赵婴通于赵庄姬。(《成四年传》(p 0819)(08040601))

        五年春,原、屏放诸齐。婴曰:“我在,故栾氏不作。我亡,吾二昆其忧哉。且人各有能、有不能,舍我,何害?”弗听。(《成五年传》(p 0821)(08050101))

        婴梦天使谓己:“祭余,余福女。”使问诸士贞伯。贞伯曰:“不识也。”既而告其人曰:“神福仁而祸淫。淫而无罚,福也。祭,其得亡乎?”祭之,之明日而亡。(《成五年传》(p 0821)(08050102))

        晋杀其大夫赵同、赵括。(《成八年经》(p 0836)(08080006))

        晋-赵庄姬为赵婴之亡故,谮之于晋侯,曰:“原、屏将为乱。”栾、郤为征。六月,晋讨赵同、赵括。武从姬氏畜于公宫。以其田与祁奚。韩厥言于晋侯曰:“成季之勋,宣孟之忠,而无后,为善者其惧矣。三代之令王皆数百年保天之禄。夫岂无辟王?赖前哲以免也。《周书》曰‘不敢侮鳏寡’,所以明德也。”乃立武,而反其田焉。(《成八年传》(p 0838)(08080601))

        丙午,晋侯-獳卒。(《成十年经》(p 0847)(08100005))

        晋侯梦大厉,被发及地,搏膺而踊,曰:“杀余孙,不义。余得请于帝矣!”坏大门及寝门而入。公惧,入于室。又坏户。公觉,召桑田巫。巫言如梦。公曰:“何如?”曰:“不食新矣。”公疾病,求医于秦。秦伯使医缓为之。未至,公梦疾为二竖子,曰:“彼,良医也,惧伤我,焉逃之?”其一曰:“居肓之上,膏之下,若我何?”医至,曰:“疾不可为也,在肓之上,膏之下,攻之不可,达之不及,药不至焉,不可为也。”公曰:“良医也。”厚为之礼而归之。六月丙午,晋侯欲麦,使甸人献麦,馈人为之。召桑田巫,示而杀之。将食,张,如厕,陷而卒。小臣有晨梦负公以登天,及日中,负晋侯出诸厕,遂以为殉。(《成十年传》(p 0849)(08100401))

        冬,葬晋景公。公送葬,诸侯莫在。鲁人辱之,故不书,讳之也。(《成十年传》(p 0851)(08100701))

      • 家园 楚庄问鼎

        楚子、蔡侯次于厥貉(hé)。(《文十年经》(p 0575)(06100007))

        陈侯、郑伯会楚子于息。冬,遂及蔡侯次于厥貉(hé)。将以伐宋。(《文十年传》(p 0577)(06100501))

        宋-华御事曰:“楚欲弱我也,先为之弱乎?何必使诱我?我实不能,民何罪?”乃逆楚子,劳且听命。遂道以田孟诸。宋公为右盂,郑伯为左盂。期思公复遂为右司马,子朱及文之无畏为左司马,命夙驾载燧。宋公违命,无畏抶(chì)其仆以徇(xùn)。(《文十年传》(p 0577)(06100502))

        或谓子舟曰:“国君不可戮也。”子舟曰:“当官而行,何彊(强)之有?《诗》曰:‘刚亦不吐,柔亦不茹。’‘毋纵诡随,以谨罔极。’是亦非辟彊(强)也。敢爱死以乱官乎!”(《文十年传》(p 0578)(06100503))

        十有一年春,楚子伐麇。(《文十一年经》(p 0579)(06110001))

        厥貉(hé)之会,麇子逃归。(《文十年传》(p 0578)(06100601))

        十一年春,楚子伐麇。成大心败麇师于防渚。潘崇复伐麇,至于鍚穴。(《文十一年传》(p 0580)(06110101))

        夏,楚人围巢。(《文十二年经》(p 0585)(06120004))

        楚令尹大孙伯卒,成嘉为令尹。群舒叛楚,夏,子孔执舒子-平及宗子,遂围巢。(《文十二年传》(p 0588)(06120301))

        夏五月壬午,陈侯-朔卒。(《文十三年经》(p 0593)(06130002))

        楚庄王立,子孔、潘崇将袭群舒,使公子燮与子仪守,而伐舒蓼。二子作乱。城郢,而使贼杀子孔,不克而还。八月,二子以楚子出。将如商密,庐戢棃及叔麇诱之,遂杀鬭克及公子燮。(《文十四年传》(p 0604)(06141001))

        初,鬭克囚于秦,秦有殽之败,而使归求成。成而不得志,公子燮求令尹而不得,故二子作乱。(《文十四年传》(p 0605)(06141002))

        楚人、秦人、巴人灭庸。(《文十六年经》(p 0616)(06160006))

        楚大饥,戎伐其西南,至于阜山,师于大林。又伐其东南,至于阳丘,以侵訾枝。(《文十六年传》(p 0617)(06160401))

        庸人帅群蛮以叛楚,麇人率百濮聚于选,将伐楚。于是申、息之北门不启。(《文十六年传》(p 0617)(06160402))

        楚人谋徙于阪高。蒍贾曰:“不可。我能往,寇亦能往,不如伐庸。夫麇与百濮,谓我饥不能师,故伐我也。若我出师,必惧而归。百濮离居,将各走其邑,谁暇谋人?”乃出师。旬有五日,百濮乃罢。(《文十六年传》(p 0617)(06160403))

        自庐以往,振廪同食。次于句澨。使庐戢棃侵庸,及庸-方城。庸人逐之,囚子扬-窗。三宿而逸,曰:“庸师众,群蛮聚焉,不如复大师,且起王卒,合而后进。”师叔曰:“不可。姑又与之遇以骄之。彼骄我怒,而后可克,先君蚡冒所以服陉隰也。又与之遇,七遇皆北,唯裨、鯈、鱼人实逐之。(《文十六年传》(p 0618)(06160404))

        庸人曰:“楚不足与战矣。”遂不设备。楚子乘驲,会师于临品,分为二隊(队),子越自石溪,子贝自仞以伐庸。秦人、巴人从楚师。群蛮从楚子盟,遂灭庸。(《文十六年传》(p 0619)(06160405))

        楚子伐陸(陆)浑之戎。(《宣三年经》(p 0667)(07030003))

        楚子伐陸(陆)浑之戎,遂至于雒,观兵于周疆。定王使王孙满劳楚子。楚子问鼎之大小、轻重焉。对曰:“在德不在鼎。昔夏之方有德也,远方图物,贡金九牧,铸鼎象物,百物而为之备,使民知神、姦。故民入川泽、山林,不逢不若。螭魅罔两,莫能逢之。用能协于上下,以承天休。桀有昏德,鼎迁于商,载祀六百。商纣暴虐,鼎迁于周。德之休明,虽小,重也。其姦回昏乱,虽大,轻也。天祚明德,有所厎止。成王定鼎于郏鄏,卜世三十,卜年七百,天所命也。周德虽衰,天命未改。鼎之轻重,未可问也。”(《宣三年传》((p 0669)(07030301))

        楚人灭舒蓼。(《宣八年经》(p 0694)(07080006))

        楚为众舒叛,故伐舒蓼,灭之。楚子疆之。及滑汭,盟吴、越而还。(《宣八年传》(p 0696)(07080301))

        冬十有二月戊寅,楚子灭萧。(《宣十二年经》(p 0717)(07120005))

        冬,楚子伐萧,宋-华椒以蔡人救萧。萧人囚熊相宜僚及公子丙。王曰:“勿杀,吾退。”萧人杀之。王怒,遂围萧。萧溃。(《宣十二年传》(p 0748)(07120601))

        申公巫臣曰:“师人多寒。”王巡三军,拊而勉之,三军之士皆如挟纩。遂傅于萧。(《宣十二年传》(p 0749)(07120602))

        还无社与司马卯言,号申叔展。叔展曰:“有麦麴乎?”曰:“无。”“有山鞠窮乎?”曰:“无”。“河鱼腹疾奈何?”曰:“目于眢井而拯之。”“若为茅绖,哭井则己。”明日,萧溃。申叔视其井,则茅绖存焉,号而出之。(《宣十二年传》(p 0749)(07120603))

        夏,楚子伐宋。(《宣十三年经》(p 0751)(07130002))

        夏,楚子伐宋,以其救萧也。君子曰:“清丘之盟,唯宋可以免焉。”(《宣十三年传》(p 0751)(07130201))

        秋九月,楚子围宋。(《宣十四年经》(p 0753)(07140004))

        楚子使申舟聘于齐,曰:“无假道于宋。”亦使公子冯聘于晋,不假道于郑。申舟以孟诸之役恶宋,曰:“郑昭、宋聋,晋使不害,我则必死。”王曰:“杀女,我伐之。”见犀而行。及宋,宋人止之,华元曰:“过我而不假道,鄙我也。鄙我,亡也。杀其使者,必伐我,伐我,亦亡也。亡一也。”乃杀之。楚子闻之,投袂而起。屦及于窒皇,剑及于寝门之外,车及于蒲胥之市。秋九月,楚子围宋。(《宣十四年传》(p 0755)(07140301))

        孟献子言于公曰:“臣闻小国之免于大国也,聘而献物,于是有庭实旅百;朝而献功,于是有容貌采章,嘉淑而有加货,谋其不免也。诛而荐贿,则无及也。今楚在宋,君其图之!”公说。(《宣十四年传》(p 0756)(07140501))

        十有五年春,公孙归父会楚子于宋。(《宣十五年经》(p 0757)(07150001))

        十五年春,公孙归父会楚子于宋。(《宣十五年传》(p 0759)(07150101))

        夏五月,宋人及楚人平。(《宣十五年经》(p 0757)(07150002))

        宋人使乐婴齐告急于晋,晋侯欲救之。伯宗曰:“不可。古人有言曰:‘虽鞭之长,不及马腹。’天方授楚,未可与争。虽晋之强,能违天乎?谚曰:‘高下在心。’川泽纳污,山薮藏疾,瑾瑜匿瑕,国君含垢,天之道也。君其待之!”乃止。(《宣十五年传》(p 0759)(07150201))

        使解扬如宋,使无降楚,曰:“晋师悉起,将至矣。”郑人囚而献诸楚。楚子厚赂之,使反其言。不许。三而许之。登诸楼车,使呼宋人而告之。遂致其君命。楚子将杀之,使与之言曰:“尔既许不穀,而反之,何故?非我无信,女则弃之。速即尔刑!”对曰:“臣闻之,君能制命为义,臣能承命为信,信载义而行之为利。谋不失利,以卫社稷,民之主也。义无二信,信无二命。君之赂臣,不知命也。受命以出,有死无霣,又可赂乎?臣之许君,以成命也。死而成命,臣之禄也。寡君有信臣,下臣获考死,又何求?”楚子舍之以归。(《宣十五年传》(p 0759)(07150202))

        夏五月,楚师将去宋,申犀稽首于王之马前曰:“毋畏知死而不敢废王命,王弃言焉。”王不能答。申叔时仆,曰:“筑室,反耕者,宋必听命。”从之。宋人惧,使华元夜入楚师,登子反之床,起之,曰:“寡君使元以病告,曰:‘敝邑易子而食,析骸以爨。虽然,城下之盟,有以国毙,不能从也。去我三十里,唯命是听。’”子反惧,与之盟,而告王。退三十里,宋及楚平。华元为质。盟曰:“我无尔诈,尔无我虞。”(《宣十五年传》(p 0760)(07150203))

        甲戌,楚子-旅卒。(《宣十八年经》(p 0776)(07180005))

        楚庄王卒,楚师不出。既而用晋师,楚于是乎有蜀之役。(《宣十八年传》(p 0778)(07180401))

      • 家园 晋楚战邲

        晋-胥克有蛊疾,郤缺为政。秋,废胥克。使赵朔佐下军。(《宣八年传》(p 0697)(07080401))

        楚师伐陈。(《宣八年经》(p 0695)(07080010))

        陈及晋平。楚师伐陈,取成而还。(《宣八年传》(p 0698)(07080701))

        九月,晋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会于扈。(《宣九年经》(p 0700)(07090007))

        晋-荀林父帅师伐陈。(《宣九年经》(p 0700)(07090008))

        会于扈,讨不睦也。陈侯不会。晋-荀林父以诸侯之师伐陈。晋侯卒于扈,乃还。(《宣九年传》(p 0701)(07090401))

        楚子伐郑。(《宣九年经》(p 0700)(07090012))

        楚子为厉之役故,伐郑。(《宣九年传》(p 0703)(07090701))

        晋-郤缺帅师救郑。(《宣九年经》(p 0700)(07090013))

        晋-郤缺救郑。郑伯败楚师于柳棼。国人皆喜,唯子良忧曰:“是国之災也,吾死无日矣。”(《宣九年传》(p 0703)(07090801))

        八月,滕子卒。(《宣九年经》(p 0700)(07090006))

        滕昭公卒。(《宣九年传》(p 0701)(07090301))

        宋人围滕。(《宣九年经》(p 0700)(07090011))

        冬,宋人围滕,因其丧也。(《宣九年传》(p 0701)(07090501))

        六月,宋师伐滕。(《宣十年经》(p 0704)(07100010))

        滕人恃晋而不事宋,六月,宋师伐滕。(《宣十年传》(p 0708)(07100501))

        晋人、宋人、卫人、曹人伐郑。(《宣十年经》(p 0704)(07100012))

        郑及楚平,诸侯之师伐郑,取成而还。(《宣十年传》(p 0708)(07100601))

        楚子伐郑。(《宣十年经》(p 0706)(07100020))

        楚子伐郑。晋-士会救郑,逐楚师于颍北。诸侯之师戍郑。(《宣十年传》(p 0709)(07101201))

        夏,楚子、陈侯、郑伯盟于辰陵。(《宣十一年经》(p 0710)(07110002))

        十一年春,楚子伐郑,及栎。子良曰:“晋、楚不务德而兵争,与其来者可也。晋、楚无信,我焉得有信?”乃从楚。夏,楚盟于辰陵,陈、郑服也。(《宣十一年传》(p 0711)(07110101))

        厉之役,郑伯逃归,自是楚未得志焉。郑既受盟于辰陵,又徼事于晋。(《宣十一年传》(p 0716)(07110601))

        楚左尹子重侵宋,王待诸郔。(《宣十一年传》(p 0711)(07110201))

        令尹蒍艾猎城沂,使封人虑事,以授司徒。量功命日,分财用,平板榦,称畚筑,程土物,议远迩,略基趾,具糇粮,度有司。事三旬而成,不愆于素。(《宣十一年传》(p 0711)(07110301))

        楚子围郑。(《宣十二年经》(p 0717)(07120002))

        十二年春,楚子围郑,旬有七日。郑人卜行成,不吉;卜临于大宫,且巷出车,吉。国人大临,守陴者皆哭。楚子退师。郑人修城。进复围之,三月,克之。入自皇门,至于逵路。郑伯肉袒牵羊以逆,曰:“孤不天,不能事君,使君怀怒以及敝邑,孤之罪也,敢不唯命是听?其俘诸江南,以实海滨,亦唯命;其翦以赐诸侯,使臣妾之,亦唯命。若惠顾前好,徼福于厉、宣、桓、武,不泯其社稷,使改事君,夷于九县,君之惠也,孤之愿也,非所敢望也。敢布腹心,君实图之。”左右曰:“不可许也,得国无赦。”王曰:“其君能下人,必能信用其民矣,庸可几乎!”退三十里而许之平。潘尫入盟,子良出质。(《宣十二年传》(p 0718)(07120101))

        夏六月乙卯,晋-荀林父帅师及楚子战于邲,晋师败绩。(《宣十二年经》(p 0717)(07120003))

        夏六月,晋师救郑。荀林父将中军,先縠(hú)佐之;士会将上军,郤(xì)克佐之;赵朔将下军,栾书佐之。赵括、赵婴齐为中军大夫,巩朔、韩穿为上军大夫,荀首、赵同为下军大夫。韩厥为司马。及河,闻郑既及楚平,桓子欲还,曰:“无及于郑而勦(jiǎo)民,焉用之?楚归而动,不后。”随武子曰:“善。会闻用师,观衅而动。德、刑、政、事、典、礼不易,不可敌也,不为是征。楚君讨郑,怒其贰(nì)而哀其卑。叛而伐之,服而舍之,德、刑成矣。伐叛,刑也;柔服,德也,二者立矣。昔岁入陈,今兹(zǎi)入郑,民不罢(pí)劳,君无怨讟(dú),政有经矣。荆尸而举,商、农、工、贾不败其业,而卒乘辑睦,事不奸矣。蒍(wěi)敖为宰,择楚国之令典;军行,右辕,左追蓐(rù),前茅虑无,中權,后劲。百官象物而动,军政不戒而备,能用典矣。其君之举也,内姓选于亲,外姓选于旧。举不失德,赏不失劳。老有加惠,旅有施舍。君子小人,物有服章。贵有常尊,贱有等威,礼不逆矣。德立、刑行,政成、事时,典从、礼顺,若之何敌之?见可而进,知难而退,军之善政也。兼弱攻昧,武之善经也。子姑整军而经武乎!犹有弱而昧者,何必楚?仲虺(huǐ)有言曰,‘取乱侮(wǔ)亡’,兼弱也。汋(zhuó)曰,‘於(wū)铄(shuò)王师!遵养时晦’,耆(qí致也)昧也。武曰:‘无竞惟烈。’抚弱耆昧,以务烈所,可也。”彘子曰:“不可。晋所以霸,师武、臣力也。今失诸侯,不可谓力;有敌而不从,不可谓武。由我失霸,不如死。且成师以出,闻敌强而退,非夫也。命为军帅,而卒以非夫,唯群子能,我弗为也。”以中军佐济。(《宣十二年传》(p 0721)(07120201))

        知庄子曰:“此师殆哉!《周易》有之,在《师》 (010000)之《临》 (110000),曰:‘师出以律,否(pǐ)臧(zāng),凶。’执事顺成为臧,逆为否。众散为弱,川壅为泽。有律以如己(jǐ)也,故曰律。否臧,且律竭也。盈而以竭,夭且不整,所以凶也。不行之谓《临》,有帅而不从,临孰甚焉?此之谓矣。果遇,必败,彘子尸之,虽免而归,必有大咎。”韩献子谓桓子曰:“彘子以偏师陷,子罪大矣。子为元帅,师不用命,谁之罪也?失属、亡师,为罪已重,不如进也。事之不捷,恶有所分。与其专罪,六人同之,不犹愈乎?”师遂济。(《宣十二年传》(p 0726)(07120202))

        楚子北师次于郔。沈尹将中军,子重将左,子反将右,将饮马于河而归。闻晋师既济,王欲还,嬖人伍参欲战。令尹孙叔敖弗欲,曰:“昔岁入陈,今兹入郑,不无事矣。战而不捷,参之肉其足食乎?”参曰:“若事之捷,孙叔为无谋矣。不捷,参之肉将在晋军,可得食乎?”令尹南辕、反旆,伍参言于王曰:“晋之从政者新,未能行令。其佐先縠刚愎不仁,未肯用命。其三帅者,专行不获。听而无上,众谁適(dí)从?此行也,晋师必败。且君而逃臣,若社稷何?”王病之,告令尹改乘辕而北之,次于管以待之。(《宣十二年传》(p 0728)(07120203))

        晋师在敖、鄗之间。郑-皇戌使如晋师,曰:“郑之从楚,社稷之故也,未有贰心。楚师骤胜而骄,其师老矣,而不设备。子击之,郑师为承,楚师必败。”彘子曰:“败楚、服郑,于此在矣。必许之!”栾武子曰:“楚自克庸以来,其君无日不讨国人而训之于民生之不易、祸至之无日、戒惧之不可以怠;在军,无日不讨军实而申儆之于胜之不可保、纣之百克而卒无后,训之以若敖、蚡冒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箴之曰:‘民生在勤,勤则不匮。’不可谓骄。先大夫子犯有言曰:‘师直为壮,曲为老。’我则不德,而徼怨于楚。我曲楚直,不可谓老。其君之戎分为二广,广有一卒,卒偏之两。右广初驾,数及日中,左则受之,以至于昏。内官序当其夜,以待不虞。不可谓无备。子良,郑之良也;师叔,楚之崇也。师叔入盟,子良在楚,楚、郑亲矣。来劝我战,我克则来,不克遂往,以我卜也!郑不可从。”赵括、赵同曰:“率师以来,唯敌是求。克敌、得属,又何俟?必从彘子!”知季曰:“原、屏,咎之徒也。”赵庄子曰:“栾伯善哉!实其言,必长晋国。”(《宣十二年传》(p 0730)(07120204))

        楚少宰如晋师,曰:“寡君少遭闵凶,不能文。闻二先君之出入此行也,将郑是训定,岂敢求罪于晋?二三子无淹久!”随季对曰:“昔平王命我先君文侯曰:‘与郑夹辅周室,毋废王命!’今郑不率,寡君使群臣问诸郑,岂敢辱候人?敢拜君命之辱。”彘子以为谄,使赵括从而更之,曰:“行人失辞。寡君使群臣迁大国之迹于郑,曰:‘无辟敌!’群臣无所逃命。”(《宣十二年传》(p 0733)(07120205))

        楚子又使求成于晋,晋人许之,盟有日矣。楚-许伯御乐伯,摄叔为右,以致晋师,许伯曰:“吾闻致师者,御靡旌、摩垒而还。”乐伯曰:“吾闻致师者,左射以菆,代御执辔,御下,两马、掉鞅而还。”摄叔曰:“吾闻致师者,右入垒,折馘、执俘而还。”皆行其所闻而复。晋人逐之,左右角之。乐伯左射马,而右射人,角不能进。矢一而已。麋兴于前,射麋,丽龟。晋-鲍癸当其后,使摄叔奉麋献焉,曰:“以岁之非时,献禽之未至,敢膳诸从者。”鲍癸止之,曰:“其左善射,其右有辞,君子也。”既免。(《宣十二年传》(p 0734)(07120206))

        晋-魏锜求公族未得,而怒,欲败晋师。请致师,弗许。请使,许之。遂往,请战而还。楚-潘党逐之,及荧泽,见六麋,射一麋以顾献,曰:“子有军事,兽人无乃不给于鲜?敢献于从者。”叔党命去之。赵旃求卿未得,且怒于失楚之致师者,请挑战,弗许。请召盟,许之,与魏锜皆命而往。郤献子曰:“二憾往矣,弗备,必败。”彘子曰:“郑人劝战,弗敢从也;楚人求成,弗能好也。师无成命,多备何为?”士季曰:“备之善。若二子怒楚,楚人乘(chéng)我,丧师无日矣,不如备之。楚之无恶,除备而盟,何损于好?若以恶来,有备,不败。且虽诸侯相见,军卫不徹,警也。”彘子不可。(《宣十二年传》(p 0736)(07120207))

        士季使巩朔、韩穿帅七覆于敖前,故上军不败。赵婴齐使其徒先具舟于河,故败而先济。(《宣十二年传》(p 0737)(07120208))

        潘党既逐魏锜(qí),赵旃(zhān)夜至于楚军,席于军门之外,使其徒入之。楚子为乘(shèng)广三十乘,分为左右。右广鸡鸣而驾,日中而说(shuì);左则受之,日入而说。许偃御右广,养由基为右;彭名御左广,屈荡为右。乙卯,王乘(chéng)左广以逐赵旃。赵旃弃车而走林,屈荡搏之,得其甲裳。晋人惧二子之怒楚师也,使軘(tún)车逆之。潘党望其尘,使骋(chěng)而告曰:“晋师至矣!”楚人亦惧王之入晋军也,遂出陈(阵)。孙叔曰:“进之!宁我薄(bó)人,无人薄我。《诗》云‘元戎十乘(shèng),以先启行’,先人也。《军志》曰,‘先人有夺人之心’,薄之也。”遂疾进师,车驰、卒奔,乘(chéng)晋军。桓子不知所为,鼓于军中曰:“先济者有赏。”中军、下军争舟,舟中之指可掬也。(《宣十二年传》(p 0737)(07120209))

        晋师右移,上军未动。工尹齐将右拒卒以逐下军。楚子使唐狡与蔡鸠居告唐惠侯曰:“不穀不德而贪,以遇大敌,不穀之罪也。然楚不克,君之羞也。敢藉君灵,以济楚师。”使潘党率游阙四十乘,从唐侯以为左拒,以从上军。驹伯:“待诸乎?”随季曰:“楚师方壮,若萃于我,吾师必尽,不如收而去之。分谤、生民,不亦可乎?”殿其卒而退,不败。(《宣十二年传》(p 0739)(07120210))

        王见右广,将从之乘(chéng)。屈荡户之,曰:“君以此始,亦必以终。”自是楚之乘(shèng)广先左。(《宣十二年传》(p 0741)(07120211))

        晋人或以广队不能进,楚人惎之脱扃,少进,马还,又惎之拔旆投衡,乃出。顾曰:“吾不如大国之数奔也。”(《宣十二年传》(p 0741)(07120212))

        赵旃以其良马二济其兄与叔父,以他马反。遇敌不能去,弃车而走林。逢大夫与其二子乘(chéng),谓其二子无顾。顾曰:“赵傁在后。”怒之,使下,指木曰:“尸女于是。”授赵旃绥,以免。明日,以表尸之,皆重获在木下。(《宣十二年传》(p 0741)(07120213))

        楚-熊负羁囚知罃,知庄子以其族反之,厨武子御,下军之士多从之。每射,抽矢,菆,纳诸厨子之房。厨子怒曰:“非子之求,而蒲之爱,董泽之蒲,可胜既乎?”知季曰:“不以人子,吾子其可得乎?吾不可以苟射故也。”射连尹襄老,获之,遂载其尸;射公子谷臣,囚之。以二者还。(《宣十二年传》(p 0742)(07120214))

        及昏,楚师军于邲。晋之余师不能军,宵济,亦终夜有声。(《宣十二年传》(p 0743)(07120215))

        丙辰,楚重至于邲,遂次于衡雍。潘党曰:“君盍筑武军而收晋尸以为京观?臣闻克敌必示子孙,以无忘武功。”楚子曰:“非尔所知也。夫文,止戈为武。武王克商,作《颂》曰:‘载戢(jí)干戈,载櫜(gāo)弓矢。我求懿德,肆于时《夏》,允王保之。’又作《武》,其卒章曰:‘耆(qí)定尔功。’其三曰:‘铺(fū)时绎(yì)思,我徂(cú)维求定。’其六曰:‘绥万邦,屡丰年。’夫武,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众、丰财者也,故使子孙无忘其章。今我使二国暴骨,暴矣;观兵以威诸侯,兵不戢矣;暴而不戢,安能保大?犹有晋在,焉得定功?所违民欲犹多,民何安焉?无德而强争诸侯,何以和众?利人之幾,而安人之乱,以为己荣,何以丰财?武有七德,我无一焉,何以示子孙?其为先君宫,告成事而已,武非吾功也。古者明王伐不敬,取其鲸鲵(jīng ní)而封之,以为大戮,于是乎有京观以惩淫慝(tè)。今罪无所,而民皆尽忠以死君命,又可以为京观乎?”祀于河,作先君宫,告成事而还。(《宣十二年传》(p 0743)(07120216))

        是役也,郑-石制实入楚师,将以分郑,而立公子鱼臣。辛未,郑杀仆叔及子服。君子曰:“史佚所谓‘毋怙(hù)乱’者,谓是类也。《诗》曰,‘乱离瘼(mò)矣,爰其適(dí)归’,归于怙乱者也夫!”(《宣十二年传》(p 0747)(07120301))

        郑伯、许男如楚。(《宣十二年传》(p 0747)(07120401))

        秋,晋师归,桓子请死,晋侯欲许之。士贞子谏曰:“不可。城濮之役,晋师三日谷,文公犹有忧色。左右曰:‘有喜而忧,如有忧而喜乎?’公曰:‘得臣犹在,忧未歇也。困兽犹斗,况国相乎?’及楚杀子玉,公喜而后可知也。曰:‘莫余毒也已。’是晋再克而楚再败也,楚是以再世不竞。今天或者大警晋也,而又杀林父以重楚胜,其无乃久不竞乎?林父之事君也,进思尽忠,退思补过,社稷之卫也,若之何杀之?夫其败也,如日月之食焉,何损于明?”晋侯使复其位。(《宣十二年传》(p 0748)(07120501))

        冬,晋杀其大夫先縠(《宣十三年经》(p 0751)(07130004))

        秋,赤狄伐晋,及清,先縠召之也。(《宣十三年传》(p 0752)(07130301))

        冬,晋人讨邲之败与清之师,归罪于先縠而杀之,尽灭其族。君子曰:“‘恶之来也,己则取之’,其先縠之谓乎!”(《宣十三年传》(p 0752)(07130401))

        晋侯伐郑。(《宣十四年经》(p 0753)(07140003))

        夏,晋侯伐郑,为邲故也。告于诸侯,蒐焉而还。中行桓子之谋也,曰:“示之以整,使谋而来。”郑人惧,使子张代子良于楚。郑伯如楚,谋晋故也。郑以子良为有礼,故召之。(《宣十四年传》(p 0754)(07140201))

        晋侯赏桓子狄臣千室,亦赏士伯以瓜衍之县。曰:“吾获狄土,子之功也。微子,吾丧伯氏矣。”羊舌职说(shuō)是赏也,曰:“《周书》所谓‘庸庸祗(zhī)祗’者,谓此物也夫。士伯庸中行伯,君信之,亦庸士伯,此之谓明德矣。文王所以造周,不是过也。故《诗》曰‘陈锡哉周’,能施也。率是道也,其何不济?”(《宣十五年传》(p 0764)(07150601))

        十有七年春王正月庚子,许男-锡我卒。(《宣十七年经》(p 0770)(07170001))

        夏,葬许昭公。(《宣十七年经》(p 0771)(07170003))

        三年春王正月,公会晋侯、宋公、卫侯、曹伯伐郑。(《成三年经》(p 0811)(08030001))

        三年春,诸侯伐郑,次于伯牛,讨邲之役也。遂东侵郑。郑-公子偃帅师禦之,使东鄙覆诸鄤,败诸丘舆。皇戌如楚献捷。(《成三年传》(p 0812)(08030101))

        二月,公至自伐郑。(《成三年经》(p 0811)(08030003))

        晋人归公子谷臣与连尹襄老之尸于楚,以求知罃。于是荀首佐中军矣,故楚人许之。王送知罃,曰:“子其怨我乎?”对曰:“二国治戎,臣不才,不胜其任,以为俘馘。执事不以衅鼓,使归即戮,君之惠也。臣实不才,又谁敢怨?”王曰:“然则德我乎?”对曰:“二国图其社稷,而求纾其民,各惩其忿,以相宥也。两释纍囚,以成其好。二国有好,臣不与及,其谁敢德?”王曰:“子归,何以报我?”对曰:“臣不任受怨,君亦不任受德,无怨无德,不知所报。”王曰:“虽然,必告不穀。”对曰:“以君之灵,纍臣得归骨于晋,寡君之以为戮,死且不朽。若从君之惠而免之,以赐君之外臣首;首其请于寡君,而以戮于宗,亦死且不朽。若不获命,使嗣宗职,次及于事,而帅偏师,以修封疆。虽遇执事,其弗敢违,其竭力致死,无有二心,以尽臣礼,所以报也。”王曰:“晋未可与争。”重为之礼而归之。(《成三年传》(p 0813)(08030401))

        荀罃之在楚也,郑贾人有将置诸褚中以出。既谋之,未行,而楚人归之。贾人如晋,荀罃善视之,如实出己,贾人曰:“吾无其功,敢有其实乎?吾小人,不可以厚诬君子。”遂适齐。(《成三年传》(p 0816)(08031001))

        三月壬申,郑伯-坚卒。(《成四年经》(p 0817)(08040002))

        葬郑襄公。(《成四年经》(p 0817)(08040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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